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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十字架之谜

_4 埃勒里·奎恩(美)
虽然夜色深沉,但对邓保罗而言,却是另一幕戏的开始。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后,邓宝洛身穿着一身黑衣服从家中走出来,他捻熄了手中的烟,蹑手蹑脚的从布拉特东边的花园绕出,悄悄的走进森林里。
黑夜的田园,只有青蛙和蟋蟀的叫声。四周一片静寂,看来大家都已酣然入梦了。
只有一个黑点,一个小小的黑点,在夜里晃动着。忽然,在离布拉特大宅几尺处,他机警的躲到一棵大树后面。
「有人来了!」他告诉自己,然后摒气凝神,定睛细视。原来是个警察,他正要往凯加姆海湾那儿去巡逻,警察的背影消失在远处,他便迅速的从树后跳出,向西边树林走去。
半小时后,这个身影走过布拉特家的草屋、图腾柱和福克斯的小屋,终于走向布拉特家西边林家的路上。
到此,他的行动更加谨慎,似乎每踏出一步,都经过周详细密的思考。他像幽灵般的穿过森林,在林子的尽头,看见了房子的轮廓。
他开始朝房子北边、树木相当茂密的地方走去。
屋里有一个房间还亮着灯。邓保罗听见房中有脚步声,他想,这大概是卧房吧!当窗边映上丰满的身影时,他知道这一定是林太太。
然后他决定以俯身爬行的方式,一寸寸移身到那个还点着灯的窗下。
没多久,邓保罗已经趴在窗下,并且很清楚地听到关门声,以及林太太高八度的声音:「喂!帕西,你到底埋好了没有?」
邓保罗紧咬牙根,汗水也从两颊向下滴落,他努力着不使自己发出声音。
「嗯!亲爱的,没问题。不过拜托你不要那么大声,这附近搞不好还有警察在巡逻。」帕西·林担心地说。
脚步声走向窗户这边。邓保罗赶紧缩了缩身子,小心的往里挪了挪。他摒气凝神,只听到打开窗户的声音,林先生往外瞧了瞧后,又把窗子关上。
「你到底埋在什么地方?」女的小声问。
邓保罗听到这句话,立刻集中精神,全神贯注的竖起耳朵,但不管他多么努力、专心,却连一句话都听不清楚。
「这个地方可是我千挑万选才发现的,保证万无一失。」
「可是有邓保罗在,我怕……」
男人狠狠地敲了桌子一拳:「该死,要不是他,我们早就成功了。」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呀!我想,他也许早忘了这件事。」
「忘了?哼!不可能的。上个星期我们到布拉特家去玩的时候,那家伙一直盯着我,难道你没注意到吗?我们可要小心点才行。」
熄灯了,床上的弹簧嘎嘎的响了一阵,然后一切归于寂静。邓保罗蹲了很久,确定林家夫妇都睡了后,才悄悄的又钻回树林里。
当他接近凯加姆海湾时,隐约听见一阵小小的声音从码头的方向传来。于是他小心翼翼的移动身体,慢慢靠近海岸,突然,他发现离岸边约有十尺处有艘小艇停在那里。他仔细一看,原来船上坐了一对男女。而那个女人的手正搭在男人的肩上。
女的摇着男人的肩膀说:「你为何对我那么冷淡?好久都不来看我!」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发生这么大的事……」
「好了,你不用说了。」女人温柔的说,「我看你还是把我带到岛上吧!我在那儿会比较放心。」
「别傻了,这几天非比寻常,尤其是今天晚上。如果我们被人发现可就糟啦!我想,我们还是得先分开一阵子,避一避风头。」
女的突然哭了:「我懂了,你变心了,不爱我了,对不对?」
男人激动的捂住女人的嘴巴说:「不要出声!这附近有警察。」
女人狠狠地将男人推开:「不!你不可以喜欢那个女的,不可以……」女人的哭泣声越来越大。男人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举起桨,将小船划向岸边,一等那女的站起来,便急忙将她推上岸,再很快的离岸,独自划向欧伊斯塔岛。
走的人是洛敏,而在岸上的苍白女人是布拉特夫人。
邓保罗静静的在黑暗中欣赏眼前的这场戏外戏。然后,悄悄的消失在月夜中。
第十一章 继续追踪
第二天一大早,埃勒里与亚多力教授吃完早餐后,埃勒里就又匆匆赶到布拉特家查访。原本他是希望能一个人静静地侦查,可是,没想到他刚踏进布拉特家的花园,就看见埃夏姆检察官的车子停在那里,而且站在附近的警察脸上,有一抹不寻常的表情。埃勒里心想,大概又发生了什么事,因此加快步伐,往屋里走去。
在回廊,埃勒里碰见了史多林斯。他脸色苍白地指了指书房,在书房里,埃夏姆检察官和波恩警官正怒视着坐在他们对面的福克斯。福克斯紧握双手,眼中充满不安的神情,而布拉特太太、黑林和约那·林肯三个人则好像希腊艺术家手下的神像雕塑,呆若木鸡地坐在一旁。
埃夏姆看见了站在门外的埃勒里:「进来吧!奎因先生。你来得正好,福克斯这家伙根本没告诉我们实情。」
埃勒里静静地走进书房,只见福克斯动也不动地站着:「我不知道!」他说,其实他当然知道!只是不愿承认这将会给他带来打击的事情罢了。
波恩这会儿真火了,龇牙咧嘴地说道:「你少装蒜,你在汤马斯·布拉特惨死的当晚,不是去找过巴托西·马龙吗?」
福克斯听到这句话,当场吓得全身发抖,嘴唇泛白。他的身体就像被磁场吸住一样,动也不动。
埃夏姆接着说:「你在洛克茜让史多林斯他们下车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对吧!」
福克斯还是像石头般站在那边,脸色惨白。
「你还有什么话说?」波恩大吼,「你要怎么解释这件事?一个无辜清白的司机,怎么会到一个罪大恶极的贼窝呢?」
福克斯动了一下,但依然无语。
「你还是不肯说吗?」警官走到门口,向门外一位警员作了一个手势,「麦克,去把印台和纸拿来。」不久便衣刑警便拿来了纸与印台。福克斯见状,立刻发了疯似地要夺门而出。便衣刑警放下印台和纸,抓住福克斯双手,同时警官也绊住他的两脚,将他猛地按倒在地板上,使福克斯毫无反抗的余地。黑林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情,布拉特夫人毫无表情,约那·林肯则不忍卒睹他转过身。
波恩下令:「取他的指纹!」
警察立刻抓住福克斯挣扎的右手很勉强地盖上手纹印,接着是左手。福克斯现出一脸苦恼的表情。
「去核对!」
波恩警官走近福克斯身旁:「福克斯不是你的真名吧?其实你不说也无妨,我们早就查出来了!现在你把去找马龙的原因告诉我们好吗?」
福克斯还是什么也不肯说。
「你在哪里出生?」
还是沉默。
波恩走到门口,伸手叫来站在走廊的两位警察:「先把这家伙关到小屋里去,等一下再调查。」两位刑警将福克斯拉走,而福克斯则极力想避开布拉特夫人及黑林小姐的视线。
警官擦去额上的汗水,转过身来,不好意思地笑笑说:「真对不起,布拉特太太,在你家中作了这么粗鲁的事。不过,这家伙太会演戏了。」
布拉特太太惊魂未定地说:「不!我不相信。我想你们大概弄错了。福克斯一直是个很有礼貌的年轻人。他勤奋工作,从不做不好的事。各位,应该不会是他吧?」
「如果是的话,那就……」波恩怀疑地问。
「我认为他不会。」黑林持相反的论调,她的眼中充满了同情与怜悯,「福克斯是个很有教养的人,他绝对不是杀人凶手。他不结交狐群狗党,不酗酒,从来不作坏事,我还常看到他在看一些很好的书或诗集呢!」
埃夏姆同情地摇摇头:「你要知道,有些歹徒非常狡猾。他们善于伪装,甚至连被他杀死的人也不敢相信。你不可以只凭外表来判断,当然,我们在事情真相未水落石出之前,也不会随便冤枉人。我们查过他的身分证,他只在前一个主人那里工作几个月而已。」
「也许他是为了取得身分证才在那里工作。」波恩接着说,然后他又转头对着埃勒里,「这全靠令尊的帮忙,这位线民是你父亲介绍的,他对眼线的布置可是第一把交椅。」
「情报来源正确吗?」埃勒里问。
「那名线民说,那天晚上,他看到福克斯到黑社会老大马龙的住处去。」
埃勒里耸耸肩。
黑林小姐这时开口说:「你们好像总喜欢把人往最坏的一面想,真伤脑筋。」
林肯坐下来点上烟说:「黑林小姐,我们最好不要开口。」
「是吗?林肯,那就请关心自己的事吧!」
「唉,这两人还像小孩一样。」布拉特夫人虚弱地说。
埃勒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埃夏姆先生!有没有什么新线索呢?」
这时波恩警官关笑地说:「埃勒里先生,看完这个再说吧!」于是波恩从口袋拿出一捆打字的文件,递给埃勒里,「如果你能从里面发现任何线索,那你就是天才了。不过……」波恩尚未说完,见林肯正要离开,便叫住了他,「林肯先生,请留步,我还有些事想请问你。」
这时间可真是配合得恰到好处,埃勒里此时总算相信波恩警官的机智及战术运用的能力了。林肯听到话后停了下来,脸也变红了,两位女士则不自然地坐在椅子上。这时的气氛似乎是饱受压抑后将一触即发。
「什么事?」
「是这样子的,」波恩走上前来,以轻松的语调说,「你说布拉特出事那天晚上你是跟布拉特太太、小姐一起回来的,这不是实话吧?」
「我……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埃夏姆在一旁摇头叹气:「看来,你们对这件事好像一点也不热心,反而隐藏实情,使得案情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进展。布拉特太太,这可是你先生的案子啊!老实告诉你们,警方已经找到在星期二把你们其中两个人送回家的计程车司机。」
「两个人?」埃勒里有些惊讶。
「对!根据司机的描述,那晚搭车回来的,只有林肯先生和布拉特小姐。」
布拉特太太一听到这句话,好像遭到雷击一般,整个脸色都不对劲了。
布拉特小姐看到这种情形立刻激动地挺身而出,瞪着眼说:「妈!让我来说。」她把脸对着埃夏姆,「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其中有人和命案有关?」
「黑林,我们还是……」林肯欲阻止黑林的无礼态度。
「约那,你什么都不要说,否则我连你也骂!」
林肯咬着嘴唇避开黑林的眼光,走到屋外。布拉特太太则躲在沙发一旁低泣。黑林如同要保护母亲免于受辱似地,站在母亲的面前。
「怎么办?埃勒里先生!」埃夏姆摊开双手,「调查事情总会碰到这种事。黑林小姐,我很了解你的心情,不过,也请你们谅解,因为目前所有的人都和案子有关,也就是说你们每个人都有嫌疑。」
第十二章 教授的观点
就像狗捡到有肉的骨头一样,埃勒里对这个新发现很感兴趣。在他手里是波恩刚才递给他的资料,他准备把它们带到亚多力教授家去分析。
中午的太阳很大,照得走在没有绿荫、西装笔挺的埃勒里有点受不了。他不停地拿出手帕擦汗,却依然抵挡不住酷热。在走完最后一个弯道时,好不容易看见了亚多力教授的家。
那是一幢很奇特的建筑,埃勒里说它简直就像从天方夜谭里跑出来似地。土耳其式的花纹,镶着白色大理石,花园则像南欧式的庭园;尤其,最吸引人的,还是前庭中央用马赛克镶嵌的巨大游泳池,和它里面盈满清凉的水。
教授穿着一件宽松的短工作裤,把长长的双腿泡在水池里抽着烟斗。
埃勒里一进门,就扯着大嗓门打趣地说:「哇塞,教授,你的后宫可真不赖哩!」
「唉!什么后宫,我看你的老毛病还是改不了。都这把年纪了怎么措辞还是这么不雅。」
埃勒里顽皮地眨眨眼睛。
「好了,快点把你那身大礼服脱掉。咦,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信。你先不要动,我马上就来。」
不久,埃勒里换上泳裤回到泳池畔。他什么话也没说,一古脑儿就跳进泳池里。
由于他跳水的姿势不对,所以溅起了一阵很大的水花,把坐在池边的教授溅湿得像落汤鸡一样,他手中的烟斗也熄灭了。
「喂!小子,没想到你的游泳技术还是那么菜。现在,趁我还没被淹死,快点浮上来吧!」埃勒里苦笑着游了过来,躺在大理石上,并把波恩警官的报告取出来,「我看看写些什么?」他先浏览了第一页,「嗯!没写什么重要的事,不过,看来波恩还满勤快的,他已经跟汉可库当局联络上了。」
「哦!写些什么?」教授弯腰在点烟斗,「那边有消息了吗?」
「还不是一些报告,诸如庞校长的解剖记录,以及整个调查经过。但是,这些老掉牙的东西我早就知道了!何况报纸上也早已登过了。——咦!这是什么?我念给你听——他说安都鲁·庞的命案与汤马斯·布拉特的案子无关,至少截至目前为止,他们慎重地调查了庞的一些旧信件,并未发现有任何关联,哼!真是『了不起』的报告。」
「模范文章。」教授无奈地笑笑。
「这就是有关阿洛约事件的经过,现在再回到凯加姆湾事件吧!」埃勒里翻开第四张,「嗯!这一张是拉姆仙的验尸报告。这些我们也已知道,尸体上并没有其他的暴力痕迹,内脏也没有被毒杀的反应,唉,还是老套。」
「你昨天不是问过拉姆仙医生,布拉特是不是被掐死的?他怎么回答?」
「他说肺部并没有窒息的症状,所以不是被掐死的。」
「但是,你又为什么会怀疑他是被掐死的呢?」
埃勒里转了转手腕:「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疑问,只是因为尸体上并没有其他受伤的部位,所以我认为他的死亡也许相当重要,致命伤一定是在头部,而据拉姆仙的报告,可能是头部遭到钝器重击或是被枪射击。我考虑这种种,认为前者较有可能。」
教授将脚抽了上来:「也许吧,其他呢?」
「凶手的行径路线也没有线索。」埃勒里摇摇头,「因为没有海湾附近车站乘客的名单,而公路警察也无法从道路两旁的住家得到线索,甚至也没有发现在星期二晚上有人靠近凯加姆海湾。」
教授叹口气说:「正如你所说,这是一个没有收获的工作。凶手可能坐火车、计程车或船前来,但是这些也都是未知,搞不好还是坐水上飞机哩!」
「哈!哈!这想法不错。」埃勒里笑了起来,「不过老师,你千万不可以把『不一定』当成『不可能』,我过去就常犯这个错误。」埃勒里再翻到下一页,「来,再看看剩下的吧!」埃勒里端详了一会儿,「接下来,就是凶手把尸体绑上图腾棒的绳子。」
「是图腾柱!怎样,还是没有收获吗?」亚多力纠正地说。
「哦!真对不起,是图腾柱。他们说这种绳子很普遍,在任何的五金杂货店都买得到。虽然他们在附近十哩内的商店都找不到线索,但埃夏姆检察官强调他会继续派手下去调查。」
「嗯!这些人还真有耐心。」
埃勒里无奈地叹口气:「我相当不欣赏这种人,但毋庸置疑地,有时候他们也会解决问题……绳子打结的地方,是波恩警官最得意的目标。但结论是——零。那是外行人的打法,不过还算牢固——这就是波恩那个专家的高见。看来你我都会打这种结。」
「我可不一样,我以前作过水手,对各式各样的结都有兴趣。」
「原来,你以前就和水有关系了!啊,等一下,这边有保罗·洛敏的消息。」
「是不是那个太阳教徒?」
「对,就是他——泰山。」
亚多力听了,不由得捧腹大笑:「喂!拜托!你这乱用字眼的习惯能不能改一改呀!」
「哼!」埃勒里顽皮地皱皱鼻子,然后又正经八百地说,「过去的经历不详,只知是在两个月前在匹兹堡跟那个埃及老头碰面,其他的就不知道了,至于他以前的形迹则无从查考。」
「林家夫妇呢?」
埃勒里把纸放下:「你知道些什么吗?」
教授摸了摸胡须:「你也注意到了吗?那对夫妇在点怪怪的,他们的生活品质相当高级,不过我就是说不出哪里不对。」
埃勒里再取出文件说:「伦敦警察总署说他们并没有发现帕西·林和伊丽莎白的名字和相片资料。但我们不能太快下判断。伦敦警方说,他们将再调查犯罪名单,因为,他们自称为英国国民,英国就该存有他们的档案资料。」
「哦,真是乱七八糟呀!我的脑袋快受不了啦!」
埃勒里认真地看着教授:「怎么,你现在才知道呀?我过去解决的大大小小案子,从来没有一件像这次这么复杂的。你现在恐怕还不知道布拉特太太和他们家司机的事吧?」
「什么?还有问题啊?」
「嗯!」
埃勒里一五一十地把一小时前发生在布拉特家书房的事,告诉亚多力教授。
「怎么样,听清楚了没有?」埃勒里问。
「嗯!怎么会有这种事?」
「是呀!不过,我现在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什么?」
「我不想马上下结论。」
「好,那我也不逼你。」亚多力教授停了一下说,「还有没有其他我不知道的事?」
「洛克茜剧院的服务生作证说有位很像布拉特太太的妇人在星期二晚上第一幕戏的时候就离开了,时间大概是九点左右。」
「一个人?」
「嗯!」埃勒里点点头,「还有,波恩警官已经找到了那张汇钱给凯加姆的汇票原本。」
「真的吗?」亚多力教授兴奋地问。
「是从伊利诺州的欧利亚邮局寄出来的。」
「那么他们已经取得克洛沙克的笔迹喽!」亚多力教授兴奋地问着。
「什么笔迹?」
「好啦!你少逗我,快告诉我实情。」
「嗯!你听好,名字也是印上去的。大概是他们在传道的时候,路过那个小镇顺道写出的。」埃勒里耸耸肩地说,「还有一件事,会计师正在检核布拉特梅加拉公司的帐。」
「当然,这一定要做。」
「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公司的信誉良好,生意也不错,一切运作都十分正常。而那名环游探险的梅加拉现在大概还在某个海面上悠游。他可是很放得下事业,已经五年了,从不过问公司的事,布拉特虽是总管一切的事情,但公司上下好像是林肯一人在策划。不过那里的好像也有什么苦恼。」
「是和未来的岳母有争执?」教授揶揄地说。
埃勒里不太高兴地把文件丢到大理石地板上,但立刻又拿起来,因为,他发现从那些文件中滑出了一张刚才没看见的纸张。
「这是什么?」埃勒里看了看,「太好了,这是很有用的线索。」
亚多力教授探过头来:「喂!那是什么?」
「是有关克洛沙克的报告。从上面签署的日期看来,这是最近才送来的。」
「上面说些什么?」
「嗯……调查的结果还算丰富,他们说克洛沙克是蒙特尼哥罗人。」
「蒙特尼哥罗?」亚多力喃喃重复着这个地名,「你说他在那儿出生?可是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国家啦!」
「没错,它现在已经成了南斯拉夫的政治区,好像是在一九二二年正式合并的。」
「嗯!根据克尔密特调查的结果,说克洛沙克在一九一八年战争结束恢复和平后从蒙特尼哥罗移民美国,但从美国护照上是查不出什么的。」
「关于克洛沙克的经历,克尔密特还有什么发现吗?」
埃勒里停了一会儿,抬起头说:「虽然只知道一些轮廓,但我觉得已经足够了。」
「克洛沙克移民美国后,就在大城小镇间穿梭行商,卖些小袋子、小装饰品之类的东西。」
「嗯!这对外国移民来说并不稀奇。」
埃勒里继续念下一段:「他在四年前遇见太阳教的哈拉克特,就从那时起,两人开始联袂行商。他们专门卖一种自称为『太阳药』的东西,其实不过是一般的鱼肝油罢了。后来为了方便,便成为哈拉克特的弟子,帮助老先生建设太阳教及宣传健康法。」
「阿洛约命案后,有没有关于克洛沙克的消息?」
埃勒里低下头,失望地说:「没有。他一下子就不见了,真是厉害。」
「那么,庞校长的仆人克林姆呢?」
「也没有任何消息。他们两个好像被大地吞掉似地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也很烦恼,不知那家伙在哪里,如果是克洛沙克杀了他,那也该有尸体啊……克洛沙克到底把他的尸体藏到哪里去了?老师,我想,在不知道克林姆的形迹之前,我们恐怕很难解决问题。」埃勒里沉思了一会儿,接着说,「有时候,我还怀疑他们两个人可能是共犯,但我找不出证据。」
「我觉得你不应该把这两个人混为一谈。」
「我知道。就是不知道他到底还有没有跟哈拉克特联络。」
「哈拉克特……他就是受到神的惩罚才变成这样。」亚多力喃喃自语,「真是可悲。」
埃勒里笑笑地看了老师一眼:「老师啊,你别担心,这只是件凶杀案而已,而且在报告上,西雅吉尼亚的同事好像已经查出哈拉克特的真实身分了,也就是说,据报告显示,他的本名是阿尔威·史特莱卡,是一位有名的埃及学者,以前因为中暑而发疯,这一切都和老师说的相同。目前,只知道他没有亲人,但也没作什么害人的事。你听,这是报告的内容:『韩库克·卡文提检察官相信哈拉克特与安都鲁·庞的命案无关,他们的特异行径及对宗教的狂热,虽曾被一些无耻的投机分子所利用,而成为诈欺行为的饵,但他对被害者是不会有杀害动机的,因此所有的事实都将箭头指向克洛沙克。』如何,了不起吧!」
「这么说,是有证据证明克洛沙克是凶手喽?」教授问。
埃勒里摇摇头:「有没有证据我不知道,不过将克洛沙克列入嫌疑犯应该是没错。」
「哦,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事实显示安都鲁·庞和汤马斯·布拉特都被人以相似的手法杀害。然而,我所要说的是,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判断凶手必定是克洛沙克,而是谁才是克洛沙克?」
亚多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地看着埃勒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克洛沙克在这一次的命案中,只让一个人看到他的真面目,而这个人就是哈拉克特。然而,我们却无法期待他会给我们任何消息。再说,克洛沙克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他现在又变成了谁?甚至,他说不定早已出现,而我们却还不知道呢!」
亚多力猛摇他的脑袋:「荒唐,蒙特尼哥罗人应该还有乡音,而且他的左脚还有点跛……」
「其实,一点也不荒唐,教授,这个国家有太多外国人,事实上,克洛沙克在威尔顿跟租车商谈话时,不就是用很纯正的美国音吗?我想你还没有分析好布拉特事件的前后经过。」
「喔,是吗?」亚多力尖锐地回答,「也许是吧,不过,如此推论是不是有点走偏了呢?」
「以前是的,但现在我却不这样认为。」埃勒里一说完便跳入水池里,游了一圈又浮起来跳上池畔,「我想,如果我猜的没错,在布拉特家附近筹建太阳教总坛的人,应该是克洛沙克,而且是在庞校长被杀之前。这其中是否代表了什么?」
「对!」
埃勒里挪了挪身子,往教授身旁坐下:「现在,让我们把事情弄清楚。先从克洛沙克开始。他原本是蒙特尼哥罗人,后来移民到美国从事贩卖工作。他杀了出生于中欧的亚美尼亚籍的庞校长,和在东欧出生的罗马尼亚籍的汤马斯·布拉特。从这些人的名字看来,我想,搞不好他们根本是同一国人。」
「唔,唔……」亚多力教授一面低吟,一面划了两根火柴,点燃烟斗,而躺在大理石上的埃勒里也点上纸烟,闭着眼睛说:「从动机来看这层关系,中欧,巴尔干半岛不就是迷信及暴力的发源地吗?这会有什么暗示?」
「我倒没有特别的研究。」亚多力咋舌说,「听到那地方,我只会联想起一些古怪的民俗传说。这种事通常见于一些知识水准较低、而且生活环境较恶劣的民族。」
「有道理!」埃勒里忍不住笑了起来,「像吸血鬼的故事,还记得『卓久勒伯爵』吧?它往往成为无辜百姓的噩梦之源。当然也有掠取人头的吸血鬼。」
「好啦,愈扯愈远了。」亚多力有些不安地制止了。
「嗯!」埃勒里很快地回答,「从庞及布拉特尸体的心脏未钉上钉子一事来看,就知道这一定是件很无聊的举动。因为,一个有自尊心的吸血鬼,是绝对不会省掉那个重要的仪式。如果真的在心脏钉上个木钉,我也许就会相信那是吸血鬼干的好事呢!」
「你又不认真啦!」亚多力抗议道。
「谁不认真?」埃勒里不服气地说,「教授,你不能因为自己曾受过良好的教育,不会作这种事,因而也认为其他的人作不出来。我从小就受到神圣的教育,对这种吸血鬼的传说一笑置之,但是我们必须考虑克洛沙克可能相信吸血鬼到处杀人这个问题。」
「哦,是吗?那你的埃及十字架还存在吗?」教授认真地问,他坐了起来,就好像要进行一场很长的辩论似地,正襟危坐着。
埃勒里弯起膝盖说:「教授,对于这个问题,你有什么看法?昨天我这么想,但今天看来好像失败了。」
教授谨慎地把烟灰敲掉,摆出一副教授的威严说:「埃勒里,你现在还沉迷在这些笨问题上吗?」
「你是说tau不是埃及十字架?」
「正是此意。」
埃勒里露出不相信的神色:「哦,是吗?您是这方面的专家,但,这件事我敢跟您打赌,您一定错了。」
「不,我不打赌。我可没钱跟你打赌。对了,你怎么会认为T字形十字架就是埃及十字架呢?你从哪里得来的知识?」
「大英百科全书。」埃勒里斩钉截铁地说,「大约一年前,我因为撰写侦探小说,便有机会接触到不同的十字架说法。书上提及T字形十字架,因为一般人都说是埃及人创的,所以叫埃及十字架。总之,在我的记忆中,T字形十字架与一般十字架有关。您可以参考一下。」
教授哈哈大笑:「这一点我接受,我虽然不知道那篇文章的作者,但我可以确定他很博学,不过,博学并不代表就是专家;有时候,专家也会犯别人常犯的错误。你应该知道在某方面,他们并不是权威呀!而我呢?我本非埃及美术史的专家,但那些却也是我的研究范围。所以,我必须告诉你,我从来没见过像『埃及十字架』这种称呼名词。我想,那可能是个错误的称呼。当然也许有像T字形的埃及物品,但……」
埃勒里不服地又问:「那么为什么叫tau呢?」
亚多力点点头,继续说道:「因为大家曲解了tau的意思。在古埃及,它是人们用来盛装物品的神器。它的形状跟希腊字母中的T字很像,但也不能因此就说那是tau十字架。
「tau是古代基督教的象徵之一,跟这个类似的还有许多,像最有名的圣安东尼十字架,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吗?只因为圣安东尼所拿的松木手杖很像T字形十字架而被误用,但严格说起来,tau并不是圣安东尼的十字架,正如它并非你我所称的十字架一样。」
埃勒里恍然大悟地点着头说:「如此说来,我的推测岂不全都泡汤了吗?真糟糕,我把一切混为一谈啦!」
亚多力同情地拍拍他的肩:「其实,如果你真的要这么称呼它,我也不反对。这个十字架一直是被大家公认为起源最早的,经过时间的流逝,自然产生许多变化,而被普遍使用。十字架的变化真是不胜枚举,我手头上就有很多资料,譬如说西半球印第安人的十字架、西班牙的十字架……不过要住这方面去侦查,恐伯只会徒劳无功。我愿意提供你一条线索,有一种十字架叫『安克』。」
「安克?」埃勒里低头苦思地说,「是不是那个在顶端有圆圈的十字架?」亚多力教授笑着摇头说:「不是圆圈,那是水珠!安克原来是像钥匙一样的东西,它的全名是crux ansata。这在埃及的雕刻中常常出现,代表神性或王权。特别与众不同的是,它的持有人具有创造生命的神力。」
「创造生命?」埃勒里想得出神,眼睛都瞪直了,「原来如此。教授,我想我的判断还是没错。」
「哦,怎么说呢?」
埃勒里很得意地说:「你不是告诉我安克代表生命?」
「嗯!」
「它的横棒,以张开的手臂为象徵;纵棒,以胴体代替,而顶端那个水珠形,就用头表示。然而,今天死者的头被砍了,这是不是代表了某种意义?」
「对!有这个可能。」
「克洛沙克巧妙地把生命的象徵改成死亡的象徵。」
教授似懂非懂地眨眨眼,突然大笑:「小子,真有你的。不过,这样说来,不是离题更远了吗?」
埃勒里对于得不到教授的共鸣有点失望。
「怎么,不对吗?」亚多力教授微微一笑,「你的结论实在有点牵强附会。『安克』实际上并不是人的形状象徵,它有它的起源根据。还记得史特莱卡脚上的鞋子吧!那是仿自古埃及的。我说过,我不是研究埃及的专家,但安克代表鞋上所系绳子这事,可是众所皆知的。至于为什么那种绳子代表生命,我就不太清楚了。」
「老师,你可不可以再说清楚一点呀?什么绳子不绳子的,我可没仔细看过。」
「嗯!好,其实那种东西,也不是什么高级艺术品,很容易懂的。来,我画给你看。」亚多力教授拿起笔来,在纸上画了一会儿。
原来,那个圆圈是用来把脚跟绑上;圆圈下面的纵绳则是经过脚背,绕过大拇趾与食趾之间;至于那个较短的横棒,则是从脚的两侧与鞋底相连。
埃勒里看着黑漆漆的一团图解,有点意气消沉。他无精打采地说:「唉!搞了半天,原来是个丑玩意儿。不过,老师啊!我还是不明白,这鞋带怎么会跟创造生命扯上关系呢?」
教授耸了耸肩:「这也难怪。世界上有许多言语或观念的起源,常使现代人弄不明白。如果,你一味地以科学的观点去推敲,反而会弄得一头雾水。
「『安克』这个符号常用来表示『活』的意思,所以,到后来就用它来象徵生命。也就是说,最初起源的物质是软的,像草鞋是用加工过的纸莎草做成的,渐渐演进至最后,埃及人便用硬的物质来作这个符号,好比时下的木制护身符或陶制的装饰品。然而像徵性的东西,有时根本无法表现出人类的本意。」
埃勒里呆呆地望着水池,毫无表情地说:「哦!我懂啦!那么,这会儿我又得放弃我的推测了。但是,老师,难道古埃及人就没有把犯人钉在十字架上的前例吗?」
亚多力摇头苦笑说:「怎么,还不死心呀?据我所知,你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没有』。」
埃勒里扶好眼镜说:「如此说来,我得完全抛弃那些埃及学的推测了,最近,我必须小心不可误入歧途。」
「一知半解最易犯错,波普不是说过这样的话吗?」
「同样地,懂太多也是一无是处,当然,这并不是指个人而言。」
「当然,总之,我认为你一味从埃及学上来解释事实,只会愈陷愈深,终至走进死胡同。你从学生时代开始就常常喜欢幻想,我现在想想,真的是从小就有这种倾向。」
「对不起,让你费心了。」埃勒里有些不悦地说,「对我自以为是的一些无聊想法,而使老师用这么多的精神来讲解,真是感到惶恐,请原谅……如果克洛沙克杀人并将彼害者的头部砍下后,再在现场留下T字记号的话,那么他所打算留下的十字架的象徵,很明显的不是安克十字架,而是tau十字架,而既然在法老王时代的埃及,tau十字架并无任何特殊意义的话,那么克洛沙克就不可能有某位对宗教狂热的人来帮他行凶了……证据就是汤马斯·布拉特被绑在图腾棒上,喔,不,是图腾柱,这东西和古代的埃及学并无关联,是另一派宗教的象徵。何况,如果克洛沙克真的有制成安克十字架的打算,他也不会砍去被害人的头部……因此我想我不该再执着于埃及的假设了,也许图腾柱及汤马斯的死只是偶然的事实罢了——即使是在基督教之义中的tau十字架,据我所知也没有斩首的事情,所以,我不应该扯上宗教的关系——」埃勒里继续以失望的笑容下了结论,「T字可能就是一个单纯的字母,不会有其他意义,换句话说,T、T……」
突然,他不再说下去了,教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埃勒里仍是呆呆地看着游泳池,他的眼睛就像池水一般空洞。
「怎么了?」亚多力问。
「会有这种事吗?」埃勒里喃喃地说,「不可能……这太巧合了,而且也没有证据,虽然我以前也想过……」他的声音愈变愈小,连亚多力的问话都没听见。教授叹了口气,继续抽他的烟。两人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说话。
这时一个黑人老太婆带着不悦的表情,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先生,有个人不按门铃就冲进来了。」
「什么!……是谁呀?」
「是警官。趾高气昂的。」
「好,好,请他到这里来。」
没多久,波恩手上挥着一张纸片跑来。他看起来似乎很兴奋,气喘未定就急着说:「嗨!埃勒里,大消息!」
埃勒里没有他预期激动的反应:「怎么啦!是什么消息?」
「看这个吧!」警官把纸片丢到大理石地板上后就倒在池畔,像一个闯进后宫的暴徒般,大口大口地在一旁喘气。
埃勒里和教授互看一眼后,接过他手中的纸片——那是从牙买加拍来的电报。电文如下:
今日,获知布拉特死亡的消息,我会立刻赶回来。
发信人是史蒂芬·梅加拉。
第三部 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绅士
根据我在布鲁塞尔担任高级法院陪审员的经验,知道犯罪者的心态常是难以捉摸的。
——菲力克斯·布洛瓦
第十三章 海神的秘密
梅加拉知道了这件惨案后,立刻停止原来的一切计划与活动。那艘黑林号也开足了马力,加快速度从牙买加飞驰北上。由于主机故障,使得斯威特船长不得不下令,要船只靠港修理。因此,花了几天时间,船只才再次出海。
七月一日,也就是波恩警官接到电报后的第八天,黑林号终于出现在长岛的海面上。因为梅加拉已事先联络好纽约港的港务局,所以通关手续很快就办好了。当他进入海湾后,除了一艘警艇外,还有许多新闻记者所雇的小艇跟随在后,要阻止记者团登上黑林号的甲板,还真是费了一番工夫呢!
在这段时间内,布拉特家族已为汤马斯·布拉特举行过葬礼。布拉特太太并没有大肆铺张,只是用简单而隆重的仪式,把他葬在附近的公墓中。大家都说布拉特太太很坚强,甚至有人还说连没有血亲关系的黑林小姐都比她母亲还慌乱。
通缉克洛沙克已经成为全国性的大搜查。全国各大新闻媒体或是大街小巷,都张贴了他的画像,甚至远至墨西哥和加拿大都有国际警网配合。虽然大家夜以继日地找,却仍无任何线索可寻,克林姆的情形就更别提了。
福克斯呢?这位布拉特家的司机好像被关在监狱一样,依旧被监禁在海边的小屋里。有关他的调查仍然进行着。一直到梅加拉回来的那一天,在东部的犯罪档案中仍找不到他的指纹资料,警官仍不死心地将他的指纹卡送到西部进行比对。福克斯始终保持沉默,彷佛对自己的被拘禁毫无怨言。他每天就坐在屋里唯一的小椅子上,除了三餐以外,几乎连动也不动,波恩警官利用这种完全忽略他的战略,来对付他的沉默,似乎显出波恩还有一点智慧。
七月一日星期五,黑林号驶进凯加姆海湾。布拉特的私人码头上人山人海,埃勒里、亚多力教授、波恩警官和埃夏姆检察宫这时候也站在码头上,无言地等待着。
船终于慢慢靠岸了。船身看来气派豪华,它金属的船身映着阳光,在清晨蔚蓝的海面上,闪闪发光。
梅加拉首先下了船。他的体格魁梧、皮肤黝黑,嘴上有两撇很有性格的黑胡子。他的鼻子既平又宽,仿佛是在打架时被击扁而没医好似地。不过,大体而言,梅加拉是个看起来活力充沛的男人,尤其是他从船身跃上码头的动作,真是乾净利落,矫捷无比,看起来,和被害人布拉特完全不一样。
他走到埃勒里等人的面前,以略带英国腔的英文说:「我叫史蒂芬·梅加拉,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接我呢?黑林。」他只叫黑林这个名字。
黑林走了过来。梅加拉牵着她的手,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
大家的焦点都集中在他们身上。黑林有点不好意思地慢慢抽出了手。梅加拉笑了笑,再和布拉特夫人讲了些话后,便转身问道:「汤马斯是被杀害的,对不对?若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请不要客气。现在麻烦你们先自我介绍好吗?」
埃夏姆以十分不悦的口吻说:「我是本地的检察官埃夏姆,这位是波恩警官,那边是客座调查员埃勒里·奎因,而这一位则是刚搬到布拉特家附近的亚多力教授。」
梅加拉一一与大家握手后,指着他身旁一位严肃、满头白发的人说:「这位就是斯威特船长。」
「您好。」斯威特立即向大家致意。埃勒里同时也发现他少了三只手指。他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有一对望远镜似的清澈眸子。他很像流浪的犹太人,有着一股飘泊的味道。
大伙打完招呼后,埃勒里一行人就跟着梅加拉住布拉特家走去,而船长仍像坐船般摇摇晃晃地走着。
梅加拉先开口:「我因为在海上很久了,所以无法马上得知这个消息,但是布拉特的死,对我而言是个很大的打击。」然而,从梅加拉的表情上却看不出有任何受到打击的样子。而布拉特母女、林肯及医生则毫无表情地走在后面。
波恩警官很热心地走上前来问道:「梅加拉先生,我们一直在等你回来,你认为会是谁杀了布拉特呢?」
「这个嘛……」梅加拉转过头来看着布拉特太太与黑林,「恕我无法奉告,因为,我想先了解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埃夏姆正想回答时,埃勒里突然低声问道:「你知道安都鲁·庞的事吗?」
梅加拉一听,起初是一楞,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的神情:「安都鲁·庞?他跟这个案子有关?」
「这么说,你知道了!」埃夏姆叫了起来。
「他的死与布拉特的情形一模一样。」埃勒里回答说。
「庞也被杀啦?」梅加拉无法自制地叫了起来,他的眼里闪烁着不安的影子。
「他的头被砍了,人就钉在T字架上成了一个T字……」埃勒里重点地说明。
听到这句话,梅加拉突然站住了,而走在他后面的人也全都停住了,他的脸色变得十分紧张。
「T,」他喃喃地说,「嗯,还是先进屋子再谈吧!」此时梅加拉的脸色透露着惊慌过后的惨白。他忧心忡忡,似乎有满腹的心事,一下子像老了几十岁。
埃勒里急切地问:「能否请你先说明『T』字的事情呢?」
「我想一下……」梅加拉颤抖着。然后,一行人静静地走到屋里。
史多林斯打开门,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说:「梅加拉先生,真高兴看到你——」
梅加拉看也没看他一眼,便直接从他身旁走过,走进客厅后便踱起步来了,看他的样子好像在担心什么似地。布拉特夫人走近他身边,抓住他的手腕。
「史蒂芬……如果你知道这恐怖的谜题……」
「史蒂芬,你一定知道!」黑林叫了起来。
林肯也接着说:「梅加拉先生,我看你还是把事情告诉大家吧!这对我们而言,都像是一场噩梦,说出来吧!也好解除大家心中的疑惑。」
梅加拉叹了口气,把两手插进口袋:「请先冷静下来。」他一脸歉疚地看看斯威特船长说,「请坐,船长,真对不起,把你也拖进这场混乱中。」
船长仍只是点头致意,却没坐下,反而退到门边。
梅加拉紧握着双手,一脸茫然地说:「我知道是谁杀了汤马斯·布拉特。」
「哦?是谁?」波恩急急地问。
「就是克洛沙克,我想一定是他没错。你们刚才不是说到T吗?如果这T字所表示的意义与我心中所想的不谋而合,那么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他做得出这种事了。总而言之,你们必须先把事情全盘告诉我,包括布拉特与庞这两件命案。」
波恩瞧瞧埃夏姆,埃夏姆向他点头示意,于是波恩清了清喉咙,娓娓陈述,他从彼得爷爷与欧金斯农夫在T字路口发现庞校长的尸体说起,巨细靡遗地叙述。当他说到有一个跛脚男人请汽车行老板卡鲁卡开车送他到T字路口时,梅加拉慢慢点头:「就是他!就是他!」就像所有的疑问已经消失似地大叫,当故事说完时,他露出了苦笑说,「至此,我已完全了解了。」他恢复了平静,「请再把草屋的事告诉我!」
「但是,梅加拉先生,」埃夏姆抗议了,「到底怎么回事,我实在……」
「请马上带我去那里,现在。」梅加拉边说边走到门口。
波恩和埃夏姆面面相觑。他们看看埃勒里,埃勒里对他们点点头。大家于是陆续走向现场。
亚多力教授走在最后面。他偷偷拉了拉埃勒里的袖子,小声地说:「喂!你说这场戏是不是快结束啦?」
埃勒里耸耸肩,回头作了个鬼脸:「我怎么知道?那家伙也不知道在哪里,除非梅加拉能找到克洛沙克……」
「你的假设未免太夸张了。」教授说,「你怎么知道克洛沙克就藏身在这附近呢?」
「不,我也不知道,只是一定有这种可能。」
不一会儿,大伙儿来到草屋。它的四周已彼布篷罩住,一位警察正站在那里守着。一等波恩除去布篷,梅加拉便迳自走了进去,草屋内部保存得和凶杀案发生次日清晨的现场一样。
梅加拉此时只注意一件东西,对于T字、血迹及争斗的痕迹毫不在意,只看着海神头的烟斗,说:「波恩警官,当你说海神头的烟斗时,我就知道你有某些地方搞错了。」
「错了?」波恩十分狼狈,而埃勒里的眼中却闪着光亮。
「有错误吗?梅加拉先生。」
「嗯,全都错了。」梅加拉表情悲恸地看着烟斗,「你们以为这是汤马斯·布拉特的吗?错了!」
「难道会是克洛沙克的?」警官叫了起来。
「如果真是他的就好了。」梅加拉以残忍的音调回答,「错了,这是我的。」瞬间,大家都静静地思考着,在心中反复地想着这件事,波恩表现出十分迷惘的样子。
「等一等。」埃夏姆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又问,「这个答案可真让我们不知所措。梅加拉先生,我们一直以为这支烟斗是布拉特的,而且你们的管家史多林斯也这么说,更令人不解的是整支烟斗上只有汤马斯·布拉特的指纹。当天晚上布拉特也以此烟斗抽烟。怎么这会儿你又说是你的呢?」
「这有什么不对?这是我的烟斗,如果史多林斯说这是汤马靳的,那一定是他在说谎,要不就是我去年离开时,他有看过,而忘了是谁在用它,」他停了一会儿解释道,「一年前我出海的时候,忘记把这支烟斗带走。」
「我想你一定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埃勒里对埃夏姆说,「为什么一个人有那么多的烟斗不抽,偏要去用别人的?这的确是说不通。」
「对呀!」
「这可不是开玩笑!」梅加拉正经地说,「如果这不是我的,那又会是谁的呢?何况汤马斯拥有那么多烟斗,应该不会去用别人的吧?而且,汤马斯有洁癖……」他边摸着那个烟斗,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然后说,「我实在很怀念这个海神头的烟斗,它跟在我身边已经有十五年了。汤马斯也知道我很喜欢这个烟斗,」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说,「而且汤马斯那种人,他绝对不愿用这支烟斗抽烟的。」
埃勒里接着说:「各位,我看这件事愈来愈有趣啦!怎么样,大家对梅加拉先生这番话有问感想?」
「这容易。」波恩警官得意洋洋地说,「克洛沙克想要嫁祸给梅加拉先生。」
埃勒里不表同意地摆摆手:「你开什么玩笑?克洛沙克又不是不知道命案发生的时候,梅加拉先生正在好几十哩的海外旅行。况且,克洛沙克不会笨到让我们把这件案子与校长的命案扯在一起的。」埃勒里皱着眉头,然后将目光注视着梅加拉,「梅加拉先生,请问你六月二十二日在哪里?」
梅加拉回头看着船长:「我早就知道他们会问这个问题。」他一脸苦笑,「你记不记得我们那时候在哪儿?」
斯威特点点头,从口袋拿出一个小本子递上:「这是我从航海日志上抄下来的,你们看了就知道。」
于是大家一起看着这个小小的记事本,上面记载着,六月二十二日,黑林号通过巴拿马运河水门,打算驶向西印度群岛,其中并附有运河收费的收据。
「当时,所有的船员都在船上。」斯威特以沙哑的声音说,「航海日志在船上,你们随时都可以跟我去看。当时我们在太平洋上往东航行,西边则到过澳洲。」
波恩警官点点头:「我不是怀疑你们,只不过我需要看看那本航海日志,希望你不要介意。」
梅加拉在一旁交叉着手问:「有没有人怀疑我啊?」他继之一笑,「其实,如果你们真的怀疑我,我也不怪任何人。」
埃夏姆不太高兴,而警官则对着埃勒里说:「怎么样?你想到什么没有?我知道你一定有什么线索。」
「很抱歉,警官大人。」埃勒里指着备忘录与收据说,「我不认为克洛沙克想要用那些证物让我们以为梅加拉是凶手,因为他一定知道梅加拉有不在场证明。」他略停了几秒,然后拿起了烟斗肯定地说,「问题一定是出在这支形状特殊的烟斗上。为什么克洛沙克要下这步棋呢?我想,他一定是要藉此使我们相信,布拉特先生是在抽这烟斗时遇害的;并且,他并不知道这支烟斗是梅加拉先生的。所以既然他想把这儿制造成命案第一现场的假象。那么,命案就一定不是在这儿发生的。现在就让我们来想想,哪里才可能是真正的第一现场?」
「是书房吗?」
「嗯!我想是的。」埃勒里把手上的烟斗还给梅加拉,「你们一定还记得史多林斯在临出门前看见汤马斯·布拉特独坐在书房里的供词吧!他那天晚上一定是在等什么人,而又不愿意让别人看见,所以假装在那里下西洋棋,并且把家人都支开。」
「等一等,埃勒里。」梅加拉搔搔头说,「你的推理没错,但还有偏差。」
埃勒里疑惑地问:「哦!是什么地方分析错误吗?」
「你刚刚说,克洛沙克并不知道那烟斗是我的,这个假定完全错了!」
埃勒里这时将眼镜拿下来,开始擦拭着镜片——不管是在尴尬或兴奋满足时,他都会作这个动作。然后才开口说:「那么,梅加拉先生,难道克洛沙克会知道那支烟斗是你的吗?」
「因为这支烟斗通常是摆在一个盒子里面。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那个盒子?」
「没有!」埃勒里看着梅加拉说,「该不是那个盒子上面有你的名字吧?」
「对。」梅加拉接着又说,「盒盖上有刻着我全名的烫金字体。我最后一次看见的时候,那个烟斗还在里头。」
「噢!太棒了。」埃勒里突然露出兴奋的笑容说,「现在没有疑点了。梅加拉先生,多亏你的提醒,我才可以搞清楚一些问题所在。事情已经有点眉目了,所以现在请各位稍安勿躁,等我说完再发表意见……事实上克洛沙克知道那支烟斗是你的,但是他却故意将你的烟斗留在草屋中,然后应该是把盒子拿走了。为什么要拿走盒子呢?因为他如果将盒子留下的话,我们发现后一核对,就会马上知道那不是汤马斯的东西。所以他取走盒子的原因,就是要让我们一时误认那烟斗是汤马斯的。各位赞成我的看法吗?」
「为什么要让我们一时误认呢?」波恩提出问题。
「为什么呢?」埃勒里胸有成竹地接着说,「到目前为止的情形,其实克洛沙克早就预想到了。他的目的就是在梅加拉先生还没回来之前,让我们误认为那间草屋是命案的现场,而等梅加拉先生回来之后,我们才发现草屋并不是第一现场。然后,他可以让我们搞不清楚到底哪里才是真正的命案现场。因此,他为什么要用这个方法?是不是在掩饰些什么?我想,我们可以从汤马斯本身的烟斗开始调查。」
「我总是觉得怪怪的。」埃夏姆摇着头说。
埃勒里笑着说:「你还不明白吗?克洛沙克希望我们现在才去命案的现场,注意,不是在一个星期以前,而是现在。」
「但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梅加拉不明白地问,「难道一点含义都没有吗?」
埃勒里耸耸肩说:「我不能很具体地说明这个布局的背后所隐藏的真正原因。但是,梅加拉先生,现在克洛沙克要让我们搞不清楚命案现场的情形,就好像你要寻找的东西在大西洋,可是你却在太平洋上费尽力气寻找,这当然是徒劳无功的。我宁可按照克洛沙克所布下的路线行动。」埃勒里想了一下,又说,「如此一来,可以发现一些他事先安排好让我们知道的线索,也许能找出破绽,你们认为如何?走吧!我们到书房去看看。」
第十四章 象牙键盘
自从发现布拉特被羞辱的尸体后的那天早晨起,书房便一直紧紧地封锁着。此时,梅加拉、波恩、埃夏姆、埃勒里、亚多力教授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进书房。斯威特船长已经回到码头上,而布拉特母女及林肯待在自己的房间,邓保罗医师则已经不见踪影很久了。
梅加拉在大家搜查时退到一边思索着——这次不再是表面化的例行检查,而是大规模、地毯式的搜查。埃夏姆把书桌翻转过来仔细搜寻着,桌上的文件,纸张撒满一地;波恩也主动检查每一样家具;亚多力教授来到大钢琴边,细心地翻动陈列在架上的乐谱。
立刻有了发现——不!或许不能谓之为发现,这东西也许就是威鲁亚·克洛沙克刻意显露的线索。不过,姑且就把它当成发现吧!这该是个重大的关键。在警官身旁来回踱步的埃勒里,偶然,其实也不算偶然,只是灵机一动,将长椅的一角拖到书架的墙边,把原先搁在地板上的椅脚,拖至中国地毯上,就在这一刹那,他失声地叫了一声,迅速蹲下身,注视着藏在椅子下面的「东西」,埃夏姆和亚多力教授都趋身过来,而梅加拉先生仅是略微探头瞧了一下,一点也没有想移动的意思。
「这是什么呀!」
「真是个大错误!」波恩喃喃说着,「在这么明显的地方竟留下这个污点!」
「是血迹!」埃勒里小声地说,「如果『经验』这位『老师』不像教授那么差劲的话,我想是不会错的。」那是风干而略黑的污点,在金黄色的地毯上如同封蜡般既不精细又不好看,而且相当惹眼,在附近不到几寸处,有着被重物压印的四角痕迹,那是桌子或椅子长时间放置在一个固定的地方所造成的痕迹,但由这痕迹的形状看来,绝不是躺椅脚所造成。
埃勒里环视整个房间,视线突然在对面的书桌前停了下来。
「这一定是——」说到这里,他把躺椅移到房间中央。离污点三尺处有另一个相同的痕迹。
「这个污点……」埃夏姆皱着眉,「为什么会在躺椅下呢?第一次来到这儿时,史多林斯说家具完全没有移动过呀!」
「这一点很明显……」埃勒里站起来说着,「什么东西都没被移动,除了这张地毯。然而,要史多林斯注意到这一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埃勒里环视着书房,眼睛突然一亮,没错,他的臆测是正确的。整个房间的家具中只有那张书桌脚和那个凹痕相吻合。他把书桌脚抬高,在桌脚下也有和原先找到的那个四方形凹痕相同的痕迹。唯一下同的,只是这个痕迹不像前面的那么深罢了。
「我们来敞个有趣的试验吧!」埃勒里伸直臂膀说,「现在把这张地毯移移看!」
「移移看?」埃夏姆问,「为什么?」
「只是把它恢复到星期二尚未被克洛沙克搬动时的原状罢了。」
波恩警官喜形于色,大声说道:「畜生!」他得意地叫着,「我终于知道了,克洛沙克想掩饰血迹,可是又怕无法完全除掉,所以才出此下策,对吧!」
「不过警官,你可能只答对部分!」亚多力教授说,「如果埃勒里的猜测是正确的话。」
「没错!」埃勒里平静地说,「为了要了解真相,我们先将桌子移动一下吧!剩下的事就简单多了。」
梅加拉仍站在角落默默听着大家的对话。他没有帮忙的意思。波恩轻易地抬起桌子,搬到走廊上。不一会儿工夫,四个人各拉着地毡的一角将地毯转了一圈,使得躺椅下的部分回到它原来的处所——也就是房间的相反方向——在这一刹那,任何人都能清楚判断,这两个凹痕的正确位置就在书桌脚下,而那块风干的血迹……
埃夏姆睁大眼睛说:「在下西洋棋的长桌后面。」
「嗯,现在这舞台已经变成真正的舞台了。」埃勒里喃喃自语。那血迹位于书桌旁,摺叠椅前两尺处。
「是由后方遭重击的。」亚多力教授兀自说着,「当他独自下着那要命的西洋棋时被击中了。唉!他应该知道太沉迷这种东西是会有麻烦的。」
「梅加拉先生,你认为呢?」埃勒里突然回头望着闷不吭声的航海家问道。
梅加拉耸了一下肩膀说:「那是你们的工作。」
「为了节省时间,」埃勒里坐下,点着烟说,「警官,我们来分析吧!你觉得呢?」
「我还是搞不太清楚!」波恩埋怨地说着,「为什么要把地毯转一圈呢?他究竟想瞒过谁的眼睛?就像你说的,要不是他故意利用梅加拉先生的烟斗,把我们从草屋拉回书房,这件事不是永远都无法拆穿吗?」
「等一等,警官,先让我想一下……嗯!现在大家都非常清楚,很明显地,克洛沙克并没有将这个书房永远隐藏起来的意思。事实上,他以魑魅般的作法,早布置好一切之后,再把我们引来这个房间;而且他也知道,我们在这次地毯式的搜查中一定会发现这个血迹,如果他想把这件事实永远掩饰起来,大可不必在草屋里特意留下烟斗的线索,同时,他也不会笨到让这个血迹以现在这种形态留存下来。因为你们看!」埃勒里指着桌缘的靠板,「在这血迹的正上方有两瓶墨水;假如克洛沙克故意把其中一瓶打翻,那么警方会误以为是布拉特或其他人不小心打翻所造成的污点,而不会去注意到污点下的血迹……他不用这既单纯又简单的方法,却大费周章地移动地毯的方向,使警方在初次检查时忽略了它。而当梅加拉提及烟斗是他的之后,再把警方拉回现场,经仔细搜查下发现了这块血迹。因此,想想看,克洛沙克采取如此复杂的手法,不可能毫无用处的,起码他就赚到一段不短的时间。」
「分析得实在太妙了!」亚多力教授略带焦虑地说,「我只想知道克洛沙克为什么要让我们发现这些。只要让我知道原因,就算要我回老家,我也毫无怨言。」
「老师呀!」埃勒里答道,「请你别那么性急嘛,这一切都是我的推测,如果在古代,我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不过,时代不同啦!我擅长的是推理,相信在这个领域中,我不会输给任何人,哈!哈!总之,我们再继续谈下去吧!」他收起笑容,「克洛沙克并不想把犯罪现场永远掩饰起来,他只想拖延时间——这是为什么呢?我想到的原因有三;大家仔细听——特别是梅加拉先生,因为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梅加拉点点头,沉重地坐在躺椅上。
「第一,这房间内有某种东西对克洛沙克而言,是危险物,但由于某些特殊原因,他没能把它除去……第二,在这房间内,有某些是克洛沙克带来的,或想放回的东西,可能在凶案的当天晚上,时间不容许他如此做……」
「请停一下!」检察官插嘴说,「你所说的两个原因部很有道理,因为这两个原因都使大家相信避暑用的草屋是第一现场,而分散大家对书房的注意力,也就是说在这一段时间内,凶嫌可以毫无顾忌地接近这个房间。」
「那是个井然有序的矛盾呀!埃夏姆先生。」埃勒里说:「克洛沙克想必早已预料到下列事情,首先,按照他自己的计划,使警方在第一次检查中忽略了血迹,而且让大家误以为草屋是命案现场……不过我再重复一次,这一切他都已经预先设计好了。即使警方不认为这间书房是命案现场,但是这房间一定也会被严密封锁,所以要想自由进出这房间拿出或放回东西部是不可能的。
「如果克洛沙克想再回到这儿,而把草屋暂时当成第一现场,那么,把它当成永久现场不是更好吗?如此一来,他就能有无限的时间去利用;但是他没有这么作——他故意留下让我们回到这个房间的线索——如果我推测的没错,他绝不会如此傻,因此前两个理由都不能成立。」
「这件事真让我的脑袋吃不消啊!」波恩不愉快地说,「太离奇了!」
「你少说话!」埃夏姆骂他,「这和警方粗率的调查法不同!现在,我也承认这么做根本不是解决案件的正途。但是,既然事实已经摆明了,大家非得改变方向不可,所以请继续说下去,我们都在洗耳恭听。」
「警官!你会遭公开谴责!」埃勒里严峻地接着说,「第三个可能性——在这书房中必然有样东西,在命案当天也存在——克洛沙克蓄意想让警方知道这个东西,不过,他希望在梅加拉先生回来以前能暂时隐藏。」
「哇!」波恩拍拍双手,走到前头,「让我离开这里吧!我受不了啦!」
梅加拉侧着身子一直注视这里:「请继续说!埃勒里先生。」
「我们最好尊重凶嫌的意向。」埃勒里继续说,「梅加拉先生,现在,我们要找出凶赚希望在梅加拉先生在场时,让警方找着的东西……各位也知道,」他以冥想的调调缓缓地接下去说,「凶嫌愈是玩弄手段,愈容易犯错,警官,相信这一点你也赞同吧!请叫史多林斯过来。」
当门口的警察唤「史多林斯」时,史多林斯以不失威严的神情快步走过来。
「史多林斯!」埃勒里突然说,「你对这房间的一切应该了若指掌吧!」
史多林斯清了一下喉咙说:「是的,我敢说我和布拉特先生同样清楚。」
「那太好了,请你仔细看看!」埃勒里温吞地环顾四周一番,「有没有增加些什么东西,或是本不该在这里的东西,却搁在这儿?」
史多林斯淡淡微笑着,稳重地环绕书房一周,他敲敲角落,或打开抽屉看看,或翻动书桌上的东西,大约花了十分钟左右检查完毕,说道:「这房间和我最后一次所看到的陈设完全没有两样。只有一件事,除了那张桌子不见了之外!」
大家都沉默下来,末再发问了。
但是埃勒里执拗地说:「真的没有任何多出来或缺少的东西吗?」
史多林斯猛力地摇头:「没有,只有一样东西有异,便是这个污点。」他指着地毯说,「那污点,在星期二我离开宅第前是不存在的。还有下西洋棋的桌子……」
「下西洋棋的桌子怎么样?」埃勒里尖锐地逼问。
史多林斯高雅地耸着肩膀说道:「是棋子的位置有异!当然,布拉特先生在我出去后仍会继续下棋,所以我说的完全没变,就是这原因呀!」
埃勒里松了一口气:「真不愧是史多林斯。你有成为福尔摩斯的天赋,同时有着摄影机般的眼睛……好,够了。」
史多林斯看了正对着墙壁抽烟的梅加拉先生一眼,眼神中似乎有着怨恨。
「现在……」埃勒里精力充沛地说,「我们解散吧!」
「可是究竟要找些什么呢?」波恩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口气说。
「你在说什么呀!警官,要是我们知道就不必找了呀!」之后,房间内的气氛相信除了梅加拉先生外,任何人都觉得很滑稽,因为梅加拉先生似乎独缺「笑」的细胞。房间内四个大男人趴在地上,俯在墙上,敲敲地板,或是检查座垫内的东西,椅子,躺椅、书桌、下西洋棋的桌子等物的脚底、把手……
他们那种拚命寻找的模样,简直像《爱丽丝梦游奇境》中的一幕。十五分钟的搜索仍徒劳无功,埃勒里精疲力竭、汗流浃背地坐了下来,脸上是沮丧的神情,但很快地他便沉浸在自我思考的领域中。他的白日梦看来似乎是场噩梦。
另一方面,不懂得什么是恐惧的教授仍专注地寻找着,他弯曲着高大的身躯,趴在地毯上到处寻找,似乎相当愉快,当他抬头瞥着天花板上古式的吊灯时,「喔!这儿说不定是个与众不同的藏匿处,让我来瞧瞧!」他喃喃说着,搬来一张凳子,爬上去拨弄着水银灯上的水晶装饰。突然,好像是某处的电线或灯管漏电,他大叫一声跳了下来。
波恩嘟囔着又拿起一张纸片,在灯光下察看。这位警官八成在想,或许会有什么隐形墨水字浮现出来也说不定呢!埃夏姆把所有落地窗帘之类的东西仔细翻看,他已经把所有窗帘都卸了下来。波恩警官也把油灯内侧的部分翻出来察看,一切的作为似乎部是迂腐可笑而不切实际的,自然地,这些举动也都白费气力。
四个人都曾一度望向书架上的藏书,但是没有人肯伸出手去调查;一想起这么多书,一本本翻看,如此浩大的工程,大家都失去了面对的勇气。
埃勒里突然倚在长椅上,一个人自言自语着:「我们真像呆子!就如同追赶自己尾巴的小狗一样愚蠢……克洛沙克既然希望我们回到这房间来找这东西,那么这东西就一定找得着,因此它绝不可能放在只有天才魔术师及通灵的警犬相配合才能找到的地方,当然,也不可能放在随随便便就可以查出的地方。可是,也不会是彻底调查后仍找不着的隐秘处所。喂!老师,克洛沙克不至于熟悉到连灯的缝隙都了若指掌,所以你找灯只是浪费体力罢了。」
「嗯!那是非常巧妙的地方,但绝不是找不着的隐秘处。」
「哇!真是最佳演说!」波恩嘲弄着,「但,会在什么地方呢?」他全身都湿透了,模样极为狼狈,「梅加拉先生,你知道有什么好的藏匿处?」当梅加拉摇头的当儿,亚多力教授的胡子翘了起来。
埃勒里说:「我父亲、代理检察官克洛宁先生和我三人曾办过类似的案件,那是调查缺德律师猛德·布鲁克被杀的案件——记得吗?——那时正上演《龙枪》(这是埃勒里·奎因的第一部长篇推理小说《罗马帽子的秘密》里面所发生的案件)这出戏,是在罗马剧场发生的事——」
教授的眼睛突然一亮,快步走向大钢琴的一隅,这地方刚才埃夏姆已经调查过了,但教授看都不看乐谱架一眼,而兀自翻开钢琴盖,开始顺着音阶,一阶阶地用手指弹着,他面色凝重,如同埃勒里在学校时看到的情景一样,有种威而不厉的神情。
「真是分析得非常巧妙,埃勒里!」他一音一音地敲着说,「因此,我获得了很好的灵感……假定我是克洛沙克,要藏的是一个小小而扁平的东西,我却仅有短暂而有限的时间,同时对于这房间所知又有限,那么该藏在哪儿呢?」他停止弹琴——因为他所弹的音调不对,之后他又按了几下,发现仅是变调罢了,于是他又继续往下弹,「克洛沙克原是希望我们发现的,但他却不愿太早就被查出来,因此我注意到钢琴,想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有谁有心情去弹死者书房中的钢琴呢?然而它却是迟早会被发现的,对不?……」
「太完美了,老师!」埃勒里叫道,「连我也无法作出如此绝妙的推理呀!」就在此际,谈话声与音乐同时中断了,教授按的那个琴键顽强地无论如何使力都动弹不得。
「尤里卡。」——亚多力教授不由得说了一句意大利语,此时他脸部的表情犹如刚学会魔术的魔术师,看见自己第一次的试验竟然顺利成功,而感到万分惊讶,且有不可思议的感觉。
大家都凑身过来,梅加拉先生也变得和旁人一样开始热中了。琴键就卡在约四分之一的高度,不上不下。
埃勒里激动地发出尖锐的声音说道:「等一下!」并由口袋掏出小型工具箱,取出一把小起子,插在琴键间的空隙,很快地,夹缝中露出纸片的末梢。
大家都稍微松了一口气,而缓缓地挺直背脊,埃勒里仔细地将纸片剩余部分,小心翼翼地取出。大家围着埃勒里回到书房的沙发椅上,等待揭晓,纸片被压得极扁平,埃勒里轻轻翻开纸片。
从梅加拉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的表情,而其余的人包括埃勒里在内,没有人能解释纸片上以书写体写的内容究竟在说些什么:
警察当局台鉴:万一我被谋杀——有充分的理由证明我将有如此的厄运降临——请立刻调查阿洛约小学校长安都鲁·庞的死因,他是去年圣诞夜遭谋害的,尸体被钉在柱子上,而且头被砍落,死状极为凄惨。
同时通知史蒂芬·梅加拉,无论他在什么地方,一定要他立即回到布拉多乌多。
还有,告知他别误信安都鲁·庞已遭谋杀,他该知道可以在哪里找到安都鲁·庞。
当局若尊重无辜者的生命,请绝对保守这个秘密,一切按照梅加拉的指示,切勿自行采取行动,并全力保护庞及梅加拉的安危。
请务必遵照梅加拉的指示,这一点极为重要,勿忘,要知道敌人是不择手段的狂者。
信上并有署名——此署名与书桌上的笔迹相符——汤马斯·布拉特。
第十五章 复活的人
史蒂芬·梅加拉的脸胀红,情绪极为激动,这位精力充沛、一向泰然自若的航海家,此时突然面露异色。那表情着实令人瞠目。如谜般的未知仇敌所带来的压力,终于扯下他脸上伪装的假面具,那对眼睛由于不安而变得闪耀波动了;那份突然涌现的不安使他移身来到窗户旁四下观看,好似害怕如怪物般的克洛沙克会突然迎面攻击。他来到门边仔细查看,在门口守卫的警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依靠在栏杆旁沉思。他立刻由背后裤袋掏出一把短小的手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检视膛上的子弹,然后鼓起勇气来到门边张望并将门带上,同时走向窗旁,以邪恶的眼神浏览外头的景致。在那一刻,他只是静默地站着,浅浅地笑,再将自动手枪放回上衣口袋中,缓缓地踱步回来。
埃夏姆沉吟地叫:「梅加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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