打招呼,又想起来问候一下他妈妈:"你妈妈在成都玩得怎么样?是不是已经回去了?"
程实还没回答,伊露在一旁先抢着开口:"燕阿姨来成都后我和程实天天陪着她到处逛,不知玩得多开心,现在她还住在程实的小公寓
没回去,我每天都会坐程实的车过去陪她."
程实的母亲姓燕,伊露一直都是叫她燕阿姨.她这番话是看定许素杰说的,不仅仅是简单的陈述,语气中还充满了炫耀.苏一有些讶异
地瞥了她一眼,因为她感觉她这番话似乎是在示威,讶异这余,突然想起许素杰上学期末回南昌坐程实的车同去飞机场,因此一路上被伊
露视同情敌,顿时明白她这番话的用意.
显然伊露还在视许素杰为情敌呢,苏一有些想笑,为她这般莫名其妙的醋意.忍笑扭头看了许素杰一眼,她回她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伊露的话让程实眉头一皱,正想开口说什么,手机响了,他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看着他走开了,伊露突然凑近许素杰很轻很细又很快地说一句:"他没陪你去成九寨沟,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许素杰一愣:"你说什么?"
伊露不再多说了,只是露出一脸胜利者的笑容,苏一觉得她有点古古怪怪的,于是拉着许素杰快步下楼:"走了,我们还有事呢."
程实还在接电话,是他妈妈打来的,他一时没办法挂断。看着苏一和许素杰脚步轻快地离开,他手机还举在耳边,脸上的表情却明显已经是听若罔闻,视线追随着她们的脚步,如丝一般被拉远。却突然,一个人站在他面前,隔断了他的视线----是伊露。
“程实,你不是真的喜欢那个许素杰吧?”
“这跟你有关系吗?”程实的声音平板中透着十足的冷意。
哑然片刻,伊露把脸上的表情调整为若无其事:“不说这些了,我们快走吧,燕阿姨还在家等着我们呢。”
“对不起,我妈今天离开成都了,刚才她打电话告诉我已经平安抵达了温州。”
伊露一愣,失声道:“燕阿姨就走了?”
“伊露,我知道是你打电话让我妈来成都的。你还想让她多留一段时间,你就可以借故天天往我公寓跑。可是你知道吗?我很不欢迎你,所以我说服我妈尽快离开了。”
程实毫不留情面的一番话,让伊露面子上挂不住,一时恼羞成怒:“对,是我打电话叫燕阿姨过来的。我听王烨说了你和许素杰在计划要去九寨沟,就专程打电话叫燕阿姨来绊住你。我告诉她你喜欢上了一个比你大两岁的女生,而且她以前还和男朋友同居过。燕阿姨一听马上就答应赶过来,程实,你爸爸妈妈是绝对不可能接受她的。”
程实语重声沉:“这是我的事,我警告你不要多管。”
伊露的小姐脾气上来了,下巴高高一扬,带着骄横的挑衅:“我还就是管了,我知道这次让你没去成九寨沟你很生气,可是你能把我怎么着?”
“你以为是你让我去不成九寨沟的?”
程实看着她轻蔑地一笑,没有再说一个字,径自转身离开了。
五一长假后,几乎天天晚上钟国都会给苏一打长途电话。相对苏一在成都的度日如年,他在北京更是分秒难挨,电话里说的最多的一句就是“我好想煮饭,我好想吃橘子。”
她起初还端着一副正儿八经地样子嗔他:‘你正经一点,老想着这些干吗?“
”我想这些就不正经了吗?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也。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不正经,苏一,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想吗?“
她还要嘴硬:”我才不想呢。“
他马上就在电话那端嚷嚷起来了:”你不是也很喜欢吗?为什么不想?“
他揪着这个关键问题死打烂缠地反复问,最后终于问得她脸红心跳地小声承认:”好了,我也想了。“
他得寸进尺:”有多想?“
带几分扭捏的,她挤牙膏般一点点挤出了心里话:”很想……我每天晚上睡觉时……满脑子都在想着……我们在都江堰的……那几天。“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轻的不能再轻。话筒里,他同样的声音轻轻:”我也是,苏一,我真想现在就可以把你搂在怀里。“
轻柔的话语在耳畔甜蜜缠绕。窗外,五月的夜似黑锦缎般铺陈,月色清如白银,空气中流动着清凉花香。在这样一个美丽的晚上,她也同样渴望能够被他搂在怀中----却与他隔了万水千山。
这天晚上苏一说梦话了。许素杰第二天告诉她,整整一夜,她翻来覆去嘴里就叨叨着一句话:”快毕业吧!快毕业吧!!快毕业吧!!!“
10
千盼万盼中,日历终于翻到了六月,这个校园里注定永远是离别的月份。
离别的六月来到了,校园里的广播电台,开始每天播放源源不绝的送别祝福语。将要毕业的大四学生们在一起拍毕业照,彼此交换毕业纪念册书写,校园中处处都是离愁别绪。
苏一已经顺利通过毕业论文答辩,就等着学校发毕业证了。等待的时间里隔三差五就有大大小小的饭局----吃告别饭。学校附近的餐厅饭馆年年一到六月,生意总是火爆得不行。
大四的告别饭有着极其鲜明的特色,女生基本都会潸然落泪,男生基本都是不醉不归。
苏一是每天都在盼着快点毕业的人,可是每顿告别饭她依然会哭。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一个曾经生活过四年的地方;一段浸透了欢笑和泪水的青春岁月;一群共同走过四年光阴的大学同窗。依照离别时,她怎么会不哭?怎么会不感伤?
而钟国打电话来,也说他几乎顿顿都要醉。她不放心了:“你不能喝酒的。”
“大学四年就只剩这最后一段相聚的日子了,大家坐在一起要喝几杯,我要说不喝那多扫兴啊!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一身酒疹嘛。”
“那你就尽量少喝一点啊!”
他却笑嘻嘻:“我现在倒喜欢喝醉了,喝醉后我倒在床上就能马上睡着,不会再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老想着‘吃橘子’。”
她扑哧一声笑了,脸颊绯红地啐他:“你这个馋嘴猫。”
两个人用他们自己才知道的双关语低声絮叨了老半天后,她听到电话那端遥遥有男生在喊他,他应了一声后匆忙对她说:“好了,不跟你多说了,我要去踢球了。大学时代的最后一场告别赛,谢幕演出哇,可惜你不能来替我加油。”
“那我先在电话给你加油好了,好好踢啊!如果进了球要大声告诉别人这个球市献给我的。”
“遵命,苏一女王陛下。”
和以往一样亲密无间的甜蜜对白,看似寻常,实则美好。苏一挂断电话良久后,唇角还一直保持着上扬的弧度。
这天下午,经济系篮球队也打了一场告别球赛。
程实是主力队员,他发短信邀请苏一和许素杰前去助阵。她们去后发现捧场的女生来得真不少,在她们一帮人异常热烈的加油呐喊声中,篮球场上的运动员们都超水平发挥。尤其是程实,矫健的跑动,精彩的抢断,准确的投篮,一场篮球赛打得高潮迭起,引来欢呼不断。
球赛结束后, 程实抱着球满头大汗地走近她们:“谢谢捧场。”
苏一跟他开玩笑:“程公子,别人的场可以不捧,你的场是一定要捧得。有道是多个朋友多条路,何况像你这样的阔气朋友,多一个可谓是多了十条八条路都不止。所以你一声令下,我和许姐姐不敢怠慢地马上就来了,要好好巴结你呀!”
程实听得浅浅一笑,笑容中有丝不易察觉的苦涩:“我就算有十条八条路,也要看人家稀不稀罕走哇。”
许素杰笑了:“怎么会不稀罕,稀罕的人快要抢破头了,只是你又不稀罕她们了。”
苏一突然想起来问:“那块手表你替我送给王烨了吗?”
他顿了一下:“哦——送了。”
“他还喜欢吗?”
“很喜欢。”
许素杰又在一旁插嘴问:“程实,你妈妈还在成都吗?”
“没有,早回去了。”
“已经回去了。她在这里应该住了也有十来天吧,还习惯吗?”
“饮食方面不太习惯,太麻太辣了。我带她去了成都附近几个景点玩了玩,每到吃饭的时候就很头痛。不过她说四川真是个很美丽的地方。”
作为一个四川人,苏一喜欢听这样的褒奖之词:“那当然,我们天府之国的美誉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哎,你带你妈妈都去了什么地方玩啊?”
“成都市内就是武侯祠,杜甫草堂了,成都市外去了峨眉山乐山青城山,还有都江堰。”说到‘都江堰’三个字时,程实下意识地看了苏一一眼。
她有些惊讶地扬眉一笑:“咦,你也去了都江堰?我和钟国也在都江堰玩了三天呢。”
“我们在都江堰只玩一天,5月4号一整天都在都江堰景区里逛。”
“我们5月3号也在景区逛了一整天。”
许素杰去过都江堰,摇头笑道:“真是服了你们,那个景区走得快的话,两三个小时就能逛完,你们居然能够逛上一整天。”
苏一理直气壮:“走那么快干吗?我们才不那么走马观花。”
“理解了,你跟钟国一起逛,没逛上三天三夜已经算很不错了。程实你看来是个孝子,陪妈妈逛景区很有耐心哦。”
可能是不太好意思被女生这样当面称赞,程实的脸微微发红。低下头,他信手拍打了两下手里的篮球.苏一突然有所触动:"对了程实,大一那次就是在这个篮球场,你用篮球砸过我,还一直没有向我道歉.现在都快
毕业了,你欠我这声对不起该还了吧?"
许素杰听得好笑:"苏一,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怎么还来算旧账啊?"
"旧账就不能算了?既然是账就得算,程实,毕业前我们把这笔账清了吧?否则我可会一直对你‘怀恨在心’哦!快说对不起,快点."
苏一嘻嘻地催促,以为程实这次一定能够补上这个迟到的道歉,可他却捧着篮球久久不吭声,半响后才下定决心般地把球朝她一道,
说:"要不你也砸我一球吧."
这意思显然他还是不愿道歉,苏一有些奇了怪了,那三个字就那么难以启齿吗?
"喂,你怎么就不肯跟我道歉啊?"
他不回答,只是保持递球给她的姿势,那姿势透着坚定十足,苏一哭笑不得,只好接过球随手朝他身上一扔:"程实,你这个奇怪的火星人."
聊了没多久,篮球队的队员们过来招呼程实,他们要一起去吃散伙饭了.程实离开前,匆忙跑去一个替补队员那里拿了自己的书包,
掏出一本漂亮的毕业纪念册留给她们:"要毕业了随便写几句话给我吧,先谢谢了."
程实的毕业纪念册,许素杰拿回宿舍写了一大堆夸他的好话,苏一看了不由发笑:"许姐姐,你简直要把他夸成一朵花了,全是优点,
你怎么不写写他的缺点啊?"
"程实虽然也有不少缺点,但我现在就只想写他的优点.快毕业了还不写几句好话给人家听吗?楼下来到你了,快写吧."
苏一想了想,提笔刷刷刷就写下几行字:
"火星人程实同学,许素杰尽夸你的优点了,那我就批评一下你的缺点吧.你这个人其他方面都很好,就是性格有时候太古怪了一点.
脾气一上来了,翻脸比翻书还快,动不动就弄得别人下不了台.如果可以改掉这个毛病,你就十全十美了."
许素杰看得失笑:"我写优点你就写缺点,你当跟我唱红白脸呢?撕了重新写一张好了."
苏一却很满意:"干吗重写?我觉得这样很好哇,你写优点我写缺点合在一起就非常全面了.就这样子,明天你拿去给程实吧."
隔壁寝室的一个相熟女生过来敲门,叫她们晚上一起去AA制聚餐,算是几个女生宿舍之间的告别饭.哗啦啦一下就去了十几个,从六
点半吃到九点钟,吃完饭后接着又去K歌,一帮女生玩得疯极了.因为都知道这是大学时代最后的狂欢,于是尽情狂欢.
一直玩到宿舍关门前才集体结伴回来.苏一洗漱完毕爬上床,马上就条件反射地想起钟国.今天晚上他还没给她打电话或是发短信呢
,他的足球告别赛踢得怎么样了?于是发去一个短信询问,却迟迟没有回复.
她干脆直接打过去,第一次没人接听,再重拨一次时,却被提示说用户已关机.怎么可能呢?她蓦地一下就坐直了身体,钟国从不关机
的,更不可能在看到她的短信和电话后还关机.
她坐起来的动作太快太猛,对面床上的许素杰带几分讶异地看过来:"怎么了?"
得知是钟国的手机关了机,她不以为然:"咳,这有什么呀!可能手机正好没电了呗,又或者像上次那样手机丢了,被捡到的人关了机,
这也值得你大惊小怪."
是呀,上述种种也都是有可能的事情.但苏一一颗心却无端端生出一份忐忑不安.手机打不通就打他宿舍的电话,打了又打也始终没
有人接.她这才想起他们宿舍的电话早就坏了,因为宿舍里住着的人反正个个都有手机了.电话坏了就由它坏,也没有人管了.
苏一这一夜睡得很不踏实,第二天一大早,她一睁眼就又打钟国的手机,依然关机.她不可抑制地急躁焦虑起来,钟国到底哪去了?其
实昨天中午才和他通过电话,但是怎么找都找不到他时,让她觉得已经与他离散了很久般的难以忍受.
接近中午时,钟国才给她打来电话.她冲着话筒兴师问罪:"为什么昨晚我打电话过去你不接,还关了机?”
“你打电话时我已经喝醉了,根本没听到,手机又刚好电源不足,多响两遍就自动关机了。”
“怎么又喝醉了?”
钟国说昨天踢完球后和一帮队友们一起去吃散伙饭,坐下就开始喝酒,不知道喝了多少箱啤酒,也不知道喝倒了多少人,他是最早倒下的一个,刚刚醒来,还头痛欲裂。
他的声音十分疲倦无力,显然还非常难受,听得她心疼极了:“叫你不要喝叫你不要喝你就不听我的,现在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
可能是怕她生气担心,钟国满口只说还好,不像上次那么难受。她叮嘱他实在难受就去医院输液,会好得快一些。他嗯嗯地应着,有气无力的样子,似乎没有精神多说话。她也不再说什么,反复交代几遍让他好好休息就挂了电话。
*11*
6月中旬的某一天,苏一意外收到一封挂号信。
斯年斯月,电话手机与网络,种种即时联系沟通的便捷方式良多,还有人会选择写信,实在少见。信封上寄信人的地址就写着本校地址,却没有姓名。奇怪是谁给她寄的信呢?
苏一纳闷地拆开信封,里面装着一张洁白光滑的A4纸,竟是一封打印的信。她起初还猜想可能是什么商业信函,漫不经心地展开一看,却发现纸上打印的内容是一首诗,普希金那首着名的《我曾经爱过你》:
我曾经爱过你
爱情,也许
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失
但愿它不会再打扰你
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
我曾经默默无语、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
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也会像我一样爱你
整张纸上除了这一首诗外,再没有只字片言。是谁这么特意寄封挂号信来让她看这首诗啊?苏一翻来覆去看了又看,觉得好奇怪呀!
许素杰看过后,猜测可能是某个暗恋苏一的大学同学寄来的。
“他曾经默默无语、毫无指望地爱过你,他的感情从来没有说出口。现在要毕业了,以后天南地北各东西,所以最后时刻,他选择了用信件的方式来表白他曾经对你的感情。”
许素杰这么一解释,苏一再拿过那首诗细细读一遍,通过原诗的字里行间咂出那丝含蓄的表白来了。一时大是感动,真是没有想到,大学四年里,在她浑然不觉得情况下,身边竟有一个如此默默爱着她的人。
大学期间,尤其是刚上大一的时候,苏一有过很多追求者。大学校园中的爱情总是开始得轰轰烈烈,男生看女生,只要一眼看上了,马上就会展开热情高涨的进攻行动。在女生宿舍下捧着玫瑰花求爱,或用无数烛光在地面上铺成“I LOVE YOU”,或是弹吉他唱情歌,等等等等,都是校园中时常可见的浪漫示爱场景,一点都不比偶像剧中的浪漫桥段逊色。
但是正因为浪漫时常可见,反而觉得不新鲜,渐渐沦为作秀之举。而这个不知名的男生,他没有把他的感情拿到大庭广众下去展览。他谨慎地隐藏着它,自始至终,深藏不露的爱意如同静水流深。波澜不兴的表面下,那份用情之深,绝非一束玫瑰点烛光几曲情歌可以比拟。
“会是谁呢?为什么他不把话说得清楚一点?也不告诉我他究竟是谁?”
苏一很想弄明白这个人是谁,许素杰却说:“整封信除了这首诗,再没有多余的哪怕一个字。显然他并不想让你知道他是谁。他可能只想让你知道世界上有他这么一个默默爱过你的人,也就心满意足了。再说你知不知道他是谁又有什么区别呢?你有你的钟国了,不可能会选择他的。去对他说几句安慰的话吗?那又有什么作用呢?所以,不如就这样吧,相见不如怀念。”
这倒也是,没必要知道他是谁了。有时候,有些人有些事,越是蒙胧就是越是美好,如隔雾观花,留有任人遐想的空间。
相见不如怀念--苏一小心的把那封信叠好收起来,这亦将是她大学时代的没好收获之一。
收到这封信的事,苏一发短信告诉了钟国。一如既往的,她什么都不瞒他,他的回复很简单:“你猜得出是谁吗?”
“我猜不出来,学校那么大,男生那么多,我怎么知道是哪一个?而且他是默默地喜欢我,也许话都没跟我说过几句呢。不过我想他可能是一个各方面条件不太优越的人,他的沉默从某种程度上就表示了他的不够自信,所以他不敢跟我表白,害怕会被拒绝。你说是不是这样?”
她长长的一段话,想等着看看他的见解如何,没想到却等来一句十分简短的回复:“有事不聊了。”
才刚刚开始聊,他就又是不能聊了,她觉得很扫兴,最近总是这么扫兴。
钟国的毕业设计和毕业论文答辩顺利通过后,大学里剩下的时间就只等着发毕业证了。因为早已个建筑事务所签订了就业合同,他没有每天无所事事地等着领证,上星期已经搬出了学生宿舍,在事务所附近和同事合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小公寓住下,提前结束了大学生活开始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他告诉苏一租了小公寓时,她很高兴:“我月底才能来北京,你这么快就把房子租好了。房间布置得漂亮一点哦,你注定我 喜欢什么样的风格了,一定要自然又舒适。”想了想,她又改口,“算了不要你布置,等我来了再布置好了,我一定会把它布置得很漂亮也很舒服。”
钟国在电话那端嗯嗯地应了几声就匆匆挂断了,让她对着话筒意犹未尽。以前他们通电话,很少会这样仓促结束的。
然而,这却只是开始。他正式工作后似乎非常忙碌,给她打电话不像以前那么次数频繁,短信也发得少了。经常是她打过去,他接起来匆匆说几句就说上班时间不方便听,不得已挂断了晚上再打,他有总是说在加班,也不方便听。发短信去也是这样,回复了一两个短信后就说有事不聊了。
一次两次苏一还可以理解,次数多了她就不能不抱怨了,嘟着嘴又发了一条说:“你怎么老是这么忙?你又不是加入了一个新单位,什么都不了解什么都要从开始学习,这家事务所你都干了有两年了,还用得着这么忙吗?”
钟国迟迟没有回复,她耐着性子等了半天,最后不管不顾地打过去,他接起来,什么话都不说先叹了口气:“苏一,我都说了现在有事,你不要这么任性好不好?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开口就是数落,苏一气得一句话都没说就马上挂断了。
生气,非常的生气,生气之余,她开始觉得不对劲,钟国这段时间真是有点不对劲,不单单是电话打得少了,还有一个方面让她觉得异样。那就是,这几天来他几乎不再对她提起关于‘煮饭和吃橘子’的亲密话题。而之前,他的电话热线总是少不了这一句。在一个个寂静的深夜里,他的声音带着隐晦的热量,通过电波中跨越千山万水传到她耳中来,听得她满脸发红浑身发热。
可是现在,他那些熔岩般炽热的热量到哪里去了?他就不想念她了吗?他不渴望她了吗?
满心的疑惑,在和许素杰一起去食堂吃饭时,苏一下意识的问出来:“一个男人冷落他的女朋友,你说会是什么原因?”
许素杰的答案张口便来:“百分之九十九的原因是另结新欢。新人如美玉,自然就不想理会旧人了,男人大都是喜新厌旧的。”
钟国会另有新欢?不不不,这绝对不可能,苏一不相信他会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但是近日来他的种种表现似乎在印证许素杰的话。尤其是他那些方法凭空消失的热量。但他那种年轻热烈的生理冲动,她已经太了解了,绝对不可能消失,那会到哪里去了呢?
下意识地,她想起在都江堰时,她曾经用来打趣他的那句话:“小孩子年轻,馋嘴猫似的。”
当时只想到这“馋嘴猫”的定论很符合他的“馋”,现在细细一想,才记起这是《红楼梦》贾母来替贾琏偷情开脱的话,后面紧跟着还有一句“哪里保得住不这么着”。
“小孩子年轻,馋嘴猫似的,哪里保得住不这么着”--炎热的夏日里,苏一却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
钟国在话筒那端沉默着,他真是有问题了,以前跟他通电话,哪有什么沉默的时候,他总是神采飞扬地又说又笑。今昔对比,苏一不能不难过:“你到底怎么了?刚从都江堰回来时,你天天打电话对我说你是多么多么地想我,现在却对着我连句话都不想说了吗?你——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
问出最后一句话时,她有一种自己朝着刀锋扑过去的感觉。
钟国依然沉默无声,他的沉默像深不可测的沼泽地,一寸寸地逐渐窒息她。她快要不能呼吸了,为他这般近乎默认的态度。纵然她事先已经有所预料了这最坏的可能,却也还是抵挡不住真刀真枪逼人而来的事实真相。
而他沉默良久后,百上加斤地吐出了一个字:“是。”
那个字仿佛一枚子弹,冰冷无情地射入她的心脏,最最致命的一击。
在苏一的反复追问下,钟国终于承认他和学校另外一个女生也发生了亲密关系。
“你知道......我冲动的时候......是会......很冲动很冲动的,对不起,我......没能......克制住自己。”
苏一气得快疯了:“你......你以前都可以克制自己,为什么现在不可以了?”
他无比艰难地挤出声音:“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真的没有办法。对不起。”
不由自主地,苏一想起许素杰的话,“男人这方面比起女人来说更容易‘犯馋’”。以前她坚持不让钟国越雷池一步时,他反而还可以把持得住。可是都江堰一行,让他有如破了色戒的和尚,尝试过两性间的美妙滋味后,再守不住清规戒律了。好比吃过鲜鱼的馋猫控制不住地要偷腥。
“你......难怪有人说过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钟国,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他闷声不响让她骂,骂了半天后她突然想起来问:“那个女生是不是叶珂?”
“苏一,她是谁不重要。是我背叛了你,跟她没有关系,你要骂就骂我好了。”
他竟这么维护她,苏一更加气愤伤心,却又不由自主想要知道:“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关系?”
钟国迟疑了很久,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坚持要他回答,最后他终于说了:“是......告别球赛的那个晚上。”
什么?苏一眼睛顿时就瞪圆了。马上就想起那晚她打他手机时,第一遍没人接,第二遍就关了机。他次日解释是喝醉了没听见,手机又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现在看来,其实他是不想接并关了机,因为当时他正和另外一个女生在一起......
不只是气得浑身发颤,她连声音都颤不成声:“钟国......你好哇......”
他声音低低:“对不起。”
用尽全身力气,她对着话筒嘶吼:“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吗?钟国——你居然这样骗我?我还真以为你喝醉了,好几天都为你的酒精过敏症担着一颗心。到底来,却只是被你骗得团团转。”
然后,她用力把手机扔出去了。一直以来被她无比爱惜的手机,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暴力对待,砸向墙壁后再跌回地面,摔得四分五裂。她一颗心也如同摔裂了一般疼痛无比,疼出她一脸披披挂挂的泪。
手机被苏一摔坏后,她没有再打过电话给钟国。而他,竟也一直没有再主动联系过她。是,她的手机摔坏了打不通了,可是宿舍的电话他总可以打吧?却一次也没打过。
看似不明不白的僵局,但苏一心里其实已经很明白,钟国的心大概已经不在她这里了,所以明知她在生气怄气赌气,也不给她打个电话。不像以前,她只要一发脾气他就一定会哄到她开心为止。
很明显,他出轨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他的心——他已经变了心。在她完全始料未及的情况下,他的心和身体双重背叛了她。为什么一个人的心变起来会这么快?简直是眨眼就变,仿佛川剧中的绝活儿变脸。
中国始料未及的背叛,真是让苏一伤透了心。一连好几天,她吃不下睡不着,哪儿也不去,天天把自己关在宿舍。咬牙切齿地在心里把他骂了又骂,骂得眼泪汪汪。
许素杰陪着她难过,神色特别黯然:“怎么会这样?我还总以为就算钟国真的一时冲动'偷了腥',他心里总还是只有一个你的,那么偶尔一次的出轨也还是可以原谅的,但他现在居然电话都不给你打一个了,难道真打算就跟你这样算了吗?
苏一心里更难受了,因为不只是她感觉到钟国目前对她不闻不问(看不清)是打算就此跟她一拍两散,连旁观者许素杰都看出来了,那个曾被封为“最佳男友”的钟国,他到哪里去了?哪里去了?
“苏一,你老实告诉我,你舍得钟国吗?”
苏一倔犟地沉默了半天,终究是老老实实地摇头。他怎么会舍得他呢?从两小‘有’嫌猜的青梅竹马开始,他就已经扎根在她的生命中,十几年耳朵漫长光阴下来,她的心如果比作苗圃,他就是圃中那一株枝繁叶茂的苍天大树,若是连根拔去,整颗心就要空出一个大大的黑洞。
“既然舍不得,那么有些事你就当没发生过吧。”
“你的意思是,要我当成省么都没有发生过?”
许素杰端出大姐姐的架势对她苦口婆心:“苏一,如果你不愿意失去钟国,不愿意就这样让别的女生把她抢走,那么打落牙齿往肚里吞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你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毕业后照样去北京找他。相信以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基础,你到他身边后,一定能把他从那个女生手里抢回来的。”
僵持了整整一个星期后,苏一终于还是主动给钟国打了电话。若无其事地告诉他下周学校举行毕业典礼,一毕业她就可以马上北上。
“我还没去过北京,听说首都特别大,我怕一出火车站我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你来接我吧?”
钟国似乎非常为难:“我最近不在北京呢,又被派到怀柔的工地去了,恐怕没办法来接你。”
他这是真话还是假话?苏一比较倾向于后者。深吸一口气,她极力维持语气的平和:“你要是在忙就算了,把你租的房子地址告诉我,我自己慢慢找去。你打电话跟你合租的同事说一声,让他放我进去就行了。”
他沉默片刻:“苏一,你为什么还要来北京?”
“怎么,你不欢迎我来北京吗?welcome to Beijing,你当初可是已经代表北京(欢迎过我)了,我还等着2008年……你带我去鸟巢看奥运会开幕式呢。”
2008年(他答应过)她的还有一个奥运婚礼,不过这时说这个不太应景,她顿了(顿后,还是换)上另一件他同时答应过她的事。
电话那端,他良久无声,她按捺着性子等他回答,半晌后,他终于叹口气:“对不起,苏一,我租的房子不方便接待你。因为……我是……和她……一起租的。”
他的话说得很含糊,没头没脑的一个“她”,没有名字。汉语中的“他”“她”是同一个音,但是苏一却敏感地听出他是说的“她”,而且这个“她”,她很明白是哪一个“她”。
当下她握着话筒的手就颤抖起来:“你说什么?你和她合租的房子——你的意思是你们已经同居了?”
他轻声而坚定:“是。”
又是一枚呼啸而来的子弹,有那么一瞬,苏一觉得自己已经死了。眼前一片空白,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陷入一片空白。唯有握着话筒的手,却奇迹般地还具备自己的意志力,奋力一扬,宿舍的电话机继手机的后尘被重重摔了出去。然后,她撕心裂肺地哭了。
他背叛她在先,她还放下骄傲和尊严主动忍让求和,她从来没有这样委曲求全过,最终却得到他如此当头一棒般的残酷答案。他不希望她再去北京找他,因为他已经和那个她同居了。变心果然是有翅膀的东西,一眨眼他变了的心就飞得她的脚步怎么追也追不上。最最令她气愤伤心的是,他还自始至终不肯吐露那个“她”的名字。就像以前对她的好一样,他变心后,转而把他所有的好都放在了另一个女孩身上,如此百般维护她。
真正一天,苏一的眼泪没干过。她一边哭一边骂,骂到最后咬牙切齿:“钟国,我说过的,如果你爱上了别人我会杀了你。你给我等着,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我一定要你好看。”
许素杰听得胆战心惊:“苏一,气头上的话说说可以,你千万不要真的一时冲动做傻事啊!杀人犯法要偿命的。”
“我当然不可能真的杀了他,但无论如何我会要他好看。”苏一的眼睛亮的慑人大,瞪大一双泪眼再三重复,“我一定要他好看。”
许素杰看了她半天,再开口是声音里突然带上了哭腔:“怎么你和钟国会弄成这样?我们宿舍四个女生,唐诗韵就不要说了,简直是悲剧的化身;周虹也不要说了,一步错步步错,错得一塌糊涂;至于我,你一定也知道了,我回到南昌后要结婚的对象是个怎么样的人;苏一,我一直以为你会是我们当中最幸福的一个。没想到......”
她的话还没说完,苏一再一次呜呜的痛哭起来:"许姐姐你不要说了。”
这一夜,苏一和许素杰挤在同一张床铺上。各有各的伤心事,抱在一起哭了几乎大半宿。
第十四章 旧欢如梦
1
旧欢如梦--多么令人黯然伤神的四个字。
欢,喜乐也;而旧,在此解为过去很长时间的;以前的种种喜乐如今都已经成为过去时,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毕业典礼一天天地临近了。
本来这是苏一一直急切盼望着到来的一天,可是现在,她不想毕业了,如果可能,她希望永远不要毕业。因为毕业后该去哪里,她已经完全没有目标了。
一直以来,她对于毕业后的人生设计于规划都是和钟国一起进行的。不,应该说都是钟国为她设计规划好的。一毕业她就去了北京和他在一起,是他们早早就商量好的事情。可是现在计划不如变化的快,他竟不声不响地久丢下她,和另一个“她”在一起。他不要她去北京找他了,她被他抛弃了,如同一个被无良司机中途抛下车的倒霉乘客,还是被抛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四顾茫然,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往那条路走,东南西北所有的方向对她而言全是迷途。
苏一不想毕业了,可是她的爸爸妈妈却非常重视她的毕业典礼,当天特意双双请假赶早班车来参加。这事先不声张想给女儿一个意外惊喜,结果却在宿舍门前,被来开门的女儿吓了一跳。
“苏一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病了么?”
看着从天而降的父母,苏一像个迟钝儿似的呆了半天才开口:“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今天是你的毕业典礼,我和你爸专程来参加的。看看你这副病怏怏的样子,怎么搞成这样,是不是肾结石又犯了?”
“嗯。”苏一有气无力地应一声,懒得多说话。
苏妈妈信以为真,又数落起她不会照顾自己。还说既然病了的话暂时就别去北京了,先回家休养一段时间再说,钟国也一定不会反对。
两个孩子毕业后在北京团聚的约定,是双方家长早就知道的事情,而苏一从都都江堰回来后,更是打电话回家说过打算一毕业就直接从成都坐火车去北京找钟国,家都不准备回了。所以苏妈妈此刻会这么说,却不知自己是只知初一不知十五,事情已经另有变化了。
苏一烦躁无比地打断了妈妈的说:“妈你别跟我说钟国,我和他已经分手了,我现在不想听他的名字。”
苏氏夫妇双双愕然,面面相许了老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因为这个消息是在太意外了。
这时,许素杰正好买了点早点回来。进门一愣后,马上叔叔阿姨地热情叫着,招呼他们坐下,给他们倒水。苏一面无表情地在书桌上趴着,无论妈妈再问什么她就是不吭声。
苏妈妈只有拽着许素杰细问究竟。得知钟国不声不响在北京另找一个女友同距了,她吃惊至极:“什么,钟国竟然会这样?我可还一直觉得这孩子不错,竟是走了眼了!”
苏爸爸也同样吃惊:“钟国不像这样的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许素杰轻声细语:“我也怕他们有什么误会,让苏一找钟国好好谈谈。
可是他们谈话的结果,就是钟国承认他另外有了女朋友而且还已经跟她同居了,他让苏一别再去北京找他了。”
苏妈妈听的火冒三丈,大骂钟国是个混蛋,寒假时还和苏一好得蜜里调油,还引诱她和他一起偷吃禁果,幸好当时她这个做母亲的明察秋毫,没让他头驰骋。否则便宜都让他占了去,现在却说甩人就甩人,那她女儿岂不是亏大了。还有,他现在会跟那个女生好上并同居,十有八九是因为那个女生可让他“吃禁果”。可是,女人如果通过身体来拴住男人,是不会长久的:而男人如果因为身体才迷恋一个女人,也是不会长久的。她气冲冲地语预言钟国跟他的现任女友一定不会长久。
苏妈妈一席话说完后,苏一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哭成泪人一个了,苏阿妈不知道,她其实已经亏大了。她现在好后悔当初没听妈妈的话,在都江堰和钟国偷吃了禁果。结果这一吃让他吃“馋”了,回到北京吃不着她的“橘子”了,他就吃起人家的“橘子”来了。还吃的乐不思蜀——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乐不思蜀,把蜀地的她都丢到脑后头去了。
苏妈妈不知道苏一心里这么多坎坎道道,以为她只是为钟国的变心而难过。只有许素杰才知道苏一是如何打落牙齿往肚里吞,说不出的哭,站在一旁长长地叹气。
毕业典礼,苏一是肿着一双眼睛去参加的。事实上她很想缺席,失去了钟国。。。。。
后,她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芳心事事可可。可是父母专程来了她没办法不去,但整个典礼如何进行如何结束的,她自始自终都表现得懵懵懂懂无知无觉。还在她不是毕业生代表,无须上台致辞,否则肯定要出洋相。
毕业典礼结束后,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生门和一部分专程赶来参加的家长们纷纷在校园里四处拍照留念。苏一也机械地带着父母到各个标志性建筑前照相,许素杰拿着一架小巧的数码相机替他们拍照。
在图书馆门口,他们遇见了程实。他正和几个男生在一起合影,远远看见苏一和许素杰时他淡淡的点头示意,在一转眼发现走在她们身边的苏氏夫妇,他一怔后倒是快步走过来打招呼:“叔叔阿姨,你们也来参加苏一的毕业典礼。”
苏妈妈看见他很高兴,拉着他问长问短。苏爸爸也像看到子侄一样,亲切地问起他毕业后有什么打算,是不是会回温州加盟家族企业,上阵不离父子兵?他摇摇头:“你也后我会去加拿大留学,已经申请好了学校,现在正在办签证,一切顺利的话8月份就要走了。”
程实要出国留学,这事以前没听他说过哪怕一句半句。苏一乍一听有些意外,但想想他性格中一贯的沉默内敛,留学一事没有大肆张扬也就不足为奇了。
许素杰也有些惊讶:“程实你要出国留学,之前怎么一点口风都没听你漏过。毕业后就各奔东西了,不可能去为你送行了,现在提前祝你一路顺风。”
没精打采的苏一跟着重复一遍:“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
程实转头看着她们礼貌的一颔首,直到这一刻,他才正眼看了苏一一眼,眼光深深,一看之后,满脸惊讶地脱口而出:“你的眼睛怎么了?”
苏一知道是自己两只肿成桃似的眼睛让他吃惊了,不自然地一扭头:“没事。”
与此同时,苏妈妈也说:"没事,就是刚刚哭过了,过几天就好了。”
程实的脸上的惊讶之色更浓了,他很清楚苏一不是动辄哭哭啼啼的女生,而且能把眼睛哭的这么肿。肯定哭得很厉害也很久。是什么事让她哭了?下意识地,他看了许素杰一眼,眼光是无声的询问。
趁着苏氏夫妇和苏一一起去图书馆正门前照相,许素杰十分简洁地低声给了他三个字:“失恋了。”
失恋了--程实一震,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苏一怎么会失恋?她和钟国的感情你是一直稳定良好吗?五一期间,他还千里迢迢从北京特意赶回成都,和她一起双双去都江堰共度甜蜜假期。才时隔一个多月,这是出了什么状况?
程实满腹疑问,许素杰没办法跟他细说,只是简单的概括:“苏一和钟国已经彻底闹翻了。因为钟国在北京另外有了女朋友,他打电话告诉苏一时,她气得把手机都砸了。”
程实迅速地捕捉到一个重点:“她把手机砸了,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多星期前的事了,那个手机当初是钟国送的情侣手机,一直被她当宝贝。这次却砸得像五马分尸过,我还特意捡了想替她送去修,却更本没办法修。”
许素杰的话,程实已经不再注意听下去。他的心里,有一束原本极力想要熄灭的火苗,倏地一下又亮起来了。
给苏一寄出那封挂号信后,过上几天,程实又试着给她发了一个短信,问她有没有空出来一起吃顿晚饭。毕业在即,平日常有来往的同学们都会呼朋唤友地叫在一起吃顿散伙饭,他想这样的邀约她应该不会拒绝。
可是发出去的短信却迟迟没有回复,他想难道是她的手机又欠费停机了,于是试着打过去,拨通了那个无需铭记也烂熟在心的号码,却打不通,一试再试,试播了好几遍也还是打不通。
怎么会打不通?不可能不在服务区的,她这几天都在学校。想想之前给她发过一条短信,她没回复,然后电话就打不通了。程实十分敏感地猜测:她是不是故意不接他的电话?
他曾听班上一个女生说过她是怎样对待不想接听却又不能露骨地不接听的电话,办法就是把电池板拿掉,手机就始终处在一种打不通的状态。这样就可以理直气壮:“你打了电话给我吗,我不知道。”
难道苏一也是这样的吗?她为什么要故意不接他的电话?是不是他寄给她的那回信,信中的那首诗,让她猜到了寄信人就是他?没理由吧,整张信纸除了那首打印的信,他没有留下任何只字片言,她怎么会猜测到他身上去呢?但是,现在她很明显的回避行为,除此以外不能再作其他解释了。
窗外,黄昏已老,天光一分分暗下去,暮色一寸寸涌上来,无法言喻的失望与难过,伴着越来越浓的暮色一起淹没了程实。看着手里握着的手机,他的心一阵又一阵抽搐般地疼痛。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样躲避他?她一定觉得这样做是为他好,不给他一丝一毫虚幻的错觉,好让他尽快清醒。可是,他是真的真的,不需要这样的好。
毕业在即,已超里别后,各在天一方,再重逢的机会几乎是零。为什么离别前,约她最后在一起吃顿饭都不可以呢?有必要这样子坚壁清野嘛?
这一夜,程实又坐在黑暗的客厅中孤独地抽完了一整盒香烟,烟——已经成了他慢慢长夜里最忠实的伴侣。
最后 在他指间渐渐短去,捺熄烟头的那一点微红时,他无限惆怅忧伤:如果感情可以像香烟一样,想点燃就点燃,想熄灭就熄灭,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该多好呀!
心如果曾经像支烟一般的渐渐成灰,那么这一刻,灰烬里又重建火星闪烁。
许素杰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让程实知道了自己那天的猜测完全不成立,苏一不爽故意回避他,而是她的手机被砸坏了所以才打不通。而她砸手机,是因为她和钟国闹翻了,钟国在北京另外有了女朋友。
一个接一个的消息,对于程实来说——都是好消息。世事有时就是如此矛盾,对这一个人来说是坏消息的事,对那一个人却可能是好消息,好得不能再好的好消息。
2
毕业典礼的第二天,苏一和许素杰一起办妥最后的离校手续,要正式告别待了四年的大学校园了,许素杰订了飞机票,苏一送她到校门口等出租车,临别前她迟疑在三还是说“许姐姐婚姻大事你还是再慎重考虑一下吧”她沉默片刻“苏一你还记得我最喜喜欢的世界名著是哪一本吗?”
当然记得,大学四年,许素杰是她自始至终的密友,她们彼此了解对方的喜好,却不明白她这个时候怎么会问起这个。
“《傲慢与偏见》,你和我一样都很喜欢伊丽莎白。”
“你知道吗?现在折本书中,我最喜欢的人物已经不是女主角女丽莎白了,而是她的好朋友夏洛特。”
夏洛特,一个二十七岁的不够美貌的老小姐,出身破落贵族家庭,受过良好的教育,绝不是一个没有头脑的傻姑娘,却在伊丽莎白拒绝表兄柯卡斯的求婚后,她接受了那个无知又自大的牧师的求婚,开始了一桩没有爱情的婚姻。苏一一直都对这个角色嗤之以鼻,她无论如何理解不了,一个女子怎么能够为了谋一张“长期饭票”而嫁给一个那么冷人讨厌的男人呢?
“其实夏洛特并没有错,她早已过了做梦的年龄,要为自己的后半生打算,在她能够选择的东西中,她聪明地选择了最好的。毕竟不是每个女孩子都能想伊丽莎白一样幸运,我现在就是另一个夏洛特,把婚姻当成了‘保险箱’,这是一个毫不浪费但非常理性的选择,我对此并不后悔。真的,苏一,比起夏洛特我还是更幸运几分,因为爱情是什么滋味我曾经体验过,我没有遗憾了。”
苏一愣愣地听着,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来。
“苏一,虽然你和钟国分手了,但你还有机会成为我们当中最幸福的人。也许你的下一个男朋友,会强过他百倍千倍,到时候说不定你会庆幸当初和他分了手。所以,你不要再继续难过了,也别老想这要怎么让他好看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学会要一切向前看。”
这些天,苏一已经不知听力了许素杰多少这样类似的劝解之词了,始终是听若罔闻。但这临别前最后的叮属,她怎么也要点点头。
许素杰走了,义无反顾地去她选择的人生路。上出租车前她最后拥抱了一下苏一,然后她哭了,苏一也哭了。
苏氏夫妇参加完女儿的毕业典礼后,决定在成都住一夜,等她次日办妥离校手续一起返回南充。这一夜,程实又盛情的邀请他们住在她的小公寓,正好还有最后几天的租期才退房。
苏妈妈已经是第二次住进这栋小公寓了,她满口道谢,让他以后有时间就到。。。
南充家里来玩,她一定会好好请他吃顿饭。苏爸爸是头一回来,四处看了看,看见摆在阳台上的那盆假山盆景还是当初他慷慨相赠的,被照料得很精心,费尽心思植在山石上的草木依然长得欣欣向荣。心里非常高兴:“程实啊,有空再来我家做客,我送一盆更好的盆景给你。”
程实不假思索:“好啊,正好毕业了有空,明天我开车送你们回南充好了,顺便打扰叔叔阿姨几天。”
苏妈妈一迭声地笑道:“好哇好哇,欢迎欢迎。”
他们计划得很好,第二天上午去学校却找不到苏一了,本来头天晚上说好了,让她办完离校手续后,整理好行李在宿舍等着和爸妈会合一起回南充,结果宿舍里只见打包得好好的行李搁在地板上,就是不知道人上哪去了。
自从苏一把手机砸坏后一直没买新的,现在要找人都无从寻找,想着她可能是离校手续还没办好,程实让苏氏夫妇在宿舍等着,他出去找找看,如果她回来了就给他打电话,结果他走了没多久,苏爸爸的手机上有个陌生的市内电话号码打进来,他纳闷地接听,听见女儿的声音:“爸,你和我妈先回家吧,我今天不回南充了。”
“你不回去,那你去哪?”苏爸爸话音未落,突然听到电话那端一声长长的火车鸣笛声,“苏一,你这是在哪?火车站吗?”
“对,我在火车站,我马上就上火车了,你们快回去吧。”
苏妈妈抢过电话大吼:“苏一,你要坐火车去哪?”
“我要去北京,我要去找钟国算账,我要让他好看。”
三句话,一句更比一句愤恨伤心,然后电话啪的一声挂断了。苏妈妈只能徒劳地对着话筒嚷嚷:“喂喂喂,苏一,苏一……”
电话已经挂断了,千唤不一回,苏妈妈气得只能朝丈夫抱怨:“你看看这什么女儿呀——”
苏爸爸也又急又气,但面对妻子的埋怨,他十分哭笑不得地一摊手:“别全怪在我头上,她也是你的女儿好不好?”
苏氏夫妇互相抱怨的时候,苏一已经挤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
许素杰临走前的叮嘱算是对牛弹了琴,苏一听在耳中却压根没有放进心里,反而越发激起了要去北京找钟国算账的念头。说干就干,她回宿舍随便收拾两件换洗衣服塞进背包后就直奔火车站。上午就有一趟开往北京的列车要发车,临时去已经买不到车票了,她就先买一张站台票混进站台,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跟着人流往车上挤,挤上车再补票好了。
苏一顺利地上了车,然后主动去找列车员补了票,当然只有站票了。这可是长达二十几个小时的长途列车,要一路站到北京去是非常辛苦的,事实上她站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受不了了。这些天她因为受了打击心情很坏,一直吃不下睡不着,从身体到精神都状态不佳,加上炎热的盛夏天气,列车虽然号称空调车,车厢里挤得满满当当的一车人却让空调根本起不到什么效果,密封的车窗却让车厢像闷罐车一样闷得人发晕。站着站着,她觉得头越来越晕,眼前的东西越来越模糊,然后就眼睛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恢复意识后,苏一发现自己躺在乘务室,列车员看见她醒了松一口气:“还好醒了,再不醒的话下一站就要联系救护车把你接下去治疗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赶紧翻身下床:“阿姨我没事了,我应该是有点中暑,车厢里人太多也太闷了。”
列车员表示理解地点点头:“硬座车厢就是这样了,要不你补张卧铺票去卧铺车厢唐着吧,现在离北京还远着呢,你再站下去肯定还有晕。”
苏一一开始就想补卧铺票,可是列车长说没有卧铺车票了。列车员微微一笑:“我去帮你补,会有的。”
她求之不得:“那太好了,谢谢阿姨。”
苏一因祸得福,由硬座车厢换到了卧铺车厢,有了一张中铺可以躺着,她对面那张下铺也是一个女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子,斯斯文文的不怎么说话,带了好几本杂志倚在床头安静地看着。
枯坐无聊,她便跟她借了一本杂志随手翻翻。看到有篇爱情故事中,女主角因为身患绝症一再忍痛拒绝男主角的求爱,这种桥段实在是被小说和影视剧滥用得太多了,她索然无味地扫上一眼就翻过去。
但书页翻动的那一瞬,心也莫名地随之一动。苏一突然间产生一种新的设想,钟国的变心会不会另有原因和苦衷呢?或许他其实并没有那一个“她”,或许他也只是像小说中的主角一样,因为身患绝症而不得已忍痛拒绝爱人。
这个设想有点类似偶像剧剧情,绝症车祸失忆之类大同小异的情节,由不同的俊男美女来演绎,还是照样很受年轻女性观众的热烈追捧。苏一也曾经很喜欢,还拽着钟国陪她一起看过几部偶像剧。当年她看《薰衣草》时,还问过他如果她也像女主角一样得了绝症...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说不吉利不准她再说下去。
因为偶像剧中,几乎都是女主角患了绝症,楚楚可怜地和男主角谈一场感天动地的生死恋。所以苏一设想过如果自己也得了绝症该怎么办,却从来没有设想过如果钟国得了绝症该怎么办。
钟国曾经笑道凡夫俗子如他和她,是不会得绝症的,偶像剧中的俊男症美女才有资格一边患着绝症一边唯美地谈着恋爱。当然这只是说笑,病魔才不会那么挑剔,非俊男美女不可,凡夫俗子它也照样临幸。
钟国是不是被病魔缠上了?苏一被自己的设想吓了一跳。如果这个假设是真的,那以他另有新欢就是假象,就是故意来气走她的。是不是这样呢?
火车上这一夜,苏一几乎彻夜未眠,反反复复地思索这件事。钟国可能患绝症吗?似乎不太可能,他一向喜欢体育运动,身体倍儿棒,长这么大伤风感冒都很少,会突然患上绝症的可能性基本不成立。而他的出轨却很符合逻辑,他承认是告别球赛那天和那个她有了亲密关系,那晚散伙饭他喝了很多酒,本身就是个欲望强烈的人,再加上酒这个色媒人,所以发生了“保不住的事”,十分合情合理。她最气愤伤心的是他不仅仅只是一时“保不住”吃了别人的“橘子”,还一吃就吃上了瘾,最后竟租了房子跟她同居了。
想到钟国现在一定是天天晚上和那个她在一起“煮饭吃橘子”,苏一的心像无数把刀戳着般难受。虽然理性分析与判断告诉她,钟国得绝症的可能性不大,出轨更符合逻辑,她却宁愿选择相信他其实是得了绝症,所以不得已说谎来善意欺骗她。
这一刻,苏一宁愿钟国患上不治之症,也不愿意他抛下她跟另一个女孩亲密生活在一起。换而言之,她宁可让他死,也不愿让他爱上别人。
苏一并不是一个残酷的人,可是此时此刻她的想法就是这么残酷。一种不自觉的残酷,只因绝症的设想,是她抓住这份感情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漫长的旅程终于熬致电了终点,列车徐徐驶入了北京站。苏一急急忙忙地下了车,急急忙忙地奔向出站口,她迫不及待地想找到钟国问个清楚。验完票刚一出站,始料未及地有人迎面拦住她:“苏一。”
她抬头一看,意外得无以复加:“程、实——你怎么在这?”
3
苏一乘火车离开成都的当天,程实也登上了飞往北京的飞机。原定开车送苏氏夫妇回南充的计划,他请王烨代劳了。临行前他满脸慎重地向他们保证:“叔叔阿姨,你们放心回家吧。苏一的事交给我,我一定会把她好好地带回南充。”
非常信任地,苏氏夫妇一起朝他点头。他主动请缨上北京找苏一,他们没有问他原因,他也没有解释原因,彼此之间却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如此,程实飞到了北京。比苏一晚出发,却因交通工具的便捷比她先到达。次日他早早地就等在火车站出口处,在一阵阵拥出站外的熙攘人群中,目光如网,终于网到了他等待已久的那个身影。
程实意想不到的出现,让苏一真如看到火星人般惊愕万分:“你怎么会在这?”
“我特地在这等你。”
她更吃惊了:“你干吗特地在这等我?”
“我不放心你这样莽莽撞撞地冲到北京来,所以特地赶来等你。”
你干吗要不放心我——苏一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已经冲到嘴边的话却又极力咽回去了。因为吃惊之余,有一丝隐约的明了,蛛丝般细密地萦绕上心头。不由自主地,她瞪大眼睛看着程实发怔。而他像是听见了她未出口的问话一般,迎着她的目光,一瞬不瞬:“我喜欢你,所以我不放心你。”
我喜欢你,所以我不放心你——喜欢一个人,往往就是如此,总是对他(她)不放心,诸多牵肠挂肚。仿佛他(她)是又弱又小的婴儿,情不自禁地想去百般呵护关爱与照顾。
程实的话仿佛是一剂凝固剂,让苏一陡然凝固成了一句活体雕塑。
出租车奔驰在首都北京宽阔平坦的马路上,车窗外现代化大都市的风光一幕幕电影画面般流过。
北京的街头处处可见美轮美奂的绿化花坛,是钢筋水泥的森林中一道道绿色风景。沿途时常可见的2008北京奥运会宣传牌宣传画也频频吸引路人的目光。距离2008年还有三年多的时间,首都却已经有一种奥运氛围扑面而来。
出租车经过一个特别漂亮的巨幅宣传画时,司机主动介绍:“看,北京奥运主题口号——‘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2005年6月26日,在北京工人体育馆举行的发布仪式上,北京奥组委正式宣布第二十九届奥运会主题口号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One World One Dream)
苏一看着车窗外的宣传画发怔,什么时候宣布的奥运主题口号?她竟一点都不知道。因为钟国的对北京奥运持之以恒地高度关注,她也爱屋及乌地随着他关心这桩百年盛世的点滴进展。6月初北京奥组委正式启动志愿者项目时,她还跟他说等她来了北京后他们一起报名参加招募,看有没有机会加入奥运志愿者行列。可是现在……她和他还能继续“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吗?
窗外风景优美,心乱如麻的苏一却实在没心情欣赏。瞥一眼坐在旁边的程实,她欲言又止了大半天,终于嗫嚅着说:“你……非要跟我一起去吗?”
“我说了,我只陪你到门口,你和钟国的谈话我不会介入。”
她叹口气,知道是甩不脱他了。
北京火车站出口,苏一当了半天活体雕塑后回过神来,假装没有听到程实说过那句话一样,顾左右而言他,结结巴巴地说着北京真热之类的废话,极生硬地要转移话题。这么多天来,她的心一直是乱糟糟的,程实的意外出现和突然表白,让她的心更乱了。乱得她根本没办法理出头绪,只得由着一团乱麻不管了。先顾着她最关心的事,去找钟国问个清楚。
好在程实也十分配合地不纠缠在原话题上,只问她累不累?饿不饿?要带她去吃饭休息,正是中午的时候,她也确实饿了,顺从地跟着他去吃过午饭后,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从餐厅一出来她就拦辆出租车急着去找钟国。他也并不劝阻,却坚持要跟来理由就是那三个字——不放心。
无端端的,她为这三个字气短,拒绝不了他。只因曾经深爱过,她深知这种“不放心”是什么滋味。
只是,程实是几时喜欢上她的?她竟一点都没察觉到。对于爱情,她一直都不是敏感细腻的人。最初的最初,钟国悄悄喜欢她时,她也一点都没感觉到,她大大咧咧的性子只能看到做在明处的感情。而程实却是那么内敛的一个人,加上又一直知道她有男朋友,他始终小心谨慎地隐藏起他对她的这份感情。
我曾经爱过你
爱情,也许
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失
但愿它不会再打扰你
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
我曾经默默无语、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
愿上帝保佑,另一个人也会像我一样爱你
直到今天,苏一才真正知道了那封挂号信的主人是谁,当然是程实,只能是程实,甚至无须求证。她起初还猜测是一个条件不怎么优越的男生,真是大错特错,怎么就没有想到是程实呢?他的暗恋不会、也不敢让她察觉到,因为他是那么地害怕被拒绝,尤其是这样可以预见的拒绝。有道是一着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却几乎是连井都不敢靠近了。
出租车在苏一的思绪万千中抵达目的地,钟国已经正式就职的那家建筑事务所所在的办公大厦楼下。他在这里兼职两年,她早已听熟了这家事务所的名称,百闻终于到了一见的时候,在楼下可以看到四楼整层都是建筑事务所的招牌看来规模确实不小。
深吸一口气,她下车朝着大厦门口走去,有一种如赴战场般的感觉。她这次千里迢迢赶来北京是准备打仗的,为爱情而战。
一进建筑事务所,迎面就是擦得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前台接待处,笑容可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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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台小姐接待了苏一,得知她的来以后,安排她先到会客室去等着。
钟国很快来了会客室,苏一看着他,感觉像在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他的眉他的眼他的模样都还是她所熟悉的,但他脸上的神色前所未有的陌生。
以前他只要看见她都会笑,笑意不只如水一般漾在唇角,还会漫过眉梢眼角,流动在晶亮的眸中。那是从心底发出的笑,折射在眼底,从心到眼笑出一朵爱的花。此刻他看见她也笑,但只是微微扯动一下唇角,眼睛根本没有丝毫笑意,完全是一种客气礼貌的笑。
苏一顿时心凉了大半,看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在她对面坐下,很镇定地看着她:“你还是来了。”
他的镇定让她按捺不住地生气:“我当然要来,北京城又不是你的,难道你说不让我来我就不来了,凭什么?”
“是,北京城任你来去,我没有干涉的权利。但是苏一,你是冲我来的,我知道你很生我的气,我也知道很对不起你。你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能解气?要杀要剐不太现实,要打要骂的话我随便你。”
钟国到底是了解她的,知道她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自己先摆出一副任她发落的架势,俨然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倒让她上火车前酝酿的一番狠话英雄无用武之地。
深吸一口气,她竭力平静自己:“钟国,你是故意想要气走我是不是?”
如同鸵鸟般,她不愿正视他告知的事实,而是选择自己认定的平安无事的假想。
他似是莫名其妙:“我为什么故意要气走你?”
“你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突然查出得了什么病,不想拖累我了,所以故意要气走我?”
她说得有点含糊,但他却一听就懂:“苏一,你不会以为我身患绝症吧?老天,你真是偶像剧看得太多了,你看我的样子像绝症患者吗?”
她盯着他一眨不眨:“像,你比五一见面时要瘦多了,是不是生病的原因。”
“拜托,瘦了就是生病吗?那街上那么多骨感美女个个都是病人了。”
她固执地坚持:“不能跟她们比,反正我就是觉得你瘦多了,一定是生了病,而且很有可能就是绝症。”
“我瘦了是因为刚从怀柔工地上来,工地条件艰苦,当然会瘦了,你干吗坚持认定我生病了,还是绝症,你简直就是在咒我死。苏一,我承认我对不起你,但你也不用这样咒我吧?”
无论钟国怎么说,苏一就是认定他身体健康出了大问题,这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绝对不会轻易松开。最后他可能被逼急了:“你实在不相信就这样吧,北京城的医院随便你挑一家,我跟你去做身体健康检查。”
这是将军的招式,他一下就把她将死了——你认定我有病吗?那我们去医院让医生来检查我到底有没有病。他这样坦然以对,她却仍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或许他是故意这样说,来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呢?好吧,查就查,让她弄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好。
当天去做身体健康检查已经不能了,健康检查要空腹进行这是基本常识,而钟国已经吃过午饭了,况且又在上班。于是他们约定次日一早在某家医院碰头。
苏一离开事务所的时,钟国没有送她,说是工作时间不方便。也没问上一句她到北京后的住处有没着落,就那么一转身走了,唯恐走慢一步会被她拖住似的脚步匆忙。
想想以前他对她那样无微不至的关心,再对比此时这般不闻不问的漠不关心,伤心、失落、愤恨、难过……种种情绪在苏一心理层层堆积,海潮般哗哗涌动,快要把她淹死了。
恨恨地看着钟国轻捷离去的背影,她用力咬紧下唇:钟国,如果身体健康检查你真是好好的,那我一定要你好看。我千里迢迢跑到北京来,可不是来跟你温良恭俭让的。
走出大厦,她一眼就看见程实依然笔直如杨地立在门口,见她出来,他的神色是明显地松口气。一个多余的字也没问,他扬手招下一辆出租车,带她去了一家酒店:“你一定很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苏一确实很累了,如同刚刚打完一场艰巨的战役,精疲力尽。顺从地让程实安排一切,她实在没力气再背着行囊四处去找地方住了。
苏一在北京待了三天。
第一天她马不停蹄地找到中国。
第二天押他去医院体检,她还多留了一个心眼,头天越好碰面的一员突然决定不去了,临时电话通知他到另一家医院会合。振振有词:“也许你已经选找到这家医院的什么熟人医生也不一定,毕竟你在北京待这么久了。”
他一派无所谓的口气:“随便你了,你说哪里就哪里,我反正真金不怕火炼,你要怕我串通医生来篇你,那多去几家医院检查也行啊!这样你总没话说了吧。”
苏一却是被他堵得没话说了,整整一上午,她跟着他在形形色色的检查室走来走去,全部检查做完刚好是12点。体检报告要后天来取,他随意地把单据递给她:“这份报告是你要的,到时候你来取吧。”
薄薄的几张单据捏在苏一手里,她却有一种重得快要拿不住的感觉。钟国能这么坦然地根她来做检查,还让她自己来取报告,纵然体检报告结果还没出来,但她已经可以肯定这个结果不会是她所希望的结果了。
钟国的手机响了,他转身走开几步去接电话。她眼尖地发现他换了一只新手机,他原来的手机呢?那只挂着她送的生肖猪手机链,录着她唱的生日歌的手机哪里去了?
这个电话没接多久,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他就挂断了。然后他走过来对她说:“已经体检完了,没事的话哪我就先走了。”
苏一想着刚才那通电话没准是那个她的“圣旨到”,他倒是很“奉旨行事”,马上就急着要走。恨恨然至极:“钟国,这时候正好是吃午饭的时候,我大老远地从成都跑到北京来,别说我们以前那么要好,就算是普通朋友,你也应该请我吃顿饭尽尽地主之谊吧?怎么就这么唯恐避之不及地要走呢?”
他僵僵一笑:“苏一,真是对不住,今天中午真的有事,要不改天吧。”
她激烈地反驳:“虚伪,谎言,钟国你能不能说句实话来听听?”
他沉默片刻:“好吧,那我就实话实说。苏一,既然我们已经不可能了,我不想再和你过多接触,让你产生还能重归于好的错觉。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让你尽快似了这条心,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她听得出他这番话是真话了,对于感情上不可能的人与事,她也会这样拒绝得直截了当毫无转圜的余地。当初拒绝王烨就是如此,只是没想到,现在会轮到钟国这样的坚决地拒绝她。
等着他的眼睛渐渐发红,她倔强地不让自己哭出来:“你说,你那个她到底哪里比我好?为什么你现在要她不要我了?你给我说清楚。”
再怎么倔强,最后一句她的声音里还是不可抑制地带上了哭腔。
钟国似乎是也有些不忍,低下头不敢看她:“苏一,这种事没办法比较,我也说不清楚。”
“你说不清楚,那你把她带来让我看看,我自己弄清楚。”
“不行。”他毫不迟疑地久拒绝了。“苏一,我不能让你见她,你那脾气能生吃了她。”
自始至终,他不可能告诉她那个女生的名字,现在更加不肯让她见她,只因为他太了解她的脾气,怕她会找她的麻烦,所以十分妥善的小心地把她保护起来,坚决不对她透露她一星半点的情况。
如果钟国真的带上一个女生来给苏一看,她可能还会怀疑他在演戏给她看,可是他抵死不肯,反而更让她绝望。一个整整想演戏骗人的人绝对会演足全套,细枝末节无一疏漏,尽可能编的圆满,让人相信他导演的这场戏。课如果是事实的话,才不会费这种功夫,爱信不信随你的便,我才懒得去可以证明什么。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叶珂是不是?”
“不是,苏一,我对天发誓不是叶珂。你不要胡乱猜测,她现在已经是徐文亮的女朋友了。”
居然不是叶珂?想一想也对,如果叶珂有这本事,一早就把他套牢了,何必还要迟到现在。这个半路杀出的“她”,真不知是何方来的“程咬金”。
“那你告诉我她到底是谁?我保证不找她麻烦,我只先知道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生从我手里把你抢走了。我们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的感情基础,她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久彻底颠覆了。我输得太莫名其妙了,我一定要知道我输给了谁。”
“苏一,你不是输给了她。为什么你们女孩子闹失恋就纵向是被另一个女孩打败了。其实这根本与别人无关,问题是出在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