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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秋原传

_9 张漱菡(现代)
  馆中所藏,在那时,除了手抄本与期刊不计外,西方各国文字的图书、小册子,约九百万部,如果一本本地连接起来,足可绕地球一周。
  那里的图书目录,是不用卡片的,而是分类装订成册,然后内面再加以分类。
  如此,找起书来,可以触类旁通,要比卡片更为合用。
  在圆形大阅览室的四周靠墙处,陈列的是两万多部一般参考用的书,这些是可以自由翻阅的。
  胡秋原随着王礼锡走进了这间大圆厅,不禁轻声赞叹:“礼锡,这可真是袁子才所说:‘补生平未读之书’的好地方!
  ”“当然,就是连着看个10年、20年,也看不完的王礼锡答道,“好了,我的固定位子在那边,你赶快先找个空位,再去借书吧眼看王礼锡坐上了他固定的位子,胡秋原心想:“你比我早享受了这么久的福气!
  ”这样想着,不禁朝对方一笑,也就自行找了个空位子,将携带来的拍纸簿和钢笔放在小书桌上,然后才去翻阅书目。
  他手上拿着书目,脑中则思绪纷纭,深感此来不易,半年的时间,绝不能空入宝山。
  然而,在这一片浩瀚的书海中,如果盲目地东翻翻、西看看,那是毫无裨益的,必须拟出一个读书计划,才能有效地吸收知识啊。
  这样想着,他也就静下心来思考了一番,作了个决定。
  那便是,头两个月看哲学类的书,同时看看新出版的自然科学和有关科学方法论的著作。
  第三、四、五这三个月,看经济史、文化史、艺术史以及有关英国、俄国历史之类的书,最后一个月则看新出版的文学作品,以及当前有关政治经济问题的书。
  计划既定,他就不浪费分秒时间,立即填好借书单,借到了康德的《纯粹理性批评》一书,送到中央区的馆员手上,既而馆员将书用车子分送到各借书者的位子上。
  这是他进入大英博物馆了解借书手续和所看的第一本书。
  在此之后,除了星期日或临时有事之外,胡秋原在伦敦的半年间,上大英博物馆的图书阅览室,便是他惟一的工作。
  有时他和王礼锡同往,有时他独自前去。
  出门前,敬幼如会为他准备好一份午餐,几片面包,一块猪排,加上一个鸡蛋,让他带去,中午就在馆中就餐。
  大英博物馆中附有茶室,备有咖啡、红茶和冷热开水,是专门供应阅书者的。
  来到伦敦之后,胡秋原结识了一些新朋友。
  最初的几位,是国民党派到英国留学的,这些人大部分是王礼锡的朋友。
  其中除了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郑震宇外,还有李寿雍、黄少谷、周德伟、贺其燊、余纪忠等人,另外,白瑜、孟广厚夫妇则是胡秋原在上海和邮轮上认识的。
  这些人在海外相遇,都很谈得来,大家也时相聚晤,见面时,除了谈谈家常,偶尔论及学问外,更常谈到日本问题,例如天羽声明,藏本事件,日军在华北各地演习,以及日本在华北的武装走私,致使中国的贸易空前入超,造成了整个财政的危机等等,大家感到,日本得寸进尺,长此退让,决非上策。
  还有一些著作界的朋友,首先,是中英文造诣俱佳的熊式一,他是王礼锡的同乡,江西人,在他出国前,原在北平教书,曾翻译过英国的名剧作家巴雷的《可敬的克莱登》以及另外一些著作。
  种种事情使他感到在国内求发展不易,如不到国外深造,将不会受到重视,甚至会受到歧视。
  于是,他极力节省,积蓄了一笔钱,得以留学英国。
  来英后,经由巴雷的介绍,认识了当时英国文坛的几位名人,如萧伯纳、威尔士等。
  不久,他即开始以英文写作。
  首先,他以孟母三迁的故事,写了一部短剧,名《孟子以前是个坏孩子》(Mencius was a bad boy)。
  后来又写了一部《王宝钏》(The Lady Precious Stream),这个剧本在胡秋原到伦敦后没多久就出版了。
  他对“宝川”的名字不用音译而译为《宝贵的河流》是使其首先得以引人注意之处。
  另一位江西留学生蒋彝,曾在某县当过县长。
  他听说熊式一在伦敦能以英文写书,非常羡慕,便也辞官来到伦敦。
  而他那时的英文程度,还离不开一本汉英辞典。
  但他发愤用功,终于有志竟成,后来,他和熊式一两人都以英文著作在英国成名,一如林语堂在美国成名。
  熊、蒋二人同住一处,蒋在三楼,熊式一租了二楼全楼,有一间大厅,经常招待朋友在他那里聚会。
  他还会做一手好菜,兴来时,就一显身手,让好友们一饱口福。
  因他这里距离汉普斯顿很近,也就成了王礼锡和胡秋原晚间常常去谈天的地方。
  此外中华书局的编辑钱歌川,也正在伦敦研究英国文学,是王、胡的朋友,当然也是熊式一那间大客厅中的常客。
  那时期的伦敦,一如其他欧洲国家的首都或大商埠,也有中国的共产党员。
  胡秋原抵英时,中共在伦敦的党员,约有十余人。
  其领袖人物与天主教的于斌主教同姓同名,也叫于斌,是张学良派去留学的,他的妻子是敬幼如的同学。
  另一人名侯雨民。
  他们定期召开讨论会,也曾邀请王礼锡和胡秋原参加。
  当胡秋原每天上图书馆去之后,敬幼如除了料理家务外,就和陆晶清一起在附近补习英文;星期日或平日下午,陈广生和蔡家兄弟多半会到她们这儿来,享受一顿中国菜,然后到后山的那个运动场去打网球,玩够了才回宿舍。
  敬幼如在北平时就喜欢打网球,经常在球场上驰骋挥拍,后来到了上海,因为没有适当的机会,才停止下来的。
  从5月开始,胡秋原夫妇在伦敦度过了四个月安闲舒适的生活后,9月初的一天,胡秋原照例在华灯初上的时刻,从图书馆回来,走到门口,发现房中没有开灯,原以为敬幼如不在家,但在他推开房门时,意外地听到哀哀啜泣的声音。
  他感到非常惊异,连忙开亮了电灯,这才看到敬幼如正躺在床上泣不成声。
  “怎么了?幼如他大步跨到床前。
  一见到他,敬幼如更是悲从中来,竟放声大哭起来。
  “到底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胡秋原一头雾水,急得手足无措了。
  “桌上有封信,你自己去看敬幼如哽咽地指着桌子说。
  胡秋原心跳加速,赶紧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一封信,原来是香港那家天主教托儿所的护士用英文写的。
  胡先生、夫人:我们不得不伤心地告诉你们,你们的女儿采薇,已在昨晚去世了。
  小采薇自从入所以来,日渐聪明可爱,可是一直患有消化不良的毛病,我们曾请医生为之诊治,但不见起色。
  近一周来,她竟腹泻不止,到了昨天下午,她睡得很好,原以为没事了,不料当晚再来探视时,她已停止了呼吸。
  我们都很难过,但我们确已尽了我们的职责,现在不得不将此一噩耗向你们报告,愿上帝保佑她。
  读完了这封信,胡秋原的一颗心,像是被一柄小刀割开了,痛不可忍,成串的泪珠便顺颊而下,此时敬幼如已下床走过来,抱着胡秋原的手臂,哭道:“这都是我的罪过,要不是我贪图舒服,丢下那么小的孩子不管,怎么会有这种事?都是我,都是我没有尽到责任,是我对不起小采薇,是我害死了她……”她不断地自责着,悲痛不已。
  胡秋原自己也已心碎,却不得不安慰她:“不要这么说,幼如,我也有责任的。
  这不能怪你,只能说,一来是乱世,二来是我们都没有经验,纵使带在身边,也未必就能平安无事,但是,总要尽了人事,才能无愧于心啊!
  ”二人正在伤心悔恨,王礼锡夫妇来了,进房后,陆晶清忙将敬幼如扶到椅子上坐下,然后对胡秋原说道:“这封信是中午之前送到的,小敬看了信,连饭也没吃,一直哭到现在,你看看表,都已经好几个小时了“这么哭是不行的,小敬,你要看开一点王礼锡说,“告诉你一件事,刚才我去看一个朋友,他太太对生儿育女的事很有经验,据她说,有句老话讲‘七生八死’,那是一定的“什么七生八死?”胡秋原忍着悲伤这样问。
  “所谓七生,就是怀胎七个月出生的孩子,可以养得大,可是,八个月出生的,就一定会死,这是自古以来的经验之谈。
  你们的小采薇,不是八个月出世的吗?”王礼锡道,“所以,你们只有认命,看开些,不要太难过“对嘛,也可以说,这是命中注定的,哭也无益。
  小敬听话,你们到我那儿去,一块儿吃晚饭吧陆晶清说着,便替敬幼如整理好蓬乱的鬟发,又拧了把湿毛巾,为对方拭泪。
  敬幼如幽幽地叹了口气说:“七生八死!
  真有这样的事?都是因为参与了福建的事,才害得我东奔西逃,又在海船上颠簸了好几天,小采薇才早了一个多月出世的。
  要不然,怎么会有这种事!
  ”“其实,生死有命,天下事是不能想得这么远的王礼锡对敬幼如说,又拍了拍胡秋原的肩膀,“走,还是到我们那边吃饭去吧“我真的吃不下,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好难受!
  ”敬幼如锁紧眉毛,双手来回地抹着胸口。
  “我也不饿,”胡秋原接着说,“你们两位先去吃吧,等一下我们要是饿了,煮两个蛋,吃几片面包就行了“嗯,那也好,我替你们留点牛肉汤好了陆晶清表示同意,“不过,可不许再伤心了啊!
  ”但是,自从收到那封信之后,敬幼如日夜都以泪洗面,胡秋原也几天无心上图书馆了。
  第三天,梅翊强的太太也来了信报告噩耗,信上所述,与那护士所写的相同,不过在信的后段,也说到七生八死的话,劝慰胡氏夫妇节哀。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胡秋原夫妇心头的创伤才稍稍平息。
  10月初的一天晚上,熊式一来了,正好大家都聚在王礼锡的房中。
  熊式一满面春风地进房后,很兴奋地说道:“向各位报告一件事,我写的《王宝钏》剧本,大有演出的希望呢“噢,那真太好了!
  ”陆晶清头一个抢着说。
  “在什么地方上演?什么时候?”敬幼如也很高兴。
  “很可能先在莎士比亚故乡的纪念堂试演,时间嘛,大概在这个月底,或者下个月初吧熊式一回答:“不过,有个大问题,我实在没办法解决“什么问题?”王礼锡等待着。
  “问题是演员的服装怎么办?我们中国的古装,外国人是不会做的。
  所以,我想来想去,只有来向两位嫂夫人讨教了熊式一说出了他的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二位,替我想想办法?”听了这话,陆晶清大感兴趣,当即笑道:“我想,我们尽力而为,也许可以帮得上这个忙“那就太好了!
  我就先向二位嫂夫人道谢啰熊式一大喜,连忙双手抱拳,作了两个揖。
  于是,他向王礼锡要了一张纸,将剧中人所需的服装,列了一个表,并详加说明,才高高兴兴地告别离去。
  第二天,陆晶清便和敬幼如先行设计,凭过去所看过的舞台上的人物造形作为依据,再考虑到洋人男女身材与中国人之差别,计算好大略的尺寸,然后上街,选购了一批五颜六色的绸料。
  回家后,两人一面商量,一面剪裁,一直忙了半个月,终于大功告成。
  由于这件事,二人兴致昂扬地在谈笑之中忙着,敬幼如丧女之痛,倒为之减轻了。
  胡秋原大事年表1910年 生于湖北黄陂木兰山麓之胡家大湾。
  1921年 入父亲创办之前川中学。
  1924年 入中国国民党,对“唯物史观”发生兴趣。
  1925年 考入武昌大学理预科。
  加入“共青团”,并参加湖北国民党机关报《武汉评论》之编辑委员会。
  1927年 脱离“共青团”,辞《武汉评论》主编职。
  继任“全国学生总会”代理宣传部长,并主编《中国学生》。
  改入武汉大学中文系。
  是年冬,桂系军入武汉,捕杀学生,幸免于难,除夕逃沪。
  1928年 入复旦大学中文系。
  时“普罗文学运动”初起,发表“革命文学问题”批评之。
  著“日本侵略下之满蒙”,是为处女作。
  1929年 任大东书局编辑,以稿费赴日。
  1930年 考入日本早稻田大学政治经济学部,并获得官费补助。
  研读《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及其他西洋历史与哲学名著。
  1931年 归国省亲,因日本发动九一八事变,决放弃学业,留沪著作维生。
  除参加《读书杂志》外,并自办《文化评论》,主张抗日及文艺自由,自称“自由人”。
  1932年 一·二八战事起,为上海学界起草《反对日本进攻上海宣言》。
  同年,与敬幼如女士结婚。
  与左联发生“文艺自由论战”。
  任暨南大学讲师。
  1933年 参加“中国社会史论战”。
  冬,参加“福建事变”,任文化宣传部主任。
  1934年 “福建事变”失败后转往香港,旋被香港政府逮捕,驱逐出境,乃经印度、埃及赴英,在伦敦大英博物馆读书。
  1935年 应“第三国际中国代表团”之邀,至莫斯科参加《救国时报》、《全民月刊》之编辑,鼓吹统一抗日。
  1936年 赴欧参加“和平(反侵略)运动大会”,并在巴黎发起“全欧华侨抗日联合会”。
  是年12月经美返国,因闻西安事变发生,遂暂留美国。
  1937年 在美提倡抗日。
  卢沟桥战起,立即归国。
  南京陷落后在汉口办《时代日报》,主张“巩固统一,抗战到底”。
  1939年 赴重庆,经营印刷厂,并出版《祖国》周刊,后改月刊。
  任国防最高委员会秘书。
  以叶楚伧介绍,重入国民党,并主持《外交季刊》。
  1945年 创办《民主政治》月刊。
  当选国民党第六届候补中央委员。
  因反对“中苏友好同盟条约”牺牲外蒙,被“免本兼各职”。
  1946年 回黄陂恢复前川中学,并任校长。
  1948年 参加制宪国民大会。
  当选第一届立法委员。
  1949年 继往香港,任《香港时报》主笔。
  1951年 举家迁台。
  1954年 任“联合国中国代表团”顾问。
  1957年 进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主编《近代中国对西方及列强认识资料录编》。
  1960年 为雷震案与成舍我发表声明,又发表《同舟共济》,翌年印书出版,轰动一时。
  1962年 卷入“中西文化论战”,与郑学稼控《文星杂志》诽谤。
  1963年 8月,创办《中华杂志》,主张由学术探讨中国前途,提倡“三大尊严”。
  1977年 “乡土文学论战”发生,著文支持乡土文学。
  1980年 为高雄《美丽岛事件》发表社论,劝政府宽大处理。
  1988年 4月,发起“中国统一联盟”,被推为名誉主席。
  9月由美赴大陆探亲访问,并与大陆各界讨论民主统一问题,因此为国民党开除党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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