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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钟为谁而鸣

_18 海明威(美)
  他这时紧偎在姑娘身边,双臂搂者她,下巴贴在她肩上。他躺在那儿,仔细计划着他得干些什么,得怎么干。
  他想,情况并不那么糟,事实上一点也不糟。我不知道别人以前是杏干过这种事。伹是今后,遇到类似的困境,总会有人去干的。问题是如果我们干了这事,而人们也听说了这事。如果人们听说了这事,那就行。如果人们没听说,他们就会奇怪我们是怎样干成的。我们人手太少了,不过为此而发愁是没有意思的。我要用我们现有的力量来炸桥。上帝啊,高兴的是我终于克服了愤怒。愤怒给人的感觉就象在暴风雨中透不过气来一样。发怒是你另一个不该有的奢望-
  “全都计划好了,漂亮的姑娘,”他凑在玛丽亚肩上,温柔地说。“你一点也没被它打扰。你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我们要死啦,伹是我们会把桥炸掉。你不必为此发愁。那说不上是什么结婚礼品。然而人们不是说一夜安眠值千金吗?你安眠了一夜。看你能不能把这当指环戴在手指上。睡吧,溱亮的姑娘。好好睡吧,我亲爱的。我不来弄醒你。我现在能为你做的事只有这一件了。”
  他躺在那儿,十分轻柔地抱着她,感觉到她的呼吸和心跳,住意着他手表上的时间。
 
第三十六章
  安德烈斯在政府军阵地前喊了口令。那是说,他伏在三重铁丝网下陡蛸地朝下削的地方,抬头朝着石块和土坯垒成的胸墙大声呼喊。这里没有延绵不断的防守线,在撞见盘问他口令的人之前,他本可以轻而易举地在黑夜里绕过这个据点,深入政府军的地区。但是,通过这二关卡看来更安全而简单。“你们好,”他大声喊道。“你们好,民兵们!”他听到枪栓往后扳的卡嗒声。接着,在过去一点的胸墒后面,有人放了一枪。枪声砰地一响,黑暗中倏的出现了一道向下的黄光。安德烈斯听到检栓声,立刻卧倒,头顶狠狠地抵住地面。“别开枪,同志们。”安德烈斯喊道。“别开枪 我要过去。”“你们几个人?”胸墙后有人喊着。“一个。我。只有一个,““你是谁?”
  “维利亚赓纳霍斯人安德烈斯〃洛佩斯。巴勃罗队里的人带着份信件。”
  “你带着步枪和弹药吗”“带着,老兄。”
  “我们不放带步枪和弹药的人进来,”那声音说。“三个人以上也不准进东。”
  “我是一个人,”安德烈斯喊道。“有要紧事情。让我过去吧。”他听到他们在胸墙后面说话,伹听不清说什么。接着那声音又喊道。”你们是几个人?”
  “我。只有一个。看天主的份上。”他们又在胸墙后面说活了。接着那声音说。听着,法西斯。““我不是法西斯,”安德烈斯喊道。“我是巴勃罗队里的游击队员,我来带信给总参谋部。”
  “他疯了,”他听到有人在说。“给他扔个手雷。”“听着,”安德烈斯说。“只有我一个。光杆儿一个。我操他妈的就是一个人,别疑神疑鬼啦。让我过去吧。““他说话象个基督徒。”他听到有人笑着说。接着另外有人说,“最好还是给他扔个手雷。”“别,”安德烈斯喊道。“那就错透了。是要紧事情柄。放我过去吧。”
  就为了这种原因,他一直不喜欢出入火线。有时盘问得宽些,但总是不愉快的。
  “只有你一个人?”那声音又朝下面喊道。
  “我操他妈的,”安德烈斯喊道,“我得跟你们说多少回啊?”
  “要二个人,那么站起来,举枪过头,“安德烈斯站起来,双手握着卡宾枪,举过了头。。”
  “现在从铁丝两里钻进来。我们用机枪对着你,”那声音喊道。
  安德烈斯进入第一道之字形铁丝网。“我得用手拨开铁丝网啊。”他喊道。
  “别把手放下,”那声音命令道。  ;
  “我被铁丝网勾住了,”安德烈斯大声说。“还是简单点,给他扔个手雷,”有一个声音说。“让他把枪背着。”另一个声音说。“他举着双手是没法钴铁丝网的。要讲点理嘛。”
  “法西斯分子全是一路货,”另一个声音说。“他们得寸进尺。”“听着,”安德烈斯喊道。“我不是法西斯,是巴勃罗队里的游击队员。我们杀掉的法西斯比斑疹伤寒杀死的法西斯还多。”
  “我从没听说过巴勃罗的游击队,”那人说,他显然是这个据点的长官。“也没听说过什么彼得、保罗和什么其他的圣徒和门徒①。也没听说过他们的游击队。把枪背在肩上,用手钴铁丝网吧。”
  “快钻,别等我们向你扫机关枪,”另一个叫着。“你们真不够朋友 ”安德烈斯说。他正在费力地钻着铁丝网。
  “眵朋友1”有人对他喊道。“我们是在打仗哪,伙计。”“有点打仗的意思了,”安德烈斯说。
①彼得是耶妹十二。徒之一。惲罗原名扫罗,在公元—世纪中,起先着力迫害早期的基督徒。据说有次在去大马士革的路上,耶妹向他显灵,他才皈依基 教,到小亚细亚、希腊、罗马等地热憒宣传基督敉,最后被罗马人所.捕,于公元六七年左右被杀。后来教会尊他为圣保罗。保罗这名字在西班牙语中为巴勃罗,故此处那长官因听到巴勃罗的名字而开玩笑地提起彼得等其他圣徒及门徒,
  “他说什么?”
  安德烈斯又听到卡嗒一声扳枪栓的声音。“没什么,”他喊道。“我没说什么。别开枪,让我从这个他妈的铁丝网里钻进去。”
  “不许骂我们的铁丝网,”有人叫道。“再骂,我们给你来个手雷。”
  “我是想说,多好的铁丝网明,”安德烈斯喊道。“多漂亮的铁丝网。好比天主掉在茅坑里啦。多可爱的铁丝网啊。我快要和你们在一起啦,弟兄们。”
  “给他扔个手雷,”他听到有个声音说。“我跟你说,对付这种鬼把戏,这是最爽快的办法。”
  “弟兄们,”安德烈斯说。他大汗淋漓,知道这个鼓动扔手雷的人完全可能随时扔出来。“我没什么了不起“这我相信,”簌动扔手雷的人说。
  “你说对了,”安德烈斯说。他正在小心翼翼地钻第三重铁丝网,离胸墒很近了。“我一点也没什么了不起。但是事情很要紧。非常、非常要紧。”
  “没有比自由更要紧的事了。”鼓动扔手雷的人说。“你以为有什么比自由更重要的?”他挑衅地问。
  “没有,伙计,”安德烈斯说,松了口气。他知道他面前的是帮狂热分子,那些佩戴红黑围巾的家伙。“自由万岁!”
  “伊比利亚无政府主义者联合会万岁,全国劳工联合会万岁,”他们从胸墒上大声呼应着。“无政府一工团主义和自由万岁。”
  “咱们大伙儿万岁,”安德烈斯喊道。““他是我们一派的,”鼓动扔手雷的人说。“幸亏我没用这个叫他完蛋,“
  他望着手里的手榷弹,看到安德烈斯翻过胸墙,他深深感动了。这个鼓动扔手雷的人双臂搂住他,一手仍握着手榴弹,因此当他拥抱安德烈斯的时侯,手榴弹搁在安德烈斯的肩胛上。他吻着安德烈斯的两颊。
  “还好你没有出事,兄弟。”他说。“还好还好。”“你们的长官在哪儿?”安镰烈斯问。“这里归我指挥,”有一个人说。“给我看你的证件。”他把证件拿进掩体,借着烛光看。一小方折叠起来的印着共和国国旗的绸子,中央盖着军事情报部的公章。一张罗伯特 乔丹用笔记本上的纸写的列具他姓名、年龄、身髙、出生地点和任务的安全通行证,上面盖着军事情报部橡皮图章,坯有给戈尔兹的急件,一共四张折好的纸,用一根绳子扎好,用火漆封好,火漆上打上安在军事情报部橡皮图章木抦顶端的金属章。
  “这个我见过,”这据点的长官说,把那块绸子还给他。“这个你们大家都有,我知道。不过有了它坯不说明什么问趣,还得有这个。”他拿起通行证,又看了一遍。“你生在什么地方?”“维利亚康纳霍斯。”安德烈斯说。“那儿种些什么庄稼?”“甜瓜,”安德烈斯说。“那是世界闻名的。”“你认识那儿的什么人?”。问这个干什么?你是那儿人吗?”“不。不过我到过那儿。我是阿兰胡埃斯①人。”“问我哪个人都行。”
①阿兰胡埃斯在马德里正南,位于肥沃平原上,盛产水果蓰菜,供应马德里市场, 、
  “讲讲何塞〃林贡的摸样吧。”“开酒店的那个吗?”“自然啦。“
  “剃的是光头,腆着个大肚子,一眼斜视。”“这就行了,”那人说,交还证件。“可你在他们那边是干什么的,“”
  “革命前我父亲在维利亚卡斯,“定居下来。”安德烈斯说-“那是在山脉另一边的平原上。革命突然爆发时我们就在那儿-革命开始以来,我就随着巴勃罗一伙打仗,不过,我很着急呢,伙计,得送那份急件,“
  “法西斯占区的情况怎么样?”那军官问。他不着急,“我们今天很热乎,”安德烈斯骄傲地说。“今天公路上热闹了一整天。今天他们把'聋子’一伙干掉啦。”
  “‘聋子’是谁,对方轻蔑地问。 、
  “山里一支了不起的游击队的头头。”“你们都应该到共和国来参军。”军官说。“愚鸞的游击队搞得太多啦。你们大家都该过来,服从我们自由派的纪律。到时候,如果我们想派游击队,就可以根据襦要调派,“
  安镩烈斯这个人的耐心简直好到极点。他心平气和地对付这次过铁丝网的事。这样的盘问一点也没使他着慌。他认为这是完全正常的。”这个人不理解他们,也不理解他们正在做些什么;他满口蠹话,原是意料之中的。慢条斯理的作风也是意料之中的,但是他这时希望走了。
  “听着’好朋友,”他说。“你的话很可能有道理。可是我受命给指挥三十五师的将军送一份急件,天亮时要在这一带山里发动进攻,现在夜深了,我得走啦。”。。。
  “什么进攻?你有进攻的消息吗?”
  "不。我什么也不知道。可我现在必须到纳瓦塞拉达去,到了那里还要上路。带我到你的指挥官那儿去,让他派交通工具把我送去,好吗?马上派个人和我去找他,不要耽搁时间了。”
  “我对这一切非常怀疑,”他说。“还是乘你走近铁丝网的时候,早把你毙了的好。”
  “你看过我的证件啦,同志,我也解释了我的任务,”安德烈斯耐心地对他说。
  “证件可以伪造的,”军官说。“这样的任务,哪个法西斯分子都编得出。我亲自带你去见指挥官。”
  “好,”安德烈斯说。“你去就好。不过让我们快去。”“你,桑切斯。你代我指挥,军官说。“你跟我一样明闫你的职责。我带这个所谓的同志去见指挥官,“
  他们俩顺着山脊背后的浅战壕朝下走,安德烈斯在黑暗中闻到防守山顶的这些士兵拉在长着羊齿植物的山坡上的屎尿的典气。他不喜欢这些象无法无天的孩子般的人;他们肮脏,可厌,不受管束,伹亲切,可爱’无知又愚盡,然而有着武器,因此总是危险的。他,安德烈斯除了拥护共和国之外,没有自己的政见。他多次听到这些人说话,他认为他们所说的听起来往往是很美好的,但是他不喜欢。他想:人拉了屎尿不掩埋,不能说是自由。没有比猶更自由的动物了,而猫是把自己拉的屎掩埋起来的。猫是最好的无政府主义者。除非他们向猫学习埋尿,不然我可不会尊敬他们。
  那军官在他前面突然站住了。“你仍旧带着卡宾枪,”他说。“是,”安德烈斯说。“干暍不?”
  〃把枪给我,”军官说。“说不走你在我背后用枪打我。”“干吗打呀?”安德烈斯问他。“我干吗要从背后打你?”“谁料得到?”军官说。“我谁也不信。把卡宾枪给我,“安德烈斯解下卡宾枪,递给他。“你髙兴拿枪就拿吧“他说。“这样好些。”军官说。“这样我们安全些,“。于是,他们在黑暗中继续向山下走去。 ,“
第三十七章
  罗伯特 乔丹和姑娘一起躺着,他注视着手表,等时间过去。时闾缓慢地、几乎难以觉察地在过去,因为那是只小表,他看不到秒针-但是,他注视着分针,全抻贯注地看着,竟发现简直能觉察到它在走动。姑娘的头贴在他下巴下,他转过头来看表,感觉到她头上的頰发擦着他的脸颊,这短发象貂皮一般柔软,富有活力,滑溜地起伏,正如你松开夹住貂的捕醫机,解脱了它,抱在手里抚换它,光滑的毛抚平以后又翘起来。他脸頰擦藿玛丽亚的头发,喉咙哽塞起来了。他双臂搂着1喉头产生“种落寞的痈楚之感,贯穿着全身;他垂下了头,眼睛凑近表面,只见又尖又亮的针在表面的左半部朝上缓缓移动。他能看清楚它不停地移动着,他这时搂紧了玛丽亚,想延迟时间的进程,他不想弄醒她,但又不能放过这最后一次机会,让她一个人待着,于是他把嘴唇贴在她耳朵后,顒着她的脖子朝上移,感到皮肤滑溜溜的,上面的汗毛怪柔软的。他看到手表上的针在走动,于是更紧地搂着她,舌尖沿着她的脸颊一直移到她耳垂上,沿着那曲线优美的耳轮直移到可爱而饱满的顶部边缘,他的舌头在颤抖。他感觉到这一阵颤抖贯穿了那落寞的痛楚之感,他看到表上的分针朝上移,和时针成了一个小锐角,快到点了。她仍没雇来,于是他转过她的头,把自己的嘴唇贴上去。他们躺在那儿,他只是轻柔地吻着她在睡梦中的丰满的嘴唇,他温柔地在上面吻着,感到嘴蹲取嘴蹲微微地摩擦着,他转身向着她,感到她那颀长而轻盈可爱的身体在麵抖,接着她在睡梦中喘了口气,接着还是在睡梦中也搂住了他,接着她醒过来’嘴唇使劲而着力地贴上他的嘴,于是他说,“你要感到痛的。〃她说,“不,不痛。”“兔子,“ 不,别说话。”
  "我的兔子。” 。”
  “别说话。别说话。”
  于是他们合而为一了,这样,尽管表上的针仍在走动,但是没人看了,这时候他们知道,一个人没有的感受另一个也不会有,此外再没别的感觉了逾是永恒的过去、现在、将来,都是这样。他们现在正在享受的是他们将来不可能再享受的事。他们现在享有,过去享有,一直享有,伹主要是现在,现在,现在,舸,现在,现在,现在,唯有现在,首先是现在,除了你这个现在,没有别的现在,而现在是你的先知。。现在,永远是现在。来吧,现在,因为除了现在只有现在。是軻,现在。现在来吧,只有现在,除了现在什么都不存在,你在这儿,我在这儿,一个在这儿,另一个也在这儿,别问为什么,永远别问,只有这现在;一直下去,但愿永远是现在,永远是现在,因为永远只有一个现在 只有现在,只有一个,除了一个现在没有别的,一个,现在在进行,在升腾,在漂流,在离去,在盘旋,在翱翔,在消失,一直在消失,不停地消失;一个加一个等于一个,一个,一个,一个,还是-个,还是一个,下沉地在一起,温柔地在“起,渴望地在一起,亲切地在一起,幸福地在一起,畚良地在一起,宠爱地在一起,一起伏在土地上,胳膊肘支在砍下来当床睡的松枝上,散发着松枝和夜的气息;现在终于回到了大地上,清臊即将来临。这些想法只在他的头脑里,他一点也没透露出来,他说的是:“啊,玛丽亚,我爱你,我为这感谢你。”
①乔丹在这里套用了伊斯兰教创始人穆罕默德的名言。” 除了安拉没有别的神,而穆罕默德是他的先知。”
  玛丽亚说,“别说话。我们还是不说话的好。”“我必须跟你说,因为这太美了。”“不。”
  “兔子一”
  但是她紧紧搂住他,扭过头去,他就温柔地问,“痛吗,兔
子。”
  “不,”她说。“我又进入了神妙的境界,我也很感澉。”事后,他俩静狰地并排躺着,脚踝、大腿、脣部和肩膀都挨在一起,罗伯特,乔丹这时又看得到他的表了,这时玛丽亚说,“我们的运气真好。”
  “是的,”他说。“我们是很幸运的人。”“没有时间睡觉了?”“没有了,”他说,“马上就要开始了。”“那么,如果非起来不可,我们去搞些吃的吧。”“好啊。”
  “你。你不为什么发愁吧?”“不愁。”“真的?”
  “不愁。现在不。”
  “可你刚才在发愁,
  “有一会儿
  “我能帮点忙吗?”
  “不。”他说。“你已经帮了大忙。”
  “是那个吗?那是为了我呀,“
  “那是为了我们俩。”他说。“不是一个人的事。来,兔子,我们穿衣服吧。”
  但是他的心,他最好的伴侣,正在思量那神妙的境界。她说过神妙的境界。这和英语中的光荣和法国人所写所说的荣耀没有共同之处①。这是西班牙民歌②和唱经③里的东西。这种境界当然也在画家格列柯和诗人圣胡安,德拉克鲁斯以及其他作家的作品中存在着。我不是神秘主义者,伹如果否认它的存在,就等于象否认电话,否认地球绕太阳旋转,或者世间还有别的行星一样无知。
  我们对于该知道的东西知道得真少啊。但應我能活一个长时期,不要今天就死,因为我在这四天中学到了很多人生真谛,
①实际上这个词在英语和法语中眼西班牙语中一样,都猓出同样的拉,“询,“,因此也可以作“神妙的塊界、极乐世界,的解释。这里作者用的西班牙语词儿是大写的,专门意昧着“神妙的境界\
②原文为,特指西班牙南邹安达卢西亚地区的民歌,节奏单调、音调优郁深沉,带有吉苷赛风味。
③原文为,为安达卢西亚地区在复活节前一周中宗敉行列路过时信徒们诵吟的祷文-
  依我看,比我半辈子学到的东西更多。我愿傲个老人,具有真知灼见。我不知道人是否能不断地学下去,还是只能获得一定量的知识。我自以为知道的东西很多,实在什么也不知道。我希望有更多的时间。
  “你教了我很多东西,溧亮的姑娘。”他用英语说 “你在说什么?”
  “我从你那儿学到很多东西。” 、
  “哪里的话。”她说。“你才是受过教育的人。”他想,教育,我受的教育仅仅开了个头,才开了个头。要是我今天死去,那就可情了,因为我现在僅得了一些事理。我难肯定,是不是由于时间短促,使你现在变得过于敏感,才学到了一些知识。然而,并没有所谓时间短促这回事。你应该懂得道理,明白这一点。我到这儿以来,一直生活在这一带山区。安塞尔莫是我最熟悉的朋友。我认识査尔斯、査布、盖伊、迈克①,这些人我都熟识,伹我和安塞尔莫最相熟。满嘴脏话的奥古斯丁是我的弟弟,而我从来没有过弟弟。玛丽亚是我真正的爱人、我的妻子。我从来没有过真正的爱人,没有过妻子。她也是我的妹妹,而我从来没有过妹妹,还是我的女儿,而我永远不会有女儿啦。我不愿意离开这样美好的环堍。他缚好了绳底鞋。
  “我发现生活非常有意思”他对玛丽亚说。她在他身边坐在睡袋上,双手抱着脚踝。有人拉开了山洞口的毯子,他们俩都看到了灯光。这时仍是黑夜,还没有天亮的意思,不过他抬头穿过松林望去,看见星星悬挂得艮低。在这个月份,黎明会来得很
①这些都是乔丹在家乡的肯 朋友。
  “罗伯托,”玛丽亚说,“嗯,漂亮的姑娘,“
  “今天行动起来,我们可以在一起,对喝?”“开始以后,可以在一起。”“开始的时候不能吗?”“不能。你得跟马在一起。”“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不能。我的工作只能由我自己千,你在身边我要操心的。”“一结束你很快就回来吗。”
  “很快,”他说,在黑暗中咧嘴笑了。“走,深亮的姑娘,我们.去吃吧。”
  “你的睡袋呢?”
  “要是你高兴,耙它卷起来。”
  “我离兴。”她说。
  “我来帮你。”
  “不。我一个人来。〃
  她跪下摊开睡袋,把它卷起来,接着改变了主意,站起身来把它抖抖,弄得啪啪的晌申她然后再跪下铺平、卷拢。罗伯特 乔丹提起两个背包,小心地捧着,免得包里的东西从裂缝里漏出来。他穿过松林来到那挂着毯子的冒烟的山洞口。他用胳膊肘推开毯子,进入山洞的时候,他表上是三点缺十分。
第三十八章
  大家都在山洞里,男的站在炉灶前,玛丽亚在扇火 比拉尔已经煮好了一壶咖啡。她叫醒罗伯特 乔丹以后回去根本没睡过,这时正在这烟雾腾腾的山洞里,坐在爱子上,缝着乔丹一个背包上的裂口。另一个已经缝好。炉火照亮了她的脸。
  “再吃些炖肉吧,”她对费尔南多说。“你肚子装满了,就无所谓啦。即使给牛角挑了,也没有医生动手术啊。”
  “别说这种话,大娘,”奥古斯丁说。“你有条老婊子的舌头。”
  他身子支在自动步枪上,枪脚架折起来貼着有网状散热孔的枪简,口袋里塞满了手棺弹,一只肩上背着一袋子弹盘,另一只肩上背着满满一条子弹带。他正在抽烟,一手拿着一碗咖啡,把碗举到屏边,在咖啡面上喷了一口烟。
  “你变成一另活动五金店了,”比拉尔对他说。“带了这些东西,你走不到一百码远。”
  “什么话,大娘。”奥古斯丁说。“一路都是下坡路嘛,““开始下坡之前。”费尔南多说,“哨所那儿有一段上坡路。”
  “我会象山羊那样爬上去的。”奥古斯丁说。“你的兄弟呢?〃他问埃拉迪奥。“你那了不起的兄弟溜号了埃拉迪奥正靠墒站着”
  “住口。”他说。
  他神经很紧张,他明白大家都知道这个。行动前,他总是神经紧张而焦矂不安。他从墙边走到桌边,开始往自己衣袋里装手櫥弹;盛手榴弹的驮篮揭开了生皮盖,靠在桌子的一只脚旁。罗伯特‘乔丹挨着驮篮,蹲在他身边。他伸手到驮篮里拿了四顆手榴弹,有三親是椭圆形的、有祺盘格凹纹的米尔斯型手榴弹①,厚实的铁壳上端有一根用开尾销扣住的弹簧杆和拉环。
  “这些手榴弹从哪儿来的?”他问埃拉迪奥。“这些吗?是从共和国搞来的。老头子捎来的,““好使吗?”
  “分量挺重,不过挺管用,”埃拉迪奥说。“个个都是宝。”“是我捎来的,”安塞尔莫说。“一袋装六十颗。九十磅重,英国人。”
  “你们用过这种手榴弹吗?〃罗伯特‘乔丹问比拉尔。“我们怎么没有用过?”妇人说。“巴勃罗就是用这种手榴弹干掉在奥特罗的哨所的。"
  她一提到巴勃罗,奥古斯丁就破口大骂。罗伯特 乔丹在炉灶的火光中看到了比拉尔脸上的表情。
  “别讲这个了。”比拉尔尖刻地对奥古斯丁说。“挂在嘴上没
田。”
  “手榴弹准能爆炸吗。”罗伯特,乔丹握着一颗漆成灰色的手榴弹,用大拇指甲试试开尾销是不是结实。
  “准能。”埃拉迪奥说。“我们用过的那一批中间没有一个瞎的。”
  “爆炸快不快?”
  “扔到之前不会爆炸。不过够快的。”“那么这些呢?”
  他举起一只食品罐头形的手榴弹,拉环用一条带子绑着 
①因发明家英国人威廉‘米尔斯爵士而得名,…九一五年由协约国军队在笫一次世界大战中首次使用。
  “这些是废物"埃拉迪奥对他说。“会炸。不错。但是只有火,没有弹片。”
  “可是准能炸吗。”
  “哪有准能的事,”比拉尔说。“我们的军火也好,他们的军火也好,没有十拿十稳的。”
  “坷是你刚才说那一种稳炸。〃
  我没说过。”比拉尔对他说。“你问的是别人,不是我。我没见过有哪一种货色是卞字十寧的。”
  “全都能炸。”埃拉迪  坚持说。“说实话吧,大娘“你怎么知道全都能炸?”出拉尔问他。“扔这些手榴弹的人是巴勃罗。你在奥特罗没杀过人。”“那老婊子养的。”奥古斯丁开口说。“别说了。”比拉尔斩钉截铁地说。她接着说,"这些手櫥弹都差不多,英国人。有纹槽的手榴弹使起来要简单些。”
  罗伯特 乔丹想我还是每一扎里每种用一颗吧。不过那有凹纹的扎起来容易些,稳当些。
  “你打算扔手棺弹吗,英国人?”奥古斯丁问。“干吗不?”罗伯特 乔丹说。
  他蹲在那儿拣手榴弹,但是想的却是。”这不行明。我怎么可以在这事情上骗自己呢,这我不明白。敌人攻打“聋子”时我们感到沮丧,就象雪停时“聋子”感到沮丧一样厉害。这就是你所不愿正视的。你不得不千下去,制订了一个自己明知道没法完成的计划。你制订了个计划,而现在你明白这是没用的。唉,在这早燥是没用的。你能用现有的力量攻占两个哨所的哪一个都行,绝对不成问題,可是你没法同时攻占两个。我的意思是说,你是没有把握的。别骗自。啦,黎明快来临了,别骗自己啦,
  想把那两个哨所都拿下来是根本不行的。巴勃穸始终明白这一点。我看他是一直打算开小差的,但是当“聋子”逭到攻击的时候,他明白我们完蛋了,你不能把行动计划建筑在可能出现奇迹的假想基础上。如果你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条件,你会使他们全都栖牲,甚至桥也炸不成。你会使他们全都牺牲,比拉尔、安塞尔莫、奥古斯丁、普里米蒂伏、这个神经质的埃拉迪奥、废物吉膂赛人以及费尔南多,而你的桥还是炸不掉。你以为将出现奇迹,戈尔兹会收到了安德烈斯的信件,停止进攻?如果不出现奇迹的话,你这些命令将叫他们全都送命,玛丽亚也在内。这些命令会叫她也送命。你连她也解救不了吗?巴勃罗真该死,他想。不,别发脾气了,发脾气象吓破胆一样粮糕。不过,你原不该和你的情人睡觉,而应该跟那个女人骑了马整夜到这山区各地去物色足够的人马来使事情办成。他想,是锕,如果我这一来遭到不测,我就不能在这儿炸桥了。是柯,就是这个问题。这就是你不去别处的原因。你也不能派别人出去,因为你不能冒损失人手的危险,以致再少一个人。你必须保持现有的力量,根据它来制订行动计划。
  可是你的计划糟透了。粮透了,我对你说呀。这是夜间制订的计划,而现在已是早晨。夜间制订的计划在早晨用不上。你晚上的想法在早晟是没用的。你现在总算明白了,这是没用的。
  约翰,莫斯比曾侥幸办成过同样几乎不可能办成的事情①,那又怎么样呢?他当然办成过,尽管困难得多。记住啦,别低估突然袭击的作用。记住这一点。记住啦,如果你能坚持到底,那不算蠹。可是这不是你应该采用的方法。你应该使它不仅成为可能而且可靠。可是瞧瞧情况已经发展到了什么地步吧。唉,事情一开头就错了,这种情況加强了灾难的程度,就象湿雪地上滚雪球那样。
  他蹲在桌边,抬头望去,望见了玛丽亚,她在对他傲笑。他也朝她露齿笑笑,但这笑意只停留在表面上。他再挑了四颗手榴弹,放进衣袋。我可以扭松手榴弹中的雷管,就拿它来引爆,他想。手榴弹壳爆裂不会引起不良的后果。掸壳一爆裂,立刻就能引爆炸药包,不会使炸药包飞散。至少我认为不会飞散。我肯定不会飞散。①他对自已说,要有点信心。你啊,昨夜你还在想,你和你祖父多么了不起,而你父亲却是个懦夫,现在显出一点信心来吧。
  他又饍齿对玛丽亚笑笑,伹这一笑仅仅绷紧了颧骨和嘴边的皮肤,这笑意仍然只停留在表面上。
  她认为你了不起呢,他想。我看你糟透了。还有那神妙的境界跟你那一派胡扯,全都糟透了。你有着了不起的想法,是不?你算彻底了解这个世界了,是不?这一切都见鬼去吧。
  别焦媒,他对自己说。别发脾气了。发脾气无非也是一种出路。出路总是有的。你现在不得不解决最棘手的事啦。没有必要只因你将失去现有的一切而否定它。别象一条断了脊梁的该死的蛇那样噬啮自己 再说,你的脊梁并没有断,你这条猎狗。等你受了伤再开始哀叫吧。等战斗打响了你再发怒吧。战斗中有的是时间可以发怒。这在战斗中对你倒有点儿用处。比拉尔拿着背包走到他跟前。
①因为背包里的引壜器、雷管和火幘等物都被巴勃罗偷掉了,乔丹只能考虑把手榷弹扎在安在桥面下关键地点的炸药包上,然后把一大卷漆包线的—端系在手榷弹的拉环上,从桥面上柄挢堍走,一路上放出漆包线,到离桥相当距离的地点,到时侯只消一拉,就能使手榴弹引壜炸药包。但他又怕弹壳炸裂吋,把炸药包一起炸飞了,抟在河里,不能把桥一炸两断,
  “现在结实了,”她说。“这些手榴弹很好,英国人。你可以信得过它们。”
  “你觉得怎样,大娘?”
  她望着他,摇摇头,笑笑。他不知道她这一笑有多深,看来是够深的。
  “不错,”她说。“还能凑合,“
  她接着蹲在他身旁,说现在真要动手了,你觉得怎么样?”“我们的人太少。”罗伯特‘乔丹马上对她说。“我也这样想。”她说。“太少了。”接着她仍对他一个人说,“玛丽亚能独个儿管马,不用我管这个了。我们可以把马脚拴住。这些马是骑兵队的,听到枪声不会受惊。我去对付下面的那个哨所,去承担巴勃罗的任务。这样我们就多一个人啦。”
  〃好。”他说。“我早想到你可能有这打算。”“不,英国人。”比拉尔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别发愁。一切都会顺利的。你得记住,他们不会料到将发生这种事。”“对。”罗伯特‘乔丹说。
  “还有一件事,英国人,”比拉尔用她那粗哑的矂音尽量温和地小声说。“至于手的事一”“什么手的事?”他恼怒地说。
  “不,听着。别生气,小兄弟。至于手相的事情,那全是吉普赛人的胡扯 我拿它来抬髙自己罢了。哪有这种事呢。”“别谈这个了。”他冷冰冰地说。
  “不,她粗哑而亲切地说。”我的话只是骗人的胡扯。今天荽打仗,希望你别发愁。”
  “我不愁,”罗伯特,乔丹说。
  “不对,英国人,”她说。“你很愁,这不是没道理的。不过一切都会顺利的,英国人。我们生来就是为了干这一个的啊。”“我不需要政治委员,”罗伯特 乔丹对她说。她对他又笑了笑,她那粗厚的嘴唇和咧开的大嘴带着一个好看而真挚的笑容,她说。”我很軎欢你,英国人。”
  “我现在不需要这个,”他说。“既不要你,也不要上帝。”“要。”比拉尔用粗哑的声音小声说。“我知道。我只不过想对你说说罢了。别发愁。我们一切都会干得很顺利的。”
  “当然啦,”罗伯特 乔丹淡淡一笑说。“我们当然会这祥的。一切都会顺利的。”
  “我们什么时侯出发?”比拉尔问。罗伯特 乔丹看了看表。“随时都可以出发。”他说。他把一个背包递给安塞尔莫。〃你准备得怎么样了,老头子”他问。老头儿根据罗伯特‘乔丹给他的样品,削了一堆木楔,即将削好最后一个。这些額外的木楔是以防万一的。
  “好。”老头儿说着,点点头。“到现在为止,都很好。”他伸出—只手来。“瞧,”他说,微镦一笑。他的手一点也不抖。
  “好,那又怎么样?”罗伯特 乔丹对他说。“整个手不抖,我总是办得到,你伸出一个指头试试。”
  安塞尔莫伸出一个指头。指头在抖。他望着罗伯特‘乔丹,“我也这样,”罗伯特 乔丹伸出一个指头给他看。"总是这样。那是正常的。”
  “我可不是这样,”费尔南多说。他伸出右手的食指,给他们看,然后伸出左手的食指。
  “你能啐出唾沫来吗?”奥古斯丁问他,对罗伯特,乔丹眨眨眼 
  费尔南多咳了一声,骄傲地朝山洞的地上晬了一口,然后用脚在泥地上擦掉。
  “你这头脏骡子,”比拉尔对他说。“你一定要逞英雄的话,往炉火里啐嘛。〃
  “如果我们不打算离开这里,比拉尔,我就不会啐在地上了“费尔南多一本正经地说。
  “留神你今天啐唾沫的地方。”比拉尔对他说,“说不定正是你离不开的地方。〃
  “这个人老是说丧气话。”奥古斯丁说。他用玩笑来掩饰紧张,这正是他们大伙儿共同的心情。“我是说笑话,”比拉尔说。
  “我也是,”奥古斯丁说。“可操他奶奶的,要等到动了手,我才心安理得稞。”
  “吉普赛人在哪儿?”罗伯特 乔丹问埃拉迪奥。“跟马在一起,”埃拉迪奥说。“你从洞口望得到他。”“他怎么啦”
  埃拉迪奥撂齿笑笑。“害怕极了。”他说。谈到别人的害怕,使他感到安心。
  “听,英国人~”比拉尔开口说。罗伯特“乔丹朝她望去,只见她张开了嘴,脸上露出一副诧异的神色 他一边伸手拔手枪,一边飞快地转身对着洞口。洞口站着一个人,他一手拉开毽子,短自动步枪的锥形枪口露出在肩胛上面;这个人又矮又宽,满脸胡子,眼脸发红,一双小眼睛茫茫然地不知在望着谁。正是巴勃罗。
  “你一”比拉尔诧异地对他说。“你。”“我,”巴勃罗不卑不亢地说。他走进山洞。“喂,英国人,”他说。〃我把埃利亚斯和亚历杭德罗队里的五个弟兄和他们的马带来了。”
  “引爆器和雷管呢?”罗伯特 乔丹说。“还有别的东西呢?”“我扔到峡谷下面的河里去了,”巴勃罗还是茫茫然地不知在望着谁。“不过我想出了一个用手描弹引爆的办法,““我也想到了。”罗伯特 乔丹说。“你有什么酒吗?”巴勃罗疲倦地问他。罗伯特 乔丹递给他那个扁瓶子,他急急地喝着,然后用手背抹抹嘴。
  “你是怎么回事?”比拉尔问。
  “没什么。”巴勃罗说,又抹抹嘴。“没什么。我回来了。”“那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我一时软弱。我走了,可我现在回来了。 他转身对罗伯特 乔丹说,“其实我不是胆小鬼,“可你何止是个胆小鬼,罗伯特。乔丹想。你不是才怪呢。可是我见到你很高兴,你这个婊子养的。
  “从埃利亚斯和亚历杭德罗那儿我只能搞到五个人。”巴勃罗说。“我离开了这儿,一直骑着马奔走。你们九个人是绝对应付不了的。绝对不行。英国人昨晚讲的时候我就明白,绝对不行。下面的哨所里有七个士兵和一个班长,要是有蕾报器,或者他们拚命抵抗呢?”
  他这时打量着罗伯特,乔丹。“我走的时候想,你会明白这是不行的,你就会撤手不干。后来我扔掉了你的器材后,对这件事倒另有一番想法了。”
  “我见到你很髙兴。”罗伯特,乔丹说。他走到他身边。“我们有手榴弹。那也能行。别的东西无关紧要。”
  “唉。”巴勃罗说。“我不为你干。你是个恶兆头。这一切都出在你身上。‘聋子’送命也是由于你。不过,我扔掉你的东西后,觉得自己太孤单了。”“你的妈一”比拉尔说。
  “所以我骑了马去找人,想能不能把这次袭击摘成功。我把能找到的最棒的人找来了。我把他们留在山头上,好让我先来跟你谈谈。他们以为我是头头哪。”
  “你荽想当头头的诺,”比拉尔说,“你是头头。”巴勃罗望着她,一句话也没有。他接着直截了当地悄声说,“‘聲子’出事以后,我想得很多。我看嗶,如果我们不得不完蛋的话,就一起完蛋吧。可是你啊,英国人。我恨你给我们带来这厄运。”
  “不过,巴勃罗一”费尔南多开口说。他衣袋里装满了手榴弹,一个肩上背着一条子弹带,他还在用一块面包抹他盘子里的肉汁。“你认为这一仗不会打赢?可前天晚上你说过你相信会打赢的。”
  “再给他些炖肉,”比拉尔恶狠狠地对玛丽亚说,然后眼色变得温柔些,对巴勃罗说。”你到底回来了,呃。”“是啊,太太,”巴勃罗说 
  “好,欢迎你,”比拉尔对他说。"我原想你还不至于堕落到那种地步。”
  “这次出走了,叫人感到孤单得受不了,”巴勃罗悄悄地对她
说。
  “那种事叫你受不了。”她嘲笑他。“十五分钟就叫你受不了“别取笑我,太太。我回来啦。”
  “欢迎你。”她说。“刚才我不是已经说了吗?喝了啪啡,我们走。这么做作叫我厌烦了。”“那是咖啡吗?”巴勃罗问。"当然罗,”费尔南多说。
  “给我一些,玛丽亚,”巴勃罗说。“你好吗?”他看都不对她
  “好,”玛丽亚对他说,端给他一碗咖啡。“你要炖肉吗?”巴勃罗摇摇头。
  “独个儿真不是滋味呀,”巴勃罗继续向比拉尔解释,好象在场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我不喜欢孤单单的。明白吗?昨天一整天我为大家的利益做事,不觉得孤单。可是昨天晚上哪。好家伙真不好受啊!”
  加略人犹大,你的臭名昭著的老袓宗,最后是上吊自尽的①。”比拉尔说。
  别这 样跟我说话,太太,”巴勃罗说。“我回来了,你没着见吗?别讲犹大什么的了,我回来了。”
  “你带来的是些什么人?”比拉尔问他。“带来的人可顶用都是好汉,”巴勃罗说。他趁机正面对她望了一眼,然后望着别处。
①耶稣十二门徒之一犹大为了三十块银洋,把耶稣出实给罗马统治者。等到耶稣狻定了死罪,犹大后悔了。他 把那三十块钱,拿回来给祭司长和长老说,我卖了无華之人的血,是有罪了。他们说,那与我们有什么相干,你自己承当吧。犹大就把那银钱丢在殿里,出去吊死了。”(见‘圣轻㈣马太禰者、第二十七鞏苐三到五节)
  “好汉和傻子。准备送死就是了。配你口味的。你軎欢的就是这种人,“
  巴勃罗又朝她的哏睛望着,这次不再往别处看了。他那双眼睑通红的小小的渚眼直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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