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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美学史

_33 卢善庆(现代)
接着,刘师培又论述了八股文起源于曲剧的问题:
元人以曲剧为进身之媒,……明人袭宋、元八比之体,用以取士,律以曲剧,虽有有韵无韵之分,然实曲剧之变体也。如破题、小讲,犹曲剧之有引子也;提比、中比、后比,犹曲剧之有套数;领题、出题、段落,犹曲剧之有宾白也;而描摹口角,以偪肖为能,尤与曲剧相符。乃习之既久,遂诩为代圣贤立言。……故知八比之出于曲剧,即知八比之文皆俳优之文矣。乃近数百年之间,视八比为至尊,而视曲剧为至卑,谓非一代之功令使之然耶①?
他从八股和曲剧在内容上、结构上,乃至形式上(“整齐可观,高下可诵”
②)。揭示出相互关系,说明了曲剧乃为八股之先导,指出后人重八股、轮曲剧的观点的荒谬。这既证明了晚清资产阶级著作家轻视孔孟之道的八股,而重视俳优之文、民间戏曲的地位、作用和价值,也证明了他们顺应历史发展的时代要求,能够从历史事实出发,提出自己的见解,带来
①刘师培:《中国中古文学史。论文杂记》,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133页。
②恩格斯:《〈反杜林论〉材料》(1876—1877年)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卷二十,第67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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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上的新意。
其二、对历代作家作品的分类的研究和探讨。
比如,刘师培划分汉赋为两类:“客主赋以下十二家为一类”
;余者之赋,按抒情、铺叙、哲理之性质,称为写怀之赋、骋辞之赋、阐理之赋,指出:
写怀之赋,其源出于《诗经》。骋词之赋,其源出于纵横家。阐理之赋,其源出于儒、道两家①。
所谓“写怀”。即“言深远思,以达一己之中情”
;所谓“骋辞”
,即“纵笔所如,以才藻擅长”
;所谓“阐理”
,即“分析事物,以形容其精微”
②。这三条夹注,不能等闲视之。因为刘师培深感对于这个问题研究和探讨,“近代校雠家。”也很少论及。而他显然吸取了西方文艺学、美学的新概念,才作出了抒情、铺叙、哲理的划分,并追溯到先秦文学作品,确有高人一等之处。
但是,刘师培对此后的作家作品的分类,到处套用了先秦九流十家为旨归,就显示了其思想方法上的机械、刻板,乃至僵化。尽管在其中不乏有精到之处(如,把韩愈、柳宗元、欧阳修、曾巩等人的古文归入儒家类;又如,把“发乎情,止乎礼义”
、“温柔敦厚”的子建之诗和“惓怀君父,希心稷、契”的少陵之诗归入儒家类,把“澹雅冲泊”的渊明的诗归入道家类)
,但把李白归入纵横家类,把苏轼归入道家类,储、
①刘师培:《中国中古文学史。论文杂记》,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16页。
②同上,第1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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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归入农家类,黄庭坚归入法家类,就不免有些牵强附会了。
先秦时代的纵横家从事政治外交活动,奉使四方,善于辞令,文以论事为主。而李白作为一个“仙才”
,他的诗超然飞腾,慷慨激昂,雄奇豪放,语言流畅自然,音律和谐多变,风格瑰玮绚烂,具有浪漫主义色彩;更何况李白诗歌本身没有涉及到外交政令,而只是对当时的朝政有所指责,怎么能够把李白归入纵横家类呢?苏轼为唐宋八大家之一。其文明白畅达,其诗清新豪健,其词开豪放一派,但是他政治上属旧党,其诗文时而表现出保守的政治观点和消极的情绪。而先秦道家提倡法自然,以自然天通观为主,主张纯朴、贵柔、虚无。
苏轼诗文有受道家的影响,但苏轼诗文的整体不能划归道家类。储光羲的诗多写封建士大夫的闲适情调;王维的诗主要通过对田园山水的描绘,宣扬隐士生活和佛教禅理,体物精细,状貌传神,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强调自然、意境之美,有超然于尘埃之外的风格,属于寄意抒情之诗文,而不是在反映农民的理想和农业的生产技术。所以,储、王之作与先秦的农家搭不上关系,倒是受到先秦道家的响影①。
至于黄庭坚的诗多写个人日常生活,其中有的还表现出倾向于旧党的政治态度。在艺术形式上,讲究修辞造句,追求奇拗硬涩的风格,要求字字有来历,袭用前人诗意而略加改变,“点铁成金”
,影响恶劣。这那里有先秦法家之文的雄奇豪壮,要求改革的精神呢?又怎么能够把黄庭坚归入法家类?这些都是刘
①刘师培在《南北文学不同论》指出:“储、孟之诗,清言霏屑,源出道家”。
载《中国近代文学论选》下册,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57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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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培在对历代作家作品归类时的失误所在。
第二节 地理环境和文学发展的趋向
中国近代,龚自珍一开始就注意研究地理环境与文学作品的关系。他说:平原旷野,无诗也;沮洳,无诗也;硗确陿隘,无诗也。
适市者,其声嚣;适鼠壤者,其声嘶;适女闾者,其声不诚。
……[夫]诗必有原焉,《易》、《书》、《诗》、《春秋》之肃若泬若,周、秦间数子之缜若峍若,而莽荡,而噌吰,若敛之惟恐其坻,揫之惟恐其隘,孕之惟恐其昌洋而敷腴,则夫辽之长白、兴安大岭也有然①。
什么样的地理环境,无法产生诗,什么样的地理环境,产生什么样的诗。虽属机械、呆板,但是针对当时文坛上的唯心主义信条,却带有唯物主义倾向。
地理环境同作家的生活、思想感情发生关系,也就同文学作品发生关系,含有正确的成分。然而,由于龚自珍尚未接受西方美学、文艺观念,只是开了一个头。十九纪末、二十世纪初,随着西方美学、文艺中“地理环境论”传入中国,刘师培研究中国文学发展史,撰写了《南北文学不同论》等文,对中国南北文学作了深入
①龚自珍:《送徐铁孙序》,《龚自珍全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79年新版,第16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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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察。他提出:“南北学者,立术各殊,以江、河为界”
①,“南音之始,起于淮、汉之间,北声之始,起于河渭之间”
②,不同意章炳麟关于“夏音即楚音”的观点,认为:
夏为北音,楚为南音,……声音既殊,故南方之文,亦与北方迥别。
大抵北方之地,土厚水生,民生其间,多尚实际;南方之地,水势浩洋,民生其际,多尚虚无。
民崇实际,故所著之文,不外记事、折理二端;民尚虚无,故所作之文,或为言志、抒情之体③。
黄河、长江是在中年民族版图上的两条由西向东的河流,以此为界,可以划为北方和南方,其自然条件确实有所差别。
刘师培先把声音分为清浅、重浊,依据古籍记载,得出“大抵时愈古则音愈浊,时愈后则音愈清,地愈北则音愈重,地愈南则音亦愈轻”的结论。按他在《南北考证学不同论》中所说的“山国”和“泽国”之分,北方的“土厚水深”类似于“山国”
,而南方的“水势浩洋”类似于“泽国”
,二者地理环境不同,影响到人同自然关系的抗争程度不同,也造成人的体质上的不同,以至影响到声音清浅、重浊的不同。这虽然是一种猜测性,但是,大抵北方人声音粗犷浑厚,而南方人声音则舒缓轻柔,却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在原始社会,由于抵抗自然力和生存的需要,人们不能
①刘师培:《南北考证学不同论》,《国粹学报》(台湾)文海出版社1970年版,第80页。
②《中国近代文论选》下册,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570页。
③《中国近代文论选》下册,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57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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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生活,必须组织社会,依靠集体。这时人们普遍的精神状态、社会、集体的经历和遭遇等等,成为这一时代的精神、风俗习惯,用以维系和强化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同自然力抗争。这种时代精神和风俗习惯,当然给生活的地理环境发生了关系。这种时代精神和风俗习惯,又有很强的独立性、持续性和继承性,一直延续下来,不能不对文学作品产生影响。
刘师培提出的北方之民崇尚实际,南方之民崇尚虚无,也就是一种时代精神和风俗习惯。
它们分别表现在文学作品中,北方之文多记事、析理,南方之文多言志、抒情了。记事之文,谨严简直,平易不诬;析理之文,索远钩深,精义曲隐。这说的是北方之文的特点。南方之文呢?刘师培以老、庄之文为首席代表,指出:
惟荆楚之地,僻处南方,故《老子》之书,其说杳冥而深远;及庄、列之徒承之,其旨远,其义隐,其为文也,纵而后反,寓实于虚,肆以荒唐谲怪之词,渊乎其有思,茫乎其不可测矣①。
南方之文,还包括屈宋之文、纵横之文。在“叙事记游,遗尘超物,荒唐谲怪”方面,屈原与庄子是相通的;而纵横之士“操两可之说,设无穷之词,以诡辩相高”
,在行文的用词造句,乃至风格上,与庄子也是殊途而同归。刘师培不仅就文章本身进行分析,而且联系作者出生地进行具体分析。
如,屈原、陆贾都是荆南之士,他们所作之赋,崇尚抒情,多用
①《中国近代文论选》下册,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57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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骋辞;而荀卿生于北方赵土,其所作之赋,偏于析理。这大抵是北方的自然条件恶劣,人们不得不崇尚实际,修身力行,坚忍不拔,才能求得生存和发展。
而南方的自然条件优越,生存和发展相对容易一些,人们崇尚虚无,活泼进取,有遗世独立之风。也就是重视精神内在的、无限的自我修养,由于这种自然条件不同所造成的时代精神和风俗习惯不同,就影响到文学风格的不同。总的来说,北方之文,猥琐铺叙,平通易懂近人,故朴而不文;而南方之文,文句曲折拗口,雕琢奇丽,故华而不实。
汉代之时,南北各地的文士按其归属的地域,显示各自文学的风格。文士多居北方,北方之文也居多。但是,这时期却有东西南北文化大汇合的趋势,造成汉代全面整理古籍,奠定了古代文献的基础。
从汉代到隋代,北方之士多效南人,文体渐由北趋南,多崇偶体,多用艳辞丽句,以利抒情。这一点也可直溯老庄、屈宋。当时战乱延绵,政治动荡,社会分裂,人心的凄苦、民众的祸难,而使人们着力地去追求安逸的幽美的精神境界和内心的寄托。虽然这时南北两派的对峙还很严重。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南北两派文学的地域因素的影响日趋减弱,而被社会、政治、经济等方面的因素所代替。刘师培在谈到唐朝之文时,指出:
吐音近北,摛藻师南。
故隋、唐文体,力刚于颜、谢,采缛于潘、张,折衷南体北体之间,而别成一派①。
①《中国近代文论选》下册,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57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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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近代美学思想史593
不过,诗仍可分为南北两大派:北方以韩愈、杜甫为代表,南方以李白为代表。宋朝除苏门诸子、陆游、辛弃疾之外,多属北派。
“金、元宅复,文藻黯然。”
①诸文体都依草附木,无派别之分。这是受北国统治的影响。元代剧曲的兴起,分为两派,北方因有北部少数民族,胡汉杂淆,所以,北剧吐音粗厉;而南剧则保持了古乐府週,音调清柔抒情。
“剧曲一端,区分南北。”
②明朝之文,多承南派之遗,感愤淋漓,悲壮苍凉。清朝北土之文,质略无文。南派分治散文和治骈文两种。
治散文者趋步宋儒。这就是刘师培一贯反对的内容贫乏、流于空疏的桐城派。治骈文者,趋步齐、梁,讲究对仗和声韵等格式。它被刘师培推崇为正宗。不过,二者都失雄健之作。
纵观刘师培的著述,我们可以知道,文学的发展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而不断向前发展的,其中派别的影响,风格的互相杂糅,也日趋明显。南北两派在先秦时代受地理环境不同而各放异彩。但随着历史的推移,地理环境不同因素逐渐为社会、政治、经济等方面的因素所代替,前者的影响日趋削弱。作为文学发展,由文趋质,由简趋繁,由格律严紧到松散,由偶文韵语的骈丽之文(韵文、骈文)
,到不押韵、不重排偶的文章,再到俗语入文,小说的兴起。而记事之文由真实到后代的言失其真等。这是一个逐渐的演变过程,也是文学史发展的必然趋势,也是由于时代的发展,文化水平的提高,物质文明的发展所必然带来的。但是,他又竭力推崇韵
①同上,第576页。
②《中国近代文论选》下册,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57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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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骈文,主张以古审今。这其中的复古思想与文学历史发展趋势构成了矛盾、冲突,即所谓“一修俗语,以启瀹齐民;一用古文,以保存国学,庶前贤矩范,赖以仅存”
①,从而表明了刘师培美学思想的两面性。
第三节 注重文学创作中的美学特征
文学艺术是美学研究的重点对象。刘师培在他的许多著述中,时常涉及文学创作中的美学特征问题。归纳有以下三方面:(一)推崇文学作品的形式美。
在本章第一节中,刘师培从文字、文章的起源的考察中得知,古代先有声音后有语言。声以成章为言,言以成章为文。有韵之文,都合自然之节。他指出:
人性之能,别声被色而已。声弗过五,而生变比音,不可胜奏;色弗过五,而成文不乱,不可胜宣。故舞佾在庭,方圆自形,氋宾偶搷,左钟遐应,因物而作,或秉自然②。
他继承我国古典美学中的“中和”形式美的思想,与“人性之能”
,即审美主体的审美能力发生对应关系。
而作为审美对
①刘师培:《中国中古文学史。论文杂记》,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10页。
②《中国近代文论选》下册,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590—59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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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具有的形式美,“因物而作,或秉自然”
,是一种艺术的加工和创造。古人有韵之文也属如此。他说:
且古用韻文,厥有二故:一则剙字之原,音先义后;解字之用,音近义通。古人作文,比类合义,韻既相叶,义必相符。一则奇字硬语,佶屈聱牙;惟韻语偶文,便于讽诵。故外史谕书名,臣籀作《史篇》,使呫毕之儒,事半功倍。综斯二因,逐崇偶体;或抑扬以协律,或经纬以成章,或间句而协音,或用韵不拘句末,或协声即在语端,或益助词以足句,或谱古调以成音,此句中之韻也。至于触物抒情,侔色揣称,或掇双声之字,或采叠韻之词,或用重言,或用叠语,此字此字中之音也也①。
古代造字按音。音、韻同,则义相符。古代学术授受,靠口相传;偶文韶语,便于记诵。这是古代文学对韻语偶文的自然要求;上古口头谣谚注意形式美,就是这一自然要求的具体体现。
在《论文杂记》中,他按印度佛书分成经、论、律三类做法,把中国古籍也分为文言、语、例三类。
“藻绘成文,复杂以骈语韵文,以便记诵”
,称之为“文言”。记事之文和论难之文,用单行之语,而不杂以骈骊之词,属于“语”类②。
这与他的《文论》中的观点是一致的。在本章第二节,按刘
①《中国近代文论选》下册,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541—542页。
,《饮冰室专集》第2册。
②刘师培《中国中古史。论文杂记》,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10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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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培的地理环境论的观点,北方自然条件恶劣,民尚实际,文多记事、析理,多属“语”类。而南方自然条件优越,民尚虚无,文多言志、抒情,注意形式美,偏于“文言”类了。因此,在文学创作中注重美学特征的问题上,北方之文远逊于南方之文。也正是在这种意义上,他赞颂南方以老、庄、屈、宋为代表的文学,以及受老、庄影响极深的魏晋南北朝文学。
因为魏晋、南北朝的“人的自觉”带来了“文的自觉”
,讲究文辞的华美,文体的划分,文笔的区别,文思的过程和文的个人风格。刘师培在《骈文读本序》中指出这一历史时期文学形式美的追求:
至若龙璪齐辉,上下异昭,笙镛节律,间代而鸣,彰彩谐音,率由世巧。由是而言,前哲因情以纬文,后贤截文以适轨,故沈思翰藻,今古斯同,而美媲黄裳,六朝臻极①。
(二)严格文笔、文语之区别。
刘师培继承了阮元的《文言论》中的观点,写了一篇《广阮氏文言论》,把包括经、传、史、谏、诏、小说、论难记事性的作品,归入笔类或语类。因为它们是不押韵、不重格律和排偶的散文体章。
相反,他把用韵、讲究对仗声律,注重俪句、偶句的文体归入文类,加以严格的区分:
……就物象言,则光融者为文,华丽者亦为文:就应对言,则直言为言,论难为语,修词者始为文。文也
①《中国近代文论选》下册,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59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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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别乎鄙词俚者也。……故魏、晋、六朝,悉以有韵偶行者为文,而《昭明文选》,亦以沈思翰藻为文也。两汉之世,虽或以笔为文,然均指典册及文字言,非言文体①。
他坚持文笔、文语之分,征引了大量的古籍进行分析、论征,同阮元一样,实际的矛头对准了崇尚宋儒和散行之体的桐城派。他认为:
……散行之体,概与文殊。唐、宋以降,此谊弗明,散体之作,亦入文集。若从孔子“正名”之谊,则言无藻韵,弗得名文:以笔冒文,误孰甚焉。
又文苑列传,前史佥同。唐、宋以降,文学陵迟,仅工散体,恒立专②。
他尤其对明朝以来奉推唐宋八大家的文人表示非议,认为韩欧散文只能称笔,而不能称为文。
把散行之体奉为文之正宗,是误笔为文。
(三)文必杂糅多方,以造成和谐之美。
李兆洛的《骈体文钞序》同阮元的“文笔论”持相同观点,提出:
天地之道,阴阳而已;奇偶也,方圆也,皆是也。
阴阳相并俱生,故奇偶不能相离,方圆必相为用。……吾甚惜夫歧奇偶而二之者之毗于阴阳也,毗阳则躆剽,毗
①《中国近代文论选》下册,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533页。
②刘师培:《中国中古文学史。论文杂记》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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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则沉膇,理所必至也,于相杂选用之旨均无当也①。
李兆洛说明了文必奇偶相杂选用,而不能相离,相杂才能以为文,才能符合自然之道。反对把奇偶分开。这里包含了文必杂糅多方,以造成和谐之美的思想,并为刘师培继承和发展刘师培在《广阮氏文言论》中,征引古籍,把“文”训为“饰”
、训为“错画”。文会集众采,以成锦绣,文章不仅要有华丽之美、工整之美,而且要有不同的音、韵、调、字、句相互参杂,以造成和谐之美。集字成句,骈异相同,奇偶相成,异韵相参,异调互换,集句成章,长短参差,低昂应节。
即使间或有无韵之文,也必须是奇偶相成,抑扬相间,八音协唱,默契吕律之道,只有这些相互协和,文章便更加华丽而不同于一般非文学的记事之文。
这也是文体所必备的。
他注意到了对四声。平仄的分析。句中的平声、仄声要有一定的安排规律,这样吟咏时才能有轻重、低昂相间、具有一种和谐的韵律之美,也便于记忆。此外,他还说明了虚字必须与实字相互参用,以助语意的表达和文句的美。
所有这一切,都同他为“文”所下的定义——“文也者,乃英华发外秩然有章之谓也”
②,有着极大的关系。
①《中国近代文论选》下册,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109页551页。
②《中国近代文论选》下册,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109页55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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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近代美学思想史104
第四节 对中古文学风貌的探索
中古是指汉末、魏晋和宋、齐、梁、陈这一时期。它在中国文学史上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历史时期,其中有很大的变迁,显露其特色和异彩。刘师培的《中国中古文学史》就是探索中国中古文学风貌的学术专著,“议论不多,却自成体系,学术上也颇有些可取之处”
①。因为该书以辑录排比所论的当时的文学评论为主,略加引论和案语,以为连缀,写作方法较为特殊。刘师培指出:
建安文学,革易前型,迁蜕之由。可得而说:两汉之世,户习《七经》,虽及子家,必缘经术。魏武治国,颇杂刑名,文体因之,渐趋清峻 一也。建武以还,士民秉礼。迨及建安,渐尚通侻;侻则侈陈哀乐,通则渐藻玄思。二也。献帝之初,诸方棋峙,乘时之士,颇慕纵横,骋词之风,肇端于此。三也。又汉之灵帝,颇好俳词,下习其风,益尚华靡,虽迄魏初,其风未革。四也②。
这一段案语,揭示了汉末的文学从经术的束缚下解放出来,从宫廷玩物的地位而变为独立自觉的地位,成了建安文学变革以前的原型或基础。造成这种变迁的原型或基础的原因,主
①舒芜:《校点后记》,《中国中古文学史。论文杂记》,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143页。
②《中国中古文学史。论文杂记》,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再版,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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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中国近代美学思想史
要是时代、政治的因素在起作用。
“魏武治国,颇杂刑名,文体因之,渐尚清峻”
,而这一“清峻”又成为建安文学的四大特点之一。
“通侻”为第二特点,“侻则侈陈哀乐,通则渐藻玄思”
,是思想解放的一种反映。
“骋词”
、“华靡”这第三、四两大特点,体现在用词造句的风格上。建安文学的清峻、通侻、骋词、华靡,基本上为后来的鲁迅所接受并加以改造,变为“清峻、通侻、毕丽、壮大”
①。
鲁迅具体分析了汉末魏初文章“清峻、通侻、华丽、壮大”的原因,指出:“正在黄巾和董卓大乱之后,而且又是党锢的纠纷之后,这时曹操出来了。在曹操的统治下,第一个特色便是”尚刑名“
,“影响到文学方面,成了清峻的风格。——就是文章要简约严明意思”
,而且“他的胆子很大,文章从通脱得力不少”
,使“这时代的文学的确有点异彩”
②。
他还提出“为表不必三让,又勿得浮华”
,③主张“歌以鸮志”
④。他不再把文学作为阐发儒家经义的工具,而是用来多方面地为其政治路线服务,直接反映现实生活和抒发自己的感情,成为“改造文章的祖师”
⑤。而“华丽”则是曹丕提倡的。他反对寓教训于诗赋,重视作品的技巧和形式美。提倡这种为艺术而艺术的、利于抒情言志的文体,文以气为主。
这便在华丽之外又加上了壮大。鲁迅所作的分析和研究,自然
①《鲁迅全集》第三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第504页。
②《鲁迅全集》第三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第487—489页。
③转引《文心雕龙。章表第二十二》,人民文学出版社1966版,第407页。
④《曹操集。步出夏门行》。
⑤《鲁迅全集》第三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第487—48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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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近代美学思想史304
比刘师培的论述,更加全面、系统和精确了。
在论及“魏晋文学之变迁”时,刘师培指出:
魏代自太和以迄正始,文士辈出。
其文约分两派:一为王弼、何晏之文,清峻简约,文质兼备,虽阐发道家之绪,实与名、法家言为近者也。此派之文,盖成于傅嘏,而王、何集其大成;夏侯玄、钟会之流,亦属此派;溯其远源,则孔融、王粲实开其基。一为嵇康、阮籍之文。文章壮丽、揌采骋辞,虽阐发道家之绪,实与纵横家言为近者也。
此派之文,盛于竹林诸贤;溯其远源,则阮瑀、陈琳已开其始。惟阮、陈不善持论,孔、王虽善持论,而不能藻以玄思,故世之论魏、晋文学者,昧厥远源之所出①。
《世说新语。文学》第四中有一条注,说魏晋名士,有三类型,不仅在时间上有先后,在性格上也有异同。这前两种类型的名士,为正始名士(夏侯玄、何晏、王弼)和竹林名士(阮籍、嵇康、山涛、向秀、刘伶、阮咸、王戎)
,刘师培把他们划分为魏晋文学的两大派。所谓“正始名士”
,在思想上以《老子》为主,又附以《易》义。这是思辩的玄学,是与两汉繁烦经学反动而来。其中,除夏侯玄有“规格局度”为世所重外,何晏、王弼在生活上都比较庸俗。
从这些名士身上,不能启发出太多的艺术精神。文章充其量就如刘师培所说的“消峻简约,文质兼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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