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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帝国史

_26 佚名(现代)
  这位高人是谁呢?正是前番以莫大勇气反对大将邓骘放弃凉州的虞诩,如今的他还只是个小小的怀县县令,但他对任尚说的一番话,却令这位久经沙场的悍将也不得不佩服。
  虞诩对任尚说:“将军多次临危受命,讨逐群贼,掌控的三州屯兵二十万人,士兵们放弃农活,苦于兵役,却徒劳无功,人力物力的消耗极大,倘若此行无功而返,那么将军的处境就很不妙了。”
  这话真讲到任尚的心里了,任尚叹气道:“哎,此事我也忧心忡忡,也不知如何才好。”
  虞诩说道:“将军,兵法有云:‘弱不攻强,走不逐飞。’这是形势使然,北地的羌人虽然人数不多,但皆为骑兵,日行数百里,来如风雨,去如绝弦,以步兵追击骑兵,肯定是徒劳无功。兵贵精不贵多,我为将军考虑,最好的办法是裁撤二十万的屯兵,让每位士兵捐数千钱,这样每二十名士兵的捐款可以购得一匹马,总共可以购得一万匹马。这种做法,即有利于屯兵返回家乡从事农业生产,又有利于国家节省开支,如此可以组建一支一万人的轻骑兵部队,凭借机动性,便可对羌人进行围追堵截,敌人便穷途末路了,这样大功可成。”
  任尚听完不禁一动,一拍大腿,果然是高招啊。这些年战争的巨额支出,财政几乎破产,军队所需的马匹,居然要士兵们掏钱来购买,真是苦了这些农民出身的人。任尚马上将此计划上报朝廷,朝廷认为可行,于是罢二十万屯兵,组建一万精锐的骑兵。
  有赖虞诩的计谋,任尚牛刀小试,率新骑兵北上丁奚城,与杜季贡打了一仗,结果证明虞诩的见识实在高明,任尚率部斩杀四百余名敌军,缴获的牛、马、羊等数千头。
  连任尚这样身经百战的将领对虞翊都言听计从,这引起了帝国实际统治者邓太后的注意,她听说虞翊有将帅之才,便大胆起用,将他从县令的位置提拔为武都太守。
  不能不说,虞翊乃是后汉时代最杰出的人物之一,也是最富谋略的人物。我们先来说说虞翊的故事。
  当大将军邓骘企图放弃凉州时,正是虞翊以莫大的勇气,挑战邓骘的权威,最终使得“放弃凉州”的主张被朝廷否决。若不是虞翊,那么河西走廊不复是中国的领土了,虞翊因此而声名鹊起。然而得罪大将军邓骘的后果是很严重的,邓骘想方设法置虞翊于死地。
  永初四年(110年),邓骘将虞翊派往朝歌担任县长,此时朝歌正爆发一场严重的暴动,暴动首领是宁季,拥众数千人,袭杀朝歌前任县长,州郡围剿数年之久,仍然无法平定。很显然,邓骘想借刀杀人,让暴动者杀了虞翊。
  邓骘的阴谋实在太昭彰了,虞翊的朋友都为他捏了一把汗,只有虞翊神色自若,他笑着对朋友说:“遇事不避艰难,这是职责所在;不遇盘根错节的复杂局面,便不能真正甄别谁是真正英雄。这正是我建功立业之秋也。”就凭这几句,虞翊的英雄本色便跃然纸上,可为现代的成功学作一范本了。遇到陷害,不怨天尤人,不长嗟短叹,不怒气冲天,不躲避责任,而是当作人生的挑战,面对挑战迎难而上,这就是虞翊。结果虞翊不仅没有被消灭掉,反倒把朝歌的暴动平息了。
  虞翊接到诏书后,走马上任武都太守。
  武都是一个羌乱的集中区,几乎每一次羌乱,武都的参狼羌都有份。虞翊即将上任的消息传出后,羌人们对虞翊那是痛恨得很,要不是这个虞翊,东汉政府早就放弃了凉州一带了。羌人们准备送给虞翊一个见面礼,他们派数千人马埋伏在陈仓崤谷之中,准备在半途中遮杀虞翊。
  虞翊率军行进到崤谷的谷口时,就派侦察兵前去侦察,果然发现有伏兵,他就下令停止前进,在谷口安营扎寨,而且故意放出风声,说他已经上书朝廷,请求增调更多的军队,等待援军到达之后方才要继续行军。
  羌军一见虞翊这架式,看来十天半月是进不了山谷中了,在山上蹲点也确实辛苦,于是便各自散去,前往附近的县乡大肆钞掠。
  虞翊侦知羌军散去,立即命令将士拔寨启程,迅速穿越山谷,一日奔驰一百余里。等羌军发现后,虞翊已经穿过崤谷了,于是羌军便尾随而至。
  羌军人数众多,一旦交战,对虞翊十分不利,虞翊便想出一条妙策。经过一天的行军之后,虞翊命令每位士兵各做两个炉灶,第二天便每人做四个炉灶,以后数日,炉灶的数量越来越多。
  不仅的羌军,虞翊的部下也十分纳闷,问道:“我等有两个地方十分不解。其一,孙膑以前曾用减灶的方法大破魏军,而您怎么却反其道而行,反倒增加炉灶呢?其二,兵法书上说,每日行军不宜超过三十里,以防不测,可现在您却命令一日行军二百里,这却是为何?”
  虞翊笑道:“羌军人数众多,我军兵力少,如果行军速主太慢,就容易被羌军追上。我们一路狂奔,羌军对我们的情况就一无所知,他们即便尾随而来,见到我们留下的炉灶与日俱增,一定会判断是郡守军来迎接我,如此一来,羌军会惮忌我兵力众多,势必不敢追击。孙膑减灶是为了向敌军示弱,而我增灶则是为了向敌军示强,这是因为战场的形势不同的缘故。”
  虞翊此言一出,众皆叹服。不出所料,尾随的羌军搞得十分纳闷,怎么虞翊沿途行军所留下的炉灶会越来越多呢?是不是与其他郡县部队会合呢?所以羌军一路尾随,但不敢贸然发动进攻。
  这样,虞翊有惊无险地安全抵达武都郡。
  此时的武都郡羌军气焰正炽,郡政府所在地下辨的西北不远处有一县,名为赤亭,羌军兵临城下已有数月之久,赤亭守军仅有三千余人,而羌军人数多达数万人。形势极其严峻。虞诩即刻赶赴赤亭,虽然局势险恶,但智勇双全的他有排除万难的坚强意志,他喜欢接受严峻的挑战,他的信念与才华使他可以击败一切困难险阻。
  这一战,将成就虞诩东汉名将的威名。
  虞诩到达赤亭之后,检阅众军,观察敌人的动向,赤亭虽然不大,但是城池极为坚固,而且武器充足,凭借威力强大的强弩,三千人的守军顽强地顶住数万羌军的攻势。然而相持局面对于守军十分不利,长期消极防御必然对于防守一方陷入被动局面。如何将被动化为主动了?这没有难倒足智多谋的虞诩。
  一个计谋悄悄出现在虞诩脑满中,他下达命令:守城士兵全部撤去强弩,改为使用小弩。此令一下,众诸困惑不解,羌军的防备武器落后,只有强弩可以射穿羌军的盾牌,小弩就没有这种威力,面对羌军进势如潮,只有用强弩才能遏制羌军猛烈的进攻,怎么这位新太守一来就下令使用小弩呢?但军令如山,没办法,只好使用小弩射击了。
  当城外的羌军发现汉军改强弩为小弩时,大家都乐了:看来汉军威力强大的劲弩已经没有箭矢了,小弩的杀伤性不足为惧,于是集结重兵,准备破城。
  羌军如潮水般地向城下涌来,虞诩耐心地等待机会,他观察战况,当羌军密集地进入到强弩的射杀范围时,估计到可能对羌军的最大杀伤程度后,果断地下令诸军士改换为强弩,以二十张强弩为一个射击单位,密集射杀一个目标。只要哪个羌军战士被选定为射杀目标,试想想一口气二十支利箭一起迎面飞来,焉有活命之理?这种密集朝一个目标发射的战法,令羌军人人自危,胆战心惊。虞诩的这项军事创造可谓是真知灼见,大大提高了射击的杀伤效率。在二战中,美国陈纳德将军在空中亦演绎此种战法,以数架飞机集中攻击一架日本飞机,取得了骄人的战果。
  羌军在强弩的密集杀伤之下,伤亡惨重,被迫撤退,虞诩见羌军混乱,不失时机地打开城门,奋勇出击,又斩获颇多,终于遏制羌军的攻势。三千人面对数万人的敌军,竟然可以主动进攻,这不得不令人佩服虞诩的勇气。
  此时羌军驻扎在赤亭之北,进攻方向是赤亭的北城门。狡诈的虞诩又采用疑兵之计,命令全体战士从东门偷偷地溜出去,然后大摇大摆地从北门入城。一进到城内,马上更换服装,又从东门溜出去,再从北门逛回来。如此往返数次,羌军在阵营中远远地观察,见到大批的生力军源源不断地进城,心中大骇,细数一番,进城的士兵竟然多达数万人之多。
  看来羌军真的没有见识过虞诩的诡诈多端,虞诩略施小计后,便令羌军的首领对战场形势做出重大误判,认为汉军的大批援军已经进入赤亭城内,而且在人数上已经超过羌军的数量,看来没有希望破城了,只得撤退。
  羌军做梦也没想到,其实武都城内不过就是三千人,中了虞诩的奸计了。
  “兵不厌诈”,虞诩以令人眼花瞭乱的伎俩,最好地诠释了这个军事名词。
  精采的故事还没有结束,虞诩预料到羌军很快便会撤军,便派了五百名勇士偷偷地潜行到羌军撤退时必经的一条河流的河畔,在浅水处埋伏,果然又不出虞诩所料,羌军往这里撤退,行至浅水处时,埋伏的五百名勇士奋勇杀出,羌军哪里料得到,竟然被打得大败,而此时,虞诩率城内守军奋勇追击,大破羌军,很多羌人稀里糊涂成了俘虏了。经此一战,武都郡内的羌军基本上瓦解,四处溃散。
  如果说梁慬的作战风格是“勇”,那么虞诩的作战风格则是“智”,风格有异,功业无别,交相辉映,均成为一代名将。
  此役可谓是东汉战争史上经典一战。
  虞诩不仅是名将,而且富有治政才华。他在武都任太守的三年间,在军事、民生、经济诸多方贡献甚伟。为了防止羌军的反扑,虞诩在武都郡内修筑军事营垒一百八十所,号召逃亡在外的难民们返回重建家园,政府赈济贫民,开通水道,使得武都郡在经历兵荒马乱之后,渐渐恢复了生机。虞诩初上任时,武都郡的米价一石(斛)一千钱,盐一石八千钱,居民一万三千户;三年后,米价下降到一石八十钱,盐一石四百钱,居民四万户。
  羌乱重灾区武都终于走出战争的阴影,虞诩居功至伟。
  【五、最后的羌战】
  庞参策反羌酋号多及虞诩大破武都羌,使得凉州地界的内河西四郡、金城、陇西、武都、汉阳、安定等郡的羌乱基本上偃旗息鼓,只有零昌仍然盘踞于北地郡。元初三年(116年),朝廷决定对零昌发动第二次打击。
  汉军兵分两路,度辽将军邓遵率南匈奴部(南单于及左鹿蠡王)共一万名骑兵南下,进攻零昌的大本营灵州(甘肃灵台县),中郎将任尚北上,进攻杜季贡驻守的丁奚城。
  五月,邓遵率先发动进攻,在灵州城下大战羌军,斩首八百。六月,任尚的军队抵达丁奚城,击败杜季贡率领的羌军,杜季贡放弃丁奚城逃窜。紧接着,任尚招募了一支敢死队,向零昌部落发起突袭,这次突袭杀死羌人七百余人,其中包括零昌的妻儿子女,焚毁羌人帐落,缴获牛、马、羊两万多头。
  次年(117年),任尚派归降的当阗羌部落的榆鬼等五人,混到杜季贡的军中,寻机刺杀了杜季贡。杜季贡是敌军中最有才干的将领,他的遇刺身亡,使得零昌走向覆灭的步伐更加快了。同年九月,任尚故伎重演,派出羌人号封潜入零昌军中,刺杀零昌。一年之内,北地羌军势力最重要的两人都遇刺身亡,先零羌另一位首领狼莫收集零昌与杜季贡的部下,继续抵抗。
  这一年的年底,任尚会同骑都尉马贤共同进击狼莫。
  马贤率军向东进发,在青石岸与狼莫的羌军相遇,结果吃了败仗,撤退到高平(宁夏固原),与任尚兵团会师之后,联合发起进攻,狼莫退守富平。双方对峙了六十余日,最后汉军打破僵局,突破羌军的防线,大破狼莫,击毙羌军五千余人,缴获的牲畜数量多达十万头。狼莫逃离富平城,窜入上郡,至此,北地郡的羌乱被平息。
  羌人反叛的核心力量、先零羌的零昌部落的覆灭,意味这场战争渐入尾声了。在战乱波及到的益州与并州,群龙无首的羌人部落纷纷投降。
  西河郡的虔人羌部落一万一千人向度辽将军邓遵投降。邓遵派羌人雕何,前往上郡刺杀先零羌的首领狼莫。至此,这场历时十一年(107年~118年)的羌乱终于宣告结束。
  这场羌乱乃是东汉盛衰的分水岭,其波及范围之广,多达数十个郡,羌人破坏性的流寇作战,也摧残其所经之地的经济生产,战争烽火甚至抵达帝国的首都洛阳的附近。这是一场军费开支惊人的战争,政府在十一年中用于军事上的支出,竟然高达二百四十亿之多,致使国库枯竭,物价飞涨,民不聊生。在战争的重灾区的凉州、并州一带,更是白骨弃野,萧瑟凄凉的一幅画面。
  羌乱暂告一段落,疲备不堪的帝国终于可以小小喘上一口气了。然而这并不意味着羌人反抗的停止,羌乱如无法平息的草原之火,仍然将成为大汉帝国的心腹之患。
  伟大的汉帝国为什么在这次羌乱中如此狼狈不堪,以致于甚至想要放弃凉州呢?其中的原因很多,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东汉时代国防力量的不足。
  东汉时代不乏名将与英雄,但是整体的军事力量远不及西汉,其原因始于光武帝刘秀。刘秀不仅是名君,同时也是名将,在其麾下,猛将如云,所以东汉初始,军事力量十分强大,丝毫不逊色于西汉。然而崇尚儒学的刘秀“在兵间久,厌武事”,他能打仗,会打仗,但是不喜欢打仗,所以自陇蜀平定后,“未尝复言军旅”。皇太子曾经向光武帝询问攻战之事,光武帝拂然道:“昔卫灵公问陈,孔子不对,此非尔所及。”所以光武帝晚年“退功臣而进文吏,戢弓矢而散牛马”,偃武修文,不尚边功。
  光武帝对军制的改革对东汉未来的军事发展影响极深远。建武六年开始,光武帝开始大幅裁撤地方武装,诏罢郡国都尉官;建武七年,诏“罢轻车、骑士、材官、楼船士及军假吏”,这两道诏令使东汉一朝的地方武装一直十分脆弱,反观西汉时代,地方郡国武装十分的强大,在平地地区有“轻车”“骑士”兵种,在山林地带设有“材官”兵种,在江湖地带设有“楼船士”兵种,各封国亦有强大的军队,比如在远征朝鲜一役中,便使用齐国、燕国的军队。不仅如此,西汉时代,地方武装在每年立秋之后,还要进行“都试”,以确保其战斗力。
  东汉不仅在地方军事力量上不足,在边郡屯兵数量与质量上也不如西汉。在汉武帝时代,西汉边疆屯兵最多时人数达到六十万人,东汉虽然在边疆也保留比较多的兵力,但是这些军队成分复杂,夹杂大量的归降的羌胡人,在东汉对外战争中,羌胡人是重要的倚靠对象,甚至是主力,这有点类似于雇佣军的性质。
  羌战之所以愈演愈烈,其中重要的原因就是东汉常备军力不足,不得不临时招募,而新招募的士兵训练不足,战斗力便大打折扣,由是可见国防对于一个国家稳定有着不可代替的重要性。
  第十三章 英雄时代的尾声
  【一、西域的丧失】
  安帝永初三年,羌战正如火如茶地进行。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一年对汉帝国真是祸不单行,首先是在羌战战场上屡屡受挫,紧接着大后方发生严重的水灾,粮食欠收引发了大饥荒,连首都洛阳城都饿殍遍野,令人惨不忍赌。
  这一年,南匈奴万氏尸逐侯鞮单于(太长了,简称万氏单于)照例上京师去朝见汉皇帝,跟他同行的有一个人名叫韩琮。从南匈奴属国到首都洛阳这一路上,到处都因为粮食的紧缺而闹饥荒,民不聊生。从洛阳返回后,韩琮对万氏单于说:“现在汉帝国西部有羌乱,关东又闹水灾,百姓大批死亡,现在正是造反的良机啊。”
  南匈奴虽然归附汉室已久,但天下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一切都为利益所驱使。万氏单于觉得韩琮所言甚是有理,汉帝国不过是一只纸老虎罢了,内忧外患,正是匈奴重新崛起之时,于是举兵叛变。
  九月,南匈奴骨都侯会同乌桓贵族无何允、鲜卑大人丘伦等部众,率骑兵共计七千人,进攻中国边部重镇五原,此时中国边郡驻军被抽调一部分前往羌战战场,边防力量大受影响,结果五原太守率军迎战,被打得大败而还。
  初战的胜利令南匈奴单于陶醉在复兴大匈奴的美梦之中,他迫不急待地发兵围攻中郎将耿种的驻地美稷。东汉时期对南匈奴的监控比较有力度,设有“使匈奴中郎将”,与“护乌桓校尉”、“护羌校尉”同列为管理边疆一带少数民族之重要职位,由于匈奴一直是汉帝国最强劲的对手,所以在“使匈奴中郎将”之上,又另设有度辽将军一职,权限更大。
  南匈奴的叛变,令汉帝国雪上加霜,虽然羌战吃紧、大饥荒在蔓延,朝廷还是动用了最精锐的北军五营为主力,以大司农何熙为代理车骑将军,中郎将庞雄为副帅,并征调边郡驻兵共计二万余人,向北对南匈奴进攻。辽东太守耿夔则率归附的鲜卑骑兵以及东北诸郡军队,向西进攻南匈奴。
  两路大军分进合击,目标直指南匈奴军中战力斗颇强的日逐王部,经过一番血战之后,庞雄、耿夔联军击败了日逐王部。
  对于汉朝廷来说,南匈奴的叛变是比羌乱还严重的事情。虽然羌军很骁勇,而且战斗力颇强,破坏力很大,但是羌人声势虽然浩大,其实却是许许多多的小部落各自作战,这些部落某些时侯会因为利益而联合起来,但很快也会因为利益而又分离。但是匈奴则不然,匈奴军队能征善战,他们有过辉煌的历史,有凝聚力,而且在塞外还有北匈奴的势力与之相呼应。
  朝廷决定将最勇猛的战将梁慬调往北部战场。
  梁慬自出西域之后,在龟兹城下勇破西域联军,继而在河西四郡横扫羌军,使河西四郡最早平定羌乱,之后又马不停蹄赶赴旧都长安,挫败羌人对长安城的威胁,屡战屡胜,成为汉王朝的坚强支柱。一纸诏书,将梁慬调往北线战场,行度辽将军事,即代理度辽将军的职权,全权负责平定南匈奴的叛乱。
  面对边境接二连三的危机,朝廷以大将军邓骘为首的一派主张放弃羌乱重灾区凉州,退保旧都长安,全力以赴解决南匈奴的叛乱,但是这个主张最后被否决。东汉同时在西线羌乱战区与北线南匈奴属国作战,这种两线作战非常不利,所以必须要尽快解决南匈奴的叛变。
  此时南匈奴单于兵围美稷城已经长达五个月,中郎将耿种坚强地顶住匈奴人的进攻。梁慬到任后,马上着手研究反击南匈奴的计划,南匈奴的重兵屯于美稷城下,属国内兵力较为虚弱,因此梁慬准备攻敌所必救,迫使南单于的兵力回援,以解美稷城之围。
  永初四年正月,梁慬会同耿夔的兵团共计八千余人的军队,进击南匈奴属国的领地。此时南匈奴属国的守军乃是匈奴左大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乌桓骑兵。梁慬挥师前进,与南匈奴军大战,结果南匈奴军大败,梁慬阵斩匈奴左大将以及乌桓大人,南匈奴军阵亡三千多人,还有不少成为汉军的俘虏,缴获了大批牲畜及财产。
  南匈奴单于获知后方被汉军袭击,大惊失色,慌忙下令撤美稷之围,回军迎战梁慬部。
  梁慬岂是浪得虚名之辈,自从出道以来,他还未尝有过败绩。南单于亲自率领八千骑兵围攻梁慬兵团,梁慬披甲上阵,纵马踏破匈奴阵营,士兵们见主帅冲锋陷阵,个个感动万分,争先恐后杀入敌人阵中,迎头痛击南匈奴兵团。南单于大败,损兵折将,落荒而逃,撤到了虎泽(内蒙古东胜县东南)。
  三月,代理车骑将军何熙统率诸军进驻五原郡曼柏城,准备对南匈奴发动毁灭性的一战,但何熙在曼柏城染上重疾,无法亲自领军,便令代理度辽将军梁慬、中郎将庞雄、使匈奴中郎将耿种出征。此时梁慬麾下有耿夔兵团,庞雄的麾下有北军五营,耿种麾下乃是美稷城的驻军,组建成讨伐军共计一万六千余人,目标直指南单于所在的虎泽地区。
  南单于没有料想到汉军在经历羌乱、大饥荒之后,实力竟然还如此强大,不禁暗自后悔起兵造反,便把怂恿他造反的韩琮叫了过来,大骂道:“你不是说汉人统统饿死了吗?那现在来的又是些什么人呢?”韩琮听了脸上一阵白一阵青的。南单于叹了一口气,看来只能向汉军投降了。
  南单于的使者抵达汉营,向汉军请求投降。梁慬、庞雄、耿种等人商量之后,觉得此时帝国正遭遇前所未有的困难局面,不宜与南匈奴纠缠太久,便答应受降。南单于脱了帽子,光着双脚,自己反绑双臂,亲自到汉军营中投降,并且交还了被南匈奴掠为奴隶的一万多名汉人。
  东汉政府赦免南单于的罪行,遣子入质,单于回到属国。为了控制南匈奴,朝廷正式任命梁慬为度辽将军,负责管理南匈奴属国。
  简述一下梁慬的结局。在南匈奴叛变后的第二年(111年),由于安定、北地、上郡三地受羌乱影响极大,郡政府被迫迁移,度辽将军梁慬派遣南单于的侄子优孤涂奴率军队迎接三郡官吏及其家属。事后,梁慬因为优孤涂奴迎接有功,授予他羌侯的印绶,这事被朝廷知道后,认为梁慬没有授予涂奴羌侯的权限,以擅权的罪名,将梁慬征回洛阳下狱。
  到了115年(《后汉书》“梁慬传”为112年,此从“庞参传”),庞参因进击零昌零时失期也被关进监狱。校书郎中马融上书皇帝,称“前护羌校尉庞参,文武昭备,智略弘远,既有义勇果毅之节,兼以博雅深谋之姿。又度辽将军梁瑾,前统西域,勤苦数年,还留三辅,攻效克立,间在北边,单于降服。”梁瑾与庞参因此被特赦。
  此时羌军袭扰三辅之地(长安地区),关中盗贼纷起,朝廷很是头疼,便重新征梁瑾,拜为谒者,率军扫荡盗贼,梁瑾进至胡县时,病逝于军中。
  梁瑾是东汉中期最杰出的将领,他经历帝国由盛而衰的过程,在此过程中,先是西域的叛乱,续而是规模空前的羌乱,紧接着又是南匈奴的叛变,在此危局之中,梁瑾频频被委以重任,哪里的形势最为危急,必调梁瑾前往,而梁瑾终不负众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东汉帝国在此十余年内忧外患之中没有崩溃,梁瑾可谓居功至伟。是以《后汉书》作者将梁瑾与班超同列一传,用意不可不谓深远,观梁瑾一生之骁勇善战,不逊于班定远,至于功业终逊于定远,此乃时局使然。
  南匈奴叛而复降,并不意味着北方的危机解除。一个比南匈奴更为强大的外患正在悄悄地崛起,这就是占据了匈奴故地的鲜卑。自从公元93年鲜卑开始移居到蒙古大漠南北的匈奴故地后,北匈奴残余的十余万人并入鲜卑,使得鲜卑的力量大增。鲜卑此时尚未建立起统一的国家,而是拥有许多部落,虽然偶有寇边的行径,但大体上还是归顺于汉政府,到了107年(安帝永初元年),鲜卑共有一百二十个部落遣子入质,然而就在这一年,一场规模空前的羌乱爆发了。
  107~118年的羌乱是东汉帝国国力盛衰的分野,十一年的羌战耗费国家二百四十亿钱的财政,国库为之一空。117年(安帝元初四年),鲜卑开始卷入战争,企图在汉羌相争之中抢得渔翁之利。
  这一年,鲜卑连休部落入寇辽西郡,本想混水措鱼,不想却被辽西郡守军以及乌桓部落首领于秩居迎头痛击,连休遭到惨败,被斩杀一千三百余人。
  此后鲜卑侵入汉帝国边关的事件与日俱增。
  元初五年(118年),鲜卑部落进攻代郡,东汉朝廷调遣缘边诸郡的部队以及黎阳大营的部队,驻屯上谷。十月,鲜卑军队侵入上谷,进攻居庸关,汉军守军据险而守,鲜卑军无机可乘,灰溜溜地撤军。
  元初六年(119年),鲜卑骑兵袭击马城要塞,杀汉官吏,度辽将军邓遵、中郎将马续率南匈奴军队反击,大破鲜卑骑兵,夺回马城要塞。
  建光元年(121年),鲜卑部落首领其至鞬再次进攻居庸关,云中太守成严率军反击,结果兵败被杀。鲜卑兵再度围攻马城要塞,护乌桓校尉徐当率军坚守马城要塞。度辽将军耿夔会同幽州刺史庞参调集广阳、渔阳、涿郡三郡部队,增援马城要塞。鲜卑人久攻不下,见汉援军赶到,遂解围而去。
  虽然鲜卑骑兵在这几次入寇中并没有捞到多少好处,但他们明显感觉到了一点:汉帝国似乎只有防止之力,而无反击之力。汉军无一例外只是挫败鲜卑的攻进罢了,并不实施追击,更谈不上军事报复了。帝国的气力不如从前了,鲜卑人开始越来越大胆了,这是一个“争于气力”的时代,哪一方没有气力了,就只会激发起对手的野心。到了122年,鲜卑人更是频频用兵,在一个多月的时间,连续进攻雁门、定襄、太原三郡,边疆的局势在恶化。
  在对鲜卑的战争中,汉帝国频频使用南匈奴的军队,就使得南匈奴的骑兵成为鲜卑人的眼中钉。123年,鲜卑首领其至鞬率一万多名骑兵,猛攻南匈奴的据点曼柏城,这一次南匈奴惨败,一千多人战死,守城的日逐王被杀。
  次年(124年),南匈奴万氏单于去世,其弟继任,称为乌稽单于。由于南匈奴的军队经常作为抵挡鲜卑进攻的第一线部队,这使南匈奴的一些贵族极其愤怒,不满情绪迅速滋长,万氏单于的去世,使得这种不满情绪爆发了。南匈奴部落首领阿族起兵反叛,企图逃回匈奴大漠故地,使匈奴中郎将马翼得知消息后,立即率军围堵阿族部落,结果在阿族尚未逃出塞外前,将其一网打尽。
  鲜卑人的进攻越来越猛,124年进攻玄菟、高柳等地,杀死南匈奴渐将王;126年侵犯大同,杀死太守李超。南匈奴人也就不断地受到鲜卑族的进攻,经北方军事重镇朔方受战争的破坏,军事防御措施严重受损。以前朔方城乃是作为抵御匈奴的前沿阵地,如今成为南匈奴抵挡鲜卑人的前线,南匈奴上书汉朝廷,请求修复朔方军事基地。朝廷对北线鲜卑的频频入侵很是头疼,决心以主动的形式出击,坚决遏制鲜卑的势力,所以不仅同意南匈奴修复朔方要塞,而且在126年(顺帝永建元年)的年底时,调黎阳营至中山郡北,同时命令缘边诸郡加强军事戒备与训练。
  永建二年(127年)春天,使匈奴中郎将张国率南匈奴骑兵开始反击,攻击的目标是鲜卑部落中最枭悍的其至鞬部,这次反击作了充分的准备,因此旗开得胜,其至鞬部抵挡不住,率军北撤,其二千余种辎重物资落入汉匈联军之手。
  同时,护乌桓校尉耿晔在东北战线也取得了重大胜利。
  这年的二月,鲜卑部落六千余人进攻辽东郡与玄菟郡,汉军一反只守不攻的惯例。护乌桓校尉耿晔率东北边境守军以有乌桓骑兵以攻代守,出塞作战,剿杀鲜卑数百人,同时缴落了大量的牛、马等牲畜。这次出塞作战意义非凡,使得鲜卑人意识到汉帝国的军事实力仍然十分的强大,于是这一地区的鲜卑首领率其部众三万人向耿晔投降,此后,鲜卑人进犯的主要方向便集中在渔阳与朔方二地。
  先来看看渔阳(北京密云西南)一带的战事。
  永建三年(128年),鲜卑寇渔阳。
  三年后(131年),耿晔派遣乌桓数千骑兵出塞,猛攻鲜卑,杀死数百名鲜卑人。这一年的冬季,渔阳太守派乌桓骑兵深入作战,乌桓骑兵中有一勇士,称为扶漱官,此人极为骁勇,与鲜卑人作战时屡立奇功,扶漱官率乌桓骑兵猛扑鲜卑骑兵,双方经过一番血战之后,鲜卑骑兵大败,阵亡八百人,同时被俘获大量的牛羊马以及部分人口。
  次年(132年),护乌桓校尉耿晔又一次派出乌桓骑兵,在亲汉校尉戎朱廆的率领下,钞掠鲜卑,大获而还。
  鲜卑人转而攻击辽东属国(位于辽东的蛮族胡人居住区),耿晔将其指挥部由后方的马城迁到辽东郡的无虑城(辽宁省北镇县),以示必击退鲜卑人、保卫属国居民的决心。
  再来看看朔方以北对鲜卑的战事。
  在这一条战线上,主要凭借的是南匈奴的力量。阳嘉二年(133年),使匈奴中郎将赵稠也易守为攻,派遣南匈奴军主力骨都侯夫沈部出边塞,进入漠南,进攻鲜卑的军队,鲜卑其至鞬部落遭到重创,南匈奴军斩获颇多。
  不久,其至鞬病死,来自北方鲜卑人的进攻逐渐减少,北方边疆的局势逐渐稳定下来。
  不过汉帝国将边疆的安危过多寄托于乌桓与南匈奴的力量上,这着实有几分潜伏的危险,一旦来自鲜卑的进攻减少之后,乌桓与南匈奴同汉帝国的矛盾随之产生。
  阳嘉四年(135年)便爆发了乌桓部落的反叛,叛军攻击云中郡,此时升任度辽将军的耿晔率守军反击,结果被乌桓挫败,反而被乌桓骑兵围困于兰池城(内蒙古托克托县附近),直到东汉政府派遣数千军队增援耿晔,才解了兰池城之围。
  五年后(140年),一场更大的叛乱发生了,其主角是南匈奴人句龙大人吾斯与车纽。
  吾斯与车纽隶属南匈奴左部,他们起兵后与右贤王达成秘密协议,结果右贤王也加入反叛之列,联合进攻美稷城,并钞掠西河、朔方、代郡等地,杀死当时汉官吏,一时间声势浩大。
  度辽将军马续与使匈奴中郎将梁并发边郡驻军以及羌胡骑兵共计二万余人,前往镇压,大破南匈奴军,吾斯与车纽二人落荒而逃。
  南匈奴的复叛,引起了朝廷的愤怒,皇帝派出特使到美稷城中,质问南单于。这次南匈奴的反叛,南单于并没有参予其中,南单于在惊恐之下,亲自前往使匈奴中郎将梁并处,向梁并请罪。此时梁并得了重病,陈龟代理中郎将之职。
  陈龟下令将南匈奴单于与左贤王逮捕,并且认为两人对部下的反叛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勒令南单于与左贤王自杀。陈龟还计划将南单于的近亲转移到内地,但是这些已经远远超过陈龟的职权范围了。
  汉政府以擅权的罪名,逮捕陈龟,下狱免职。
  然而南单于与左贤王之死,使得南匈奴其他首领如惊弓之鸟,惶恐不安,反倒使不少人投奔吾斯与车纽,吾斯兵团得以东山再起,掠城攻地,不可一世。
  此时汉帝国在军事上荒弛的弱点暴露无遗。所幸的是,东汉时代的汉军将领军事素质都极高,度辽将军马续建议采取坚壁清野的战略,并且以招抚为手段,分化瓦解南匈奴的叛军,这一招果然奏奇效。不久之后,右贤王的抑鞮部落共计一万三千余人投降,大大减轻了汉军战场的压力。
  但是南匈奴叛军的力量仍然很强大。
  句龙大人吾斯决定立车纽为单于,同时收纳乌桓部落、羌人部落以及其他胡人部落,拥众数万人,南下威胁长安城,击破京兆虎牙大营,杀死上郡都尉及军马,声威复振。随即寇略并州、凉州、幽州、冀州,来势汹汹,东汉政府迫于南匈奴叛军的压力,许多郡的政府驻地被迫迁移。
  朝廷以张耽为中郎将,率幽州乌桓骑兵以及缘边诸郡的守军,对南匈奴军叛军展开猛攻,双方在马邑会战。
  张耽是一个极为骁勇的将军,而且会带兵,其手下士兵都乐意为其效命,马邑会战,张耽身先士卒,其部下莫不奋勇作战,此役歼灭南匈奴军三千余人,并俘虏不少南匈奴人,以及大量的牲畜与物资。伪单于车纽战败请降,同时投降的还有叛军中诸部落首领、骨都侯。
  不过叛军的灵魂人物句龙大人吾斯并没有投降,他与乌桓一些部落相结盟,继续钞寇边郡。第二年(141年),度辽将军马续率五千名鲜卑军作为主力,在榖城击败吾斯的南匈奴军与乌桓军队。
  东汉时期由于奉行“以夷制夷”的战略,所以在盟友与敌人之间,经常性地变换着,前番是以乌桓、南匈奴的力量来对抗击鲜卑,现在又以鲜卑的力量来消灭南匈奴与乌桓,请注意一点,此时的鲜卑与乌桓都不是一个真正意义的国家,而是由许多部落组成的民族,有些部落归附汉帝国,有些则与之敌对。
  南匈奴与乌桓叛军退守通天山,中郎将张耽率部队,从悬崖峭壁以绳索攀上山岭,出其不意对占据于此的乌桓军队发动袭击,乌桓军大败,其首领被斩杀,但是句龙大人吾斯又一次死里逃生。即便如此,句龙大人吾斯的实力已经遭到重创。
  一年以后(142年),南匈奴左奥鞬王台耆也起而叛变,与句龙大人吾斯的叛军,伙同乌桓部落,抄掠并州,这不过是南匈奴叛乱的回光返照。
  次年(143年),使匈奴中郎将马寔派刺客潜入敌营中,刺杀叛军领袖句龙大人吾斯,割下其首级,传回京师。
  吾斯被刺,意味着南匈奴叛乱的终结。
  在句龙大人吾斯死后(144年),南匈奴叛军群龙无首,马寔乘机挥师进击,大破叛军,杀死一千二百余人,左奥鞬王台耆率南匈奴余众悉降。紧接着,失去盟友支持的乌桓诸部落共计七十余万人,也向马寔请降。
  汉帝国的北方危机,终于尘埃落定。
  然而通过这几次的危机,汉帝国的大国地位已经是摇摇欲坠了,虽然汉帝国顶住了鲜卑的进攻,顶住乌桓与南匈奴的叛乱的威胁,但是这个胜利,赢得很勉强,根本看不到当年横扫北匈奴的气势。
  鲜卑在占据了大漠南北的广阔土地之后,其崛起具备了良好的基础,只是因为鲜卑部落众多,一时尚无法形成强大的凝聚力,因此其中汉帝国的威胁还是有限的。而南匈奴的反复叛变,究其原因,乃是企图摆脱汉政府的控制,摆脱从属国的地位,重现匈奴昔日的辉煌之中。汉帝国与南匈奴、乌桓、鲜卑之间,有着理不清的复杂关系,四者之间反复上演联合与对抗的故事,在联合与对抗的背后,有一点是一致的,那就是利益。
  在这段时间中,真正可以称为主动经略的,只有班勇复通西域,然而这个所谓的“主动经略”,亦是一波三折。
  【二、班勇舌战群臣】
  从107年退出西域,东汉陷入十一年的羌战之中,到118年羌战告一段落,这段时间,西域的形势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盘踞在西域北部的北匈奴卷土重来!
  自金微山战役后,北匈奴逃遁到了巴尔喀什湖附近,在班超担任西域都护的十年间,北匈奴根本没有机会染指西域。班超去世后二年(104年),北匈奴派遣使臣抵达洛阳,请求与东汉帝国和亲,重修呼韩邪单于的故约,但是此时的东汉政府根本不把北匈奴放在眼里,一口拒绝了。第二年(105年),北匈奴再次派出使者到敦煌,准备向东汉政府献上贡物,但仍然被拒绝。正当北匈奴居住在荒寒的北地,十分狼狈之时,天赐良机,东汉政府因为无力控制西域的叛变局面,宣布从西域撤军,北匈奴毫不犹豫地抓住这次机会,卷土重来。
  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北匈奴虽然实力大不如从前,但还是可以收拾西域的残局。到了公元119年,北匈奴以武力控制了西域,重新成为西域诸国的宗主国,并且联合西域诸国的部队,开始进攻中国的边塞。
  东汉政府不得不考虑亡羊补牢的办法。敦煌太守曹宗建议汉军再次进入西域,朝廷批准了曹宗的计划,派长史索班率一千余人进驻西域的伊吾地区进行屯垦。汉军重入西域,西域东部国家车师前国与鄯善再度归附东汉。
  这支象征性的屯垦部队很快便遭到灭顶之灾。
  公元120年三月,北匈奴伙同车师后国的军队,猛攻伊吾,在匈奴兵团的优势兵力之下,一千多人的汉屯垦部队,焉能抵挡,很快便被击破,长史索班阵亡。匈奴军队指师南下,占领车师前国,车师前王落荒而逃,匈奴再度控制塔里木盆地的北道。位于南道入口的鄯善国形势岌岌可危,鄯善国王紧急向敦煌太守曹宗求助。
  对北匈奴的嚣张气焰,曹宗义愤填膺,上书朝廷,请求出兵五千人反击北匈奴,以报索班被杀之仇,并重新夺回西域。
  朝廷中吃闲饭的公卿大夫很不以为然,他们认为应当要开闭玉门关,与西域断绝关系。前线的官员力主反击,而朝廷的官员力主放弃,持秉大权的邓太后心里也没有主意(关于汉和帝之后权力中枢之情况,后文详之),她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对西域的情形最为了解。这个人是谁呢?正是班超的儿子,在西域出生成长的班勇。
  邓太后征召班勇上殿,询问班勇对此事的看法。
  班勇侃侃而谈,他先分析在汉匈战争史中西域的重要作用,是“夺匈奴府藏,断其右臂”,匈奴人把西域诸国看作自家的仓库,在汉军从西域撤兵后,匈奴人卷土重来后,“遣责(债)诸国,备其逋租,高其价直(值),严以期会”,在班超控西域以前,匈奴人每年要向西域诸国摊派各种税租,金微山之战后,匈奴战败逃遁,西域诸国就不再缴交这笔费款了,但是现在匈奴人又回来了,逼迫他们把这些年欠下的各种费款统统补缴,还在原先价格的基础上提高了一部分,作为利息,为了防止诸国抗缴,还严格规定了最后的期限。这使得西域许多国家都怀念汉帝国的恩德,想要归附汉室,却没有门路。班勇进一步指出,西域诸国之所以经常叛变,“皆由牧养失宜,还为其害故”,问题是出在汉朝官员在西域的管理不当。
  接着,班勇对曹宗的“反击匈奴”与公卿大夫的“弃西域”的两种观点各打五十大板。
  班勇说:“现在曹宗因为屯田部队的惨败而感到羞耻,急着报仇雪恨,却不知道现在的情形不同于往日。如今国库并不充实,大军出动之后,没有后继兵力,军队深入蛮荒之境,成功的机率不到万分之一,如果因此而兵祸连连,就会后悔莫急,这是示弱于蛮夷,暴短于海内。所以我认为,不能批准曹宗的请求。”
  在这里有两则背景。第一是府库空虚的背景。在此之前,从公元107年始(正好是罢西域都护这年)至118年,这十二年的时间,帝国耗费九牛二虎之力,才平定大规模的羌乱,这次平羌战争的耗费是天文数字,政府的战争支出竟然高达二百四十亿。所以班勇说国库不充实,指此。第二是是东汉兵制的背景。东汉地方武装力量极为薄弱,使得后备兵源非常少,临时征募的部队没有严格的军事训练,协同作战能力很差。这就是班勇说的缺乏后续兵力的原因。
  班勇也反对朝中大臣提出的“放弃西域”的观点,他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在永元年间,政府在敦煌设有西域副校尉,驻军三百人,后来撤销了,现在应当要恢复。另派遣西域长史率五百名士兵,驻屯在鄯善,向西可以控制焉耆、龟兹的交通,向南可以给鄯善、于阗这些南道国家壮胆,向北可以抵抗匈奴,向东临近敦煌。这样进可攻,退可守。”
  公卿大夫只知纸上谈兵,具体的军事措施似懂非懂,于是尚书问道:“现在设西域副校尉,有何好处?置西域长史驻屯鄯善,有何利害之处?”
  班勇回答道:“设西域副校尉与长史,目的在于管理西域胡人,并且制止汉官吏对其侵扰,以往的历史表明,这种政策使外夷归心,匈奴畏惧。现在鄯善国王尤还,他的祖母是汉人,他是汉人的外孙,如果匈奴人得势的话,尤还必死无疑。西域胡人虽然是蛮夷,但趋利避害之心人皆有之,如果我们能出兵屯守鄯善,则足以招附其心,这就是我说的好处。”
  然而班勇的主张所面对的阻力是极为巨大,长乐卫尉谭显、廷尉綦毋参、司隶校尉崔据联合攻击班勇,诘难道:“朝廷之所以放弃西域,乃是因为西域对我没什么用处,徒费朝廷的银两罢了。现在车师国已经归附匈奴人了,鄯善国也靠不住,一旦叛变,请问阁下能确保北匈奴不威胁中国的边塞么?”
  谭显等人这一诘难极其厉害,要逼班勇表态,如果班勇回答“不能保证”,那么出屯西域就变得没有意义,如果班勇回答“能保证”,那么就把出兵的风险全部由班勇一人承担。谭显等人洋洋得意,以为如此一来,班勇必定哑口无言。
  然而班勇是何许人也,岂能被谭显等人的小花招蒙骗过关,班勇从小追随父亲班超左右,他也从父亲那儿学到点本事,包括外交手腕与口才。
  班勇微微一笑,对谭显等人说:“中国设立州牧,是为了禁止郡县奸人盗贼。如果州牧能够保证所辖郡县永远没有盗贼违法乱纪,那么我也敢以受腰斩的处分来保证北匈奴不会威胁中国的边塞。”意思很明白,我们只需要做该做的事情,国家的安危,不是一个人能保证的。复通西域并不能保证匈奴人继续骚扰中国,但是放弃西域,更不能保证了。
  班勇继续分析道:“只要再通西域,那么北匈奴的势力必定被削弱,祸患肯定要轻微得多。这种结果,总比让匈奴人得到西域这块后院仓库要好得多吧。置校尉、长史是为了抚定西域、招怀诸国,不然的话,西域诸国将因为绝望而投靠匈奴,如此一来,缘边郡县必定受匈奴之患,到时河西边境的城门,恐怕又要白天关闭了(公元65年时,因为匈奴昌獗,汉边境城门只得白天关闭,不得通行)。现在如果不伸张汉家的威德,而仅仅拘泥于屯戍边关的费用问题,使北匈奴的气焰更加嚣张,这岂是保护边疆的长久之计?”
  但是反对派们还不死心,继续刁难,这次出马的是太尉属毛轸,他向班勇挑战:“如果置立校尉,那么西域诸国肯定会骆驿不绝地派遣使者前来,向我大汉帝国狮子大开口,求索无度。要是给他们援助呢,现在国库空虚,肯定无法拔款;要是不给他们援助呢,他们又要失望怨恨。一旦这些国家受到匈奴的威胁,必定还要向中国求援,那么就更不划算了。”
  班勇实在对得起父亲班超给他起的名“勇”字,面对反对派轮番的诘难,他仍然以高超的口才,游刃有余地对付,只听得他成竹在胸,不假思索地回答:“现在假如把西域送给北匈奴,使匈奴人能够感激大汉的恩德,不再侵略边疆也就罢了。否则匈奴人得到了西域诸国的庞大的税赋,还有诸国的众多的兵马,如虎添翼,寇略边关,这岂不是既送给仇敌银子,又暴增其势力么?这样做,我认为实在不值得。设置校尉,可以宣威布德,维系诸国归附大汉的信念,动摇北匈奴觊觎中原之心,也不需要耗费国家大量的财富。西域人并不会要求什么,他们就算派使者前来,顶多不过供应些饭菜罢了。如果政府放弃西域,诸国必定归附北匈奴,到时与北匈奴共同发兵入侵并州与凉州,那么中国所要花费的军费开支,何止千亿之多。”
  班勇以一敌众,口若悬河,力压群臣,博得邓太后的暗暗喝彩,而且他辩论中所说的十分有道理,即便是反对都也很难把他驳倒。朝廷公卿经讨论,由邓太后拍板,决定设置西域副校尉,下辖三百人,驻屯在敦煌。
  但是朝廷显然把班勇建议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漏掉了,班勇的意见,除西域副校尉之外,还应该派遗西域长史率五百人驻守在鄯善国以东地区,以控制南北二道。这与其说是疏忽,不如说是朝廷对“弃西域”派的妥协。
  这种妥协的结果是,西域副校尉形同虚设。连国门都没出的西域副校尉,究竟可以威慑住谁呢?这种毫无意义的威慑力,并不能制止北匈奴联合车师国的力量入寇边关,结果是河西走廊一带多次遭到入侵,百姓深受其害。
  永宁二年(建光元年,121年),班勇的支持者,执政达十五年之久的邓太后病逝。在这种政权交接的时候,免不了又是一番刀光血影,血肉横飞。充当了十四年傀儡皇帝的汉安帝岂会错失夺回大权的良机,于是乎邓氏家族成为他通往无限权力路上的最大障碍,失去太后屏护的邓氏家族没有能力来对抗皇帝,最终邓骘父子及其弟侄七人全部被迫自杀,最刺的眼中钉被汉安帝轻轻地拔去。
  安帝延光二年(123年),北匈奴又一次发兵攻打河西走廊。
  放弃西域、关闭玉门关的论调重新抬头,持这一观点的公卿大夫认为只要隔绝西域,便可以永绝外患,这种观点似乎是睁眼说瞎话。从京师外调到敦煌担任太守的张珰上书朝廷,说道:
  “臣以前在京师时,也曾一度认为应当要放弃西域,现在据守边关,才知道放弃西域则河西四郡不能独存,故而谨向朝廷献上三策:北匈奴的呼衍王经常展转于蒲类海与秦海之间控制西域,钞寇中国,现在以酒泉属国吏士二千人屯集在昆仑塞,先发制人,攻击呼衍王,然后发鄯善兵五千人威胁车师后国,这是上策;如果不能发兵,则置军司马率将士五百人,由河西四郡提供粮食补给,出西域,屯柳中城,这是中策;如果这也做不到,就放弃交河城(车师前国的都城),将鄯善等国的百姓全部迁移到塞内,这是下策。”
  朝廷将张珰的意见交由群臣讨论,尚书仆射陈忠把班勇的话重新演绎了一番:
  “现在北匈奴已经击破车师,下一个目标必定是鄯善,如果汉府政弃而不救,那么西域诸国必定要服从于匈奴了。如若这样,北匈奴的财力必定大增,势力越大,而且南连羌人区,如果与之联手,那么河西四郡的局势就岌岌可危了。河西四郡如果危急,朝廷不能不救援,如此要耗费的人力物力,要百倍于今日。现在反对者只认为西域绝远,要安抚之则费用太大,则看不到当年汉武帝经营西域时的苦心与艰难。如今敦煌已经感觉到危机,所以远道上书告急,如不出兵相助,内则不能慰劳官吏百姓,外则示弱于蛮夷,使国事日蹙,国土日减,这不是好的打算。臣以为应当要在敦煌设校尉,增派士兵屯驻于河西四郡,以安抚西域诸国。”
  你想想,汉安帝当了那么多年的木头皇帝,好不容易有机会咸鱼翻身,也颇想有一番作为,最后拍板决定,派遣屯驻西域的部队。谁是最佳人选?那还用说吗?当然是班勇了。
  【三、虎父无犬子】
  班勇被任命为西域长史,率五百人进驻西域柳中城。
  这对班勇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但是班勇有其他人所不具备的优势,首先,他是班超的儿子,班超在西域经营三十年之久,西域诸国对班超敬若神明;其次,班勇身上有一半西域人的血统,这无疑会获得西域人的好感与信任;再者,班勇自小出生在西域,对西域十分熟悉与了解,而且长期追随在班超的左右,也使他学习到父亲处理西域事务的方法与手段,他性格坚忍顽强,有乃父之风。
  数年前索班的一千多人的驻伊吾的屯垦军团便在北匈奴的打击下全军覆没了,班勇的五百人显然是太少了。但是班勇不觉得少了,当年父亲班超初使西域时,只有三十六个人,不也建下了不世的勋业吗?
  啊,西域,久违的西域!对于这片自己出生、成生的土地,留下太多的回忆,让班勇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
  北匈奴势力重新介入西域,使西域各国不由得怀念起班超的时代。
  北匈奴人残酷地压榨西域诸国,诸国苦不堪言。班勇必须要充分利用西域与匈奴人之间的矛盾。他到西域之后,首先亲自抵鄯善国,说服鄯善国王重新归附汉室。然后又遣使入龟兹,但是龟兹王白英畏惧北匈奴,心中犹豫不决,班勇晓以大义,施于恩信,龟兹王白英终于宣布脱离北匈奴,率喽啰国姑墨、温宿向班勇投降。白英自缚前往见班勇,负荆请罪,班勇亲自为白英解缚,招降龟兹乃是重新打通西域最关键的一步,因为龟兹是西域最有影响力的国家。
  南道的疏勒、于阗等国家,距离北匈奴遥远,匈奴对其控制力比较弱,而这几个国家又是当年班超苦心经营之地,疏勒还是班勇的母国,所以也纷纷归附班勇。
  此时北匈奴的军队驻扎在车师前后国,车师国在西域地理中的重要位置是我们反复提及的,从西汉到东汉,汉匈两国围绕车师进行了十余次的争夺,要控制西域,车师是必争之地。除了车师前后国之外,在附近的四个小国:卑陆、蒲类、东且弥、移支也在北匈奴人的控制之下,所以班勇要复通西域,车师之地必定是主战场。
  在与北匈奴争夺车师之地,仅仅凭借微不足道的五百名屯田官兵显然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要倚借西域诸国的军事力量。
  班勇在外交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下一个目标就是攻取车师。
  首先是位于天山南侧的车师前国。车师前国驻有北匈奴的军队,主力是伊蠡王的兵团。班勇组建一支由鄯善、龟兹、姑墨、温宿等国的联军一万多人,开赴前线。西域诸国部队的战斗力其实并不弱,只是长期被匈奴人所压制,对匈奴人有一种恐惧的心理,只要有象班超、班勇这样的名将指挥,其实挫败匈奴人并非难事。
  伊蠡王得知班勇率西域兵团前来,便率匈奴与车师国军队在伊和谷一带构建防线。班勇率军抵达伊和谷,与匈奴军狭路相逢。班勇率军奋勇出击,势不可挡,伊蠡王的匈奴兵团损失惨重,急忙撤出战出,让车师前国的军队断后。结果车师前国的五千名士兵放下武器,向班勇投降。这样班勇控制西域战略要地车师前国。
  下一个目标,当然是车师后国了。
  延光四年(125年)的秋天,经过一年的准备,班勇准备越过天山山脉,进攻车师后国。因为车师后国不仅路途远,而且有天山作为天然屏障,易守难攻。为了确保攻克车师后国,班勇向朝廷请求征调六千名骑兵。从敦煌、张掖、酒泉所调来的六千骑兵已经到位,联合鄯善、疏勒、车师前国的军队,开始向车师后国发动进攻。
  这次进军十分顺利,越过天山之后,班勇指挥联军进入车师后国,因为有六千名汉军骑兵的支援,战斗力远非车师后军所能比。车师后王军就以及北匈奴持节使率军迎战班勇,结果被杀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被杀死及俘虏的人数超过八千人。好汉不吃眼前亏,车师后王军就投降,北匈奴的持节使成为阶下囚。
  班勇将被俘的北匈奴持节使带到伊吾,索班与一千余名汉军士兵的阵亡处(120年),杀持节使以祭奠汉军阵亡官兵,传首京师。
  次年(126年),班勇废车师后国军就,改立加特奴为车师后国王。同时派遗领将前往东且弥国,杀死不肯归附汉室的国王,另立亲汉派的国王。其余仍然归附的数个国家,如卑陆、蒲类、移支等国,大惊失色,全部向班勇投降。
  此时西域五十余国中,只有焉耆国不肯归降。
  班勇决心扫除北匈奴的势力。北匈奴人原先与车师前、后国为跳板,驻军于此,欲掌控西域事务,然后班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迫降了车师前国与车师后国,使得北匈奴人没有立足之地,只得向北退却。班勇集结了一支由诸国军队构成的数万人的大军,对西域北部的北匈奴发动进攻,这是自金微山之战后,对北匈奴发动的最强大的一次进攻。
  班勇正面的敌人是北匈奴呼衍王所率领的二万多人的骑兵,北匈奴正是凭借这支骑兵号令西域,看来自从北匈奴在金微山之役逃遁之后,经过卧薪尝胆之后,又有一番起色。只是班勇彻底断绝了北匈奴重新崛起的机会。班勇指挥多国联军奋勇作战,大破北匈奴,呼衍王只身逃跑,他的部下两万多人,向班勇投降。
  这是一次伟大的胜利。
  在战斗中,联军俘虏了北匈奴单于的从兄,班勇把他交给了车师后国王加特奴,让加特奴亲手将其杀死。这样一来,让加特奴与匈奴单于之间产生矛盾,以防日后车师后国又一次倒向匈奴一方。
  果然,北匈奴单于闻讯后勃然大怒,亲自率领一万多名骑兵对车师后国发动猛攻。车师后国焉是匈奴人的对手,战况吃紧,抵挡不住,但是车师后王也不敢投降,派人紧急向班勇求援。班勇派假司马曹俊率援军入车师后国,在金且谷一带与北匈奴单于交战,结果北匈奴再遭败绩,看来北匈奴真是雄风不再了。
  北单于终于败退,曹俊率军追击,斩杀匈奴的贵族骨都侯。匈奴在车师一带混不下去了,撤到了枯梧河一带,匈奴夺回西域的幻想终于在班勇的打击之下完全破灭了。
  班勇此番出击匈奴意义非凡,如果东汉政府放弃西域,那么很可能给匈奴人的再度崛起提供一个良机,如此匈奴有可能再度成为中国最重要的外患,但是经班勇的打击之后,匈奴人彻底地绝望了。
  匈奴人走了,西域五十余国,只剩下焉耆国还负隅顽抗。焉耆国是西域各国中,最不愿意归附汉帝国的国家,在班超经营西域时,焉耆国也是晚后投降的国家。
  此时的焉耆王元孟乃是当年班超所立的国王,已经在位三十余年,但却拒绝归附,究其原因,大约是因为班超之后,任尚担任西域都护期间,焉耆国参予了反对西域都护的战争,当年焉耆就是因为曾攻杀西域都护陈睦,最后国王被班超所诱杀,元孟可能担心投降后与前任国王的下场相同,所以拒绝归附。
  顺帝永建二年(127年),班勇上书朝廷,请求发动对焉耆国的战争。
  朝廷批准了班勇的军事计划,并且派敦煌太守张朗率领敦煌、张掖、酒泉、武威四郡的部队三千余人,入西域协助班勇。班勇则率西域诸国联军共计四万多人,与张朗兵分两路,约定好发动进攻的日期,准备南北夹击焉耆。
  张朗从敦煌出发前,不知因何原因犯了法,所以他急着在战场上有所表示,以期戴罪立功,因此在没有照会班勇的情况下,张朗提前发动进攻。张朗的冒险计划侥幸获得成功,进入焉耆国之后,焉耆守军在爵离关一带设防,张朗在三千名大军勇破焉耆军,斩杀二千余人。此时焉耆国王元孟得知班勇正率四万大军杀奔过来,心里对坚守到底没有把握,于是派人前往张朗处,请求投降。
  张朗接受焉耆国王的投降,因此班勇尚未到达,战争便已经结束了。
  接下来发生了一件令人难以思议的事情。
  班勇竟然被指控为没有如期发动进攻,被调回首都洛阳,关进监狱,最后被解除西域长史之职。分明是张朗将进攻焉耆的时间提前,并非班勇之过,怎么朝廷会将此不白之冤强扣在班勇头上呢?
  班勇所蒙受不白之冤,很可能是因为班家与皇家之间的过节所致。
  我们把班勇蒙冤与三年后发生的一件事联系起来。三年后(130年),班超的孙子、班勇的侄子班始(班雄之子)杀死其妻阴城公主(汉顺帝的姑妈,清河王刘庆的女儿),结果被判处死刑,班始被腰斩,其兄弟姐妹全部被斩首。这个悲剧源于班始的不幸的婚姻,班始与阴城公主成亲之后,不想阴城公主凭借自己公主身份,为所欲为,生活极为放纵,拥有众多的情人,甚至还不在乎班始的愤怒,把情人带到家中,硬给丈夫戴上绿帽子,严重伤害班始的自尊心,最后班始悲愤之下,手刃阴城公主,惨遭灭门之祸。
  虽然班始杀死阴城公主是三年后的事情,但是可以肯定这对夫妻的关系一直是很不好,班氏家族在东汉时期也是一大望族,人才辈出,阴城公主势必利用其权力,打击班家势力。所以班勇无故蒙冤,是否与阴城公主背地里的陷害有关呢?史料不详,这只能是个谜了。
  从123年屯兵柳中,到127年焉耆国投降,班勇仅仅用了四年多的时间,便把一度放弃的西域重新纳入汉帝国的势力范围。虎父无犬子,在父亲班超伟大事业的感召下,班勇再续写传奇,他的重要贡献在于挫败了北匈奴在西域东山再起的企图,使得这个中国的老对手丧失了反扑的机会,从而最后消失在中国的视野。
  班勇文武双全,他还留下一篇极为重要的历史文献,这就是载入《后汉书》中的《西域传》(有一小部分为范晔补充),这是东汉时代最详实地记录西域各国的历史及风俗人情的史料,亦是研究中外交通史之重要资料,足以见班勇史学之造诣。
  可惜的是,班勇蒙冤被解职,遂使其西域的事业嘎然而止,使得东汉中晚期对西域的经略,始终未能达到班超时的全盛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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