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面对中国人口的沉重压力,人们想到了早在20年前提出“新人口论”的马寅初,《光明日报》率先为马寅初恢复名誉。1979年8月5日,《光明日报》发表了《为马寅初先生的新人口论翻案》一文。正文前面加了大段的《编者按》,对《光明日报》当年错误批判马寅初先生一事作了深刻检查。马寅初对此感慨地说:“当年我曾说过《光明日报》不光明,《光明日报》发动那场突然袭击不光明磊落,今天《光明日报》带头呼吁为我和《新人口论》平反,把颠倒过去的理论再扳正过来,我还是很感激你们的。希望你们向广大读者转达我的谢意。”
日期:2009-06-0411:36:17
农书
马寅初辞去北大校长之职后,下决心要写出一部分量不亚于历史上的《齐民要术》和《农政全书》的农业大书。他在日记中写道:“大江东流去,永远不回头!往事如烟云,奋力写新书。”1962年,马寅初还借到浙江农村视察的机会,对农业问题进行专门的调查研究,带回很多第一手材料。
据知情者介绍,马寅初写这部《农书》还真有些别样。他写文章与一般人不同,不是用钢笔写在稿纸上,而是用墨笔写在一张张白色的宣纸上,每写完一章,马寅初便把宣纸铺在地板上,等晾干后,又认真地将宣纸按顺序粘接起来,卷成一个纸卷,注明内容,放入一个藤箱里。写累的时候,马寅初便会沿着院中的水泥小径散步。
不知不觉,藤箱已满。从1963年开始写稿到1965年初稿完成,三年光阴,马寅初写出了100多万字。写完后,他又从头到尾作了一次修改,一般情况用蓝笔,特别重要的改动用红笔。为了防止手稿受潮和被虫蛀,马寅初特别嘱咐家人将放书稿的藤箱放在干燥通风的地方。写完《农书》后,马寅初已83岁,身体状况大不如前。
有一次,他以前的秘书陈玉龙前去看他。一进屋,见地上铺满了稿纸,马寅初正在看他的《农书》。见陈玉龙进来,他说:“他们不给我发表,我自己看!”言语中不免有种愤怒。
前来看望马寅初的亲朋好友婉言相劝:“马老,你还写那些招灾惹祸的东西干什么?这么大年纪了,好好养养精神吧!”马寅初回答说:“正因为我年岁大了,我才更应该把我彻悟了的真理,及时地记录下来,警告世人,不然就会烂在肚子内、带到棺材里去,那才是真正可惜呀!”
年复一年,月复一月,日复一日,多少个日日夜夜就这样悄然而过。马寅初的《农书》“长卷”已经成捆成堆了,大大小小的纸卷堆满了书柜。据说,这部《农书》初稿有百万字之巨(一说150万)。到1965年底,83岁的马寅初已经对《农书》从头到尾作了一次修改。素以治学严谨闻名的马寅初,在修改稿子的时候,仍然一丝不苟;修改文字一般用蓝笔,特别重要的改动则用红笔。
1966年春节后的一天,马寅初将全家人召集起来,说:“请你们抽时间帮我把《农书》原稿照抄一遍。这部书现在虽然不能出版,但不等于永远不能出版。它是我十几年的心血啊!”
然而,这时“文化大革命”爆发。虽然由于受到特殊的保护,马宅免于抄家之祸。但是,大“革”文化之“命”的憾事,却在家庭内部发生了。马寅初家中几个年幼无知的孩子,因担心抄家者会从马寅初的手稿中搜寻出批斗马寅初的把柄,于是乎在半是胆怯、半是盲从的情绪支配下,将马寅初珍藏多年的来往书信、文物字画,连同这部《农书》手稿以及其他经济学资料,统统当作“四旧”而付之一炬,销毁得一干二净。也有人认为是家人根据马寅初的意见将书稿焚烧殆尽的。
马寅初当初在撰写《农书》时,往往写下后便放起来,并没有跟家人细谈,以至于无人知道《农书》中详细的内容,给世人留下了永远的遗憾。
第276节
日期:2009-06-0515:56:59
公案
鲁迅与马寅出是绍兴同乡,但这两人关系交恶。不知何缘由,鲁迅对于比自己年轻一岁的绍兴同乡马寅初很少好感。1926年秋,厦门大学一次请来了马寅初,为此,全校“列队欢迎,大摆宴席”。因马寅初是“北大人”,校长还发函叫“北大同人”鲁迅及沈兼士去陪。鲁迅收到公函后,除了非常愤怒与拒绝外,没有其他反应,只在公函上写了个“知”字,意为“不去可知矣”,并说:“道不同不相与谋。”
《关于鲁迅的辩护词》的作者房向东分析,厦大校长林文庆之所以对马寅初那么殷勤,主要是学校资金缺乏,希望能从马寅初这位财神爷身上捞一点油水。而鲁迅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拒绝与马寅初接触。加上马寅初是当时中国财经界的名流,是个“红人”,而鲁迅向来不喜欢趋炎附势,因此对马寅初不仅冷漠,而且热讽。房向东在《关于鲁迅的辩护词》中还说:“鲁迅不参加‘列队欢迎’的儿戏,是为了逃避无聊;鲁迅的‘骂’马寅初,与其说是‘骂’,不如说是反抗无聊。”
1926年10月20日,正在厦门大学任国文系教授的鲁迅,在写给许广平的《两地书》中提到马寅初:“这几天此地正在欢迎两位名人。一个是太虚和尚到南普陀来讲经,……一个是马寅初博士到厦门来演说,所谓‘北大同人’,正在发昏章第十一,排班欢迎。我固然是‘北大同人’之一,也非不知银行之可以发财,然而于‘铜子换毛钱,毛钱换大洋’演说,实在没有什么趣味。所以都不加入,一切由它去罢。”鲁迅所谓的“铜子换毛钱,毛钱换大洋”,指的是马寅初发表在1924年《晨报六周年纪念增刊》的《中国币制问题》,其中谈到了主币与辅币的换算问题。
1928年1月28日,鲁迅又在自己主编的《语丝》周刊4卷7期化名“楮冠”发表《拟豫言——一九二九年出现的琐事》,其中公开讽刺了马寅初:“有博士讲‘经济学精义’只用两句,云:‘铜板换角子,角子换大洋。’全世界敬服。”
另据宋运郊在《回忆我们的老校长——马寅初先生》一文中回忆,1956年秋天,北大文科同学为了纪念鲁迅逝世20周年,建议邀请许广平到北大介绍鲁迅事迹。时任北大校长的马寅初虽然同意了这件事情,却“碍于情感方面的因素”没有出面接待许广平。
日期:2009-6-521:35:00
情谊
抗战后期,马寅初被蒋介石软禁在重庆歌乐山,蒋不许马寅初教书、发表文章,段了马寅初的经济来源。周恩来获悉情况后,指示《新华日报》:马寅初是一位经得起考验的爱国主义者,有骨气,有正义感,我们必须给予支持。此后,马寅初被《中央日报》退回来的稿子都在《新华日报》上发表出来,并给予最高标准的稿酬,这使身处危难之际的马寅初终生难忘。
马寅初为新中国的诞生欢欣鼓舞,并积极投身于共和国的筹划和建设之中。1949年3月25日,在欢迎毛泽东主席、朱德总司令等中共中央领导人从西柏坡迁至北平的仪式上,马寅初竟不顾会场秩序,跑向周恩来乘坐的吉普车,大声对周恩来说:“遵照你的指示,我已平安来到北平。”喜悦心情溢于言表。
1959年,全国发起了讨伐马寅初新人口论的声浪,此时,周恩来找到马寅初,恳切地要求马寅初写一份检讨,马寅初拒绝。但拒绝后,马寅初觉得对周恩来有所歉疚。数天后,他为《新建设》杂志撰文,便特意加上一段:《对爱护我者说几句话并表示衷心的感谢》:“最后我还要对另一位好朋友表示感忱,并道歉意。我在重庆受难的时候,他千方百计来营救我;我1949年自香港北上参政,也是应他的电召而来。这些都使我感激不尽,如今还牢记在心。但是这次遇到了学术问题,我没有接受他的真心诚意的劝告,心中万分不愉快,因为我对我的理论有相当的把握,不能不坚持,学术的尊严不能不维护,只得拒绝检讨。希望我这位朋友仍然虚怀若谷,不要把我的拒绝检讨视同抗命则幸甚。”
1960年初,马寅初因为《新人口论》被迫辞去北大校长职务。这时又是周总理出面,将马寅初安排到北京市政协东城区小组。这对从政治学术舞台巅峰上被突然打落下来的马寅初是一个极大的安慰。
马寅初的儿子马本寅回忆说: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在“文革”期间是难逃劫难的。不过,他清楚地记得:“文革”刚刚开始后某一天,辖区的一位派出所所长突然来到他家里,关照说:“根据周总理指示,你们的住宅是不允许任何人闯入、抄家的,如果有人进来可以及时通知我们。”事后,马寅初和家人才知道是总理亲自列出的民主人士的保护名单保护了他们。正是由于周总理对马寅初的关爱,使得马寅初在长达十年的“文革”动乱中免遭太多的冲击。
第277节
1971年,九十高龄的马寅初开始便血。北京医院诊断可能是直肠癌,家属和医院在手术还是化疗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为此马寅初的夫人就向国务院打了一个请示报告,周总理见到报告后立即批示:病人自己愿意动手术,家属也同意,医院应以手术方案为主,请天津王大夫主持会诊,以后情况还要向他本人汇报。这个批示当天就下达到北京医院。从此,卫生部专门为马寅初组织了一个专家会诊小组。1972年5月,在周恩来的亲自关心下,有关方面为马寅初安排了周密的手术方案。手术相当成功,马寅初因此又多活了十年。后来马寅初常说:“周恩来是我的救命恩人,他两次救了我,一次是1942年,一次是1972年。”前一次使他摆脱了困境,这一次使他渡过了病魔的折磨。
1975年夏天,周恩来总理在自己重病缠身的情况下依然惦记着马寅初,关心他手术后的情况和用药。周恩来还派出自己身边的两位保健大夫上门为马寅初治病。周恩来细致入微的关怀使得马寅初及家人备感温暖。
1976年1月8日,周恩来总理逝世的噩耗传来,马寅初连续数日沉默不语。1月11日,马寅初接到通知去参加周恩来遗体告别仪式,他一早起来,饭不吃,水未进,就在家人的陪同下来到吊唁大厅。当见到周恩来的遗体时,坐在轮椅上的马寅初老泪纵横,默默地向周恩来遗体鞠躬行礼。马寅初随着吊唁的人群绕遗体一圈后仍然不肯离去,工作人员只能让马老再绕一圈。走出吊唁大厅,马寅初再要子女扶着他回来,深情地向周总理的遗体鞠了三个躬。马本寅说,此时此刻父亲可能想到了所有与总理见面时的情景,或许他只有选择这样的方式才能表达自己毕生对总理的感激之情。
日期:2009-06-0607:30:25
仁厚
马寅初小时候非常爱吃嵊县家乡所炸油条,它在制作上只用少许面粉,把内芯炸空,一节一节像气泡一样,吃起来特别酥脆。后来他回国当了教授,回乡发现儿时炸油条的朱师父仍在操作,因为资金有限,一次只能付3斤菜油、10斤面粉的钱,很是同情;就付了一年的油钱和面粉钱。嘱咐说当朱师父购买时,就不收钱;但每次只能取3斤菜油、10斤面粉,也不准换现钱。他知道朱爱喝酒,怕他拿去换酒喝。
1955年8月,北京大学发生一起学生死亡的意外事故。睡在上铺的一位上海籍学生黄柏松半夜从上铺摔了下来,送到医院抢救无效死亡。两天之后,黄柏松同学的父母从上海赶来,马寅出亲自接待,安慰家长。同时,学校马上给每个双层床发绳子,说是接高教部紧急通知,必须为所有没有防护装置的双层床安装防护设备,现在先用绳子临时防护。宋运郊说,从一个学生的事故,到校长关怀,再到高教部的紧急通报,不过一两天的工夫。当年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沟通传播之快,对人的关怀,令人佩服。由此可见马寅初对学生的关怀。
宋运郊回忆马寅初,刚到北大“之后一两天的下午,马老来到我们住的小饭厅逐一查看我们的床铺,这是我们第一次见到校长。他沿着走道不时翻开被褥细看,还问我们夜里冷不冷。那年我十七岁,血气方刚,连忙说不冷不冷,想不到犯了众怒,旁边连忙有人纠正我说,这么大的屋子,已经是9月了,我们从南方来的感觉是有点冷,他是北京的学生,年纪又小,还不知道什么是冷呢。这时马老说,年年增招许多学生,宿舍不够,年年建设新楼,再有不多日子新宿舍楼完工了,大家就可以进楼了。说完,马老侧过身来对随行的人说:请总务处的同志去城里租些被子来,给大家添被,千万不能冻着他们。当天傍晚就运来了一大批棉被,挨床分发,一床一条,好像也没有签字登记之类的麻烦,进楼前归还棉被时只是把它们留在空床上,也没有清点数目追查责任之类的纠葛。马老说到就做,校长言出职能部门必随,虽说有棉被一大批,人人秉公办理没有贪渎劣迹,这是我看到的马老治下的当年北大效率。”
马寅初很关心学生食堂的工作。一次宋运郊正在低头吃饭,那天吃的是肉片白菜,忽然有人伸手接他的筷子,他抬头一看是马寅初,立马递过筷子给他,心里却还疑惑他为什么要我的筷子。马寅初接过筷子就在他的碗里挑起肉片来,把肉片全都挑在一边后,大概知道了肉片的数量,然后问我:这是什么菜,多少钱?宋告诉他这是肉片炒白菜,两毛钱,他听了后微微点头说:还可以嘛。还有一次是宋运郊在食堂吃山鸡,一毛五一份,鸡肉块很多,马寅初进门后走过宋运郊他们所在的餐桌前,看见他在吃鸡肉连忙问我,你吃的是什么?宋回答说这是山鸡。马寅初不解,又问“山鸡”是什么?宋运郊解释说,山鸡就是南方人说的野鸡。他又问,那为什么不叫野鸡而叫山鸡?宋运郊感到了一种童心,连忙说,北方人不兴说野鸡,因为那是妓女的别称。他哦哦两声,这才结束了餐桌讨论,问过价格之后又问口味如何,宋运郊说还可以。他最后的问题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野鸡呀?宋运郊告诉他可能是北大荒开垦带来的,听说整车皮地进北京呐。他点头说:这就很好,很好,不贵不贵。缓缓地离开了食堂。宋运郊不仅看到校长的关怀,还看到了一个老人的求知童心。
一次,宋运郊在小饭厅的南头吃饭,马寅初进来了,问同学们吃的什么,好吃吗,营养够不够。快考试了,吃这样的饭菜能够应付考试吗?不久就学校统一发给每个同学一大张红纸的餐卷,分30个小格,每格1角钱,这是考试期间的餐费补助。
1956年,北大学生因举办鲁迅逝世20周年活动,提议让鲁迅的夫人许广平到北大演讲。马寅初应允。但是,演讲当日,马寅初却并未出席会议。事后,学生都好奇马寅初为何失约。有人问到校长办公室主任高望之,不料得到的是当头棒喝:你们还是北大的文科学生呢!后来学生们才明白,因为三十年代马老和鲁迅先生在观念上有分歧,有过笔墨官司,故马寅初才没有到会。但为了满足同学们的要求,马寅初还是答应让许广平来北大进行演讲。
第278节
日期:2009-06-0710:14:31
介直
马寅初在浙江省财政厅任职时,一日,一个陌生人找到他家。马寅初不在家,那人对在马家打杂的老潘说:“老兄,我是德清县来的,有桩事想请你帮帮忙。这300块银洋给你吸烟,这2000块银洋是送给马先生喝茶的。小弟被提名为县长。报道省里已一个多月,至今尚未批下。马先生德高望重,又与批放县长的某君是莫逆之交,望老兄在马先生面前美言几句,请他帮我在某君处催一催。倘若事成,定当重谢。”话一说完,即告辞而去。马寅初回来,老潘如实禀报。不等他讲完,马寅初已眉头紧锁,大声骂道:“真是无耻之极!这像蚊子叮菩萨——找错了人。这种人,今天用1300块银洋来打通关节,万一当上县长,一定也是一个贪官污吏。单凭这一点,他就没有资格当县长。老潘你千万牢记,今后绝不能收这种臭钱,你马上把这笔钱如数还给他。”老潘只好将钱如数归还。
马寅初特别看不起靠美国老板过日子的孔祥熙,见面总要讽刺他几句。有一年,孔祥熙做五十大寿,马寅初也接到请柬。马寅初去时,提着3斤挂面2斤肉。這点礼物,送给堂堂的国民党财政部长,实在是太寒酸了。不过,孔祥熙倒也不计较。寿宴开始,有人提议猜拳助兴。有人說猜拳助兴不文雅,还是讲笑话好,因为孔祥熙很会讲笑话,這个人是想巴结他。开始讲笑话的时候,大家知道马寅初学识渊博,口才又好,便齐声要他先讲。马寅推辞不过,便說:“我不会讲什么笑话,只会讲故事。现在讲一个故事为大家助兴。”大家拍手叫好。马寅初說:“从前有兄弟三人,老大叫年纪,老二叫学问,老三叫笑话。一天,父亲叫三兄弟一同上山砍柴,傍晚三兄弟回家,父亲看到‘年纪’砍一把,‘学问’一点都没有,只有‘笑话’砍了一担,”這个故事显然是讽刺孔祥熙“年纪一把,学问全无,笑话一担”。
解放前,马寅初在大庭广众下质问“蒋委员长”的连襟,财政部长孔祥熙的经济问题,搞得孔部长结结巴巴地说:“我是‘孔夫子’的后代,我不会贪污!”一时传为笑话。
1938年,马寅初指责孔、宋家族大发国难财。于是有人奉命来劝说马寅初,说可以将北碚立法院的好房子让他居住,想购买黄金,只要他提个数字,就可以照办,如果要去美国考察,不论长住或短期都可以,经费不成问题。对此,马寅初发表声明:
一、在此国难当头,我绝不离开重庆去美国考察;
二、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利益,我要保持说话的自由,国民党政府的立法院没有多大意思,我绝不去北碚居住,并要逐渐同立法院脱离关系;
三、不搞投机生意,不买一两黄金,一元美钞。有人想要封住我的嘴,不让我说话,这办不到!
马寅初目睹官商勾结,腐败盛行,物价飞涨,民不聊生,经常点名批评当局,在社会上产生很大影响,为蒋介石政府所忌。一日,蒋介石召见了重庆大学校长叶元龙,将其大骂一通:“下周四拟陪同他(马寅初)到我这儿来,我要当面跟他谈谈。他是我的长辈,又是同乡,总要以大局为重!”叶回校后,怕碰钉子,让侄儿去找马寅初传达这个消息。马寅初听后,火冒三丈:“叫校长陪着我去见他,我不去!让宪兵来陪着我去吧!”马寅初又说:“委员长是军事长官,我是个文职,文职不去拜见军方!再说,我给委员长讲过课,他是我的学生。学生不来拜见老师,倒叫先生去拜见学生,岂有此理!假如真有话要说,叫他来找我!”蒋介石知道后,十分生气,又无可奈何,只好对叶说:“我是想同他谈谈经济问题。你回去告诉他,以后有时间,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但马寅初始终未去见蒋。
抗日战争期间,有一次马寅初在重庆大学商学院大礼堂演讲,台下混进了国民党特务,情况很危险。马老带了女儿和棺材上台。他说:“为了真理,我不能不讲。我带了棺材,是准备吃特务的子弹;带女儿来是让她亲眼看着,特务是怎样卑鄙地向她爸爸开黑枪的,以便她坚定地继承我的遗志。”接着,他话锋一转,就针对国民政府的种种腐败状况,四大家族的企业、财产等等算了一笔细账。他的演讲,赢得了阵阵春雷般掌声,使混在台下的特务不敢贸然下手。国民党当局大为震惊,连连派人以高官、美金为诱饵,劝他不要再发表此类演说,但马寅初一一严词拒绝,后来逼得蒋介石亲自派人去请马老,说有事叙谈,马老照样拒绝了。
后蒋介石又派人游说马寅初:“委员长说了,您是他的老前辈,既是老师,又是浙江同乡,委员长准备推荐您担任财政部长,或者是中央银行行长。”马老笑道:“你们想弄个官位把我嘴巴封住,办不到!”来人又说:“那么,请马老先生买些美钞吧,政府批给您一笔外汇,这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啊!”马老生气地说:“不,不!这种猪狗的生意我不做!我不去发这种国难财!”马老“不做猪狗生意”的话在民间广泛流传,赢得喝采。蒋介石恼羞成怒,下令把他幽禁在贵州。抗战胜利后,马老恢复自由,在上海工商学校任教,勇敢揭露国民党发动内战的阴谋。他还不顾特务威胁,给家人留下遗嘱,只身前往南京演讲。
1960年,马寅初辞去北大校长之职。满腹经纶而又刚直不阿的他,赋闲了。马寅初毕竟经过风雨,见过世面,能够泰然处之,他喜爱这样两句话:“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观天外云卷云舒。”
第279节
日期:2009-06-0722:31:53
婚姻
马寅初一妻一妾。1901年,正在上海教会学校育美书馆读中学马寅初回家乡度假,由父母作主,迎娶了一位叫张团妹的姑娘。张团妹虽目不识丁,但生性忠厚、善良,会做一手口味醇正的家乡菜。她为自己能嫁给会读书的丈夫而心满意足。婚后,张团妹孝敬公婆,善待马家兄妹,马寅初见妻子贤惠体贴,颇觉满意,小夫妻很是和谐。婚后一年,马家双喜临门,张团妹生了个胖儿子,马寅初以优异成绩考上了天津北洋大学。
1903年,家乡传来噩耗:马寅初不满周岁的儿子因意外伤害不幸夭折。他强忍悲痛、坚持学习。1904年,马寅初的妻子又生一女,他景仰东汉史学家班超,故为女儿取名马仰班。
1907年,马寅初以优异成绩从北洋大学毕业,并被清政府保送至美国耶鲁大学官费留学。出国留学前,马寅初特意赶回家乡与父母妻儿告别。张团妹虽与丈夫两地分居多年,但每年总有团聚的时候。想到丈夫就要远涉重洋,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不禁暗暗抹泪。临别前的夜晚,张团妹悄悄告诉马寅初,自己又怀上了孩子。马寅初很高兴,嘱咐妻子多多保重。妻子对他说:“孩子出生时,你又不在家,你给孩子取个名吧?”马寅初略思片刻答道:“若生女孩,就叫马仰曹,若生男孩就叫马仰峰。”马寅初这次话别,一去竟是十年。第二年,张团妹生下一女孩,于是取名马仰曹。
1917年,留学归来的马寅初又回嵊县老家迎娶了与女儿马仰班同岁的王仲贞。王仲贞生于1904年,比马寅初小22岁,当时年仅13岁,有小学文化程度。此后,马寅初将王仲贞、张团妹先后接到北平。从此,马寅初的家里就有两个妻子。
马寅初对两位妻子都很好,他外出度假总是让两位妻子同往,在家闲暇时,也常是由两位妻子陪他在庭院小路花丛中散步。张团妹和王仲贞之间也相处得非常融洽,彼此互相关心、体贴照顾,这在当时类似家庭中,实属少见。
胡适也曾记载马寅初的一妻一妾。1922年8月10日,胡适在日记中写道:“饭后与马寅初同到公园,……寅初身体很强,每夜必洗一个冷水浴。每夜必近女色,故一个妇人不够用,今有一妻一妾。”
马寅初一生有八个子女。张团妹与马寅初后来又生了一个女儿,这样他们婚后除了一个儿子夭折外,共有三个女儿。王仲贞和马寅初婚后,生有两个女儿、两个儿子。马寅初和他的两位妻子共有五个女儿、两个儿子,是拥有七个孩子的多子家庭。他和第一个妻子又生一女,而同第二个妻子共生有二子二女。这样,不计早夭的一子,马寅初共有七个子女;加上两个妻子,——这是一个典型的妻妾子女成群的中国大家庭。
日期:2009-06-0809:19:59
逸事(一)
马寅初出生时,有位算命先生对他父母说:“此子贵不可言一—五马俱全;(马年马月马日马时出生,还姓马)”。
解放前嵊县绑匪较多,所绑肉票,多藏匿于上海租界,为此租界捕房嘱咐旅馆,遇嵊县人住宿要仔细盘问。有一次马寅初去租界旅馆投宿,称是嵊县人,旅馆登记人员一听,怕找麻烦就一口回绝了,连找数家都是如此,最后自称为绍兴人,才住上旅馆。
1916年,马寅初任国立北京大学经济学系教授兼系主任。当年的北大教授大都是乘人力车到校授课,唯有马寅初乘坐的是中国银行的大马车。
1919年初,北大教授评议会决定取消文、理学长,提出设立教务长,统管文、理、法三科。教务长的权力处在校长之下、教授之上,因此成为各科教授争夺的焦点,尤其是教授力量最强的文、理二科的教员更是志在必得。最后经过商量,决定各科推出一名候选人。当时,文科推出陈大齐,理科推出俞同奎,法科推出马寅初。最后在评议会正式选举时,为避免无谓的争端,校长蔡元培投了马寅初一票,因此,当时回想奔丧的马寅初成为了北大历史上第一任教务长。
1922年7月3日,胡适在日记中回忆说:“当时原议教务长只限于文理二科合成的本科,而不管法科。尹默又怕我当选,故又用诡计,使蔡先生于选举之日打电话把政治、经济两系的主任加入;一面尹默亲来我家,说百年(陈大齐)等的意思不希望我第一次当选为教务长。他们明说要举马寅初(经济系主任)。我本来不愿当选,但这种手段是我不能忍耐的;……但后来尹默与寅初又成冤家,至今不已。”
解放初期,北京大学中文系为郭良夫老师举行婚礼。身为校长的马寅初便抽空去祝贺。郭良夫当时只是一名普通教师,见校长亲自前来祝贺,心情非常激动,便同新娘一起向校长敬酒。马寅初应邀即席发言:“我想你这个新娘应该放心了,因为根据新郎大名,他一定是位好丈夫。”马老的幽默引起满场的欢笑。
在北大学生当中,马寅初历来是传奇人物,一是他的谦恭敬业,二是他的尊师爱生,三是他的不拘行迹不拘言辞(例如他常说的口头语“兄弟我”),四是他对共产党的恭敬尊重,不犯规矩,例如他对一些政治原则问题从不胡乱表态,都是说,“这个事情应当请示江(隆基)先生,我们是有分工的,他做得比我好”。
马寅初出任北大校长期间,翦伯赞曾任历史系主任,负责过北京大学校刊。一次马寅初写了一篇文章,是关于健美养生的,交给了校刊部。翦伯赞见了,皱着眉头说:“这文章怎么能在校刊上发呢?”坚决不让发。马寅初有意见,一次,在会上说:“我的文章挺好的,为什么不让发?”说归说,翦伯赞并不理“上级”的话,仍不让发,马寅初也没有办法。可见当时北大的氛围还是很民主。
日期:2009-06-0813:10:23
逸事(二)
1956年秋天,章廷谦在北大讲授中国文学史课。章是浙江绍兴人,鲁迅的学生,嗜酒,且只饮黄酒,自己坦言早上起来必先喝够了酒才能上课,尤其是冬天,因此他的课必定是上午的第三第四节。一天章讲柳永的词作《雨霖铃》,且吟且解说,当说到酒字时,章先生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历代有关酒后意境的诗词佳作,古人的酒仪酒具,诸如“举案齐眉”等等,说得满脸涨红,舞之蹈之,神采飞扬。先生精神振奋,学生气氛活跃。正是高潮处,教室门轻轻地开了。那天宋运郊到得晚,只能在靠门口的座位就坐,文史楼的阶梯教室门开在教室东面正中。他抬头一看,是马寅初,正要招呼,马寅初半弯身子示意不要声张,要继续听课。台下马老在静心听课,台上章先生照讲不停。马老听了三五分钟,俯身弯腰问宋:这位是谁?宋告诉他是章廷谦先生。又问:绍兴人?宋点头肯定。最后马寅初问他:你们认为讲得如何。宋说阐述得很精彩。他笑一笑说:“章先生真是海量啊!”然后轻轻转身出了教室。
马寅初讲课很少翻讲义,讲得激动时,往往走下讲台,挥动手臂,言词密集,如同阵雨。一些坐前排的学生说:“听马先生上课,必须撑雨伞。”
马寅初在向北大师生宣讲他的“新人口论”理论,谈中国人口增长过速的原因时,总结出了好几条,其中三条是:一是和尚尼姑大量还俗,增加了生产力;二是中国生活水平低,素食民族比肉食民族生育率高;三是中国农村大部分地区没有电灯,早早躺下睡觉,不多生孩子才怪。
蔡元培、吴稚晖和邵元冲、张默君夫妇以及马寅初,一行人来游雁荡山。蔡元培是前清翰林出身,吴稚晖是民国元老,文才口才都十分了得,邵元冲、张默君、马寅初也非等闲之辈,无疑都是雅人。那天他们来到梯云谷云潭瀑,马寅初走得热了,爱那潭水清凉,便跃身入潭畅游起来,蔡元培笑道:“此潭可有名称?”生性诙谐的吴稚晖戏谑道:“洗马潭。”
“文革”开始了,社会上出现了“破四旧”的极左行动。一天早饭后,马寅初把家人叫到客厅,尽量以一种平静的语气说:“近来我一直思考一件事情,总犹豫不定,现在我决定了。今天,你们都不要出去,我们全家自己动手来破‘四旧’。这样做,虽然可惜,也非常痛苦,但不这样做,又有什么办法呢?与其让别人烧,不如自己烧!”于是一件件珍贵的文物以及马寅初多年积累的资料被送进锅炉。
马寅初一直坚持洗冷水澡,他在北大演讲,大讲自己几十年如一日坚持冷水浴的乐趣,甚至在火车上也必须弄桶水来冲凉,“凉水一激,汗毛孔里的泥垢就出来了。”
马寅初的儿子马本初说,马寅初1961年以80高龄回故乡城嵊县视察,因洗冷水澡而患上肺炎,才终止了这一习惯。
北大当年的学生回忆入学时,聆听马寅初校长讲话时的情形,他们的感觉是“有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情和不加修饰的真率”。而他们看见马校长,第一个印象是,“身体出奇地棒,当时他年已古稀,虽然鹤发稀疏,却有红润的童颜。他仍常常在假日到西山去爬山,还常年坚持洗冷水澡,在北京冬天那寒风刺骨的河岸上,老人家光着身子往冷水里跳”。
第280节
日期:2009-06-0909:44:46
兄弟
马寅初喜欢以“兄弟”自称,而且,不分场合,也不论对象的年龄大小、职位高低,一概如此。1951年,已过古稀之年的马寅初就任北京大学校长。在北大师生欢迎马寅初的大会上,马对北大师生说:“兄弟很荣幸来到北大做校长。兄弟要和大家提出三个挑战:第一,兄弟要学俄文。……第二,兄弟要骑马、爬山。……第三,兄弟冬天洗凉水澡。”
1951,在北京大学的民主广场举行校长马寅初就职典礼,场面庄重热烈,马寅初在致辞中仍然自称“兄弟”,他说:“‘兄弟’既受政府任命我就依照政府意旨做事,希望大家互相学习、互相帮助,努力完成我们的任务。”
马寅初在北大演讲,常对学生自称“兄弟我”。73岁那年,他讲话的第一句话经常是:“兄弟今年七十三岁……”
每逢北大开全校大会时,马寅初总是笑容可掬,用他那浓浓的江浙音,讲上几句“兄弟我,代表北京大学……”之类的开幕词。然后,他便打开随身携带的小马扎,打横坐在报告人的身边,同全校师生在一起认真听讲。
在马寅初主政北京大学期间,每年除夕都在大膳厅举行全校新年团拜会。新年钟声一响,马寅初准时出现在全校师生面前,或因兴致佳好,或因酒后微醺,总是红光满面,必以“兄弟”自称,向全校师生祝贺新年。
日期:2009-06-0920:16:43
演讲
马寅初一讲话便爱跑题。北大开学生运动会,学生们都希望马寅初到会,一般他都会准时来,如果要请他讲话,他总是要推辞,除非预先为他准备好讲稿,他才会照本宣科念一念。马寅初深知自己兴之所致时有离稿发挥的习惯,因此特别嘱咐要为他代拟讲话稿,要大字书写,要用“你们大学生”,不能用“我们大学生”,他说“我到时只管照本宣科好了”。说是这么说,到时只要他有感悟就会信口说来无拘无束,这时起草人会惊呼“糟了,糟了”,但北大学生全都不以为意,笑声不断,为马寅初的率性真诚叫好。
印度大学生代表团访问北大,对方领队是教育部长,北大接待当然必须校长出面,外事办自然把校长讲话稿准备妥当,开会前交给了马老,也悄悄嘱咐他事关对外事务千万不要离稿。毕竟马寅初年事已高,离稿自由发言已成习惯,过去有过经验,但遇这种情况由办公室主任在第一排做手势提醒,可往往不起作用,这次为防意外,马寅初想了个办法,让人在他离开讲稿时派人上前送茶,如果还不能制止,就为他打开茶杯告诉他“喝茶”两字。这回管用了,女学生刚送上茶杯轻轻说了“请马老”三个字,他立即有所醒悟,把眼睛又回到了讲稿上,从那以后一直没有离开讲稿讲一个题外的字,让台下关心他的人如释重负。
马寅初搬张椅子坐在台上讲桌旁的场景,北大师生并不陌生。遇有领导人或文化名流来校讲演,他常常这样,以便随时和主讲人交流。一次,国家体委某副主任来北大讲话,按常理,马寅初不用陪同,可他不但往讲桌旁边一坐,而且不断插话,越说越起劲,最后干脆喧宾夺主地批评起一个人来,说这人不爱体育锻炼,身体很差,这样重要的会他竟然不来听讲。被批评的是历史系主任翦伯赞教授。有当时在场的学生回忆,马校长这番背后的“人身攻击”让大家哑然失笑。“眼前浮现翦教授那清瘦、文弱的身影,再看看马校长壮硕的姿容,也真感到马校长的话有点道理”。
1957年4月27日,马寅初在北大大饭厅讲人口问题,事前小饭厅门外“校长办公室布告”牌上有黄纸海报,标题是“请柬”,文字要点是“我最近研究人口问题,小有心得,谨定于X月X日星期六下午一点半,在大饭厅向全体教授和大学生先生们汇报学习心得,敬请到时到场指导”,最后是端正的个人签名:“马寅初敬上”。那天他以个人名义邀约大家来听报告,到会的人也很踊跃。马老一边讲中国人口问题的严重性,一边预测中国人口发展趋势,下边听讲的人议论纷纷,不时有人向台上递送条子。
马寅初讲演那天,台下有一张条子传到主持人高望之手里后就中断了历来的传递流程,这时台下传来嘘声不断,马老立即停止讲演前后左右光顾,发现这是针对主持人的,立即说“拿来拿来,你不要贪污嘛”。高望之红着脸立忙从提包里拿出一个条子,双手恭敬地把它送给了马老。马老接过条子说“我看看这是什么不得了的问题”,当即举着条子表态:“我先念念吧:马老您是哪个马?是马克思的马,还是马尔萨斯的马?”稍稍停顿,“我现在就回答:我首先是马寅初的马,也是……”此时马寅初的话被台下暴风雨般的掌声打断,一个74岁的老人,当众说出这样充满个性魅力的话语,让人赞羡不已。稍顷,马寅初接着说“也是马克思的马!”语言果断,声调铿锵。台下又是一阵阵雷鸣般的掌声。下面的话就是批判马尔萨斯的人口论,表示那和我马寅初的观点绝不相同。
有一次李富春副总理来北大讲话,马寅初一会儿称他为李先生、李副总理,一会儿又冒出个“李副总统”。让很多学生想起了李宗仁。康生来校讲话,马一会儿称其为“康先生”、“康生先生”,一会儿又称“康生同志”,到了最后,同志、先生称号全免,直呼其名:“现在请康生讲话!”
第281节
日期:2009-06-1008:53:08
百年
1982年5月10日,马寅初肺炎复发,病逝于北京医院北楼病房。他走完了整整一个世纪的人生历程,驾鹤西行,魂归道山。应了一句中国的老话——仁者寿。
马寅初百年后,他的墓前有一幅挽联写得好:老师在旧社会不畏强暴,敢怒敢言,爱国一片赤子之心,深受国仁敬重;先生为新中国严谨治学,实事求是,坚持真理不屈不挠,堪为晚辈楷模。”
日期:2009-06-1009:14:48
评定
马寅初与刘大钧、何廉、方显廷并称民国的中国四大经济学家。林毅夫、胡书东在《中国经济学百年回顾》讲到:“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在国外接受过严格、系统的经济学理论和方法的训练,同时又都怀着强烈的救国救民意识,努力用先进的理论的方法研究、解决当时的中国本土经济问题”。
马寅初由于仗义执言在20世纪40年代受到过国民党当局的拘捕、关押和软禁,也受到过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特务的恐吓与殴打,然而,马寅初不改初衷。郭沫若曾经这样称赞:“你这个马寅初啊,可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爆的响当当的一枚‘铜豌豆’。”当时的舆论界认为:“今日马寅初先生在中国经济学界的声望和地位,可与过去文学界的巨人鲁迅相比。在争取国家自由、民族解放的过程中,马寅初与鲁迅一样,遭受着恶势力的仇恨,但却雄视阔步于各种压迫之下,始终敢说,敢笑,敢怒,几十年来态度一贯。”
粉碎“四人帮”后的第三个夏天,主持平反冤假错案工作的中央组织部长胡耀邦在认真审阅有关马寅初的材料后,动情地说:“当年毛主席要是肯听马寅初一句话,中国今天的人口何至于会突破十亿大关啊!批错一个人,增加几亿人。我们再也不要犯这样的错误了。共产党应该起誓:再也不准整科学家和知识分子了!”
重庆《新华日报》为马寅初六十岁辰送去的寿联是:“不屈不淫征气性,敢言敢怒见精神。”
1941年3月30日马寅初六十寿辰,周恩来同董必武、邓颖超联名送了对联:桃李增华,坐帐无鹤;琴书作伴,支床有龟。
现任北大校长许智宏在纪念座谈会上称之为“永恒的北大之光”,高度赞誉:“马寅初先生的风骨不仅传承了北大精神,而且发展了北大精神。”
宋运郊:六十余年来我见过许多许多校长,最让我敬佩的还是马老,马寅初校长。在我心中,没有一个校长能够超过他。
研究者称,马寅初在50年代“单枪匹马”挑战主流意识形态,与“北大之精神”若合符节。
有一本关于北大校长的书,写马寅初那篇,标题赫然是:为真理而死,壮哉!为真理而生,难矣!
日期:2009-06-1018:41:21
三十一、吴宓
吴宓(1894-1978),字雨僧、雨生,笔名余生。陕西省泾阳县人。民国著名西洋文学家,比较文学家。
关键词:
名字、少年、癖怪、逸事、风采、学道、为师、红楼、性情、
真诚、自剖、师生、素友、激恋、抉择、晚景、悲逝、评析
日期:2009-06-1018:43:24
名字
吴宓原名吴玉衡,乳名秃子。“玉衡”为北斗七星之一。由于吴宓自小体弱,1901年,祖母大宴宾客,请吴宓的姑父、诗人陈伯澜为孙子更名,以破除不祥,增强体质。不知是否酒后糊涂,陈伯澜挥笔写下“陀曼”二字,从此,吴玉衡也就变成了吴陀曼。
“吴宓”之名是吴宓1910年报考清华学校时自己所取。当时他随手翻《康熙字典》,闭目一指,得一“宓”字,遂自称“吴宓”。1912年春,清华学校因清廷倒台,民国改制而暂时休学,吴宓转入上海圣约翰大学读书。当时,圣约翰的一些同学嘲笑吴陀曼为北方“乡下人”,他们趁吴陀曼课间外出,在黑板上写下“糊涂men”(谐音吴陀曼)几个字。从此,吴宓决定以后在发表言论的场合,使用“吴宓”,而不再用“吴陀曼”。
吴宓被同学嘲弄之事传开后,一日的国文考试课上,国文老师庞先生提出要为“吴陀曼”改名。庞先生问,“陀曼”二字是否出自“曼陀罗”?吴宓回答,是。庞先生说,“曼陀罗”语出佛典,是名词译音,指的是“红莲花”。“曼陀”二字万不可前后倒置。说罢,庞先生径自在试卷上将“吴陀曼”改成了“吴曼陀”。课堂上,吴陀曼并未否决老师的建议,点头称是。但他的名字是祖母之命,姑父所取,得到了全家人的同意,弟妹都以“曼”字排行,怎敢轻易改动?所以,在以后的岁月里,吴宓不论走到哪里,总是对人说起,他原名“吴陀曼”。
在哈佛大学读书期间,吴宓结识了陈寅恪。陈告诉吴宓,“曼陀罗华”(Mandara)本是梵文名词译音,“曼陀”二字正如“威廉”、“亨利”,决不可颠倒为“廉威”、“利亨”,所以“陀曼”一名实在不通。
吴宓字“雨僧”,世人多认为此应出自蒋捷那首沉郁感人的《虞美人??听雨》:“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一句。
日期:2009-06-1018:44:42
少年
吴宓不到一岁生母李孺人即病逝。吴宓对于其母的音容笑貌毫无记忆,也无法想象,为此,他引为终身之恨。很多研究者认为:吴宓幼年母爱的缺失影响了他一生的情爱观。
第282节
吴宓因幼年丧母,祖母怕吴宓无人照顾,做主将3岁的吴宓出为其叔父吴建常(称仲旗公)的继嗣。仲旗公在1987年的陕西乡试中被录为副贡生,少年得志,弯弓骑射,西出阳关,欲在边塞建功立业。辛亥前后,仲旗公曾官至陕甘都督的参谋长兼秘书长、凉州副都统,辞官后赋闲沪上。吴宓对仲旗公的学问、修养、道德、行谊深为佩服,对仲旗公一生受女人爱慕的女人缘也羡慕不已。连仲旗公在沪涉足风月场中,引来名妓争相求宠、争风吃醋的风流行为,也为吴宓所称道。吴宓独遗憾仲旗公没有“早以女子之心理及恋爱之技术”传授给自己,致使自己在情场中追逐多年,却总是失意人。
吴宓成年成名后,他的同乡民国元老于右任在一首诗里这样写到他们父子:
泾阳吴老字仲旗,其子之名号陀曼。父为大侠子学者,我亡命时蒙疏饭。
仲旗公远在西北边关求功名,所以吴宓的实际生活还是由父亲芷敬公及续弦雷孺人照料。祖母杨太淑人怕吴宓受后母虐待,便亲自照料吴宓。1905年冬,吴宓被送往三原县北城,师从泾阳王麟编读书。祖母随同吴宓移住三原,陪伴孙儿读书,直到第二年6月病逝。
吴宓在祖母的溺爱下生活了12年,但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份有益的赐予。晚年,吴宓曾在自编年谱中追忆祖母对自己的溺爱,反思这份溺爱对自己的影响:“(1)溺爱,纵容过甚。不但使全家人皆不服,且养成了宓之许多不良的性行、习惯。(2)宓一生感情,冲动甚强。往往以一时之感情所激,固执私见,孤行己意,不辨是非,不计利害(后乃悔悟)。又自己勤奋劳苦,而不知如何寻欢求乐,无逸豫之情,少怡悦之意。即是:能工作,不能休息。能紧张,不能纵逸。对人,则太多计较与责难——以上皆类似(杨太淑人)之个性,由不自觉(无意)的摹仿而来者。”
一次因为祖母和继母的矛盾,吴宓遭受了平生“只此一次”的体罚:
1904秋,某夜。宓读完《左传》中陈公子完奔齐一长篇,能背诵,杨太淑人始同宓寝,时已甚迟矣。中宵,杨太淑人忽起,将宓重责痛打一次,就炕铺上压宓俯卧,用两手力拧(扭,扯)宓臀、腿、臂等处之肌肉,至于红肿,宓大哭叫。芷敬公不敢来,雷孺人不便来。独有刘妈闻声驰至,涕泣抱宓于怀,极力救护,劝止。杨太淑人旋即放手,侧坐。泪如雨下。久之,杨太淑人自往外间堂屋正中椅上端坐,刘妈侧立,扶持宓跪于其前。杨太淑人坚持送宓至井边,命宓即投井死。刘妈苦谏,相持。其后各自静默,直至明晨,始各归,寝息。
日期:2009-06-1018:47:13
癖怪
有人爱马,有人爱狗,有人爱猫,吴宓独爱骡。
1942年夏,吴宓开始为骡作诗。1950年,他作《悯骡诗》,称之为《骡史》,其中四首,是专为他所爱的骡而作,名为《某骡(黑而牝,最美)之自传》。
1899年,时年6岁的吴宓发现自己有一个极为特殊的爱好:喜欢自家的骡子。吴家养有两匹驾车、拉碾磨的骡子,一牝一牡。红色的骡小姐,性情温顺,青栗色的骡小伙儿,性情刚劲。吴宓开始与家中的骡马戏狎,注意其性动作。他幼年时的男女性知识,多得之于骡马。他曾突发奇想,欲变身为骡。他在家中碾磨房中,扮作骡子,俯伏在地,让仆童拿来骡子驾车时用的鞍勒羁衔,给他披挂在身。当骡项圈(夹脖子)挂到肩上时,太大的项圈,可使他全身从中通过。
1905年10月中旬的一天,吴宓乘姨母家纯黑色骡小姐所驾的车赴西安。这次西安之行,姨母家黑色的骡小姐给吴宓留下了难忘的思念和怜悯:“此骡亦美女子身,今日为载送我来此,行如是之速,路如是之远,乃不赏其功劳,不速给饮食、休息,而痛施鞭打,骡诚冤且苦矣!我未能救护、抚慰,对骡实惭感交并。我中夜醒,不知骡在彼店亦能安息否?不受一群客骡之欺凌、亵扰否?……过后,宓恒念及此骡。直到1950年阳历二月初,始为此骡赋成一律,如下:‘冬昼已完百里程,河坡上下更牵擎。街衢历历行无尽,灯火家家痛此生。行缓立遭鞭背急,身疲未觉压肩轻。娇娥强忍千行泪,旅店中宵自洒倾。’”
骡一般不能生殖。1908年的某一天,已经懂事的吴宓问叔父仲旗公:“骡何以不能传种?”回答:“因生殖器不完全。”多年以后,吴宓在亚里士多德的著作中得到了关于骡不能生育的另一种解释:由于牡骡的精液过冷。
吴宓对骡小姐的生活关怀备至,观察入微。到晚年他都能记起每次出行时,驾车的骡小姐的颜色和性情,途中骡小姐的遭遇。连骡小姐遗尿的姿势、角度、时间、频数(冬夏之别)、地点,以及身在闹市、稠人之中,畏人窥看的含羞程度,吴宓都观察得十分清楚,并一一记录。吴宓在文中还记录了他是如何“抚摩骡之臀股,心殊爱之”,以及左手擎起骡小姐的尾巴,详细窥看其阴部的情节。
吴宓来北京后,最爱的依然是家乡的骡小姐,他对家乡的骡小姐的赞词是“美”、“甚美”、“极美”。在北京清华学校读书时,他认为北京驾车的骡子,皆身行丑怪,尾骨不耸,臀部肌肉不丰满,毛色不美,远不及他家乡的骡小姐可爱。
1950年2月,吴宓为自己17岁(1910年)那年遇到的黑色骡小姐写下了《美骡传记》。他对这位“美骡之动作及情态”印象很深,感觉“甚美”。他的五首七律中的两首,内容分别是写这位正值妙龄的骡小姐的大小便,诗云:“已过长衢土辙安,汗流身热胃肠干。渐抟玉液成浓块,更炼金丹作巨丸。节节竹环蛇出洞,高高金座珠堆盘。频看尾举连排泄,妙龄食量可惊叹。出城骈列暂盘桓,肃立风从尿始湍。蹲股不胜羞欲掩,开关乍见射成澜。微闻芗泽无声响,累皱红巾畏客看。躯体松舒诸事办,长途奋进敢辞殚。”
第283节
日期:2009-06-1110:36:45
逸事(一)
吴宓在美国留学时,因受陈寅恪的影响,好购书。据说当时吴宓一时冲动,不惜血本花费60美金(时官费留学生每月官费100美金),把摆在书店极少有人问津的全套《莎士比亚全集》各家注释汇编本共19巨册买了回去。吴宓归国之时,费心尽力将这套书运回国内,日后多年未用。抗日战争爆发后,吴宓颠沛流离,数次搬迁,因没有合适的存放场所,吴宓只能一直随身携带此书,既费钱又费力,竟成为一件劳心耗力的累赘。1947年,吴宓再也不堪此书负累,忍痛割爱,售与孙大雨,才算扔去了一个累赘。
吴宓终其一生反对白话,但他却曾有过白话文的作品。1928年,吴宓南下拜访毛彦文,毛彦文请吴为其主编的《每周妇女》撰写过白话论文一篇。该文题目为《文学与女性》,署名王志雄。
1937年7月7日,香山慈幼园举办第三次回家节,时熊希龄、毛彦文夫妇在青岛,未返回北平参加回家节。吴宓在报纸上看到,熊希龄不能参加回家接的原因是患病,他认为,熊希龄患病是假,以生病为托词,“安居逸乐,惮于跋涉,懒于应酬”(吴宓日记)是真,并认定熊之所以如此,大概是听从毛彦文的主张。
1937年11月10日,吴宓离开北平,坐船去青岛。船上非常拥挤,到处是逃难的人,船舱中几无立足之地,幸好当时吴宓还有床位。吴宓记载,当时满目都是拥挤的人群和杂乱的行李,有一个广东的商人携带生螃蟹一篓,不小心螃蟹从篓子中爬了出来,有一只还爬到吴宓的床上,吴宓大惊,忙起身抓螃蟹。经过一通折腾,他终夜无眠。
吴宓出版他的《诗集》后,有学生借口研究典故,追问每一首诗的意思。有的吴宓乐意说,有的则闭口不语。可最终吴宓像个不设防的城市,一攻就倒,禁不住学生接连追问,便一股脑地说了出来,连他意中人的小名儿都说出来。随之他自觉失言,就像顽童自知干了坏事,惶恐地伸了伸舌头。
民国有几位学人,日记以记琐事著称,为赵元任,鲁迅,吴宓。比如《吴宓日记》1938年2月25日说:“公超陪宓至交通银行,以国币三十五元,换得港币三十二元,公超借去宓港币十元$10H.K.(始终未还)。”
1938年,在蒙自,吴宓与汤用彤、容肇祖、贺麟、沈有鼎、钱穆、姚从吾等人租住在校外以东的一幢西式楼房,吴宓为之命名“天南精舍”。《吴宓日记》中记载,天南精舍“其时在校外之东,法国医院旁,有西式二层楼房一所,红顶,黄壁,在一有围墙的菜园中。并多花木,缤纷斑斓,景色甚美。此房俗称红楼,原系法国人造。”入住“天南精舍”的联大教授们推举吴宓为社长,浦江清为经理。他们雇佣人买菜、做饭、挑水、送信。吴宓制定了规章,房租照室分担,有每月五元、六元、七元三种房,伙食和杂费由全体入住的社员平摊。每人每月大概共需要十二三元。钱穆在《师友杂忆》中回忆这段难忘的生活时写道:“余等七人各分居一室,三餐始集合,群推雨生(吴宓)为总指挥。三餐前,雨生挨室叩门叫唤,不得迟到。及结队避空袭,连续经旬,一切由雨生发号施令,俨如在军遇敌,众莫敢违。然亦感健身怡情,得未曾有。”
日期:2009-06-1110:41:05
逸事(二)
在西南联大时,联大师生的住所常遭日机空袭,居住环境非常不好。《吴宓日记》中有不少记述宿舍受震后的情景:“夜中,风。宓所居楼室,窗既洞开,屋顶炸破处风入。壁板坠,壁纸亦吹落。弥觉寒甚。(1940年10月23日)
舍中同人皆外出,宓即扫去窗上之积土,悄然安寝。寓舍仅斋顶震破数方,檐角略损,玻窗震碎。及宓归,飞落之瓦石尘土已扫除净尽矣。(1941年1月29日)
4:00抵舍,则本舍仅萧蘧小室屋顶洞穿方寸之孔。一铁片落床上。宓室中尘土薄覆,窗纸震破而已!(1941年4月29日)
我这间屋子虽不漏雨,那边F.T.(指联大外文系教授陈福田)和岱孙的房里,已经大漏特漏,雨水一直滴流到下面皮名举的房里,湿了一大块地。……你看,我们这窗子是开敞的,对面板壁上轰炸震破的宽缝,用厚纸糊着的,纸又都吹破了。我的床正迎着窗口进来的过堂风,所以昨夜我受了寒。今晚,陈省身先生已经用他的行李包把窗口严密的堵起来,现在风雨一点都不能侵入。(1941年5月28日)”
吴宓在西南联大时,交游广泛。吴宓交往过的有关麟征、杜聿明、黄维、宋希濂、张耀明等军人,有云南财政金融首脑缪云台,还有“装饰摩登而别致”的著名女土司高玉柱,等等。
吴宓和关麟征都是陕西人,有乡谊,交往颇多。两人交往多以清谈为主,但吴宓有时也请其办事,诸如请关介绍搭乘军车或托运衣物,办通行证等。吴宓离开昆明赴成都前,关先后两次赠金共两万元,“宓略辞而后受之”(《吴宓日记》1944年9月1日)。当然,吴宓也会为关办事,比如为关当枪手,“代关将军作贺中央宪兵十三团龙团长夫人三十寿诗云:‘妙誉英才伉俪坚,天真挥洒对婵娟。箫新剑气冲牛斗,三十功名奏捷先。’”此后,吴又代第九集团军兵站分监葛某“撰关麟征将军太翁寿诗云:‘一乡钦德望,廿载侍戎机。教子成名将,摧胡屡合围。天应赐寿考,人共说神威。忠孝心如镜,终难万古霏。’”但吴宓从骨子里瞧不起关麟征,他在日记中写道:“关将军纠合昆明画家,强其作画140幅,以遍赠在文山训练中国军官之美国军官140人。且各另画一幅,以赠关将军。(当场发纸)噫嘻,职之不修,军不能战,见讥于美人,而徒以私情交欢。且慷他人之慨,勒命画家献纳,未免贪且暴。将军过矣!”
吴宓胡子茂盛,有学生形容他两边脸上的胡子永远不能一样:刚刮了左边,等刮右边的时候,左边的又长出来了。抗战期间,有人在生活导报上刊登了一篇文章《胡子先生——吴宓》,吴宓看后勃然大怒,认为作者不但对他的思想不够了解,胡子先生的绰号,也有违尊师重道之旨。随即写数千言的《读后感》对其进行批驳。
一次,在西南联大附近,吴宓看见一个国民党军官正举枪打鸟,上前劝阻道:“子弹最好留下打日本人,打鸟太可惜了。”军官一时不明底细,不发一言。此时正有几个学生经过,向吴宓鞠躬问好,军官方知其为一穷教授,便要上前发难。吴宓见状,忙与学生一起离开了。
1948年,法国驻汉口领事派仆人给吴宓送请柬,仆人到吴宅时,吴正和客人聊天,仆人便喊道:“哪个是姓吴的,出来接东西,我是法国领事派来的!”吴宓很是生气,怒斥仆人无理,仆人也不甘示弱,出言不逊。吴生气地拿出手杖,“啪”地打在桌子上道:“我要打你!”仆人见状,慌不择路,边跑边说:“你敢打!我到法国人那里告你去!”吴宓追出门去嚷道:“去告诉你们领事,让他明天来给我赔礼道歉!”
1949年以后,吴宓在西南师范学院任教。一次,一位女教师为吴宓编织了一双毛线袜子,吴给了那位女教师100元。有人对吴宓说:“一双袜子值多少钱?你给的太多了。”吴宓回答:“多乎哉?不多也。我把袜子的成本费、劳务费,还有无价的感情都算在里面的,我给她的不算多。”
又一次,中文系一位教师向吴宓借了五元钱,说明一周归还。一周过去了,该教师却未还钱。吴宓找上门去,向他讨回欠款。那位教师很不高兴,逢人就说:“吴宓是个小气鬼,借他五元钱还好意思上门来讨。”吴宓则向人解释:“我不是为了五元钱,我是在帮他提高道德修养。”
日期:2009-06-1115:30:59
风采
温源宁这样描写吴宓:吴宓先生,举世无双,见过一次,永生难忘。……吴先生的相貌却价值连城,怪异得就像一幅漫画。脑袋的外形像颗炸弹,也像炸弹一样随时都有可能爆炸。憔悴,苍白,头发似乎就要披散下来,亏得天天早上都要剃须,还保持着一张脸面清楚的边界,脸上多皱,颧骨高耸,两颊下陷,盯着人看的一双眼睛像是烧红了的两粒煤球——这一切全都支撑在比常人长一半的脖颈上,瘦削的躯体活像一根坚固、梆硬的钢条。
因为温源宁的文章是用英文写成,所以,还有一个中文版本是这样的:“吴先生的面孔堪称得天独厚:奇绝得有如一幅漫画。他的脑袋形似一枚炸弹,且使人觉得行将爆发一般。瘦削的面庞,有些苍白、憔悴;胡须时有迸出毛孔欲蔓延全脸之势,但每天清晨总是被规规矩矩地剃得干干净净。粗犷的面部,颧骨高耸,两颊深陷,一双眼睛好似烧亮的炭火,灼灼逼人。——所有这一切又都安放在一个加倍地过长的脖颈上。他的身躯干瘦,像根钢条那样健壮,坚硬得难以伸缩。”
唐振常写道:凡是见过吴雨僧先生的人,总难忘他那踽踽独行、喃喃自语之状。他一个人低着头走,不看前面的道路,不看左右周围的人群,唯喃喃自语,一似重有忧者。
吴宓常穿一袭灰布长袍,戴一顶土棉纱睡帽,一手拎布包,一手拄手杖,走上讲台。打扮虽然古板,吴宓讲的却是纯英文诗歌,而且开讲时,笔记或随身带的纸片连看都不用看一眼,所讲内容脱口而出,一气呵成。他讲到得意时,便拿起手杖,随着诗的节律,一轻一重地敲着地面。
吴宓在清华上课时,主讲英国浪漫诗人和希腊罗马古典文学,他的学生回忆:“雨僧先生讲课时也洋溢着热情,有时眉飞色舞。”
在西南联大时,生活虽然贫困,可吴宓始终注意仪表,每日西装革履。刘兆吉在《我所知道的吴宓先生》中写道:“记得在西南联大,无论在长沙、南岳还是蒙自、昆明,吴先生都是西服革履,脸上的络腮胡刮得光光的。”
第284节
日期:2009-06-1210:15:02
学道(一)
在美国留学十年间,吴宓对19世纪英国文学,尤其是浪漫诗人作品,进行了深入的研究,下过相当的功夫,写下了不少此方面的著述。
1921年,吴宓获得哈佛大学文学硕士学位,他是白壁德(IrvingBabbitt)“新人文主义”的坚实拥趸。
1922年,时在东南大学任教的吴宓与梅光迪、柳诒徵一起创办《学衡》杂志,吴宓任总编辑。《学衡》的宗旨是:“论究学术,阐求真理,昌明国粹,融化新知。”1928年,《学衡》改为双月刊,到1933年停刊,共出七十九期。《学衡》后期,基本上由吴宓一人负责。吴宓曾自称:“谓‘《学衡》杂志竟成为宓个人之事业’者,亦非诬也。”《学衡》于新旧文化中取径独异,自成一派。
吴宓撰写有《中国的新与旧》、《论新文化运动》等论文,采古典主义,抨击新诗,主张维持中国文化遗产的应有价值。吴宓也以中国的白璧德自任。
吴宓回忆同梅光迪的谈话:“梅君慷慨流涕,极言我中国文化之可宝贵,历代圣贤、儒者思想之高深,中国旧礼俗、旧制度之优点,今彼胡适等所言所行之可痛恨。昔伍员自诩‘我能覆楚’,申包胥曰:‘我必复之’。我辈今者但当勉为中国文化之申包胥而已,云云。”这次谈话,吴宓极受感动,引诸葛亮《出师表》中“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句,表示其誓死捍卫传统文化之决心。
吴宓反对白话文,他与胡适在一次宴会上相遇,胡适调侃道:“你们学衡派,有何新阴谋?"吴宓立即用文言文回敬:“欲杀胡适耳!”
一次吴宓上课时,谈及文言文,一边挥舞教鞭,一边怒气冲冲地说:“AslongausWuMilives,wenyanwenwillneverdie!"(只要吴宓尚活一天,文言文决不会死亡!)
吴宓对新文化运动、五四运动很不以为然,他的日记中但凡提到新文化运动,便只有骂语,说新文学是“乱国文学”、“土匪文学”(1919年12月30日),说白话文学是“倒行逆施,贻毒召乱”(1920年2月12日),说“白话文学”、“易卜生”、“解放”是“牛鬼蛇神”、“粪秽疮痂”。
日期:2009-06-1210:16:18
学道(二)
1926年,吴宓回国后,到东南大学担任外文系教授,讲授西方文学和世界文学史等课程,并且常以希腊罗马文化、基督教文化、印度佛学整理及中国儒家学说这四大传统作比较印证。
吴宓是第一个向国内介绍“比较文学”概念的人,首开比较文学研究之先河,因此吴宓被视为研究中西比较文学的先驱者。
吴宓喜爱的中国诗人是杜甫、李商隐和吴梅村,西方诗人是拜伦、安诺德、罗塞蒂。
1936年,外语系学生纪云秀的毕业论文翻译了外国小说《痴情的爱》,吴宓为该文批语如下:“此剧中Christine以一贫女而恋爱一登徒子,自无幸果。剧中主角Christine痴于情,Mizi富虚荣心,Theodore与Fritz虽同为纨绔子弟,但Theodore较Fritz富于理智,态度冷静。此剧场面紧张,趣味生动。译笔甚能表达剧中之情态,对话流利。”吴宓的批语用毛笔小楷书写,隽秀工整,钤有朱文“吴宓”方印。这年外文系学生石淑宜的论文,翻译了外国小说《但尼斯哈加蒂之妻》,吴宓亦用朱笔认真批阅,有眉批,也有夹批,字迹细密清秀,多就所感而批。
吴宓治学态度严谨认真,书写多为正楷蝇头小字,隽秀工整,上面常用朱笔密密圈点、修改。
吴宓记忆力惊人,许多文学史大事,甚至作家生卒年代他都脱口而出,毫无差错。据说,吴宓不仅能用多种语言背诵许多西方文学名作,甚至整篇的莎士比亚的剧本都能全篇背诵。
吴宓常听其他教授讲课,态度认真。刘文典上课,吴宓坐在后排认真听讲。刘文典讲到得意处便问吴宓:“雨僧兄以为何如?”吴宓恭敬起立而答:“高见甚是,高见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