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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莱士人鱼(完整版)》_(日)岩井俊二_着

_16 岩井俊二(日)
(为什么?)
(为了保证受精,深海的生物数量稀少,所以一生中很难保证再次遇见对方,一旦遇见,受精不彻底完成的话,"种子"本身就会灭绝,不过……难道说人鱼是极端稀少的种族?)洲全惊讶地放开少女的身体。"妖精……人鱼果然是妖精。"洲全浑身颤抖,少女像保护少年似的抱紧了他。"华莱士,给我砍下这个东西的头,现在,马上!" "洲全……"华莱士说。"对不起我要把鳞女直接带回去,""什么?"研究她是我的工作。""她吃了洲化,杀了她!,""你看洲化还活着。""呃?"华莱士用手一指,少年残存的左臂动了动,抱紧了少女。"你的儿子在袒护鳞女呢。"
水的时钟
诊断台上的少女。
她赤裸地躺着。
从胸前的乳沟到下腹部,能看出纵向隆起的部分。
那是洲化的脊骨融入少女身体后,留下的痕迹。
华莱士坐在桌前往病历上写着什么。
"你恨我吗?"
华莱士说,
鳞女的眼睛里映出华莱士。
"你应该恨我,是我把你母亲丢进了海里,不久以后全世界都会知道你们人鱼的存在,我将会成为罪人吧,人们会说,阿尔弗雷德·华莱士进行了背离伦常的人休实验。"
华莱士放下笔,站到诊台上的少女旁边。
"第一次见到你母亲,是在杂技团的小帐篷里,你母亲在桶里游着美极了,但我无论如何也不认为她是人类,那是生物,对我来说那不是人类,也许这是严重的偏见,如果可能,我真想把时钟倒回从前,再次回到杂技团的小帐篷,重新遇见你的母亲。"
华莱士抚摸鳞女的下腹部。
"你的肚子里已经孕育了新的生命,是你和洲化的孩子。"
少女看向自己的下腹部。
"是双胞胎。""对于人鱼来说,这是少有的还是普通的现象!我连这都不知道。"客厅,海洲全和一个小孩坐着,洲全已经很老了,华莱士和少女走进来,华莱士也很老了,但少女完全没变,洲全很高兴的样子,他对旁边的孩子说:"洲庆这是你的哥哥。"孩子歪头纳闷,少女微笑。"洲庆,你长大了。"孩子惊讶地看少女。"明白了吗?我是你哥哥。"少女的嘴角没有动,但能听见声音。"洲化今年多大了? ""三十一岁。"
是吗,鳞女可是丝毫没变哪。"少女苦笑,孩子津津有味地观察鳞女的嘴唇,华莱士将一本书递给洲全,"终于完成了第二本一。"书的封皮—《香港人鱼录》,翻开第一页,洲全一下子笑出来,"这是什么东西嘛?"那是结婚仪式的照片,新娘的腿上长着人鱼的鳍,"这是假的。最终,人鱼是不存在的。"华莱士笑笑。"啊,我想起来了,我给洲庆带了个礼物,"他把一个小箱子放到孩子面前,孩子打开箱子,"哇!是柯蒂斯的飞艇!""我让一个关系好的工匠做的,做得不错吧?" "嗯!"孩子因为得到珍贵的飞机模型而笑逐颜开,洲全突然换成一本正经的神情说:"说起来,听说在萨拉热窝发生了什么暗杀事件?""啊,奥地利的王储被杀了,最近讨厌的事情真多,真难办," (这一年阿尔弗雷德·华莱士死了。)洲化说,(海洲全的死是在那十年之后……也许是二十年之后……)墓地,送葬者的队伍,海洲全的遗像,照片上是晚年的海洲全,头顶全秃了,没有牙的嘴微笑着,身穿丧服的少女,完全不变的年轻,她旁边是个青年,是成年的洲庆,青年旁边是他的妻子,化着浓妆以掩饰皱纹,旁边是洲庆的孩子,送葬的人们低头听僧侣念经,孩子偷看鳞女觉得奇怪似的,"妈妈那个人是爸爸的哥哥吗? "浓妆的女人小声回答: "是啊。""骗人!那个人是女的。""喂,洲元!安静! "青年男子训斥孩子。(洲元……海原修三……是爷爷。)密的意识嘟囔着,(待会儿我也要出来了吧,)身上净是鲜血和胎盘的婴儿,大手用剪刀切断婴儿的脐带,打开小小的手,数指头,看脚,被奇特的鳍覆盖的脚,"没错,是人鱼的孩子,"这声音听来耳熟,(这个是?}洁西的意识(是我生产,)鳞女说,(这是……什么时候?)密的意识,(1996年,)鳞女说,(是我出生那一年,)密的意识,这意识突然不安起来,(……)洁西的意识问:(等一下你怀孕是在哪一年?)(1897年,)鳞女说,(从怀孕到生产,你花了一百年?眼前突然出现了医生的脸,让助手抱起两个婴儿正在洗手的医生的脸……(里克·凯伦兹!)洁西的意识叫出声来,(他……为什么?)密的意识颤抖了,密的身体颤抖了,逗弄着婴儿的助手抬起头,"先生,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看到那张脸,洁西惊愕不已,(妈妈……)"女孩的名字我决定了。"女助手说:"……叫洁西·法隆,"洁西的眼睛泛起泪花,密的眼悄泛起泪花,密用嘶哑的声音说:洁西用嘶哑的声音说:(你,是我的母亲?)(你真的是妈妈?)突然,眼前变成古老住宅的一个房间,从天窗射进微弱的阳光,眼前坐着海鳞女,密和洁西结束了漫长的记忆之旅,四只眼睛满含泪水。
宿命
"那么从现在开始送上我们的记忆。"
"记忆? "
"怎么做?"
洁西和密同时说,紧接着洁西突然蹲下,开始放声大哭,密则呆立在那里,眼中流出大颗的泪珠。
比利和羽陆惊讶地回头看后面的两人。
"洁西,你怎么了?"比利把手放在洁西肩上,但洁西只是不停地哭。
"怎么……怎么会那样……"
密已经不明白要从哪里着手,才能解决头脑中的一片混乱。
"被诅咒了·……
从密嘴里突然吐出的是这样一句话。
"全都被诅咒了……"密膝盖一弯,倒在了地板上,洁西依然忘我地哭泣,鳞女面对比利和羽陆,俯首坐在椅子上,看不清她的表情,"你……对他们做了什么?,比利说,鳞女漏出一声轻叹,然后用无力的声音说:"把我们的记忆给了他俩。""记忆?"仅凭这句话,比利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
鳞女平静地站起来,对比利他们说道:"我对你们俩还有话要说,请到里面的房间来。"鳞女向他们招手,她的手沐浴着天窗的阳光,闪着苍白的光。
比利和羽陆对视一眼,有点踌躇。
"怎……怎么办?"羽陆有点不知所措,比利拍了拍他的后背,"到了这个地步不可能拒绝吧。"
二人留下坐在地板上的密和洁西,跟在鳞女身后。
长长的走廊延伸到地下,鳞女在前面走得很慢,羽陆被比利踩了好几次脚,就近看到的鳞女,个子很高不像一百多年前的东方人/
二人被带到一个小房间,那里像个病房,诊台和煮沸器都像古羞一样古老,房间收拾得很整齐,可以看出,这里被珍贵地保存着/
几乎同时比利和羽陆的脊背窜过一阵战栗,不用说他们也明白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阿尔弗雷德·华莱士的诊察室吧!"
鳞女平静地点点头,
这里是《香港人鱼录》的主要舞台,是他们迄今为止多次梦想过的地方,那本书中的很多记述,是以这里为舞台展开的,二人重新审视这个房间。
"那个……这下面还有个房间吗?放着个大桶的地下室,关着你的母亲···"羽陆说。
"是的,但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如果你们想看的话……"
"你能带我们去吗?"羽陆说。
"不,不行,因为我一次也没进去过……对我来说那是个讨厌的地方。"
"那个……"比利说。"你为什么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呢?"
"有件东西想请你们转交给乔纳森·华莱士。"
"乔纳森·华莱士?"
比利和羽陆同时重复那个名字,他们初次听到这个名字,但太明白这个名字的重要性了,乔纳森·华莱士,冠有华莱士的姓氏说明他一定是与阿尔弗雷德·华莱士有关系的人,
"有这个人吗?"
"乔纳森是阿尔弗雷德·华莱士的子孙。"
"他在哪儿?"比利说。
"乔纳森……是你们很熟悉的人。"
"呃?"比利觉察到脑海中几个点和线连接到了一起,如果自己的推理正确,那么各种谜团都将解开。
"那个乔纳森,莫非是里克·凯伦兹了"
"啊!什么?"比利出平意料的话,让羽陆无比惊讶。
鳞女平静地点头,承认了这个大胆的假设。
"果然是啊!"
比利跳了起来,
"手冢暗示的里克·凯伦兹的真实身份,指的就是这个啊!"
"那时我们就要生孩子了,新出生的孩子,必须有人守护他们,乔纳森既有华莱士的血缘,又是个生物学家,他正是最合适的人。"
"你的孩子就是海原密吗?"比利问。
鳞女没有试图加上洁西的名字。
被留在大厅里的洁西仍在哭泣,密已经稍微平静下来他摸摸洁西的肩膀。
"洁西……"
洁西推开他的手,露出因泪水和鼻涕而变得滑腻腻的小脸。
"别碰我!真脏!"
密顿时说不出话来,
洁西却像机关枪似的开始扫射了,
"你不明白吗?我们有血缘关系,可是却干了那样的事!明白吗?这叫乱伦吧?不能这么说吗?在人鱼世界里,这是理所当然的吗?"
"洁西……"
但密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快灭绝的动物才乱伦,你知道吗?这使它们更快地灭绝,乱伦生下的孩子遗传基因有缺陷,知道吗?这是自然界的规则,杀死对方,吃掉对方的肉,这不会受到惩罚,但乱伦的动物会受到神的惩罚,那是严重的禁忌!,
"不过……我们还……没做到那一步。"
密自己也觉得说了很蠢的蠢话,但他找不到别的词。
这句话对洁西发挥作用了。
"是,我们还没做到呢"
"嗯,在紧急关头急刹车了。"
洁西破涕为笑。
"你可真不知道着急,"
"我……"
"就是。"
"不过,因为烦恼也没有用处。"
说完密仔细一看,洁西并没有笑她表情严肃地瞪着密。
"人鱼什么的,我烦透了,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洁西……"
"这次旅行结束后,我们就是陌生人,不要再见面了。"
"……"
"好吗?"
"……好我明白了。"
本来是难得相逢的孪生姐弟。
—可是太沉重了。
密在心里嘟哦着,在这句话的旁边,他看到了什么,
—那是什么人的苦恼。
向旁边一看,洁西也有了反应,两个人面面相觑,一瞬间,一种像绞动内脏的不快感袭击了他们,密不由得把手放到嘴上,才忍住不吐出来,
"这是怎么了?"
两个人站起来,觉得忐忑不安,然后他们同时跑起来,正是向着同一方向,
"去哪儿?"密问,
"不知道……"洁西回答。"妈妈她……"
两人一口气跑过走廊冲向地下。
诊察室里,鳞女露出极其疲惫的神情,她的额头冒出了黏汗,比利他们没注意到她的情况还在一个劲儿兴奋地议论。
"不错,这样的话,谜团一下子全解开了,是的,你,海原修三和里克·凯伦兹见证了密的出生,那是1996年2月29日,海原密诞生后被作为人类抚养。一切都曾一度消失在了黑暗中,但这种计划发生了意外,三年前,在圣玛利亚岛发现人鱼,人鱼落到了HATANO物产公司和斋门一伙的手里,出于偶然他们来找里克拜托他进行共同研究,对里克来说,自己本就想隐瞒人鱼的存在,在人鱼之事差点被公布的紧急关头机会竟从天而降到了自己手中,没有比这更幸运的事了,里克建立了玛莫得这个组织遵循国际中立原则进行人鱼的保护工作,但这只是名义上的,他的本意是要将人鱼的消息都暗中处理掉,是这样吗?"
鳞女摇头,"他只是想保护我的孩子。"
她的声音在颤抖,比利一看,鳞女的表情极其痛苦,"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鳞女再也无法忍耐,她躺到诊台上。"没事吧?""嗯……我没事,更重要的是……"鳞女挣扎着想要起身羽陆忙支撑住她。"……希望你们……交给乔纳森……""交给他什么?""……我们的……身体。""呃?""那是……我们和他的……约定。"
鳞女呼吸困难,一个字一个字像挤着似的吐出来。
"……洲化……刚才……去世了。"
"什么?"
"在向他们俩传递记忆的过程中……"
对比利和羽陆只是一刹那的那个记忆之旅,半途中,洲化已经停止了呼吸,鳞女手捂胸口,痛苦地继续说:
"他是人类……所以已经活过寿命极限很多年了……但我们还有使命……见到孩子……把我们的记忆……"
她的状态,已经令人不忍卒睹。
"明白了,你别再说了,"
羽陆想让鳞女躺到诊台上,鳞女挥开了他的手。
"……洲化和我不能再合成一体了,我们将会分裂成两个,那样的话……请把那个身体运到乔纳森那里,"
"明白了。我们会照做的,请你先躺下吧。"
鳞女不听羽陆的忠告,挣扎着站起来,她解开衣带打开衣服的前部,鳞女的肚子已经像临盆的孕妇一样,和刚才看到的模样完全不同。
鳞女掩饰着膨胀的肚子,走到病房的角落,将两手撑在墙壁上。
"怎么了?"
比利他们刚想跑近,鳞女用从未有过的尖厉声音喊起来。
"别过来!"
鳞女的视线落在比利和羽陆中间他们一回头,看见密和洁西站在那里,两个人都脸色苍白呼吸急促。
"别看……求你们了……"
鳞女将手撑在墙上,拱起后背开始呻吟,她两手的指甲使劲挠着灰泥墙,比利他们想从后面窥视时,伴随着有黏性的一声钝响,什么东西落到了地板上,一下子破碎散开,那是什么,精通生物的他们一目了然—一虽已干透萎缩,但那的确是人类从脑到脊髓的部分,那是海洲化的躯体。
洁西尖叫起来。
"哇啊啊啊啊啊!"
鳞女站着,两臂支在墙上,依然不想让密他们看见似的试图用衣裙下摆遮住飞溅的脑浆,洲化的脑髓上一阵血雨倾注,不久从鳞女裂开的胸口处内脏滑落下来,那是鳞女自己的内脏。
鳞女尽量避开满是血和内脏的地板跪下了。
"把这些……全部交给乔纳森……"
这时鳞女的力气用完了,比利和羽陆想要跑近,洁西把他们一把推开。
洁西抱起浑身是血的鳞女。
"洁西……"
这是鳞女最后一句话,密上前看时鳞女已经死了。
"她说。"比利说,"人类和人鱼是不同的生物,指的是这件事吗?"
没有人回答。
"羽陆,我们当初是不是把研究人鱼看得太简单了?"
"呃?"
"我觉得越来越不能理解他们了,他们活着的意义啦,死亡的意义啦……我没那么坚强也没那么聪明,可以理解这样的生存方式。"
"我也是。"羽陆咬着嘴唇,频频点头。
抱起满是鲜血的遗体,洁西小声叫道:"妈妈……"
比利和羽陆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鳞女……海鳞女……她是我们的母亲。"密声音颤抖地说。
"我们?"
比利和羽陆看看密,又看看洁西。
"怎么会……"比利的声音变尖了:"怎么会这样?"
背后传来抽泣声,回头一看那里站着十几个男女,恐怕都是与海家有关的人,他们流着眼泪,哀悼鳞女的死亡,对于他们来说,鳞女既不是人鱼也不是怪物……恐怕也不是人,而是值得爱慕的主人,他们真诚的眼泪说明了这一点。
四个人重新看看躺在洁西怀中的鳞女。
鳞女绵延一百三十年的漫长人生结束了,但对于人鱼来说她的生命过于短暂了,从爱上海洲化这个人类的时候开始,这就成了鳞女的宿命。
她临终的面庞异常美丽。
鳞女和洲化的遗体翌日从香港机场被秘密地运走了,送去的地方不是玛莫得,也不是里克·凯伦兹的研究所,而是位于佛罗里达的约翰·詹姆斯·华莱士纪念博物馆研究大楼在那里,将由乔纳森·华莱士接手。
比利他们离开旅馆,将要回国,在机场,海家的众人等着他们,密在那些人中发现了眼熟的人,不禁十分惊讶。
那对男女带着温暖的笑容,向密走来。
"初次见面。"
密和他们握手。
"你认识我们吗?"
"那个……当然。"
那是只在照片中认识的密的父母,当然是假的。
"我们一直犹豫是否应该见你……"那名男子说,"但她说无论如何想见你一面:
"对不起,听说你知道真相了,我就再也忍不住了。"
他们的笑容很单纯。
"也许是做了那种事的惩罚……"男子说,结果我们之间一直没有孩子,她现在也把你当成是自己的儿子。"
"你们是夫妻吗?"密说。
"是的,"两个人有点害羞地点点头。
"太好了,因为我是看着你们和谐恩爱的样子长大的,怎么说好呢……如果连这也是假的,那我会很难过……"
听到这句话,女人哭了起来。
"不过没关系,"密说,"你们一定会有真正的孩子。"
"因为咒语已经解除了。"
密在心里说。
"不过请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海卫周。"
"我是他妻子,叫海春晋。"
"我叫……海云马(海原密),"密用刚记住的蹩脚广东话作自我介绍。
在出境口前与海家人告别后,接下来,密还将和比利他们告别。
比利、羽陆和洁西将回佛罗里达,交给密的,是一张回日本的机票。
"你已经不想见我们了?"
比利问。
密一时难于回答,他斜眼看一眼洁西,她早已扭过了头去。
"不过……我们早晚还会见到,"
"恐怕……最近就会。"比利说完紧紧抱住密,羽陆有点不知所措地站到密前面,同是日本人两人握握手就过去了。
洁西只是瞟了密一眼。
"那么,再见……"
密点头行个礼,背上背包走向去往日本的入口,洁西瞪着脚下的红地毯始终没有抬头。
和大家分手后,一种难以相容的不安突然袭击了密,变成一个人,重返现实世界,无论是海鳞女的事、玛莫得的事,还是洁西和比利他们的事,觉得全都像梦幻一场,密回头看看身后,那里已经没有比利他们的身影,他们也许已经离开了。
密不由得呆呆地站在那里。
莫不是自己还沉没在冲绳的海里,而且还是淹没后,在将要死的时候,做着最后的梦,如果那样的话,密希望自己早点醒来,他希望醒来后早点变得轻松快乐,即使那是死的选择……
玛莫得收到密失踪的报告是在四天后的十月二十四日,在同一天,在基韦斯特的海岸发现了手冢和天野犀子的遗体。
终章 人鱼(2016年佛罗里达·基韦斯特/阿拉斯加·白令海)
身体中的海
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
"……这里是哪儿啊?"
一段时间后密的脑海中才浮现出这个疑问,他试图活动身体,但全身都不听使唤。
"我怎么会在这样的地方?"
密努力回忆,在机场和洁西他们告别时的情景浮现在脑海中,然后他想起自己一个人登上了回日本的飞机,然后是机内的记忆以及在成田机场办入境手续的记忆。
"是了……我回家了。"
一个人走在逗子山坡上的记忆复苏了,但之后就没有了,密朦胧的意识转了一圈,又回到最初。
"这里是哪儿啊?"
密感觉到,自己被熟悉的昧道包围着,顺着这昧道追想,也许还能想起什么,密努力去想那个味道到底是什么,他试着转动眼珠,周围是纯梓的黑,恐惧感渐渐上升但没持续多长时间,同时,发麻的疲倦感压在密的身上,
他感到有什么通过了眼前,是什么很小的东西,密拼命地想用眼睛追赶它的行踪但马上丢了,他感到又有什么从附近通过了,这次有了点真实的感觉,他越集中注意力对方的存在感越鲜明,那是迄今为止没有体会过的感觉。
第二个什么东西过去后,过了很长时间才等到第三个东西的到来,第三个东西从较远的地方出现时,密就感觉到了,他拼命地集中注意力,模糊的影像逐渐变得消晰,但还没等认出那是什么,它又消失了,密集中精神等待下一个。
又过了不久第四个机会来了,密在约二十米的距离外捕捉到了它,他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能推算出对方距离自己有二十米左右,他还感觉到那个东西大小为三厘米左右—一自己在不太清醒的情况下居然能算出这些数据。
三厘米左右的东西经过密的身旁,密能认出它了。
"……是虾。"
黑暗中经过密身旁的是小小的虾,密终于明白了包围着自己的熟悉的味道是什么,是海水的味道。
密忽然觉得冷,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体冰凉,密一动不动地停了一会儿,开始思考。
"我怎么会在这样的地方?"
"他找不到答案。"
身体内血液开始运行,密逐渐恢复了体力,他试着再一次回忆,但就像醒来时想不起刚做的梦一样,在机场和洁西他们告别的情景,一个人走在逗子山坡上的事,全都从密的脑海中消退了。
身体开始想要呼吸,密慢慢活动身体,他往脊梁骨上用力,拧动身体动了一点点,在漆黑的世界里,密努力往上游去,不久他行进的方向开始稍微发白,黑暗的世界很快变成蓝色的世界,蓝色越来越明亮能看到海面了,密用力踢水,舒服的推力推动着密的身体,眼前展开了大气的世界。
密喉咙发出响声,将大气满满地吸进肺里。
HATANO物产公司的海洋勘探船克罗尼亚·弥达斯号停泊在离房总半岛一百二十英里左右的地方,
在掌舵室里观看传感器的森下,突然大声喊起来:
"快叫斋门先生! "
不久,几个轮机员和斋门博士一起来了。
"怎么了?"
"海原密从冬眠中醒来了,他现在浮上了海面。"
"隔了两个月呼吸到的空气,想必很香甜吧。"斋门博士露出徽笑。
"催眠完全发挥作用的话,他应该在海里再待上两三个星期,可能催眠没有完全奏效。"
"这个马上就能弄明白。"
在香港没能抓到海鳞女,失败的斋门一伙打出最后一张王牌—一在逗子绑架了海原密,被麻醉后密被运往播磨工科大学的斋门研究室,斋门他们在那里对他施行了催眠疗法,他们的目的,是要促进密自身的觉醒。要唤醒他身上沉睡着的人鱼的本能,即使那不能让密完全觉醒,斋门博士也胜券在握。
"即使催眠不能完全奏效,能让他本人产生那种欲望就行。"
盯着传感器屏幕上显示的代表密的小点,斋门博士嘟嚷着。
即使催眠疗法不能诱发真正的觉醒,只要密能感觉到自己是人鱼,某些初步的本能就会自然而然地发挥作用,这是斋门博士的预测,而且他们最为期待的,是沉睡在密身体中的归巢本能。
在催眠疗法之外,斋门他们还给密投下了脑内药物,在他大脑的侧头叶做了手脚,他们这样做使密负责传导记忆的神经活动放缓而听觉神经更加活跃,这样一来,密的大脑陷入了接近失去记忆的状态,同时听觉变得异常敏锐,斋门他们认为,大脑内听觉部分的活跃,能促进人鱼本能的觉醒。
一旦人鱼的本能觉醒,密应该很快会开始寻找同伴,
"据推测人鱼不仅能用高频声波,还能使用低频声波。"
在基韦斯特海洋科学研究所的会议室里,莱安在说明着,这是他在匆忙召开的紧急会议上发言。
"理论上,这种低频声波能传数百公里远,它是远距离使用的语言。"
然后莱安环顾集合起来的成员,说"如果我是密我,将先寻找同伴,如果我是斋门,我会期待着密的这种能力。"
那一天,玛莫得极度混乱,上午接到海原密失踪的报告,两个小时后,手种]和天野犀子的讣告到了。
手冢和天野犀子的尸体在基韦斯特海岸被发现时已是其死后三四天了,比利见到二人的当天,或是翌日,他们就在基韦斯特死了,在他们最后住宿的旅馆发现了遗书,上面是手冢的笔迹,写着两人因有情人关系,不堪烦恼而自杀。
"这不可能,他们是被谋杀的。"听到消息,比利无法抑制愤怒。
手冢他们交给比利的文件,他已经交到了里克·凯伦兹和凯茜·哈蒙德的手里,那份文件给他们带来的冲击不言而喻,虽说斋门一伙的行为是擅自行动,但玛莫得必然不能免除责任。
紧急会议召开的一个小时前,凯茜在里克的房间,二人重新阅读那份文件,商讨对策,手冢准备交给日本检察厅的文件中,不仅没有提到人鱼,连玛莫得团体的事也一点都没有涉及。
"他是不想殃及我们吧?"凯茜说。
里克有不同意见。
"不,他是想让我们在此事公开之前,解散玛莫得。"里克说,"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不这样,玛莫得的所有成员都将被追究进行人体实验的罪行。"
凯茜默默点头,。
"这是手冢的遗书,"
"我倒是觉得,这就像是人鱼的诅咒。"凯茜说,
"诅咒?"
"是的,想想看,从三年前发现玛利亚一号以来,人鱼的事还一次也没有向世间公布过呃,公开发表的机会有过两次,一次是HATANO物产公司将人鱼带回日本的时候,但当时他们还举棋不定我们就赶去制止了,第二次是在玛莫得成立的时候,结果当时玛利亚一号死了此事又作废了,接下来是这份文件,然后是海原密失踪手冢和斋门的助手死去,这样,剩下的手段就是解散玛莫得了吧?虽说晦气的事连连发生,但也未免太多了。"
里克沉默地摩挲胡子:"这样最后谁能得到好处?如果有什么人能得到好处,只有人鱼了,对吧?"
"是啊。"
在紧急会议上,里克和凯茜向成员们公开了文件。用了长达两个小时的时间说明情况。所有成员无不心情沉痛地听着,很明显,斋门的行为是背离了伦理道德的暴行,但对这些学者来说,那并非与己无关,谁都难说自己没有犯下和斋门同样的错误,里克暗示要解散玛莫得,谁也没有提出异议。
接下来的问题是:海原密怎么办?如果他是被斋门一伙绑架了,那就不能置之不理,但是现在不知道密被囚禁在哪里,会议将结束时,莱安提起低频声波的话题。
"如果斋门想要雌性人鱼,他必然会把密放出研究所,如果是我,将会在密身上装上传感器把他放回海里,把传感器放进他身体里,用卫星跟踪的话,无论他游到哪里都逃不掉,如果是我,就会这么做。"
莱安好几次提到,"如果是我。"
"最能清楚地预测斋门的行动的,就是他的共犯—一我们这些科学家呀。"莱安带点讽刺地说,
"至少现在他被关在研究所的可能性高一些。"里克说,"也要监视播磨工科大学。"
会议结束后比利来问莱安: "情况怎么样?"
莱安极其疲意地叹口气,"来,慢慢说吧,"两人走进了电梯。
洁西仍未从香港之行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精神很不稳定,这一天她也是从早晨开始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因此密失踪了的事,手冢两人死了的事,她一概不知,傍晚时里克打来电话,让她过去说有话要对她说。
出现在里克房间里的洁西+分憔悴,里克让她坐下她摇摇头,态度有点反抗里克的意思,里克知道原因,他犹豫一下,对洁西说:"……在香港辛苦了,"
"没什么,"洁西恨恨地拢起头发,"您有什么事?"
"海原密失踪了,"
"呃?"
"你还没听说吗?"
"是的,"
"就是和你们在香港分手以后,"洁西拼命想掩饰不安,终于无法忍耐地哭出来,里克没想到洁西慌乱成那样,"洁西,你怎么了?"
"……没什么,"洁西抽着具子说,"不过我想过,可能会变成这样。"
"什么?难道你有什么头绪吗? "
"嗯。"
"告诉我好吗?"
"他大概是自杀。"洁西忍住怒气说,里克想过密失踪的各种理由,其中最不想考虑的就是自杀,但从洁西嘴里,这个词轻易地就跳了出来让他感到大为狼狈。
"为什么这样想?,
"因为自己是人鱼,觉得无法忍耐吧。"
里克叹息了,洁西和密有过相同体验,品尝过同样的痛苦,她的话深深刺痛了里克。
"里克先生,您也知道了吧一一我们的事。"
里克轻轻点头,
"多么惊人的故事啊,爸爸知道吗?"
"你们是一家人,难道关于那件事,什么都没说过吗?"
"我们家很少有悄悄话。"洁西摇摇头,讽刺地说,里克紧盯着低着头的洁西好久后终于说道:"我本来希望,如果可能的话,要让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作为人类度过一生。"
洁西沉默不语。
"你妈妈,阿尔伯特也是这么想的。"
"而且你的另一个妈妈……生下你的海鳞女也是。"
洁西对里克怒目而视,然后,将无从发泄的愤怒向他一股脑儿抛来。"
"嗯?那你说的和你做的可相当矛盾啊,不是吗?请问告诉密真相的人是谁?是你和比利!但下命令的全是你!让我去香港担当密的护卫的也是你,托你的福我见到了不该见的鳞女。知道了自己不想知道的出生的秘密,那也都是你的安排吧?"
里克没法回答。
"鳞女也是毫不犹豫嘛,她不容分说,就把真相塞进了我的脑子里!真狡猾啊,还有……"洁西的身体颤抖了: "她要死的话,自己去死好了。"
洁西想起了鳞女悲壮的死亡,她的眼里涌满了泪水。
"我的人生……真是幸运的人生啊,妈妈有两个这本来就够幸运的了,而且一个被鲨鱼吃掉了,另一个从身体里蹦出了像异形的东西。"更幸运的是,这些决定性的瞬间,我居然都能在场,这真了不起,这样的体验,一般人没有。我是什么特别的人吗?肯定是,哦不,我忘了重要的事了,说起来我还不是人呢。"
"洁西……"
" 有些事人还是不知道为好,你是因为我和密不是人类所以才告诉我们的?还是在你看来,我们是做试验用的人?"洁西歇斯底里地喊叫着。
"喂,洁西……你冷静点,听我说! "
洁西没有回答,她撩起T恤擦眼泪。
"今天的话对你很重要。"
"什么话?"
"对你今后的人生有重要意义的话。"
"难道还能有什么更重要的事吗?"洁西挑起眉头。
"你既然流着人鱼的血,有些事,就必须知道。"
"如果是雄蕊和雌蕊的事我早就知道了。"
"你真敏锐,不错,是人鱼的性教育。"
里克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开始讲话。
"你们是海鳞女和海洲化生出来的也就是说,是人类和人鱼的混血儿,我们曾很犹豫,不知该让你们在海里长大,还是作为人类抚养,结果,为了能让你们二人平安长大,我们决定把你们作为人类抚养。"
"是因为海里的生存率低下?"
"嗯,现在看这个选择也没有错,既然作为人类来抚养了,就要让你们度过人类的一生,这是我们的本意,然后你由阿尔伯特收养,密由海原修三抚育,但是,有一个很大的难关。"
"难关?"
"性。"
洁西想起鳞女和洲化惨烈的初夜,后背直发冷。
"也就是说"·…"黏合"?
"是,鳞女让你看了?"
洁西点点头。
"真是生物界最坏的交配。"
"那就是人类和人鱼决定性的不同,在人类说来,那是难以想象的行为,但在人鱼看来,那是极其自然的爱的仪式,安康鱼的例子你应该知道吧? "
"嗯。"
"在动物中,人类是比较不擅长生孩子的,特别是现代人,即使能活到八十岁,大多也只是生一个到两个孩子,但人口并不少,比一次能生好几个孩子的动物数量多得多。"
"那是因为死亡率低吗?"
"对,人类在陆地上修建殖民地,能不受外敌威胁,能对抗严峻的自然环境,保护自己弱小的孩子,但是人鱼没有安全的殖民地,他们必须暴露在海里,挺过那里残酷的生存竞争,在海里,很难像人类这样增加人口于是他们数量锐减,为了活下去,人鱼必须有什么新的进化,他们选择了进化成为以个体也能生存的强壮生物,其结果是有了那种高频声波能力令人难以置信的漫长寿命,还有长达一百年的怀孕期,在海洋的残酷环境中,人鱼努力着一定要活下去,这些都是他们在艰苦的历史中进化出的特殊能力,"黏合"也是其中之一一数量少的种族为保证受精,恐怕只能如此吧,在我看来,那是人鱼的悲剧,因为,这说明他们根本不想出生。"
"不想出生……"
"就是有"回归胎内的愿望",生下的雄性最后要回到雌性的体内,被"黏合",就像被生出来一次,但又害怕地逃回妈妈肚子里……你不那么认为吗?"
"那样的话女人不是很吃亏?女人成了男人的铠甲嘛。"
"也许是,不过你和密是人类和人鱼的混血儿,我们不知道你们两个成年以后,是进行人鱼方式的性生活,还是人类方式的性生活,这成了我们最担心的事,事实上你和密迎来第二次性征期时,我们检直了你和他的身体。"
"呃?"
"全身都检查了,当然,也细致地检查了你们生殖器的发育情况。"
洁西一点也不记得有这回事。
"你当然不知道,检查的时候特意不让你察觉来着,"
"爸爸知道吗?"
"不知道,我们为此在圣玛利亚逗留了两个月之久。"
洁西脸红了。
"怎么做的?"
"你别问了,擅自检查你的身体,现在在这里向你道歉。"
"什么人嘛,你是外星人?"
"不,真的对不起,说到检查的结果没发现什么异常,我们暂且放下了心,以为你们也许能作为人类生活,但在三年前,突然发生了一件麻烦事。"
"三年前……"
"圣玛利亚的人鱼,玛利亚一号。"
"啊啊……那有关系吗?"
"玛利亚一号是为了你才出现在近海的。"
"呃?"
"他嗅到了你的气味。"
"他不是偶然游到那边的吗?"
"不是,我们最初也以为是偶然,但你也看到了吧?那个变得像个木乃伊似的玛利亚一号。"
"嗯。"
"他因为遇到你而发情了,同时促进了黏合,看到他那种状态之前我也不知道这件事。"
"玛利亚失去内脏也是为黏合作的准备吗?"
"啊啊。"
洁西想起了一件事,
"那时玛利亚是想强奸我吗?他在圣玛利亚的水槽里乱撞的时候……"
确实,在泳池边被高登用麻醉枪击倒时玛利亚的阴茎是勃起的,洁西想起当时的情景感到恶心。
"这么说来,他死的时候也是……"
洁西想起听人说,玛利亚是手淫着死去的。
"那时……"里克说,"我也大意了,一不留神,用你的血液输了血,但对他来说,那就是黏合的信号,粘合后的雄人鱼依靠雌性的血液,不再需要呼吸,进食就和胎儿的状态一样,有了你的血液后,玛利亚的身体误认为黏合开始了,戏剧般地加快了退化,但那里并没有雌性的身体接受他,他的身体裸露在大气中,为黏合作好了所有的准备,然后他死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洁西发出叹息。
"对于我们来说,当时更担心的却是你的身体。"
"我?"
"玛利亚一号对你的反应如此强烈,莫非你已经发生了什么异常的变化吗?我们必须再次检查你的身体。"
"检查了吗?"
"啊啊。"
"什么时候?"
"我们做的时候你不会察觉。"
里克苦笑了,洁西厌烦地叹口气。
"检变后仍没发现什么异常,我们又暂且放下了心,可是到了今年又发生了麻烦的事。"
"密遇到了海难。"
"是啊,那完全在我的预料之外,而且,致命的事发生了。"
"致命的事?"
"密平安得救,说这是幸运的事为好,但密因此开始觉醒了,我们立即飞往冲绳,检查了他的身体。"
"我知道那份报告,说他有了征兆。"
"嗯,我们只好进入下一阶段也就是人鱼的教育,必须让密有作为人鱼的自觉,教给他必要的知识,让他作好精神准备,即使作为人鱼也能够生存下去。"
"所以才急切地接近他?"
"是的,我们之所以着急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鳞女的寿命,或者应该说是洲化的寿命,他已经达到了极限,他死了,鳞女也会死,在他们死之前,必须完成记忆的传输。"
"所以你让我也去香港。"
"这事其实我相当犹豫,最终,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你也知道,考虑到最坏的情况,我决定将能做的事都先做好。"
"最坏的情况?"
"就是密发情的情况。"
"发情?"
"像玛利亚一号那样。"
"密也会变得像玛利亚一号那样吗?"
"弄不好的话,也许会变成那样,如果他像玛利亚一号那样发情戏剧性地开始退化谁也阻止不了,他只能死,如果想制止他,必须得由你来做。"
"我……怎么做?"
里克欲言又止,终于这么回答"当他在性问题上觉醒时,除你之外,还有人能接受他吗?"
"你是说,让我和密完成"黏合"?"
里克略显迟疑地点头,"想不杀死密,只有这一个办法。"
"哦……什么呀,你在劝我乱伦吗? "
"洁西,这是最坏的情况。"
洁西无话可说,"……哦,天哪。"
"放心,我并不是想强迫你们黏合,只是想在那种情况下,为密保留一个最后的可能,黏合对人鱼来说是很自然的事,但那未必适合你们,因为你们作为普通的人长大,只不过抚养你们有很多难关,我的工作就是作好足够的准备帮助你们渡过难关,十九年前我第一次见到鳞女的时候一一她求我做这项工作,我当时开玩笑说"我接受工作条件是你要把身体给我,有这个报酬就够了。"不管怎么说当时我是第一次见到真实存在的人鱼,本来只是个玩笑,但她遵守了那个约定,她把你和密的未来托付给了我,然后死了,你明白吗? "
洁西不能坦率地回答他。
"为了封锁知道人鱼的人,我准备了这个组织,把知道人鱼消息的家伙集中到一处隔离起来,就是玛莫得,这种做法也有它的极限,他们早晚得想要公开的机会,那是最让我头痛的地方,但事情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玛利亚一号的死亡,斋门的疯狂,这些偶然事件完全封死了他们公开人鱼存在的机会!相关的人全部都变成了罪人,这不知是谁的安排,凯茜女士说是人鱼的诅咒,也许是吧,一百年前,阿尔弗雷德·华莱士也是如此,他留下奇书(香港人鱼录》,封锁了与人鱼有关的事实,在一百年过后的今天,在这一切都能用科学来推测的时代一流学者济济一堂,却仍不能将人鱼引向公开,我策划的玛莫得和这种偶然的策划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但我不像凯茜,我不认为那是人鱼的诅咒,人鱼是被神保护的东西"
说到这里,里克把话停下,看着洁西,洁西仍旧低着头,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里克再度开始说话。
"密应该还活着,是斋门一伙拐走了他。"
"斋门齐一?"
"啊,他们想克隆人鱼,为此必须有雌性人鱼,他们绑架了密,想让他做诱饵引来雌人鱼,好像他们还不知道你是人鱼,这多么幸运,肯定也是上帝在保佑,如果是这样密也一定会得救的。"
"你的想法可真像一个科学家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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