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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帝国史

_21 佚名(现代)
  伪汉皇帝派将领贾览、闵堪在高柳一带防御吴汉大军,匈奴单于紧急调集大批骑军南下参战,经过一番血战之后,吴汉大军抵挡不住,不得不撤退。看来匈奴人的军事力量绝不容低估,这一战的胜利,使得匈奴人更加不把东汉军队放在眼中,认为中国再也无法恢复到西汉强盛时代的军事水平。
  然而吴汉很快便证明给匈奴人看了,建武十年(34年)正月,大司马吴汉再次率领六万大军,第二次征讨卢芳。匈奴人派遣数千骑兵南下参战,会合卢芳部将贾览,共同抵挡吴汉大军,双方在平城展开一番大战,东汉军队终于击溃匈奴人,赢得了遭遇战的胜利。
  由于光武帝决心发动“平蜀战役”,吴汉大军被调往西南战场。建武十二年(36年),吴汉击破蜀地公孙述势力,至此,光武帝刘秀基本上完成了统一全国的使命,下一步,就是要解决北方卢芳伪政权并扼制匈奴势力的南下。
  中国自王莽以来数十年的乱局,给匈奴重新崛起提供良机,匈奴骑兵既控制了卢芳伪政权,又频频南下,烧杀抢掠,掠夺了大量的人力与财物,使国家的实力大大增强,再次成为中国的劲敌。
  平蜀之役结束后,刘秀派骠骑大将军杜茂统领大军,屯驻北方诸要塞,重新修建碉堡与烽火台,抵御匈奴与乌桓的入侵。杜茂的军队与匈奴、乌桓军队打了大大小小数百战,始终无法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建武十三年(37年),伪汉皇帝卢芳仗着匈奴人的支持,出兵攻打云中郡。云中郡本来是卢芳控制的五个郡之一,但是在六年前投降东汉政府,卢芳想要武力夺回云中郡。然而这次围攻战不仅旷日无功,反而后院起火。
  留守伪汉政府首都的卢芳手下大将随昱,密谋投降东汉政府,显然随昱看出卢芳这个汉室宗亲的招牌是打不响了,只不过是匈奴人的一颗棋子罢了。随昱计划劫持卢芳,作为投降光武帝的见面礼,卢芳得知消息后,大惊失色,仓惶带了十几名亲信出逃匈奴。随昱以五原郡降东汉政府,被光武帝刘秀封为五原太守。
  匈奴单于大为震怒,出动骑兵南下,入侵河东地区。
  面对匈奴人嚣张的气焰,北方州郡军民伤亡极重,久经战乱的百姓生活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建武十五年(39年),光武帝从怜恤百姓的角度考虑,将雁门、代郡、上谷等几个重兵灾区的军民共计六万余人,全部迁徒到居庸关、常山关(河北唐县西北)以东,以避开匈奴人的兵锋。如此一来,北方雁门等诸郡成为无人区,匈奴人遂越过长城,涌入塞内。
  在匈奴军队的护送下,卢芳再次返回中国境内,在高柳(山西阳高)继续当他的傀儡皇帝。
  东汉政府设高额赏金购求卢芳,此时中国内乱结束,匈奴单于越发觉得卢芳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便对东汉政府的高额赏金动了心,建武十六年(40年)便遣卢芳归降东汉政府。卢芳派出使节与光武政府取得联系,这次匈奴单于失算了。卢芳虽然是一个傀儡皇帝,但决不是一个傻子,他心里很明白,东汉政府北方面临匈奴人巨大的压力,他的归降不仅无罪,还有大功哩,所以他只字不提匈奴人遣他归降。果然,光武帝闻讯大喜,授卢芳为“代王”,用尽心机的匈奴单于结果却两手空空,一无所获,不禁恼羞成怒,对中国更是频频用兵。
  卢芳准备入长安朝见光武帝,走到半途时,却接到命令,要他一年后朝见皇帝。又过了一年,朝见的日期不断被推迟,卢芳内中恐惧,深怕东汉政府反悔,心生叛意,建武十八年(42年)终于又逃亡入匈奴,十余年后在匈奴病死。
  帝国的北疆仍然局势严峻。
  除了匈奴之外,乌桓与鲜卑也侵扰中国边境。建武二十一年(45年),乌桓入侵代郡以东,马援率三千骑兵反击乌桓军队,无功而返;鲜卑入侵辽东,辽东太守祭肜率数千人迎战鲜卑一万多名骑兵,祭肜勇猛无比,鲜卑骑兵落荒而逃,结果在逃亡渡河过程,落水而死的超过五千人。经此一役,鲜卑军队不敢再近中国边塞。
  运气不佳的匈奴人在此时遭遇到天灾(46年),连年旱蝗灾害,赤地数千里,全国又一次陷入大饥荒之中,人口与牲畜总数锐减一半以上。这次天灾对匈奴的命运有着深远的影响,匈奴趁中国内乱时再度崛起为军事大国,对东汉帝国频频用兵,在战略上居于主动地位,然而这次致命的天灾,将匈奴积累多年的优势统统消除了。在此之前,匈奴曾有过两次大饥荒,一次是前71年,饿死人口达三分之一;一次是前68年,饿死人口达三分之二;而46年的这次大饥荒,则达到二分之一。所以在评估匈奴兴衰史时,除了汉帝国的打击之外,一定得将这三次大灾难的因素考虑进去。
  大饥荒使匈奴的实力遭到重创。乌桓与匈奴的关系本来就十分紧张,幸灾乐祸,趁机出兵,席卷匈奴漠南地区。饱一顿饥一顿的匈奴骑兵怎么敌得过身强力壮的乌桓骑兵,一溃千里,向北部与西部大撤退,一时间漠南地区成为真空地带。
  此时呼都单于已经去世,新上台的是蒲奴单于,他十分害怕东汉政府会借此机会对匈奴发动报复性的打击,便派使节抵达中国,希望与中国政府和亲。其实光武帝刘秀无意在北方大打出手,刘秀有自己的打算,整个国家正从战乱中恢复过来,百废待兴,无意将国家重新拖入与强敌匈奴旷日持久的战争之中。
  不能不说刘秀是一个非常幸运的皇帝,虽然东汉政府没有调遣大军进攻匈奴,但匈奴国内政局的发展,对东汉政府却是出人意料的有利。建武二十四年(48年),匈奴爆发权力之争,统领匈奴南方八部的右奥鞬日逐王比自立为“呼韩邪单于”(为了与前呼韩邪单于区分,称之为“小呼韩邪单于”),与蒲奴单于表成南北对峙的局面。匈奴再度分裂为南匈奴、北匈奴两部分。
  小呼韩邪单于采取了与老呼韩邪单于相同的作法,派出使节前往东汉帝国首都洛阳,表示愿意成为中国的藩属,为中国抵御北匈奴的敌人。
  对于光武帝,这真是意外的惊喜,北疆最严重的匈奴入侵,竟然由于匈奴大饥荒、匈奴乌桓战争以及匈奴分裂、南匈奴归附而得以解决。
  在南匈奴归附的前后,东汉政府又以大量的钱财招降了东北疆的劲敌乌桓与鲜卑。乌桓与鲜卑两大落部见钱眼开,愿意臣服于东汉帝国。乌桓与鲜卑两大部落的前身是被匈奴冒顿单于所灭的东胡部落,与匈奴积怨甚深,所以时不时出兵攻打匈奴,中兴不久的匈奴帝国很快便走下坡路,国力一日不如一日了。
  由于南匈奴的内附,使得北匈奴与中国之间有了一道屏障,中国的北疆在经历数十年腥风血雨之后,终于迎来了彩虹。受匈奴兵祸最重的云中、五原、朔方、北地、定襄、雁门、上谷、代郡等八个郡因避战祸而迁移他地、背井离乡的百姓们,终于在建武二十六年(50年)回到了家乡故土,重建战争后的家园,这是激动人心的一刻啊。
  接下来看看西北的西域地区。
  自从王莽天凤三年伐西域焉耆失利之后,西域实际上脱离了中国。正当中国陷于内乱时,匈奴却再度崛起,此时中国各方力量根本无暇顾及西域,匈奴正好借此良机重新控制了西域诸国。匈奴人对西域的统治是极其残酷的,诸国必须向匈奴缴交大量的苛捐杂税,这样一来,西域许多国家反倒怀念着汉帝国时的都护时代,那是一个安定的时代。
  到了建武十四年(38年),此时中国的内乱基本上结束了,与中国关系一直良好的莎车国与鄯善国派遗使节到中国首都洛阳,请求东汉政府重新设立西域都护府。然而光武帝刘秀拒绝了,他认为内乱甫定,国力仍然有待恢复,而西域过于遥远,要重新控制西域,势必要使满目疮痍的国家再遭战争之苦。
  莎车国王并不死心。建武十七年(41年),莎车国王再度派遣使者抵中国,请求东汉政府设立西域都护。光武帝刘秀左右为难,最后他想了一个折衷的方法,索性任命莎车国王为西域都护,授予东汉政府的印绶。
  莎车国的使者满心欢喜,接受印绶准备返国,途经敦煌时,敦煌太守裴遵一面加以好生款待,以羁縻莎车国的使者,一面快马上书光武帝,反对将西域都护的头衔交给莎车王。光武帝幡然省悟,赶紧下令追回西域都护的大印,改颁“汉大将军”的大印。莎车使者哪里肯换啊,裴遵大怒:“你想换也得换,不想换也得换!”硬是把都护大印抢了回来。
  这件事使原来最忠诚于汉室的莎车王开始对东汉帝国怀恨在心,不过他仍对西域诸国宣称自己被东汉政府任命为“西域都护”,西域诸小国不知真假,纷纷归附莎车国。
  莎车国的势力急剧膨胀,莎车王居然野心也跟着膨胀起来,他开始时打着“西域都护”的招牌,号令其他国家,后来这个假招牌还是露馅了,但“汉大将军”这个招牌可是货真价实。莎车王纠集喽啰国,对不听号令的其他西域国家不断地征讨,并要求这些国家缴交重赋。面对着日益强大的莎车国,西域诸国将希望寄托在东汉政府身上。
  建武二十一年(45年),西域车师、鄯善、焉耆等十八个国家联合派遣太子入侍中国,恳请东汉政府设立西域都护,以保护西域诸国。十八位太子声泪俱下,顿首痛哭,然而刘秀仍然认为中国内乱甫定,北方边境未宁,婉言拒绝。
  光武帝一生雄才大略,然而在西域问题上,不能不说在见识上要逊于汉武帝刘彻,西域对于抗击匈奴、斩断匈奴右臂上发挥着极为重要的作用,而且西域乃是丝绸之路重要的一段,对东汉帝国有着巨大的经济利益,况且西域在西汉时代经过一百多年的开拓,汉帝国的影响力与根基十分的牢固,而从这次十八国联合请求东汉政府设立西域都护,更可以看出东汉政府在稳定西域政局上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从以后班超经营西域的伟大成就来看,完全可以在西域采取以夷制夷的战略,并不会对东汉帝国产生重大的消耗。
  光武帝刘秀在西域事务上的消极态度很快便有负面作用了。建武二十二年(46年),在得知东汉政府无意设立西域都护之后,莎车王更加肆无忌惮,向东击破鄯善,击杀龟兹国王。鄯善王再次上书光武帝:“愿再次遣送太子入侍,恳请汉政府设西域都护;如果西域都护不来,我们只能被迫投靠匈奴了。”
  光武帝的回复给鄯善王泼了一桶冷水,刘秀答道:“现在汉帝国的使者与军队都无法派遣,如果西域诸国力不从心,东西南北,任你们自择了。”光武帝这番话,无异将西域拱手让给了匈奴。收到回信后的鄯善王,从头到脚一片冰冷,只好投靠匈奴,不久之后,位于西域交通咽喉地带的车师国也被迫投降匈奴。
  放弃西域是光武帝作为一个伟大军事统帅让人无法理解的一面,这个决策在当时背景下是对还是错,这个只能任人评说。二十七年后(73年),班超入西域,才重新书写了一段激动人心、光照青史的神话。
  光武帝刘秀是中国历史上最有作为的君王之一,他以不屈不挠的意志与非凡的才能,将破碎的国家重新统一,使大汉帝国的辉煌得以继续,他用最短的时间恢复了国家的强大,励精图治,使国家稳定、经济发展,无论武功还是文治的成就,在中国历代君王中,均是屈指可数。在四夷战争中,除了平定西南夷、降服南匈奴、乌桓、鲜卑之外,光武一朝还平乱西羌、征伐交趾、平定南蛮,这些赫赫成就,与一个人的名字紧紧联系在一起,这就是以“马革裹尸”闻名于世的东汉名将马援。
  【二、马革裹尸:马援在边疆的奋斗】
  马援是一位充满个性与传奇的名将,其家族来头不小,他是战国时代赵国名将赵奢的后代,因为赵奢曾被封为“马服君”,所以后代便以“马”为姓。马援生于汉成帝永始三年(前14年),马援年轻时代的史料甚少,只知道他十二岁那年,父亲去世,之后三位兄长将他抚养成人。
  长兄马况、次兄马余,三兄马员都很出色,在王莽时代时均担任过二千石的官职,反倒是马援表现平平。然而马援虽然仕途不顺,但他志向高远,似乎他是为着某种使命而降临人世,这使得他的兄长们对他刮目相看。汉代与新莽时代,儒学十分兴盛,马援也曾学过一段时间的《诗》,但对于这种不能经世致用的学问,马援不感兴趣,怎么办呢?总不能总靠着兄长们过日子吧,马援一想,不如去边郡放牧,既可以了解边关形势,也可以交结英雄豪杰。马援下定决心后,便前去向长兄马况辞行。
  马况听了之后,语重心长地对马援说:“汝大才,当晚成。现在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不想意外发生了,马援还没到边郡,马况就去世了。兄弟情深,马援回到家中,为兄长服丧一年,这一年时间,马援不离墓所。
  服丧期满后,正好郡督邮这个职位有空缺,马援便当了督邮,督邮的职责除了督送文书外,有时也要督送犯人。有一回,马援督送一名囚犯到司命府,这名囚犯不知犯了什么重罪,反正马援对这名囚犯起了同情心,索性半路把这名囚犯给放跑了。这样一来,马援也不敢回到衙门了,只身逃到北地。
  幸好王莽这个人好大喜功,时不时搞全国大赦,马援私自放走重囚的罪也被赦免了。马援留在北地,开始他的放牧生涯。马援是个放牧能手,没多长时间,他的牛、马、羊就数量就多起来,他为人慷慨好施,所以许多江湖人士就前去投靠他,成为他的门客,人数多达数百人。这人手一多,使马援的产业越来越大,他率门客们在陇汉一带游牧,开荒种地,几年下来,积累了一笔庞大的家产,牲畜数千头,积粮数万斛,粮食价格在宣帝时最低时,边郡每斛是八钱,在成帝时,最高达每斛四百钱,如果以每斛二十钱计,那么马援应该是一位百万富翁了。
  但是马援并不满足于当一名大农场主,他有经济天下的宏伟抱负,他对门客们说:“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眼看着财富一天天地增多,他感慨道:“凡是殖货财产,贵在能施舍赈济他人,否则只不过一守财奴罢了。”于是散尽千金,将全部家产,馈赠给落魄的亲朋旧友,自己则只穿羊裘皮裤(这在当时是最粗陋的服装,蛮族人穿的,非现在加工过的名贵皮衣皮裤也)。
  到了王莽统治的末期,兵灾四起,王莽也不得不招募天下豪杰,马援名声在外,被举荐为新成大尹(太守),这段时间马援做了些什么事,仍然史料乏载。不久后,王莽败亡,马援逃到凉州避难。这一年(23年),马援三十七岁。
  此时隗嚣在天水起兵,自称西州上将军,马援听说隗嚣这个人礼贤下士,便前去投奔隗嚣,此时的马援逐渐崭露其军政方面的才华,得到隗嚣的器重,提拔为绥德将军,参予军政事务的决策。
  公元25年,公孙述与刘秀先后称帝,隗嚣想去探个虚实,于是公元28年,马援作为隗嚣的代表,拜访公孙述与刘秀。公孙述与马援是小时侯一起玩大的朋友,但是自称帝之后,便在老朋友面前大摆威风,炫耀自己,马援认为现在天下未定,鹿死谁手还未知,公孙述不能礼贤下士,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非英雄豪杰也。
  之后,马援又拜访刘秀,刘秀以布包头,下殿相迎,完全没有皇帝的架子。马援说:“当今之世,非独君择臣也,臣亦择君矣。臣远道而来,陛下这些疏以防范,万一我是刺客怎么办?”刘秀笑道:“你不是刺客,你是说客!”马援叹服道:“天下反复,盗用帝王称号者不可胜数。今见陛下,恢廓大度,如同汉高祖,果然是真天子啊。”
  这次马援与刘秀历史性的会面,明君遇到名将,真果如马援所说:“非独君择臣,臣亦择君。”马援敢于在光武帝面前说得这样坦率,也使刘秀佩服他的胆量与见识。
  马援返回西州后,在隗嚣面前极力赞誉光武帝,隗嚣因为派遣长子入质,马援也随行到达洛阳。然而隗嚣并非诚心归附光武帝,首鼠两端,马援多次写信规劝,不料隗嚣却认为马援胳膊肘往外拐,背叛自己。
  建武六年(30年),隗嚣发兵反汉。马援上书光武帝,以表心迹,光武帝知人善任,对马援不仅不怀疑,而且派五千骑车给马援,让马援奔走于隗嚣部将以及归附隗嚣的羌人之间,以分化瓦解隗嚣的势力。
  建武八年(32年),光武帝刘秀亲征隗嚣,马援在此役中,创造了一项世界军事之最:他是世界战争史上第一次使用沙盘的将领。不过严格来说,马援并不是用沙盘,而是用米盘。由于西北的地形复杂,而马援则熟悉这里的山川分布,他用米堆成地形模型,将复杂的山川地形,用最简洁的方式直观地展示出来,为不熟悉地形的汉军击败隗嚣兵团打下了基础。这是马援对中国军事战争艺术的一大贡献。
  击败隗嚣后,光武帝占据了西部地区,然而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西部边郡金城,羌人很多,从王莽时代开始,天下大乱,羌人也趁机造反,不断向中国发动攻击,西部边郡如金城,基本上落入羌人之手。从光武一朝开始,东汉近两百的历史,羌乱一直是帝国的心腹大患,羌乱基本上与帝国相始终。羌族是一个松散却又坚忍的民族,民族性格剽悍如风,不亚匈奴。为什么羌乱极难平定,并非汉军的战斗力不行,而是战争的耗费极其惊人,大军所需的粮草、军备、武器都必须要长途输送。
  金城郡毗邻陇西,陇西曾是隗嚣的地盘,马援对这里十分熟悉,所以要平定羌乱,非马援莫属。建武十一年(35年),马援临危受命,出任陇西太守,开始他独抵一面的辉煌军事生涯,这一年,马援四十九岁,志在千里的伏枥老骥,终于要放腿奔跑了。
  马援走马上任,马上着手准备对羌人发动一次突袭,他率领三千名骑兵、步兵混成兵团,对临洮(甘肃岷县)的先零羌部落发动奇袭,先零羌人没有料到马援来得这么快,被打得措手不及,狼狈鼠窜,遗下数百具尸体,马援兵团首战告捷,俘获马、羊、牛等牲畜万余头。在隗嚣统治凉州时,有不少羌人归附隗嚣,而马援作为隗嚣的旧将,威名远扬,所以羌人听说东汉政府派遣马援前来,心中大骇,马援刚打完一场胜战,随即便有守卫要塞的羌人八千多人,集体向马援投诚。
  与此同时,在陇西东南的武都郡,扬威将军马成也击败西羌的军队,平定了武都的羌乱。此时的羌乱中心转移到浩亹(甘肃碾伯县东),先零羌与其他羌部落数万人据守于此,四处抢掠。马援兵团与北上的马成兵团会师后,共同进剿浩亹。
  羌人晓得马援的厉害,不敢轻敌,便将妻儿老小、粮草辎重都转移到允吾谷,企图据险与东汉兵团相抗衡。但马援是何许人啊,他的本事就是探测地形,制成沙盘(米盘),然后研究击破敌人的策略。马援寻找到一条秘密小道,大军连夜沿着小道开进,绕过羌人的正面防线,突然发动攻击。羌人见汉军从天而降,大惊失色,仓惶逃命,退守唐翼谷。
  汉军穷追不舍,羌军据守唐翼谷北山,这里的地形易守难攻。马援足智多谋,深知正面强攻不易奏效,便使用疑兵之计,命令大军从正面佯攻,暗地里派遣数百名骑兵绕到羌军背后,等到天黑之后,乘夜纵火,然后又敲锣打鼓的,搞得震天响。羌军一听,哇,漫山遍野都是战鼓声,一时便乱了分寸,黑夜中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还以为被马援兵团所包围,慌乱中夺路而逃。
  马援见敌军阵脚已乱,立即下令发起总攻,羌军阵营一片混乱,跑得慢的便成为刀下之鬼,粮食辎重牲畜也顾不上了,统统留给了马援。羌军在逃跑过程中,黑乎乎的,胡乱放了一通箭,飞箭漫天乱窜,有一支箭刺穿马援的小腿,伤势不轻,马援忍痛指挥追击,共击斩羌军一千余人。
  经此一役,马援将羌人的势力逐出了金城,总共只用了半年左右的时间,马援的军事才华崭露无遗。马援不仅军事水平过硬,作为地方行政长官,他的政绩可圈可点。
  由于多年的羌乱,金城郡的汉人基本上都逃往外地避难了,破羌县(甘肃碾伯县西)以西的地区更是荒凉,所以朝廷一些大臣认为应当放弃破羌县以西的地区。马援一听,赶紧上书光武帝,力陈不可放弃破羌西,那里有坚固的堡垒,可以用来抵御羌人的进攻,地处湟水谷地,土地肥沃,灌溉便利,一旦放弃该地,便落入羌人之手,到时羌人进据湟水谷地,得到这片肥沃之地,那么对帝国是个大大的灾难。
  马援的分析有理有据,光武帝接受这个建议。马援对金城郡的战后重建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流落各地的难民纷纷返回,在马援的主持下,设置行政官吏、修缮城郭、开导水田、劝民耕牧,肥沃的湟中谷地,又恢复勃勃生机。同时马援也展开积极外交,鼓动周边羌人部落前来归降汉朝,维系边疆的稳定。
  金城的硝烟刚散,武都的兵戈又起。
  武都是羌乱的另一个重灾区。武都地位嘉陵江上游,是汉人与氐羌杂居之地,羌人在此分布极众。东汉扬威将军马成于建武十一年击破武都羌乱,但一年后,武都最大的羌部落参狼羌,勾结塞外其他羌部落,再次引发战争,袭杀汉官吏百姓,一时间武都郡又风雨飘摇,血色满天。
  平定武都羌乱的重任又落在马援身上。马援亲点四千名精兵南下,他对付羌人很有一套办法,羌人虽然悍勇无比,但是部落松散,单兵作战能力强,但没有整体作战的概念,打得顺的时候相当枭勇,打不顺时作鸟兽散,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一群勇敢的乌合之众。汉军武器先进,训练有素,整体素质高,军纪严明,特别是马援兵团。所以羌人晓得马援的厉害,拒险而守,马援逐一击破。
  马援进兵至氐道县(甘肃清水县西南),这里离边境线已经很近了,羌人部落联军如果守不住这道防线,就得撤出中国的边境。羌军占据山岭制高点,重兵防守,马援兵团在山脚下,由于地势陡峭,十分凶险,易守难攻。马援是第一流的山地战专家,羌人本多生活于山区,对山地战十分熟稔,但是很不幸遇到更内行的马援。
  马援亲自到前线勘察地形,经过仔细的观察,他发现羌军在防御上出现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羌人把军营安置在山岭上,却忽视了对水源与水草的控制。马援笑道:“羌虏容易破矣!”于是下令军队占领水源与水草区,日夜守备,严阵以待。羌人这下方才领会什么叫战争艺术,原来战争的胜利,并不全靠孔武有力、胳膊粗壮来取得的,更需要凭借智慧与机谋。
  汉军围而不攻,几天下来,羌人受不了了,人缺水,牲畜缺草,此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下山与汉军争夺水草,马援命令大军坚守,以强弓劲弩将下山的羌兵打回去。羌军几次突击都没有效果,军心大乱,士气动摇,怎么办,几大部落的首领坐一起商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便是撤到塞外。这样马援以极小的代价迫使羌军撤出中国边境,仍然留在武都郡的羌军一万多人,集体向马援投降。
  至此,陇右羌乱全部平定,东汉的西部边疆获得安定,这是马援对国家的伟大贡献之一,此后二十年,再没有羌乱。马援为东汉帝国的西部赢得二十年的安定,不要小看这二十年,在东汉帝国一百九十六年的漫长历史中,汉羌两大民族没有兵戎相见最长的时间间距,就是马援平羌后的这二十年。
  我们来对比一下马援金城、武都平羌战中的三次山地战。第一次是允吾谷之战,马援采用的方法是寻找到一条秘密山道,发奇兵突袭,大破羌军;第二次是唐翼谷之战,马援采取疑兵之计,绕行到羌军背后,纵火烧山,又虚张声势,造成汉军无处不在的假象,这也是一种心理战;而第三次氐道县山岭之战中,马援则切断其水源与水草,坐困敌军,使优势敌军数日之内便崩溃瓦解。
  同样是山地战,每一战的战法都不同,打山地战本来是汉军所短,但是马援每次打山地战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似乎胜利得之甚易,甚易的背后,是马援精深的军事思想,充分地审时度势,利用地形,化不利条件为有利条件,既有奇袭战,又有心理战,又有经济战,这不禁令人想起另一位伟大的将领赵充国,马援与赵充国一样,决胜于无形之境,真是深得兵家思想之精髓啊。
  马援在陇西太守一职上干了六年,政绩卓著。建武十六年(40年),马援离开陇西,回到洛阳,任虎贲中郎将,就在这一年,南方发生了大规模的反叛。
  叛乱发生在交趾。交趾即现在越南北部,武帝平越后,交趾并入汉帝国的疆土,光武年间,交趾出了两位奇女子,这是一对姐妹,姐姐叫征侧,妹妹叫征贰,是麊泠县土族将领的女儿,姐妹两人不爱红装爱武装,异常勇敢。
  当时交趾太守叫苏定,苏定这个人的人品官品怎么样,史书上没有详细的资料,估计是用法比较深刻的官员。他曾把征侧抓起来治罪,但是史料上并没有征侧犯罪的记载,只是写:“征侧甚雄勇,交趾太守以法绳之。”这句话让人看了莫名其妙,难道就仅因为征侧是个女子,表现得太勇敢,就被苏定法办了吗?写得不清不楚。后来苏定还把征侧的丈夫诗索(一说单名一字“诗”)抓起来杀了,原因同样是不清不楚。
  这样,失去丈夫的征侧伙同其妹妹征贰,聚众起兵,攻打苏定,苏定落荒而逃。随即九真、日南(此二郡均位越南中部)、合浦(位于广西)三郡越人纷纷起兵,响应征侧,反叛的烽火熊熊燃烧,很快越人占据了六十五座城邑,共推征侧为王,后来被称为“征王”。
  而对征侧势力的膨胀,交州刺史以及诸郡的太守没有力量反击,仅得以自守。
  面对南方日益恶化的局势,光武帝一面下诏勒令南方诸郡修车船、通道路、架桥梁,储粮谷,进行战争前的准备,另一方面,委任马援为南方远征军的总司令,头衔为“伏波将军”,前汉也有一位著名的“伏波将军”,便是平定南越的名将路博德,光武帝用意深远,期勉马援能象路博德一样,平定南方。事实上,马援的功业要远超路博路,以致后人用“伏波将军”这一称呼时,更多是指马援而非路博德。
  马援统率大军南下,然后沿着海岸线前进,遇山开路,遇水搭桥,就这样艰难地行进了一千多里,终于到了交趾。建武十八年(42年)春,马援兵团进抵浪泊(越南河内附近的西湖),在此与征侧的大军相遇。虽然交趾人英勇作战,但这群乌合之众敌不过久经沙场的老将军。马援大破征侧军队,斩首数千级,降者万余人。
  征侧姐妹不得不后撤至禁溪,马援穷追不舍,屡战屡胜,二征的军队全部瓦解,四处逃散。征侧姐妹拒绝投降,躲进深山老林中继续抵抗,直到第二年(43年)的二月初二,征氏姐妹逃到福禄县的喝门社,此时马援兵团已将此地团团围困,征氏姐妹走投无路,投喝江自尽,随后首级被斩下,传送洛阳。
  征侧、征贰姐妹,历来被越南人视为民族英雄,她们是女中豪杰,但遇到马援,失败是注定的。此次交趾的反叛,并没有强大的武力作为后盾,然而交趾远离中原,汉军行军作战是极其艰难的,马援兵团纵横数千里,作战时间超过一年,交趾遍布热带丛林,瘴气湿重,毒虫出没,对北方而来的汉军是一个巨大的威胁。马援用“下潦上雾,毒气重蒸”八个字来描述这种令汉军极度不适应的自然环境。然而马援兵团一路克服了这些障碍,并且掌握了一些防御瘴气的方法,比如说食用一种叫薏苡的植物,可以轻身省欲,抵御瘴气的侵害,尽可能地减少非战斗性减员。
  征侧覆亡后,战争并还未结束。征侧的部将率残众南逃到九真郡,马援率战舰二千余艘,战士二万余人,从海路南下,登陆后向最后的叛乱者发动最后一波打击,从无功到居风,一路横扫,斩俘敌军五千余人,南方诸郡的叛乱,至此全部平定。
  马援平乱后的政绩仍然可圈可点,他在交趾、九真等地为当地百姓做了不少事,修城郭,兴修水利工作用以农业灌溉,完善当地的法律制度。他还在交趾立了根大铜柱,上面刻了六个字:“铜柱折,交趾灭。”后来交趾人路过这里时,就用石头堆在铜柱下,久而久之,这根铜柱就被埋在石头之下了,现在已经不晓得这根铜柱在何处,如果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我们可再一次感受到大汉帝国强悍与威严。
  马援是一位伟大的军人,伟大的战士,作为一名军人,他的人生信念是:“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子手中邪?”难能可贵的是,马援践行了这种信念。
  马革裹尸!这是何等的豁达,何等的豪迈!何等的气壮!
  南蛮的叛乱给马援实现“马革裹尸”夙愿的机会。建武二十三年(47年),南蛮诸部落发生叛乱。这次南蛮的叛乱,可以说是汉武帝征伐南越后的余波,先是南郡蛮叛乱,光武帝派遣武威将军刘尚率军平叛,刘尚是征讨西南夷时的汉军统帅,此次出征十分顺利。时隔不久,武陵蛮也爆发了反政府武装暴动,武威将军刘尚再次挂帅出征,统率一万多人马,沿着沅江逆流而上,深入到武陵蛮的叛乱区武溪地区,多次征讨蛮族的刘尚显然对武陵蛮的力量过于轻视,轻视的后果是付出最惨重的代价。汉军一万多人陷入武陵蛮族士兵的包围之中,武陵蛮凭借对地形的熟悉与灵活多变的战术,取了一次辉煌的胜利,刘尚兵团在深山丛林中全军覆没!
  消息传到洛阳,光武帝刘秀震惊了,没想到久经沙场的一万多名精兵,竟然被一群南蛮吞掉。武陵蛮兵乘胜扩大战果,转而进攻武陵郡政府所在地临沅(湖南常德),光武帝派李嵩、马成率军讨伐,但面对神出鬼没的武陵蛮,汉军竟然不知所措,找不到击破武陵蛮的方法。
  南方密密的丛林、层层叠叠的山陵与湿热的气候,使得擅长在中原地区作战的汉军非常不适应。此时,已经六十二岁的老将马援自告奋勇,愿意带兵出征。的确,马援是征伐武陵蛮的最佳人选,他有丰富的山地战的经验,也在交趾、九真一带热带丛林中作战一年多,加上他卓越的军事才华,南征总司令之职,舍马援其谁?
  但是马援已经六十多岁的老汉了啊,光武帝刘秀不肯让他去。好个马援,人老心不老,他很不服气地对刘秀说:“臣尚能披甲上马!”刘秀听了怔了一下,随即微笑道:“那就骑给朕瞧瞧。”马援当即取来一匹骏马,飞身上马,身轻如燕,然后策鞭驰骋,身姿矫健,不亚当年,刘秀呵呵道:“矍铄哉是翁也。”当即任命马援为南征军总司令,仍然称为“伏波将军”,中郎将马武、耿舒为副手,统率四万大军,南下武陵郡。
  临行前,马援对好友说了一番话:“我年老了,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经常担心一病而死,不能为国捐躯。今天得以统军出征,若能为国家而死,甘心瞑目!”好一个伟大的武士,好一个伟大的统帅,正是“苟利国家生死已,岂因祸福避趋之”,马援的伟大,绝不仅仅只是他辉煌的功业,也在于他无处不散发魅力的伟大人格。这就是东汉时代最伟大的将领马援,这就是中国历史永远的骄傲的马援,这就是永远激励炎黄子孙奋勇上进的马援!
  建武二十五年,南征兵团抵达武陵地区,在临乡遭遇到蛮族部落的军队,老将军亲临前线指挥作战,战士们无不奋勇向前冲锋陷阵,大破武陵蛮,斩获二千余人。马援之所以成为山地战的专家,在于他每到一地,必定要详细勘察地形,发现敌人的弱点所在,寻找最佳的作战方略。南方多山岭,丛林茂盛,蛮族士兵对地形十分熟悉,稍有不慎,很容易陷入敌军的重围之中,刘尚兵团的全军覆没就是一个例子,所以马援作战非常谨慎,这个战术引起了副将耿舒的不满。
  耿舒是东汉开国名将耿弇的弟弟,也不曾听说这个人有何军事才能,却不断地抱怨马援的战术,他在写给哥哥耿弇的信中,把马援比作西域的小商小贩,“伏波类西域贾胡,至一处辄止。”其实这正是马援勇猛背后的稳重与谨慎。马援一路连战连捷,一直打到下隽,已经逼近到武陵蛮的心脏地带。
  此时在马援面临有两条道路可以选择,一是穿越壶头山,这条线路的优点是路程短,但是山岭陡峻,丛林密布,水流湍急;第二条线路是绕行充县,先剿灭充县一带的蛮夷军队,这条线路相对安全,便于大军穿行,但是路途遥远,使得大军的后勤补给十分困难。
  在选择进军的线路上,马援与耿舒的意见相左,耿舒建议走充县这一线路,而马援则认为绕行远路,既耗时间,又耗粮草,不如穿越壶头山,直插向蛮夷的咽喉地带,只要蛮夷的主力被击破,充县的敌军将土崩瓦解。
  由于马援与耿舒相持不下,只好将两种方案呈报洛阳政府,请求皇帝的裁决。深谙兵略的光武帝刘秀显然支持马援的方案,于是四万大军开始了一次艰难的行军。
  武陵蛮深知壶头山战略地位的重要性,一旦壶头山被马援兵团占据,那么蛮族主力将被困死在山间地带,所以派出重兵据险而守。壶头山战役战得十分艰难,加之南方河流进入汛期,河水暴涨,水流湍急,汉军的水师军舰无法顺利沿河发动攻击。炎热的天气使得传染病迅速蔓延,汉军的许多士兵都得病,主帅马援也不幸身染疫疾。
  马援将指挥部设在河岸岩石凿开的洞穴里,以避热腾腾的暑气。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身体的免疫力差了许多,但是马援还是忍着病痛的折磨,拖着羸弱之躯,走出洞口,观察敌情,坚持指挥大军作战。马援顽强的意志力令左右侍卫感动不已,无不为之流涕,马援就是以这种精神感染与鼓励战士们奋勇作战。
  但是马援毕竟是人不是神,他的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恶化,终于他倒下了,再也爬不起来了,他的双眼依然是炯炯有神,目光仍然那么坚毅,但他听到了死神的召唤,他没有后悔,坦然接受。是啊,为国家而战死在沙场上,不正是自己的夙愿吗?死亡是生命的组成部分,能够以自己选择的方式平静走向死亡,不也是人生最后的幸福吗?
  马援合上双眼,仙然而逝,时年六十三岁。这位伟大的将领,生前为国家南征北战,建立不朽的功业,身后他“马革裹尸”的信念,成为这个国家千百年来一笔巨大的精神财富,成为中国武士精神的象征与符号。
  在马援弥留之际,他没有想到,此时一个巨大的阴谋正悄悄地酝酿着。南征兵团副将耿舒通过其兄长耿弇,将军队受疫疾传染而陷于困境的责任统统推到马援身上,而此时,与马援有过节的梁松也趁机在光武帝面前进谗言,诬陷马援。英明一世的光武帝刘秀竟然也头脑发昏,勃然大怒,撤销马援的侯爵位,此时马援病故,对这一切不得而知。然而刘秀仍然下令深查,其实这都是些莫须有的罪名,后赖马援旧交朱勃上书,力陈马援的功绩,此事方才告一段落。
  马援之死,并没有影响到战争的结局。马援的战略,最后证明是正确的,虽然汉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伤亡人数超过两万人,绝大多数是死于疫疾。但是汉军占据壶头山之后,蛮族战士在汉军的围困之下,缺乏粮食,既饥饿,又疲惫。战役的最后阶段,双方比的是意志力,哪一方的意志力更胜一筹,将获得最后的胜利。
  作为副将的耿舒在陷害马援上颇有本事,汉军最后的胜利,并不是他的功劳,而是马援兵团的监军宗均,宗均对诸位将领说:“现在我们伤亡很重,而敌军也处在崩溃的边缘,于今之计,不如我们假传圣旨,招抚他们,各位以为如何?”又是一次假传圣旨,所有的将领都不敢吭声。
  宗均对将领们说:“忠臣在外,只要有利于国家安定的,必要时可以独断专行。”于是他象前辈冯奉世、陈汤那样,命令兵团司马吕种,带着一纸假圣旨,进入蛮族军营内,向蛮人宣扬政府的恩德与信誉,汉军主力则森然有序地在蛮人营地前列阵,以示兵威。
  已经疲惫不堪的蛮族人内部出现了严重的分歧,最后主和派占了上风,刺杀了主战派的首领,接受宗均的招抚。这次规模浩大的南方叛乱,终于在马援去世后数月,完全平定。宗均以最后的胜利,为马援的戎马生涯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三、向北出击】
  公元46年的大饥荒与公元48年的南北两部分裂,使得刚刚中兴的匈奴汗国迅速走向衰弱。南匈奴归附东汉政府,东汉帝国的主要敌人是北匈奴,由于光武帝奉行休生养息的政策,疗治国家所受的战争创伤,拒绝大举发兵打击北匈奴。
  建武中元二年(57年),光武帝刘秀去世,太子刘庄继位,史称“汉明帝”,明帝刘庄在两汉史中,也算得上是比较有作为的君王,基本上延续光武帝的政策,内政修明,是东汉王朝的一段黄金时代。
  北匈奴对东汉边境仍时常骚扰,虽然北匈奴的实力走向衰弱,但仍然是中国边境威胁最大的国家。永平七年(64年),北匈奴派出使者抵达洛阳,要求与东汉帝国开通边境贸易。明帝刘庄希望通过改善双边贸易,互利互惠,减少与北匈奴的军事冲突,于是答应了匈奴人的请求。
  东汉帝国与北匈奴便互通使者,开放边贸。
  第二年(永平八年,65年),东汉帝国派遣越骑司马郑众出使北匈奴。
  郑众出塞时,经过南匈奴的居地,南匈奴的重臣须卜骨都侯派人前来迎接。细心的郑众看到南匈奴的官员神色慌张、魂不守舍,便本能地起了疑心,特地留下几个人暗中侦察,果然发现了一个大大的阴谋。
  原来须卜骨都侯得知东汉政府与北匈奴互派使节,大吃一惊,认为东汉政府靠不住,不如叛变,投降北匈奴,所以就秘密与北匈奴联系。然而就在这时,郑众的汉使团已经到达,他只有派人虚以应付,没想到被细心的郑众看破了。郑众派人在关隘处监视,抓到了须卜骨都侯派往北匈奴的使节。
  郑众当即上书汉明帝:“政府应该派遣大将屯驻南匈奴的居地,以防止南、北匈奴之间的秘密往来。”汉明帝采纳了郑众的建议,在南匈奴居地附近设置了“度辽营”与“虎牙营”两个军事基地,以监视南匈奴。
  郑众到了北匈奴的王庭,匈奴单于摆起大架子,要求郑众行叩拜礼,但是郑众坚决不从。单于大怒,下令将郑众关押起来,并且不提供水与火。此时正是三月,北方仍然非常寒冷,没有水尚且可以克服,要是晚上没有火温暖身子,很快便会冻僵了。
  单于用意很明显,就是要逼迫郑众向自己屈膝。此时寒风呼啸,冻彻全身,郑众表现得异常坚强勇敢,他拔出佩刀,向看押他的匈奴士兵说:“我乃是堂堂汉使,如果你们如此非法拘押我,我宁可自杀也不愿受辱。”匈奴士兵听了一慌,赶忙向单于禀报,单于听罢心头一震,感叹道:“大汉的使节都是如此的刚强啊。”
  郑众是第一位出使北匈奴的东汉使节,匈奴单于刚与东汉政府达成双边贸易的协定,如果此时汉使暴死在匈奴,这对匈奴也很不利。单于沉吟半晌,才徐徐说道:“把人放了吧。”
  回到洛阳后,郑众向汉明帝刘庄汇报了出使匈奴的成果,但并没有说出他在匈奴宁死不受辱的英雄之举。
  同年十月,汉明帝刘庄准备派遣使者第二次出使匈奴。郑众上书反对,他在奏章中说:“北匈奴之所以要汉帝国派遣使者,是为了离间汉帝国与南匈奴的关系,并且借此更好地控制西域三十六国。现在北匈奴在西域诸国大搞宣传,声称要与汉帝国和亲,这使西域中想要摆脱匈奴、归附汉室的国家深感绝望。如此一来,南匈奴将人心动摇,南匈奴久居汉地,对帝国的山川地势了如指掌,一旦产生反叛之心,将是帝国的心腹之患。”
  汉明帝一心想以外交手段来羁縻匈奴,不仅不听郑众的劝谏,反倒让郑众第二次出使匈奴。郑众很不服气,再次上书:“臣前奉旨出使匈奴,不拜匈奴单于,结果单于派兵扣押臣,今日再度出使,必定再次受辱,臣诚不忍手持汉节向匈奴人叩拜,这有损大汉之强。”明帝仍然听不进去,郑众没有办法,只好动身启程,但半路上仍然继续上书明帝,据理力争。
  明帝大怒,下令召回郑众,投入监狱中。
  过了一段时间遇上大赦,郑众被释放返回家乡。后来明帝才从前来洛阳的北匈奴人口中得知郑众在出使西域时,宁死不向单于叩拜的英雄之举,明帝听罢咨嗟不已,差人打听郑众的下落,召回朝内,担任军司马一职。
  汉匈两国恢复了边关贸易,但边境上的军事冲突始终存在。匈奴骑兵入寇帝国的北疆的事件时有发生,以致于帝国北部边关白天都必须要紧闭城门,以防止匈奴骑兵的偷袭。
  明帝时代,由于多年的和平局面,使得社会经济发展迅速,国家实力大大增强,此时的东汉帝国,已经逐渐恢复到西汉时代的强盛时的水平,在这种背景下,北伐匈奴的呼声越来越高。
  永平十五年(72年),主战派人士耿秉屡屡上书皇帝,请求发动北伐匈奴之役,以保护北疆的安全。耿秉在上书中提出自己的战略计划:“应当先出击白山(天山),控制伊吾,击破车师,然后与乌孙等国互相使节,以斩断匈奴人的右臂;在伊吾地区,驻有匈奴的南呼衍兵团,如果击破之,就等于折断匈奴人的左角;断匈奴右臂,复折其左角,然后就可以对匈奴本土发动正面攻击了。”
  耿秉的上书得到了皇帝刘庄的认同与支持。东汉建国以来,政府一直对北匈奴的侵略持忍耐的态度,现在是到了反击的时候了。
  雄厚的国力保证了这次北伐准备工作的顺利进行,到了次年(永平十六年,73年)春天,四路北伐大军已经集结完毕。二月,北伐匈奴之战开始了。
  大军兵分四路:
  第一路由奉车都尉窦固任总司令,耿忠为副将,率酒泉、敦煌、张掖三郡的卫戍部队以及卢水羌部落等胡人战士,共计一万二千人,从酒泉出发,目标是直指天山,歼灭匈奴在西域的军事力量。
  第二路由驸马都尉耿秉为总司令,骑都尉秦彭为副将,率武威、陇西、天水所招募的壮勇以及羌胡军队,共计一万人,从张掖居延要塞出发,目标是匈奴本土的匈林王部。
  第三路由骑都尉来苗任总司令,护乌桓校尉文穆为副将,率太原、雁门、代郡、上谷、渔阳、右北平、定襄七郡的卫戍部队,以及乌桓、鲜卑部落的军队,共计一万一千人,目标是进攻匈奴的东部。
  第四路由太仆祭肜担任总司令,度辽将军吴棠为副手,率领南匈奴的骑兵以及河东、西河羌胡部落的骑兵共计一万一千人,出高阙,越过阴山山脉,向匈奴中部发动攻势。
  总计四万五千人的大军兵分四路,攻击匈奴。在数千里的战线上同时发起进攻,这点兵力显然太少了,而且过于分散,这似乎可以解理为此次进攻,只是一次试探性的进攻,是为日后发动更大规模的进攻作一次演习。
  窦固兵团的作战任务最为重要,要击败彻底击败匈奴,必须首先斩断匈奴与西域的联系,这就是当年张骞提出的“断匈奴右臂”计划,自从王莽时代,汉军兵败西域后,西域基本上就脱离了中国,现在是重新与西域交通的时侯了。
  北匈奴在西域的军事力量主要是南呼衍王的军队,其据点主要是伊吾卢城(新疆哈密),窦固兵团进至天山,与南呼衍王的匈奴军队遭遇,汉军个个磨拳擦掌,无比的兴奋。天山的雪峰在望,山麓一片绿草,景致虽美,只是此时紧张与兴奋的心情代替了赏心悦目的美景,两支铁军在这里碰撞。
  狭路相逢勇者胜,窦固兵团是四路远征军中战斗力最强的,因为其战士是来自河西诸郡的强汉正规军团,纪律严明,配置的武器先进。一时间,天山脚下,杀声震天,剑影刀光之下,杀气腾腾,骑兵一阵混战,人仰马翻,不时又从天空飘起箭雨,如恐怖之死神张牙舞爪地扑向敌人。匈奴骑兵顶不住了,在战场上遗弃千余具战士的尸体后,狼狈逃窜。
  窦固兵团奋勇直追,一直追击到蒲类海(新疆巴里坤湖),占领匈奴在西域的老巢伊吾卢城。窦固兵团圆满地实现了耿秉所提出的折断匈奴左角(南呼衍兵团)的计划,在伊吾卢城设宜禾都尉,留下一部分士兵在此进行屯垦。
  与所取得的战绩相比,窦固做了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他派遣假司马班超出使西域诸国,从而使班超这位旷世伟人开始登上历史舞台,并最终完成了令后世无法望其项背的宏伟事业,为了详述班定远在西域奇迹般的壮举,特专置一章,此处暂且从略。
  再来看看其他三路大军北伐匈奴的战况。
  耿秉、秦彭这一路大军,横穿大漠六百余里,寻歼匈奴匈林王部,但是匈奴人逃得远远的,耿秉追击到三木楼山,一路上没有遇上什么敌人,最后无功而返。
  来苗、文穆的北伐兵团也遇到与耿秉相同的问题,深入匈奴境内,却找不到打击的目标,最后深入到匈河,也同样空手而归。
  与耿秉、来苗相比,祭肜显得十分不幸。祭肜兵团的主力基本是羌胡骑兵与南匈奴的骑兵,而南匈奴的军队由其左贤王统率,此人与祭肜合不来,所以一路上两人不免磕磕碰碰,时常发生冲突。祭肜渴望立功于匈奴境内,兵团一直深入匈奴境内九百里,抵达一座小山,南匈奴左贤王不想继续进军了,所以便向祭肜撒谎,声称这里就是涿邪山(蒙古古尔班察汗山),这是预定到达的目的地。既然到了目的地,又没有发现北匈奴人的影子,祭肜非常失望,只好班师回国了。
  没想到,一场灾难从天而降。
  祭肜与副将吴棠两人被举报并没有到达涿邪山,因此被政府下令调查,以“逗留畏懦”为罪名,关押进监狱。这件事本来祭肜并不应承担责任,因为他被南匈奴的左贤王骗了,调查清楚后,祭肜与吴棠被释放出监狱。然而出狱后不久,祭肜为这次劳师远征,却无尺寸之功而深感羞愧,竟然在几天后,心情郁闷,吐血而亡。
  这是帝国一大损失!
  前文曾提及,在光武帝建武二十一年(45年)时,祭肜曾以数千人马大破鲜卑一万骑兵,斩杀鲜卑五千余人。祭肜是东汉初期最杰出的将领之一,最杰出的守疆大吏,其成就堪比马援,故借此处补述祭肜的伟大的事业。
  祭肜是各个方面都非常优秀的人,以今天的眼光来看,几乎是无可挑剔的男人。首先,他一表人材,是美男子、大帅哥,《后汉书》对他的描述是“体貌绝众”;再者,他不是管看不管用的,他身强力壮,武艺惊人,史书记载是“有勇力,能贯三百斤弓”;他不仅是充满男子气概的帅哥,而且是个修养极高的人,史书的说法是“为人质厚重毅”,而且是“有权略”。这是相当完美的一个人。
  祭肜是一步一个脚印地成为国家重臣,在担任地方小官时,祭肜便表现出杰出的治理才华,史书载:“视事五岁,县无盗贼,课为第一。”在全国地方官吏考核中,被评为第一名。祭肜的才华得到了光武帝的刮目相看,当时中国的北方边塞面临着匈奴、鲜卑、乌桓等强敌的频频入侵,光武帝委任祭肜为辽东太守(建武十七年,41年)。
  祭肜走马上任之后,马上着手战备,训练士卒,加强辽东的防卫。鲜卑、乌桓的骑兵时不时就前来侵掠,每次祭肜都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屡屡击破鲜卑与乌桓的骑兵,他的勇名远扬,特别是建武二十一年大破鲜卑一战,使鲜卑、乌桓等部落,无人不晓得祭肜的威名,此后鲜卑人不敢近塞。
  祭肜不仅善于打仗,而且精于谋略。由于匈奴、鲜卑、乌桓三大势力对北方边境为患极深,祭肜决心招降鲜卑部落。建武二十五年(49年),祭肜用金银财宝诱降鲜卑大都护偏何,偏何率领他的部落前来归降,表示愿意为东汉政府效力。祭肜对偏何说:“你愿意为汉政府效力,那么得先立个功,你先把队伍带回去,向匈奴人发动进攻,把匈奴人的人头送到这里,这样我才相信你的诚意。”鲜卑首领偏何拍拍胸脯说:“这没有问题,我会证明的。”
  偏何率鲜卑军队猛攻匈奴的左伊秩訾部,杀死匈奴人二千余人,持着首级到祭肜处邀功,祭肜也慷慨地赏赐了偏何,此后,鲜卑的骑兵每年都向匈奴发动进攻,成为匈奴力量衰败的一个重要因素。辽东郡在祭肜的主政下,居然由一个外患的重灾区变为一方安定的乐土,鲜卑与乌桓相续来归附。祭肜招抚这些蛮族部落,是非常有办法的,他恩威并重,对待蛮族人不欺骗、不歧视,信守承诺;因为这些蛮族部落都与祭肜打过仗,交过手,深知此人的勇悍,所以对他既畏惧又热爱。
  后来,赤山的乌桓部落经常侵犯上谷郡,成为上谷郡的一大外患,上谷郡政府无法遏制赤山乌桓的侵掠,不知所措。明帝永平元年(58年),作为辽东太守的祭肜采取以夷制夷的战略,使用偏何的鲜卑军团,对赤山乌桓部落发动围剿,毕竟是游牧部落对游牧部落,鲜卑军团对乌桓的战术也了如指掌,在祭肜的协助下,鲜卑军团大破赤山乌桓,斩杀其首领。
  经此一战,祭肜的威名传遍中国的北方边界,西起武威,东至玄菟,塞外的各蛮夷部落,无一不望风归附。
  从建武十七年(41年)到永平十二年(69年),祭肜在辽东太守一职上任期达二十八年之久,为国家边疆的安定做出巨大的贡献。祭肜为官极为清廉,在对待鲜卑、乌桓等民族上,公允持平,深得蛮族人的信赖。之后迁入朝内为太仆,在太仆一职上担任四年。恰好明帝准备北伐匈奴,因祭肜在外夷事务上的杰出成就以及其出色的军事才能,被任命为北伐中路兵团的总司令,这路兵团是清一色的外籍兵团,包括羌胡、南匈奴的骑兵。祭肜虽然名震天下,但是他在羌胡与南匈奴人中缺乏根基,加上南匈奴出征的统帅左贤王又采取不合作的态度,致使祭肜在北伐一役中,颗粒无收,又被人陷害入监狱,遂使一代名将,愧愤交加,竟然吐血而亡。
  鲜卑人与乌桓人受祭肜的恩惠最多,对他极其敬重,祭肜身亡的消息传到鲜卑与乌桓时,鲜卑人与乌桓人无不震惊哀痛。往后,鲜卑与乌桓的使者每次到进京朝见皇帝时,经常前往祭肜的墓地拜谒,每次都仰天号泣,为失去这样一位伟大的人物而悲恸。
  三路进攻匈奴本土的汉军都无功而返。中国向匈奴发出宣战的信号,不甘示弱的北匈奴很快便以牙以牙,当北伐军撤回国内后,北匈奴的骑兵很快便抵达中国边境,向云中郡发动猛攻,云中太守廉范率领云中郡的守兵坚守城池,廉范的爷爷就是王莽一朝重要的将领廉丹。
  匈奴人多势众,但是几天强攻下来,汉军的城池仍然固若金汤,但是时间如果拖得越长,对人数居于劣势的守军越不利。怎么办呢?
  廉范来回踱步,时近黄昏,天色渐渐地暗下来,这个晚上月光很弱,满天星辰,廉范突然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他命令每位士兵自制两把十字架,干什么呢?当然不是拜耶稣,也不是用来向上帝祈祷的,而是让士兵把十字架的三个端头点燃,左右手各持一把十字架,相当于持六支火炬,这样在军营中来回行走。匈奴人远远看到城内火光闪闪,忙派人登高瞭望,哇,哪来那么多的士兵啊?其实黑暗中匈奴人怎么看得到人呢,只不过看到闪动的火簇,移动着的火簇那么多,便理所当然以为汉军有大批的援军已经入城,估算过去,大约有守城士兵的五倍之多啊。
  廉范这个计谋得逞了,匈奴人果然中计,误以为汉军得到大量的补充。匈奴首领一想,这仗没法打了,还是连夜通知各部队收拾行装,准备次日清晨便撤退。廉范发现了匈奴营地中的异动,准确地判断出匈奴人要撤军了,这是敌人防备最为疏漏的时候,必须要抓住这个时机,果断出击。
  凌晨,无心恋战的匈奴人还没来得及撤退,廉范便率兵出击,匈奴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当场被斩杀数百人,而且匈奴人压根搞不清廉范的部队有多少人,匈奴的阵营乱得跟一锅粥似的,大家抢着马匹就逃,马匹横冲直撞,来不及上马的人被撞得掀倒在地,继而被后面的无数马匹从身上践踏而过。被马匹马车践踏而死的匈奴人,超过一千人。
  这次失利,使匈奴人明白不是汉军的对手,再也不敢觊觎云中郡。
  第二年(永平十七年,74年),东汉帝国第二次出师西域,这次作战任务有两个:其一,清除匈奴在西域的残余兵团;第二,占领西域的咽喉之地车师国。
  奉车都尉窦固担任远征军总司令,驸马都尉耿秉、骑都尉刘张为副将,从敦煌郡的昆仑要塞出发,全军共有一万四千名骑兵。在前一年的西域会战中,窦固军团击溃匈奴南呼衍王的军队,占领了伊吾卢城,匈奴的残军撤退到天山。
  远征军进军到蒲类海附近,搜寻匈奴残军,两军在天山脚下再度会战,汉军神勇无比,大破匈奴人。然而,在夺取车师的问题上,主帅窦固与副将耿秉意见不统一。自从西汉时代,郑吉击车师,车师国一分为二,分别为车师前国与车师后国,东汉建国后,由于光武帝刘秀对经营西域持消极的态度,车师国重新投靠匈奴人,东汉政府要重新经营西域,必先夺车师。
  当时窦固军团的位置,距离车师前国与车师后国大体路程相当,窦固力主打车师前国,因为车师后国在天山北侧,时值冬季,翻山越岭会深受严寒之苦,会削弱军队的战斗力。但是耿秉力主打车师后国,原因是车师前王是车师后王的儿子,如果老子投降了,儿子就会跟着投降,虽然车师后国比较难打,但是却可以取得一箭双雕的奇效。
  窦固正在犹豫不决之际,耿秉奋身而起,慨然说道:“请准许我来打先锋。”说罢翻身上马,率领前锋部队向北进发。窦固还有什么话可说呢?不得已,只得命令大军在后跟随,兵锋直指车师后国。一路上耿秉行进在最前头,翻山越岭,挑战冰雪、寒冷与饥饿,终于抵达车师后国,车师军队匆匆应战,耿秉大破车师,斩获数千人,并且缴获马、牛等牲畜十余万头。
  车师后王安得大惊失色,心知抵抗只是徒然,以车师这样的小国想要抵挡汉军的强大力量,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只有投降一条路,车师后王安得打开城门,带领数百人,准备向耿秉投降。谁知此时节外生枝,窦固军团司马苏安,想要拍上司窦固的马屁,便差人前往告戒车师后王,要他不得向耿秉投降,而必须向窦固投降。车师后王听到这个消息后,又躲进城内,只派手下的大将向耿秉投降。
  耿秉大怒,马上披甲上马,带领精锐的骑兵急驰到窦固的军营,入见窦固,对主帅窦固说:“车师后王准备要投降,至今没有亲自出降,请准许末将前往,将车师王枭首示众。”窦固听罢大吃一惊,急忙阻止道:“不能这样,会坏大事的。”耿秉厉声道:“受降如受敌,现在车师王已是战败之敌,只能无条件地投降。”说罢率领精锐骑兵,扬长而去。
  耿秉摆出了强攻的架势,派人前往车师后国的都城,向车师后王安得下达最后通谍:如果不马上出门投降,必攻破城池!车师后王吓得六神无主,慌忙出城脱帽跪地,抱着马足,恭迎耿秉的大军,耿秉昂然接受车师后王的投降。
  果然不出耿秉所料,车师后国一投降,车师前国紧接着宣布脱离匈奴,归附东汉政府。
  这次奇袭的成功,使耿秉威震西域。
  耿秉是名臣之后,其父耿国,在光武一朝曾担任黄门侍郎、射声校尉、驸马都尉等职,耿秉子承父业,是个文武双全的名将。耿秉体魄强健,腰带八围,是个彪形大汉,但不仅仅是赳赳武夫,他博闻强记,精通《司马兵法》,富有韬略,乃是将帅之才。
  耿秉是东汉最坚决的主战派,正是他锲而不舍地努力,才使明帝下定决心北伐匈奴,而且他几乎全程参加了对匈奴的重要会战,是汉军的灵魂人物。
  耿秉大破车师之后,打通了西域的交通线。
  东汉政府恢复了西域都护与戊己校尉。西域都护由陈睦担任;戊己校尉在汉史中,有时是一个校尉,有时是两个校尉,汉明帝时设置为两校尉,戊校尉由耿恭担任,驻屯于车师后国的金蒲城;己校尉由关宠担任,驻屯于车师前国的柳中城。
  汉帝国再度介入西域,而此时,汉帝国在西域的根基十分脆弱,毕竟西域脱离汉政府已经达数十年久。人数不多的戊、己驻屯兵团,在窦固大军撤退之后,面临着匈奴人与西域敌对势力的严重威胁。
  东汉帝国的勇士们必须在四周虎窥狼视的极度恶劣条件下,坚守自己的据点,随时要准备投入战斗,随时准备牲牺,他们的使命就是保护汉帝国在西域的基地,只要撤退的集结号没有吹响,他们将誓死战斗到最后一人。
  大汉帝国历史上最为惨烈悲壮的保卫战将拉开战幕!
  帝国勇士们将在此地写下不朽的英雄史诗!
  以生命捍卫荣誉,以热血铸就传奇!
  第十章 勒马燕然
  【一、喋血疏勒城】
  窦固的大军在西域度过了一个寒冬,次年(75年),随着春天的来临,东汉皇帝一纸诏书,召回了窦固的大军。汉军在西域的军事力量,只有象征性的两支屯垦部队,分别由耿恭与关宠担任司令官的戊、已兵团,各有数百人马,还有一位耿恭与关宠的顶头上司、西域都护陈睦。
  耿恭的兵团驻扎在天山北侧车师后国的金蒲城,关宠的兵团驻扎在天山南侧车师前国的柳中城。而在距离耿恭与关宠不远之处,数万名匈奴骑兵正集结在边境线上,犹如一群恶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猎物,他们在耐心地等待着最佳的时机,他们很自信地认为只要狼群开始围剿,这群猎物将很快被利爪撕扯得粉碎。
  窦固大军的马蹄声在二月渐去渐远,而匈奴人的铁骑在三月便越过边境线。两万名匈奴骑兵在左鹿蠡王的率领下,直逼车师后国。
  车师后王安得没有在匈奴人面前投降,虽然他明白自己显然不是匈奴人的对手,他亲率大军迎战匈奴骑兵,同时紧急向耿恭屯垦兵团发出求救信。耿恭兵团总共只有数百人,虽然与匈奴的二万骑兵相比,实在少得可怜,但耿恭还是派出三百人前往支援车师后王。
  三百名勇士出发了,但并没有到达前线,在半途中,遇到了大批匈奴骑兵,三百人奋勇作战,但是敌众我寡,最终全部战死,无一降者,无一被俘。汉军援军被歼灭,匈奴骑兵转而全力进攻车师后王,大破车师的军队,并阵斩后王安得。车师后国的局势急转直下,匈奴铁骑长驱直入,直奔耿恭所在的金蒲城。
  史书中没有详细记载耿恭的军队人数,仅仅知道戊、已兵团各有数百人的屯垦部队,数百人是具体是多少人呢?假设以上限来估算,就是九百人,耿恭派出救援车师后王的三百人全军覆没,他剩下的部队,不会超过六百人了。
  不足六百人的小部队,能否顶得住匈奴二万骑兵的进攻,守得住金蒲城呢?
  这是对耿恭意志与勇气的考验!
  我们先来了解一下耿恭的身世。
  耿氏家族在东汉初期可谓是群星闪耀,为东汉帝国的建立与崛起立下汗马功劳。耿恭的祖父耿况与其膝下六个儿子,全部成为东汉开国将领,他的六个儿子分别是:耿弇、耿舒、耿国、耿广、耿举、耿霸;其中耿弇更是成为东汉一代名将。
  耿恭的父亲耿广英年早逝,他成为一个孤儿,但他继承父业,勤奋好学,耿氏家族的武士精神深深地植入他的体内,他为人慷慨有义气,志向高远,足智多谋,不辱没先人的荣誉,史书中称他有“将帅之才”。
  在打击匈奴之役中,耿氏家族居功甚伟,除了耿恭之外,他的堂弟耿秉(耿国之子)乃是汉军的灵魂人物,耿忠嗣(耿弇之子)、耿夔(耿国之子,耿秉之弟)都参加了西征军团与匈奴的天山之战,战功卓著。
  此时,耿恭以数百人守金蒲城,面对匈奴两万骑兵,形势十分严峻,耿恭要以自己有死无生的武士精神,来捍卫家族的荣誉与大汉帝国的声威!
  匈奴人将金蒲城团团围住,战马扬起滚滚飞尘。
  耿恭将城内的百姓动员起来,加入保卫城池的后勤队伍中,显然,以区区数百人要击退数万匈奴人是不可能的,除了要斗勇之外,还要斗智,必须要充分运用心理战术,挫伤匈奴人进攻的锐气。可是要怎么办呢?
  足智多谋的耿恭不知用什么方法,研制出一种毒药,他命令士兵们将这种毒药涂抹在箭簇上,这并不是一种致命的毒药,但是一旦被射伤后,毒药便会在人的皮肤上发生化学反应,中箭的伤口会有一种强烈的灼烧感,似乎皮肤上的血液在火焰上烧烤得沸腾,继而伤口溃烂,令人痛苦无比。这是否是一种化学武器呢?
  耿恭站在城头上,冲着匈奴人大喊道:“你们可得当心,我们汉家神箭威力巨大无比,只要中箭者必有怪异的反应!”
  匈奴左鹿蠡王听罢哂然一笑:以我千军万马,踏平金蒲城有如探囊取物罢了,何惧你什么汉家神箭?
  对金蒲城的强攻开始了。
  汉军虽然在人数上不多,但是强弓劲弩的威力十分惊人,等待匈奴人进入射程范围后,耿恭下令数百张强弩同时发射,涂满毒药的箭飞向匈奴人的阵中,这下匈奴人可尝到“神箭”的厉害了,只要中箭受伤者,很快便巨痛难忍,创口处灼烧得似乎肌肉要爆炸开来。左鹿蠡王大惊失色,急忙下令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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