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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莱士人鱼(完整版)》_(日)岩井俊二_着

岩井俊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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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莱士人鱼》
第一部分 序章·片麟(1)
(19世纪香港)
英国生物学家达尔文(1809~1882),是伟大的《物种起源》一书的作者,是提出进化论的旷世奇才。乘坐菲茨·路易船长率领的海军勘探船小猎犬号作环球航行时,他才三十一岁。正是这次航行,使达尔文萌发了进化论的构想。
然而,《物种起源》并非进化论的开端。
法国的拉马克(1744~1829)就曾深刻地影响了达尔文,达尔文的祖父埃拉斯穆斯也可算是进化论的先驱人物,他比拉马克更早地出版了有关进化论的书籍。然而,当时势力庞大的基督教信奉生命是由上帝创造的,并将之作为永恒的真理。由于与这种世界观正面对立,等待着当时的进化论者的,是极其残酷的命运——
拉马克矢志坚持自己的主张,在激烈的批判中双目失明,穷困潦倒,晚年靠两个女儿资助为生;
伦敦大学的罗伯特·格兰特教授只因公开支持拉马克,被逐出大学,于贫困中辞世;
罗伯特·钱伯斯于1844年匿名出版《遗迹》一书拥护进化论,伦敦市民没有宽容地放过他;
即使是达尔文的祖父埃拉斯穆斯,也被视为思想危险人物,他的子孙将他的著作束之高阁……
乘小猎犬号航海以后,进化论思想在达尔文脑海中日趋完善。
1844年,他完成了《物种起源》的草稿,1854年开始执笔正文。这一切都在秘密中进行,因为在他心中,还没有将学说公开发表的勇气。正如达尔文在给友人的信中所写的那样,公布进化论学说就“好比自杀”。
是一件事情的发生使他不得不决定出版《物种起源》。
1858年6月,一篇论文从遥远的南方岛屿寄到了达尔文手上。
论文题为《论变种无限地偏离原型的倾向》,作者是阿尔弗雷德·R·华莱士(1823~1913)。他当时正在马来群岛进行生物学以及动物地理学的研究。浏览论文后,达尔文非常惊愕并陷入了恐慌之中——这篇论文与他自己秘密撰写的论文竟有着惊人的相似!当然,华莱士不可能知道达尔文正悄悄进行着进化论的写作。
看到华莱士的论文这一偶然事件改变了达尔文的命运,他马上中断写作,匆忙将自己的论文加入华莱士的论文,并以联名方式在伦敦的林奈学会发表。然后于翌年,等不及《物种起源》最后完成,就将其发表了。
达尔文曾将公布进化论视为自杀一般的行为,促使他下决心采取上述行动的原因,只是他不想这一有历史意义的重大发现被华莱士夺走罢了。在这一点上,达尔文也未能摆脱科学家的俗套。
最终,达尔文成为历史的宠儿。尽管华莱士比达尔文先完成论文,历史却将他的名字隐藏在了达尔文和《物种起源》荣光的阴影之下。
如果华莱士没有将论文寄给达尔文,也许历史将被大大改写。至少,《物种起源》将不再是达尔文独自的理论,而会变成证明华莱士理论的说明书。做了历史性重大发现的这一荣誉,将被安在华莱士头上,达尔文则不得不屈居于华氏赞同者的地位。
错失了重要机会的华莱士本人,对于与达尔文的“合作”论文、以及其后《物种起源》的出版,倒是采取了善意的立场。他把二人共同发现的自然选择带来物种进化的理论,老老实实地归功于达尔文,甚至连“达尔文主义”的名称也一并赠与。
抛开凡人的虚荣心不论,作为凭借发明或发现扬名于世的科学家,这种态度更是匪夷所思。不仅如此,这个阿尔弗雷德·华莱士本身,就是个谜团重重的人物。
华莱士,英国生物学家、进化论者,生于曼墨斯夏。年轻时曾从事土地测量与建筑业,成为教员后,与昆虫学家贝茨相识,跟从后者到亚马逊流域采集生物。后来,他又到马鲁古群岛旅行,进行生物学以及动物地理学的研究。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华莱士撰写了那篇《论变种无限地偏离原型的倾向》。
步入晚年后,不知何故,华莱士竟醉心于灵魂术和超能力的研究,大约从那时起,他被学会封杀,关于他的记录也变得极少。
第一部分 序章·片麟(2)
《香港人鱼录》是一部据传为华莱士遗作的奇书。其中竟详细记录了华莱士在香港遇到所谓人鱼的故事。
彼时的伦敦市民拿到这本奇书时是何种表情?这一幕其实不难想象——虽遭世人冷遇,可华莱士毕竟是一位出类拔萃的学者,而他在漫长的沉默后所发表的东西竟然是“人鱼”!书中甚至登出了人鱼的照片,不过,看上去与当时流行的独角兽、半人马等虚构生物的合成照片没什么区别。自然,此书被视为发疯之作,其荒诞无稽令人无不失笑。
如果翻阅人名辞典,“阿尔弗雷德·R·华莱士”很容易查到。但是,你却很难发现有关《香港人鱼录》的记述。
下面是《香港人鱼录》的概要:
1884年,当地的渔夫捕获了一条人鱼,将其高价卖给了某杂技团。
不久,人鱼的传说在香港流传,并传入华莱士耳中。
该杂技团原本有名为“水中人鱼舞蹈”的节目,就是在玻璃鱼缸中,少女们下半身缠绕人鱼似的鱼尾,用贝壳遮住鼓起的乳房,表演老套的杂技。华莱士也懂得那一套,所以当他的朋友、实业家海洲全邀请他去观赏时,他丝毫提不起兴趣。后来他到底经不住友人的热情邀请,半信半疑地来到了杂技团的小帐篷里。
人鱼的舞蹈果然不出华莱士所料。
“本来就是这样的东西嘛”,他劝慰洲全。
但血气方刚的洲全不能接受,他痛斥守在出口的看门人:“把钱还给我!”。
看门人嗤之以鼻:“花这么少的门票钱,哪有能看到真人鱼的道理?”接着,他又向华莱士二人耳语道:“‘真东西’特别危险。在后面的大木桶里严密看管着呢。你们要是想看的话,我领你们去看怎么样?”
惯用伎俩!纯粹是为了从客人那里骗取高额的参观费。对此,华莱士一眼就能看出——过去,他就曾如此这般地被骗去看所谓的“蛇女”。
当时他还只是一个少年,与父母一起逗留在香港。父亲常带他去杂技团的帐篷看表演,那里有画着半裸蛇女的妖艳招牌。那招牌令华莱士心生恐怖,却又无法挣脱诱惑。每次,父亲带着他经过招牌时总是过而不入,而华莱士也没有勇气指着裸女的招牌央求父亲去看。
终于有一天,他一个人来到了杂技团。
招牌上说,蛇女是蛇与人交配所生,被发现于四川省的竹林中。但实际上,那只是个没有了两只胳膊和一条腿的全裸少女,全身被潦草地画上鳞片,在席子上来回翻滚,做出极为低劣的“表演”。而且,少女并非天生畸形。华莱士记得那个少女曾出现在其他的表演中,演的是走钢丝之类。大概是因为她从钢丝上掉下来,不能再派上用场了,于是被砍掉胳膊和一条腿,被迫转行成为蛇女的吧。这种令人作呕的事情在九龙一带的杂技帐篷里,其实是家常便饭。
“怎么样?那可是在南中国海上抓到的绝对正宗的人鱼!”
看门人的劝诱十分热切。
“我才不想看你们那种东西!”
洲全严词拒绝。倒是华莱士劝他:既然特意来了,何不参观一下再回去?
华莱士这样追述当时的情形:
“也许那时我已经听到了人鱼的歌声。那歌声向我呼唤着,似乎在说‘救救我’。我想起了那个被迫扮演蛇女的少女。不可思议的是,她的面容鲜明地重现在我的脑海里,和我少年时代见到的样子丝毫没变……”
于是,华莱士他们被看门人领向一间猥亵可疑的小帐篷。这时,一个客人从帐篷里飞奔而出,边跑边大声喊道:“了不得!是真家伙!”。他央求看门人让他再看一遍,看门人开出了一个大价钱,他这才打消念头回去了。
这一场面无论怎么看都像在做戏!洲全不禁皱眉嘟囔道:“那肯定是个‘托儿’。”
小帐篷里,光线昏暗,眼前有只埋在地面的大木桶。
桶上盖着盖子,看不见里面装些什么,只能听到有“扑通、唔通”的水声。
第一部分 序章·片麟(3)
桶旁坐着一位胡须很长的老人,向两人要参观费。
“等我们看了再说。”洲全不同意先付钱,但老人却一再坚持。结果,华莱士付了两个人的钱。
老人拿到钱后,脸上马上浮现出笑容,还含糊不清地念叨起来。
“什么?”华莱士问。
老人根本不理他,只顾一个劲儿地念叨。仔细听下去,那是传统的歌谣:“北欧的传说里,塞壬用歌声,诱惑了奥德修斯……”
老人用调子奇特的广东话哼唱着,久久不肯结束。洲全等得不耐烦了:“喂!老头,别唱那个曲子啦,赶紧让我们看吧!”
老人不满地结束歌谣,伸手去揭盖子。
华莱士紧张起来。
“可以了吗?”老人说着,打开了桶盖。黑色的水面浮动着油花儿,轻轻地摇荡着。
“来,再靠近点儿!”
“不危险吗?”
“没事的。人鱼唱起歌来才危险,听到的话就没命。不过这条人鱼的喉咙已经给弄坏了,唱不了歌了。没事的,没事的。”
华莱士和洲全向桶中望去。
桶中有个像鲵鱼一样盘成一团的生物。从上面看,可以看成是鱼,也可以看成是两栖类动物或是海兽。但是,它的两臂特别地长。头上生着乌黑的头发。
“是真的吗?”
洲全不由得拉住华莱士的衣袖。
虽然不能马上判断看到的是不是人鱼,但华莱士可以确定的是:那绝不像蛇女一样,是由人扮演的替代品。不过,那也许是把人的两臂捆到了鱼皮上——像切下孩子的胳膊接到鱼身上这种事,杂技团的这帮人是能干出来的。
“要是假的,得是技术相当高超的名医做的外科手术。”洲全耳语道。
不管怎么说,那像极了人臂的两只胳膊虽然动作缓慢,但确实是以自身的意志在动着。华莱士也一眼就看出,从医学的角度上看,做不出这样的手术。
——那么,这种生物到底是什么?
华莱士向桶中探过身,想看得更清楚些。老人的拐杖阻止了他。他回过头去,老人让他稍稍离开,接着将拐杖插进水中,围绕鱼的身体转圈。于是,鱼开始围绕拐杖转动起它的身体。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但两个人还是清楚地看见了人鱼的脸。
华莱士和洲全当时就僵在了那儿。
“难道是真的?”洲全紧紧攥住华莱士的衣袖问。
华莱士不敢点头称是,但是他看到的人鱼头部确实是张人脸,而且是女性的脸庞。
“好了,时间到了。”老人盖上盖子。
华莱士马上讨价还价,以刚才四倍的价格又看了一次。然后他又以四十倍的价格获准亲手触摸观察了一次。
再也不用怀疑了——华莱士认定这根本不可能是人造的假货,而是实实在在的真人鱼。所以,后来华莱士又准备了数以千倍的巨款买下人鱼,带回家对其进行了彻底观察。
人鱼的学名是“水人(荷莫?亚克阿琉斯)”,这是华莱士自己起的名字。根据华莱士的详细鉴定,它是一种极其近似人类的物种。
“这种生物智力超群,黑猩猩或猩猩等不可比拟,甚至很难将它们从人类分离出去……”他在书中信口雌黄地吹嘘人鱼的智慧。
华莱士有一天发现人鱼怀孕了,几个月后居然生下一条小的雌性人鱼。据说人鱼的女儿因为一生下来就接触人类社会,所以能听懂人类的语言,甚至在陆地上生活也没什么障碍(而华莱士留有记录,认为小人鱼的妈妈如果在陆地上生活只能生存几小时)。
华莱士有一个助手,叫海洲化,是海洲全的儿子,专事喂养人鱼。随着小人鱼一天天长大,海洲化对小人鱼的恋慕之情与日俱增,并因爱恋而身心欲焚。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海洲全居然看穿儿子的心思,让儿子和人鱼结了婚。
有张婚礼当天的照片。
海洲化站在华莱士、海洲全以及年幼的弟弟们中间,旁边的女性,身穿旗袍,手捧花束,头上戴有塔状饰物。这种穿着大概是当时香港流行的新娘装吧,不过透过旗袍下摆,能够窥见人鱼所特有的鱼鳍。
第一部分 序章·片麟(4)
更让人惊奇的是,据说两个人居然还有了孩子。
在这桩传奇的婚事前后,华莱士利用人鱼策划了一次实验。他真正的兴趣在于是否有其他的野生人鱼,以及人鱼的栖息地到底在哪儿,那才是他关注的焦点。
华莱士通过分析人鱼肌肉组织,发现其肌肉对于氧的代谢功效尤其显著。这意味着人鱼是一种环游海洋的生物。
为了调查人鱼环游哪些海洋,华莱士还策划了另外一次实验。当然,无线电发报机是今天才有的跟踪调查工具,一百年前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高科技。华莱士想出的其实是一种原始办法——就是在人鱼身上拴上绳子,然后放归海洋。这样一来人鱼在海里环游时,浮游生物和海藻就会缠到绳子上。然后回收这些浮游生物和海藻进行归类分析,就能搞清楚人鱼是以什么样的路线、环游于哪些海域。但是这种方法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怎样才能“回收”放游的人鱼。这里就用上了小人鱼。
小人鱼的名字是“鳞女”。鳞女具有特异功能,比如说能够预言下雨,附近发生火灾时,足不出户的她却可以惊叫“起火了!”,令大家非常吃惊。不过按照华莱士的说法,大可不必对这些特异功能感到惊奇,“在人鱼鼻孔的根部,有个对大气中的水蒸气很敏感的器官,藉此人鱼可以感知降雨或火灾带来的大气变化,。”
或许正是这个器官所起的作用吧,无论鳞女身居何处,总能找到妈妈的所在。而华莱士正是把这种功能当作了传感器来利用。
然而想用小人鱼追踪妈妈、然后再捕回人鱼的残酷实验却以失败而告终。华莱士因之失去了宝贵的人鱼样本,本该起到传感器作用的鳞女也因此怀疑实验,从此封闭了心灵。
《香港人鱼录》最后按照华莱士的一厢情愿结了尾。
“人鱼本来就是生存在海洋里的物种,回归海洋是适得其所。但是,如果阅读过本书的读者发现了人鱼的话,请一定把束在人鱼身上的绳子解开,并邮寄到我处。我衷心希望您是一位有良心的绅士,能偷偷将她放游大海,而不会因为想小赚一笔而把人鱼卖到污七秽八的杂技团。”
大概是因为没人相信华莱士的这种异想天开,所以也就没有人真正地责备过他施于人鱼的残酷实验。
对于海洲化和鳞女之间的孩子记述也不详尽,只留下怀有身孕的记录。
“1898年、鳞女、妊娠。”
假如顺利出生,而且还活着的话,这个人鱼现在应该超过一百岁了,而按照日本的传说,人鱼又是长寿的。
华莱士关于物种分布的研究这一历史性功绩流传至今。现存澳大利亚地区和东洋亚区的分界线——华莱士线就以他的名字命名。另外在进化论的很多方面,华莱士与达尔文也持有异议。比如说关于人的大脑,华莱士认为不可能是自然选择的结果,而是“某种更高级的智慧给人类进化的过程确立了方向”,并因此与达尔文意见分歧。也就是说猿进化为人并不是自然选择的结果,而是在进化的过程中,某种戏剧性因素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另外在种痘问题上,华莱士也高唱反调,认为把动物的某种成分接种到人体是对人性的亵渎。
在诸如这类问题上,华莱士没能取得超越达尔文的成绩。他在把进化论这一伟大发现的功绩让渡给达尔文的同时,也注定其就此退出历史舞台的命运。
华莱士在出版《香港人鱼录》的1913年去世,享年九十岁。
第一部分 圣玛利亚岛(1)
从澳大利亚飞往圣玛利亚的航班每周只有一次,错过了就要在凯恩斯的旅馆待上一周。不过,如果能在当地天堂般的黄金海岸上躺一躺,这一周也并非那么难熬。
比利·汉普森在凯恩斯待了三天,等待前往圣玛利亚的航班。他从纽约来,本应当天在此换乘航班,不料定员为四十人的小型螺旋桨飞机出现故障,使他受困三日。这种事情很常见,比利反而因此得以躺卧在南国的沙滩上,享受到短暂的休假。
飞往目的地圣玛利亚岛约需二小时。螺旋桨飞机终于飞起,也许是故障仍未排除,引擎不时发出堵住了似的怪声儿。比利听着,怎么也无法平静。除他之外,机内看不到别的乘客。肥胖的空中小姐像是美拉尼西亚人,正悠闲地嚼着给乘客的核桃。她吃核桃的期间飞机总不会有事吧,比利如此安慰自己,收回目光去看膝上的平装书。
突然椅子一动,比利不禁叫出声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打了个盹儿。抬头一看,空中小姐正把他的座椅调回原位。
“请系好安全带。”
“这飞机震得厉害。”比利边系安全带边对她说。
“放心吧,不会掉下去的。再有十五分钟就到机场了。”
空中小姐说着回到乘务员坐位,把安全带绕到肚子上。
“来旅行的?”
“不,是采访。”
“采访?”
“嗯。知道《自然天堂》吗?”
比利拿起摊放在邻座上的自家杂志给她看,空中小姐摇头。
“人鱼?”
“呃?”
“来采访人鱼的吗?”
“是海豚。采访海豚。这里不是有个叫莱安·诺利斯的学者吗?”
“啊。”
“你认识他?”
“只知道名字。在岛上他是个名人,算是全岛最有名的人。”
飞机突然倾斜起来,清晨的阳光从窗口射入,在机内转了个圈。空中小姐粗鲁地拉下舷窗的隔板。
“怎么?这岛上还有人鱼吗?”
“你说什么?”
引擎的怪声儿猛地变得激烈起来,二人已经不能再对话。合上书,握紧座椅的把手,比利提心吊胆地望向窗外。
迷人的翡翠绿海面上,星星点点地漂浮着小岛。其中最大的洋梨形岛屿,就是他的目的地。
圣玛利亚岛。观光客也很少莅临的南海乐园。
与澳大利亚东北部的所罗门群岛平行,有片小小的群岛。它位于南纬十三度七分、东经一百五十六度,由九个小岛组成。这片群岛不像所罗门群岛那样有正式的称呼,小岛各自有圣玛利亚、圣埃里诺、圣梵蒂冈等名字。和群岛中最大的岛、洋梨形的圣玛利亚相比,其他岛实在太小,所以也有人把这片群岛泛称为圣玛利亚岛,但这种说法不算准确。至少,在“当地”并不通用。
正如各岛都冠有“圣”字所示,这里过去曾经接受过基督教的洗礼,如今居民也同样是虔诚的教徒,周日的礼拜不可或缺。大部分岛民祖辈都是渔夫,直至最近,现代化远洋渔业日益发达,传统的小渔船才明显变少了。
大部分人口集中在圣玛利亚岛上的小镇布歇。布歇沿岸是适合渔船往来的天然港湾,所以该岛也只有这里能繁荣。布歇的街道构成受天主教的影响,与南美和葡萄牙的港口小镇非常相似。
在布歇南部、接近凯列那的小海湾,有莱安·诺利斯的海洋研究所。莱安·诺利斯是对海豚进行生态研究的第一人,特别是在研究海豚的“语言”方面,取得了最先进的成绩。
走出小机场,一个大胡子男人举着“欢迎比利·汉普森”的牌子在等着他。二人微笑着握了握手。
“高登·贝克。莱安的助手。”
“比利·汉普森。”
“哎?老师刚才还一直在这里……啊,来了来了。”
随高登的话声转过头,只见一个刚从厕所出来的男人,正边用T恤擦手边跑过来。这个娃娃脸的矮个子中年男人就是莱安·诺利斯。他与高登并肩而站,分不出谁才是助手。
第一部分 圣玛利亚岛(2)
“呀,比利·汉普森?”
“你好,莱安先生,很高兴见到您。”
“出来这么久,旅途很劳累吧,黄金海岸很愉快吗?”
“嗯。晒得不错。”
“对于在城市生活的人来说,这里的紫外线有点强烈,你算正好做了准备。”
莱安心爱的厢车被海风吹得锈迹斑驳,车身上残留着几次涂漆的痕迹。
“盐分太重。在这里,新年也得两年就完蛋。”
莱安抚摸着车盖苦笑。
海滨道路视野开阔,汽车在上面飞驰着,扬起一道沙尘。午后的阳光从海面上反射着追来,湿热的海风从窗子吹进,轻打在比利的脸上。圣玛利亚的风预示着这将是一次愉快的旅行。
“……看来能写出好的报道来。”比利无意识地嘟囔。
“那太好了。”
手握方向盘的高登回应他的自言自语。比利苦笑一下。
“多好的小岛。能生活在这样的地方,真让人羡慕。”
“什么?哈哈,岛上很无聊的。”
向窗外望去,岛上的居民头上顶着水果走着。
“其实我不擅长采访,尤其是现场采访。”
“是吗。那我俩一样。”
“我们来这里是决心长留的。你放轻松些,过后我随便写点报道给你。”莱安说。
“好主意。那这篇报道肯定自然又生动。”
比利曾听说莱安·诺利斯是个厌恶采访的人,看来不过是传言。比利稍微放心了。
突然,高登踩下急刹车,向后坐着的莱安差点翻倒。
一个年轻女孩骑着自行车跑来,车把两边挂着水桶。
“是洁西。我的女儿。”
莱安直起身说。
那女孩抱起自行车粗鲁地扔上车,然后打开车门麻利地坐到比利旁边。装满沙丁鱼的水桶被她塞到比利脚下。驾驶座上的高登瞅瞅那个水桶。
“怎么?冰箱也空了?”
洁西不高兴地点头。
“它们肚子饿了,一个劲地叫。”
“这些不够吧?”
“先对付一下,可能连两个小时都支持不了。”
“洁西,这位是《自然天堂》的比利·汉普森。”
“哦。”
洁西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和比利握了握手。
“我的手很脏,对不起。”
她的手拿开后,比利偷看一眼自己的手。上面牢牢地粘上了沙丁鱼的粘液。高登发动汽车,说:
“OK。送完比利,回头我去采购一批回来。”
“拜托。”
洁西看一眼比利,马上把头转向一边。窗外吹来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洁西用自己粘满粘液的手毫不在意地拢了拢。她的满不在乎劲儿,反倒让比利产生出奇妙的好感。她很黑,黑的不仅是晒黑的皮肤,还有乌黑的头发、乌黑的眼睛,怎么看都不像是莱安的血脉。是像她的母亲吧。
比利的视线无意中移到洁西的胸部,被那丰满的胸部吓了一跳。视线顺着玲珑的小腿曲线滑下,最后着陆到装满沙丁鱼的水桶。
“是今晚的菜料吗?”
“是海豚的饲料。”
洁西瞥一眼比利,随口回答。
“就是在我们研究所的游泳池里饲养的海豚。”莱安补充说。
“喔,真想看看那些海豚。”
“它们可不会表演。”
对于女儿冷漠的态度,莱安也只能苦笑。尴尬的比利装作若无其事地眺望窗外。车正好来到布歇港的繁华街道,建筑物逐渐增多。同时,风中传来鱼市的腥臭味。如果把这难闻的气味想成是异国情调的话倒也不坏。在市场工作的美拉尼西亚人来来往往,车常被挡住去路,不能顺利前行。高登从容地用当地话和熟人打招呼,开着车缓缓前行。比利从包中取出相机,把生机勃勃的市场风情收入镜中。热带岛屿的居民很热情,发现有人照相就向他挥手,其中还有人跳起舞来。
第一部分 圣玛利亚岛(3)
从布歇走了约二十分钟,凯利那海岬映入眼帘,一座白色的小小灯塔孤单地耸立在那里。车沿着灯塔下的斜坡拐弯而下,面向大海的一面斜坡上,有数不清的海鸟在飞起飞落。
“太棒了!”
比利拼命地按动快门。
俯视前方,远处有座火柴盒似的白色建筑物。火柴盒旁边的泳池中,有黑色的小点在跳跃。
“海豚!”
比利不禁大声喊了出来。
“海豚在跳!在泳池里!”
“是看到我们的车了吧。在说‘欢迎’呢。”
比利再次寻找泳池时,视线被小树林挡住,又看不见了。很快,车到了研究所。那里外表像是个雅致的别墅,如果没有门口悬挂的“凯利那岬·声音研究所”的小牌子,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个研究所。
把比利在入口处卸下,高登掉转车头,折回原路去买饲料。洁西拿起水桶迅速消失在后院。
出来迎接的是个年轻的日本人,叫羽陆洋。比利一直以为日本人个子矮小,但眼前的年轻人个头高挑,和高登并肩而立也毫不逊色。他的长发在背后束成一束马尾,头上缠着鲜艳的方巾。如果不说他是日本人,也许会被错认为是美洲印第安人。
他也不自我介绍,上来就用带有口音的英语问道:
“日本的文字分别有独立的意思,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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