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意义。帕特森给推销员的报酬很优厚，一星期 100美元，其购买力相当
于今天的 1500美元。这对于一个只有几年工作经历的人来说，是不寻常的。
在此之前，推销是一份下贱的工作，但在帕特森的管理下，它几乎变成了一
项职业。
我父亲在公司里的地位不断升高，到 16年之后他认识我妈妈时，他已是
帕特森的第二把手。爸爸身材修长、仪表英俊，穿着考究，因此，在代顿城
里，他是一个条件最佳的单身汉。人们经常看到他开着一辆帕特森送给的漂
亮轿车四处兜风。他已经积累了足够的钱。当他的父亲患糖尿病去世时，他
自然而然地成了家中的头，担当起抚养母亲和姐姐的任务。他把她们安置在
纽约罗切斯特一座石砌的大房子里。在那儿，他有一个销售办公室。经他介
绍，我姑姑嫁给了一位成功的推销员。但是，他自己的婚事却一拖再拖。他
曾对我说过，这是由于他见到过一些成功的人。结婚后被老婆孩子缠着陷入
困境，最后只好受老婆的气或者离婚。在认识妈妈之前，他曾有过一个在费
城当歌剧演员的女朋友。但他想要一个生活里真实的伙伴，于是，他等待着，
直到发现一位既聪明又有社会地位的女士。
爸爸对公司同事最津津乐道的是他如何说服了珍妮特·基特里奇做他的
妻子，这是他一生中最成功的推销。妈妈家在代顿城颇有名望。她的父亲是
巴尼和史密斯铁路车厢公司的总经理。这个公司制作铁路客车车厢，因此妈
妈常给我讲她小时候乘坐豪华的新车厢的故事。她常说，她第一次注意到父
亲是在一个乡间俱乐部的晚餐上。当她环顾餐桌时，发现除了自己外，父亲
是唯一没动酒杯的人。她的父亲是一个严格的禁酒主义的长老会教徒。她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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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她挑选的伴侣必须经过他的同意。因此，她当时立刻想到： “这就是我要
和他结婚的人。”她的父亲同意了这桩婚事，帕特森更是高兴。他总是希望
他的雇员在代顿社区能取得更高的地位。当我的父母去西海岸观光度蜜月回
来后，帕特森出人意外地送给他们一把房门钥匙，这座新房就在帕特森家旁
边。爸爸的生活终于实现了他过去的梦想。但是，转过年来，我刚刚出生之
后，我的父母在十分痛苦的情况下被迫离开了代顿。帕特森在提拔重用我父
亲许多年之后，又将他驱出了现金出纳机公司。
爸爸可能并不感到多么意外。据他描述，帕特森是一个难以想象的独断
专行反常怪癖的老板。他以威严和恐惧来管理员工。在一次时间较长的销售
会议上，他认为有些人没有集中精力，就顺手抄起一把防火斧将一台现金出
纳机当场砍得稀烂。他所中意的经理可以得到优厚的报酬，对于那些不讨他
喜欢的人，他惩罚的手段简直近乎残酷。爸爸讲过一个部门经理的故事。他
不知道帕特森已对他十分憎恶，有一天早上，在他上班来到公司门口时，发
现鸩的办公桌以及他办公室里的其他东西都被浇上煤油在草地上燃烧。从此
他再也没有进过那座办公楼。即使后来父亲在 IBM以独裁专横闻名，但比起
帕特森来也逊色多了。
帕特森总是解雇他最好的雇员。他几乎拥有全部的公司股票，却不合情
理地担心某个雇员会将公司夺走。爸爸的结局是由于有一个副总裁在帕特森
那儿说了坏话。他说爸爸拉帮结伙，扶植亲信。
1913年的一天，爸爸正在销售会议上讲话，帕特森来了。他径直走上讲
台，打断爸爸的发言，将在座的其他人褒奖一番，完全不理睬爸爸。虽然爸
爸的办公桌没有被搬出去烧毁，但自那以后，爸爸再也不被邀请去开会，遇
到什么重要事，帕特森也不再找爸爸商量了。他的自尊受到极大的伤害。几
个月之后，他辞职了。奇怪的是，爸爸从来没有抱怨过，并且一直到去世都
在崇敬帕特森。他经常说： “几乎我所知道的做生意的所有诀窍都来自帕特
森。”父亲所憎恨的只是那个副总裁。他们后来相遇过几次，但爸爸从不理
睬他。
1914年的冬天，对爸爸来说一定是严酷的，虽然他还没有落到破产的地
步。帕特森把他挤走之后，给了他一笔50000 美元的分手费，那辆小轿车也
送给了爸爸。但是，爸爸苦心经营的生活保障没有了。他失掉了饭碗，年龄
也快40 岁了。他有一个新婚不久的妻子和一个嗷嗷待哺的儿子，但却没有安
身之地，原先的房子是帕特森的。由于在城里找不到工作，他带着妈妈和我
来到纽约。
我永远佩服爸爸找工作的那种挑剔性。他很自信能找到工作，因为他几
乎能推销所有的产品，是一个颇有声望的推销员。他很快拒绝了电气船舶公
司的邀请，因为这家公司为海军制造潜艇。他还拒绝了雷明顿武器公司的招
聘。由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已在欧洲爆发，这两家公司的生意一定很兴隆，但
爸爸想，一旦战争结束它们就没生意可做了。他也放弃了道奇汽车公司的机
会，因为道奇兄串不同意他提出的要求。他要求按股份分红，而不是做一个
领工资的被雇经理。但他没有资本去买一个自己拥有的公司，也没有经商赚
钱的好主意。
两个月后，他遇上了 IBM前身的奠基者查尔斯·弗林特。在那些日子里，
弗林特是华尔街最红火的金融家。人们管他叫“信托大王”。他是个小个子，
大约六十五六岁，一脸络腮胡和山羊须。在创办美国橡胶公司的过程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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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过决定性的作用。他投资于汽车和飞机工业，在军火买卖中赚过大钱也折
过本。在 1904年的日俄战争中，他是沙皇的军火代理商。
弗林特聘用我父亲做计算制表记录公司的经理。此公司是他于 1911年组
建起来的一个小杂烩。所出的产品有天平、磅秤、计时钟和制表机等。产品
的意图倒是不错，无奈弗林特让此公司欠了一屁股债，几乎有濒临倒闭的危
险。一千二百名职工忧心忡忡，士气低落，连董事会也在谈论清算问题。作
为董事会成员的弗林特决定引进一位新经理来挽救危局，或者至少减轻一点
股东们的损失。
父亲之所以对计算制表记录公司感兴趣，是因为它的产品与办公室的职
员们有关，特别是计时钟和制图机。一位名叫霍勒雷司的工程师曾经发明过
一种制表机，帮助政府处理过 1890年的普查结果。到本世纪初，一些初级的
霍勒雷司制表机已被铁路和保险公司的会计部门所使用。父亲看出这种产品
大有改进的余地，并设想出它广阔的商业前景。美国的工业正在以前所未有
的规模发展。如果大公司们都陷入繁重的文书工作， ‘它们一定要寻找办公
自动化的工具。
爸爸在计算制表记录公司所采取的第一个步骤，是向此公司最大的债权
人担保信托银行借贷五万元，作为开发研究新产品的经费。当银行指出公司
已欠债400 万元已没有资格再要求贷款时，爸爸回答说： “负债表只说明过
去，这笔贷款是为了未来。”这是他最伟大酌推销辞之一。担保信托银行同
意了。其结果，制表机得到改进，并极大地开拓了它的市场。
父亲运用了一些帕特森的技巧来激励鼓舞公司员工低落的士气，他创造
公司的口号和歌曲，创办了一张公司小报和学校。所有这些都是对现金出纳
机公司的模仿，但爸爸只模仿帕特森好的经商之道，不好的就扬弃。在纪律
要求方面，他对计算制表记录公司如同现金出纳机公司一样严格，但在管理
哲学方面要人情味得多。帕特森喜欢不停地解雇员工，爸爸却抱定主意不解
雇任何人。他告诉大家，他需要他们，他的任务就是改变公司的困境。由于
父亲是从底层滚爬摸打出来的，所以他深诸如果要想获得下属的忠诚，必须
首先尊重他们。当我在许多年之后进入 IBM时，公司在高收入、高福利和高
度忠于老板方面是全国闻名的。但在一开始，爸爸只能通过他的话来博取人
们忠心。
我的父亲喜欢重提往事。当弗林特雇用他时，他对弗林特说： “我需要
一份绅士的薪水才能养活全家，并且我需要获得股东分红之后盈余利润的一
定百分比。”弗林特立即心领神会，说： “我朋白，你想得到你应该得的报
酬。”后来，弗林特将这种安排告诉其他董事，他们都不以为然。因为公司
看来很难能有剩余的利润。但是，到我上大学时，他们答应父亲的条件已使
父亲成为全美国收入最高的人。
后来爸爸经常拿着铅笔在纸上乱划拉，计算他的财富以及财富净值。这
些纸他扔得到处是。有时我看见了就把它们扔了，有时我把它们保存起来。
它们显示出：直到30 年代中期，爸爸才真正不为债务问题所困惑，而父亲此
时已经六十来岁了。
父亲在使钱方面的表现使我吃惊。。在他婚后的8 年中，他完全是拆了
东墙补西墙。不管什么时候，他都至少欠 10万块钱的债。他从未积攒起任何
资本。
1922年和 1924年夏天他带全家去欧洲的两次旅行，旅费都是打着为 IB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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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贸易公司开辟分店的旗号借来的。
只要他有了一点钱，他就买本公司的股票。他认为这绝对是正确的投资。
当时，买股票只需交股票价格 10％的钱就算买下了此股票。每当股价上涨
时，他的股票经纪人就会对他说： “汤姆，你应该抛点股票捞点油水了。”
他听了就不高兴。不只一次，他的这种投资战略似乎是错误的。由于爸爸开
拓过速，1921年经济萧条时公司差点倒闭。只是靠了大量的贷款，公司才勉
强维持下来。还有一次他也差点完蛋。
1929年当大萧条的第一次冲击波来临时，当时已经起名叫 IBM的公司晃
晃悠悠地度过去了。但是，到了 1932年，公司股票已经下跌了200 多个点，
爸爸需要借到他所有能借到的钱去维持他的差额支付。他曾经告诉过我，如
果股票价格再下跌三四个美元，他就要宣告破产。他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借
到钱的地方了。
虽然他从未拥有过5％以上的公司股票，但他所有的财产都在 IBM。如果
公司垮掉了，他也就垮掉了。他唯一的一处退路，是 30 年代后期在印地安纳
购买的一块农场。当时战争一触即发，IBM 前途未卜。除此之外，他从来不
会去攒钱或担心钱。他知道，要想在这个世界上出人头地，就必须去加快资
金流动，去花钱。当他手头钱紧时，他从不会惊慌，因为对他来说，从来没
有挣不到钱的时候。钱在父亲看来纯粹是个工具。他用钱来展示他的大方慷
慨，用钱来养家糊口和经营公司，用钱来使他跻身社会上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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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妈妈并不想改换门庭去嫁一个有社会名望的商人。尽管她小时候生活优
越，受过寄宿学校的正规教育，却仍然保持着草原牧民般质朴的性格。这在
肖特黑尔镇是不多见的。她是如此地节俭，为了关掉楼下一盏小灯，她不惜
跑下两层楼梯。对于爸爸坚持要给她买的巴黎服装，也持一种漠然的态度。
我有一张她 20 年代在肖特黑尔社区戏剧表演中的照片，她看起来是那么可
爱、高贵和庄严。但在我的记忆里，她却是个操劳过度的母亲。她要抚养四
个孩子，按爸爸的意愿收拾整理这座三角形的大房子。她要努力保持与佣人
们之间的和谐安宁，以女主人的身份招待好爸爸带回家来的客人。她也很风
趣，有一天晚上，一个肥胖的瑞士商人将鞋脱在客厅门外。妈妈笑着说：“他
把这当成宫殿了。”接着，她亲自将皮鞋给擦了一番。
我的父亲欠她太多。在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他已经学会如何穿戴打扮，
如何言谈举止，但有时他会在生活小节方面不太优雅。她在这方面给他很大
帮助，在我们小时，她经常纠正爸爸的英语，吃饭时的姿态，提醒他不要轻
易动怒，发脾气。她善于循循诱导，方法灵活活泼。在 30 年代爸爸已经赚了
许多钱时，有一天他喜气洋洋地回到家里，给妈妈一个大钻石戒指，约有两
克拉重。这是他买给妈妈的第一个昂贵的珠宝饰物。大尽管大，但却不是一
个真正好的钻石，上边有点暇疵。妈妈说她宁肯要一个小一点的也不要有瑕
疵的。爸爸感到很尴尬。他收回了钻石戒指。几年后，他真的带回了一枚同
样大但没有瑕疵的钻石戒指。这一定花了不少钱。
妈妈个不高，可能只有5.4 英尺，并且很瘦。她总是把一头灰褐色的长
发卷成发窖放在脑后。她的手天生长茧。为了让手柔软，每晚她用浮石磨擦
双手。由于她比父亲手巧，所以许多家中男人的活都由她来干了。
我们家最大的一次灾难发生在 1919年2 月里一个寒冷的夜晚。那天，爸
爸在火炉里塞满木头点燃火炉之后，听到我在楼上哭。那时我才五岁。于是
他就上楼来哄我。刚上得楼梯，他就听到我在喊： “我看见我的房间有奇怪
的光。”火苗已经窜到窗外，原因是由于烟囱里的火星烧着了木板的房顶。
大火烧毁了整座房子，烧掉了妈妈从代顿带来的全部陪嫁物品，但妈妈从没
有抱怨过爸爸。
直到我 15岁进寄宿学校以前，我都生活在妈妈身边，形影不离。她比父
亲更容易接近，总是让我们感到被保护，被疼爱，一刻都离不开她。我认为
她是最了解我的。她认为我的乖僻和恶作剧行为是出于缺乏自尊，所以，她
想着法子让我参加各种有趣的活动。
我与母亲越亲密，对爸爸对待母亲的方式就越难以忍受。这是一个 IBM
正在吃紧的时候，需要爸爸投入大量的精力。在他的办公室，他按一下按钮，
就会有人进来，他说一声：“把信送走。”事情就办了。当他不注意的时候，
他习惯地用同样的方法对待妈妈。她发现她很难适应。所以，在父亲全力以
赴地把精力投人工作的那几年，我们家中的关系相当紧张。父母之间的争执
频繁不断。尽管他们的卧室门紧闭着，我和我的弟弟妹妹也能听到他们克制
的愤怒的声音忽高忽低地传来。爸爸有时对妈妈很粗暴，但半个小时之后，
他却训导我们应该怎样尊重妈妈。我从来没敢问他： “那么你怎么不呢？”
父亲有时会好象完全忘记了在结婚时他是多么依赖母亲，他有时会在下
午三点打电话来家，说： “嗨，珍妮特，我邀请了所有的地区经理今晚到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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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吃晚饭。”那意味着要有八个客人。于是，妈妈立刻就要忙乎起来，直累
得筋疲力尽。他在纽约的社交界也越来越活跃。他经常逼着妈妈和他一起出
去吃饭和看歌剧。父母之间关系紧张的另一个原因，是生性简朴的妈妈看不
惯爸爸花钱的方法：一边借着债，一边过着阔绰的日子。这种生活常常折磨
着妈妈。
就这样，经过了 10 年争吵之后，妈妈突然看起来好象屈服了。这时我
14岁，最小的弟弟才9 岁。我感到震惊，我认为妈妈投降了。但许多年之后
她对我说，事实上她已要求和爸爸离婚。 “我告诉他我再也不能忍受了，”
她说。
对于我来说，听到这些太受刺激了。我说 “那么后来怎么样了？”
“汤姆，他看起来如此震惊，如此痛苦。我这才意识到他是多么深深地
爱着我。于是我再也不提这事了。”
在她做出维持婚姻这个理智的决定之后，她从未抱怨过。当一大群客人
突然光临身边没有一个帮手时，她会微笑着说： “厨师今天不在家，但我们
有些三明治和水果。”
当我们全家外出旅游时，大家相处得似乎更好些。父亲和母亲经常带我
们出去玩，同行的有时是亲戚朋友，有时是爸爸的同事。我们一起去华盛顿，
去海滨，去参观展览会。我们经常开着两三辆大轿车，上面载满亲戚朋友或
者沿途 IBM分部的经理们。几代人凑在一起就象个原始部落。每到周末，我
们驱车前往爸爸的奥德维克农场。夏天，我们会去爬波科诺山或者去缅因州，
爸爸会于周末赶去和我们会合。在路上，妈妈比在家里自由得多，所以她喜
欢旅行。对爸爸来说，他一开始就是个四处奔波的人，并且以后也从未停止
过，所以终其一生，只要汽车或火车一开动，他的心情就会平静下来，要求
也少得多。
尽管他们的足迹遍布五湖四海，但他们却把家庭的第一个乘飞机的机会
让给了我。在我还没学会骑自行车时我就开始乘飞机了。我喜欢到妈妈的家
乡代顿去玩。因为那里是莱特兄弟居住的地方，也是一个军用机场所在地，
在那里，飞机如同汽车一样普通，我有一张旧报纸的照片，照的是妈妈和她
的姐姐，照片上方写到： “第一批空中访问者。”海伦姨妈曾被一个飞行员
追求过，但他们从未结婚。我认为那个飞行员真了不起，因为他大能谈论飞
机的事情了。
爸爸对飞机优点畏俱。这是因为20 年代时，有一天星期六，我们去参观
一个城乡贸易会。当我们路过一片空地时，看到了一架从第一次大战中退役
的詹尼飞机，飞行员正在招徕顾客，乘一次5 个美元。由于爸爸在代顿住过
好长时间，甚至还见过莱特兄弟，他不只曾经一次地被飞机所吸引，所以，
他立即就买了票，排队等待上飞机。但就在此时，我们闹着要吃冰激凌，爸
爸只好带我们去买冰激凌。等半个小时我们回来后，飞机已经失事坠毁了。
三个人丧生。
他把那次事故看成是不让他乘飞机的预兆。我承认，在第二次世界大战
前；有许多原因使飞机经常坠毁。但爸爸的迷信，从未对我有半点影响。
爸爸到欧洲出差总是带着我们。我的童年里，有过5 次长途旅行 “计算
制表记录公司的会计计算机一开始由独立的代理商在许多国家里销售。父亲
相信欧洲有一天会成为消费大户。但他不喜欢中间商。后来，他渐渐地把海
外销售置于公司的直接控制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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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欧洲，父母终于同意了让我乘坐飞机。那是在我童年里最有刺激的一
件事。
1924 年我 10 岁时，爸爸带我去巴黎的勒布尔盖特机场。那里有好几千
人在参观飞机展览。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声，使我变得越来越兴奋。有一种改
装的法国轰炸机向参观者售票，我请求爸妈让我和一对搭乘的青年夫妇一起
上天兜一圈。爸妈同意了。
飞机引擎大约有400 马力。飞机一启动，我们就被巨大的噪音和颤动所
吞噬了。飞机是在草地上起飞，所以轮胎与地面的碰撞相当厉害。但突然间，
除了声音了切震动都消失了。飞机离开了地面，平稳得让人感到吃惊。
我的第二次飞行是在 1927年。这次可是真飞。当我在瑞士巴塞尔一家旅
馆的前厅逛游时，在柜台边看到了一张飞机时刻表，上边标明有一趟四点钟
飞往巴黎的飞机。当时，我的家人正与曼根夫人在附近吃午饭、我跑去向他
们报告这个消息。还没等爸爸说出反对的意见，曼根夫人大叫道： “啊，太
棒了！我和你一块儿走！”
我俩买了机票并前去乘飞机，其他的家人乘坐晚上的火车。到巴黎有250
多英里，飞机飞了将近四个小时，到巴黎后，我还有足够的时间去电影院看
场电影。这场电影的名字叫 “爵士歌手”，它是第一部有声电影。在紧张而
奇妙的一天里，我成为沃森家族第一个乘飞机、第一个看有声电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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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在我年轻时，从不记得父亲曾对我说过： “我确实希望你能继承我的事
业。”事实上，那时，我也很难被他看中成为他的接班人。但是，我总感觉
爸爸是想让我接他的班，子承父业。在我 12岁那年，有一天放学后，我坐在
路边思索我的爸爸。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当我回到家时，我泪流满面。妈
妈问我怎么啦，我说： “我不能做，我不能进IBM工作。”
她说： “没人叫你去呀。”
“但爸爸叫我去。我确实干不了。”她用手搂着我，叫我别担心。当爸
爸回来后她把我的感受告诉了他。他温和地对我说，他的父亲曾经让他成为
一个律师，但我应当干我最喜欢的事。从那以后，他总是给我提供许多选择。
那时我长得又高又瘦，很快就长成大人的个头。我开始下意识地去跟爸
爸做比较，但此时他的权势和成功正如旭日东升之势，比较的结果，只能使
我一连几个星期自惭形秽。
尽管他让我自己选择职业，但他真实的意图却可从 1927年我们合影的一
张照片中看出。他和我并肩而立，几乎一样高。我们的服装也完全一样：深
色笔挺的西装和大衣，戴着圆礼帽。我们正在去亚特兰大城参加一个销售会
议。那年我才 13岁，穿买卖人的衣服似乎还太年轻。
我对 IBM的第一个印象是在5 岁时获得的。爸爸那年带我参观了位于代
顿的磅秤厂。我还记得装配生产线上那辛辣的金属味道，以及铸造车间的烟
雾和噪音。从那以后，爸爸经常带我去参加 IBM的一些会议。因为公司当时
还很小，所以这些会议的规模也很小。有时司机会来肖特黑尔镇把我接到爸
爸在市里的办公室里。这是 20 年代早期的事，IBM还没在曼哈顿购置大楼。
当时，公司在华尔街附近弗林特先生办公的大楼里占有两层。这些在百老汇
街 50 号的房间光线好象很暗，因为接待员的房间位于楼中央，四周没窗，只
是靠为数不多的灯光照明。
通常，接待员会说： “哈哎，汤姆，你想找你爸爸吗？”父亲的办公室
位于大楼的一角，地上铺着东方地毯，还有一张很大的红木桌子。他去世后，
这张桌子便传给了我。房间里挂着一张爸爸与尼古拉斯·默里·巴特勒握手
的照片，他是爸爸在纽约第一个重要的朋友，哥伦比亚大学校长。此外还有
一些爸爸从某些社会团体获得的奖章，一些他童年时的纪念物，以及几块从
远处带来的镇纸石。房间里充满了雪茄烟味。
我经常跑到楼下的机房里去玩。那里是用打孔机记录 IBM销售网业务的
地方。当时的销售网点很少，驻洛杉矾的销售员所负责的销售地区一直延伸
到得克萨斯州的埃尔帕索。办事员们把大批的卡片塞入制表机和垂直分类机
里。有时我会不小心把卡片碰翻，给他们的工作带来麻烦。卡片在打孔之后，
会留下大量的方型碎纸屑。办事员们平时把它们堆积起来，卖给造纸厂。不
过当百老汇大街上有旗帜飘扬的游行时，办事员们就把这些纸屑从窗户上撒
出去，这种机会要是让我碰上了，我喜欢在窗口猛撒一通。
所有做儿子的在某些方面都会认为自己的父亲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但
是，当你父亲的照片挂在所有的办公室里。并且所有的人见了你父亲都鞠躬
致意，都想已结讨好他时，你的这种心理就很难产生。通过比较，他所做的
所有的事都让我感到不相关。当他做些他认为我喜欢的事时，这种情况就更
糟。有一次，他决定把我引见给他还不认识的查勒斯·林得伯格，因为他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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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喜欢飞行。这是在 1927年林得伯格完成横跨大西洋飞行之后不久的事。
爸爸买了一张出席庆贺宴会的票。他带着我径直走到主座前，先将他自己这
位 IBM的总裁介绍了一下，然后介绍我。他这样做使我如此措手不及，我总
算结结巴巴他说了句 “祝贺你”。
出于自卫，我对爸爸的世界在内心里总是有点怀疑。最早的表现是在
1924年公司刚刚更名为 1BM 的时候。那时我才 10 岁。有一天，、父亲下班
回来，拥抱了妈妈一下，然后得意地告诉妈妈计算制图记录公司现已改称一
个很宏伟的名字一国际商用机器公司 IBM］。我站在起居室门口想： “就那
些小玩意吗？”
爸爸一定是早已设想好了 IBM的未来。他此时经营的公司，手下不过是
一批口嚼烟草。销售咖啡研磨机和肉店磅秤的人物。但这并不能阻碍他试图
使公旬升格的设想，在第五大街 310 号的产品展示室里，那甲总是铺着东方
地毯。或许父亲认为把东方地毯用来衬托肉店磅秤是很堂皇的，可我却感到
它们很不相称。
尽管父亲喜欢把抚养我的很多责任推卸给别人，但他确是教我如何在行
为举止上象个绅士的人。对他来说，这些是在他生活中很重要的技巧。他曾
经非常努力地去掌握这些技巧。他最喜欢的方式是外出时带着我一起去。例
如：到他家曾经住过的上纽约，去走亲戚或者扫墓。
他对铁路非常熟悉，我估计他在火车上可能度过了几百个夜晚。在第一
次这类旅行中，那时我才 12岁，爸爸教我如何利用梯子爬到上铺去，如何拉
上帘子保护隐私。然后他带我到盥洗室，人们常叫它吸烟室。这里有一个长
板凳， “两三个盥洗盆，人们常常坐在这儿排队等候洗刷。爸爸直到人们都
走了以后，就对我说： “汤姆，这是一个公用的盥洗室，每个使用者都要小
心，因为在你后面的人会通过你用后的样子来评判你的人品和修养。现在让
我来教你怎样做。”
他走向一个很干净的盥洗盆，说： “我拿一条毛巾，用水打湿了它，先
把池子擦一遍，把池子里的胡子渣、肥皂沫、牙膏沫擦洗干净，再把池子边
溅上的水擦掉，然后把毛巾扔到这个桶里，现在我开始洗刷。”
他洗刷时我跑到外边溜达去了。
15分钟之后，他把我叫了回来，说： “这就是洗刷完后的情形。”他吹
着口哨，把盆池刷得干干净净，说： “就这样，下一个人也会象你这个样子
去做的。”
我注意到他在这些旅行中总是给招待员小费。在有一次去芝加哥的旅途
中，他给了服务员 10 美元。在当时这是一笔不少的数目。这些服务员总是
说： “沃森先生，很高兴见到你。”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给那么多小费。
我说： “爸爸，给这个普尔曼车厢服务员的小费太多了吧？”
“我有两个原因，汤姆，”他说，“第一，这个人在他那间小房间里蜷
缩了一晚上，我都替他难过。第二，在世界上有这么一大批人，如接待员、
普尔曼高级包厢招待员、服务员和司机，他们的职业使他们得以接近你，了
解你，所以，如果你不注意，就很容易败坏你的名声。”
这些旅行，每一次都似乎是我和爸爸之间温馨的而亲密的友谊的开始。
但一回到家里，爸爸总是又和我疏远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退缩。也许他实
在是年纪大了，记不清应该怎样做个孩子了，亦或他确实太忙。
当他没空陪我时，他会找个手下人和我玩。最常陪我的是他的私人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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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浦斯。他早先是个会计，后来当上了总裁，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在
爸爸体力不支时，他是 IBM的副董事长。菲利浦斯是个很完美的人。他最早
到父亲手下工作是在 1918年，后来他取得了父亲的完全信任。如果爸爸有个
年老的姑姑需要钱接济，菲利浦斯会知道那位姑姑的一切情况，并知道她住
在哪儿，该送多少钱去。菲利浦斯应该从 IBM的股票中挣取一大笔钱，但不
知为什么直到 1926年他才置上一辆车。当他决定要买辆车时，他会对我父亲
说： “沃森先生，我现在已有足够的钱来买一辆汽车，但在我买车之前我想
获得您的允许。”爸爸经常让菲利浦斯带我出去观光，去看自由女神像，去
逛弗朗西斯大酒店和布鲁克林大桥。当我刚刚长大一点，菲利浦斯教我怎样
射击。打猎可能是菲利浦斯唯一的户外活动，我们经常一起去打猎，一直到
他去世。
在大多数的时间里，爸爸总是夸奖我，告诉我将来能成为一个何等伟灰
的人。但当我后来回顾往事时，我认为他一定曾经深深地忧虑过。在我十三
四岁时，我患上了一种很严重的再发性的沮丧症，没人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
子。第一次出现这种症状是在一次患哮喘病期间。正在我刚刚感到好一点时，
我的所有的意志力似乎突然消失了。我不想起床，不想吃饭，也不想洗澡。
这种行为在今天看来可能是一种临床的沮丧症状，情况严重时可导致病人自
杀。当时父亲请了许多医生来看我，但没人知道我犯的是什么病。请来的一
位最好的医生说，他确信这种病与青少年有关，但他也开不出什么好的药方
来。”
直到三十几天后我才恢复过来。但是，6个月后，同样的现象又发生了。
接下去的 6 年里，到我 19岁上大学后，每年都要严重地犯上两次。除非你也
得过这种病，否则很难想象它的滋味。一种恐惧感攫住你全身，整个思维过
程颠三倒四，一切东西看起来都是不真实的。我不能看书，也不能与人交谈，
当医生来看我时，我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回答他们的问题。
妈妈想出个主意，如果让我参加点锻炼，或许会好起来。于是，她给我
买了一个药物球。我记得我强迫自己走到车道上，但身上有一种强烈的愿望
想就地躺下。这时，司机将球扔给我，我们互相传球。根本也不管事，我担
心我永远也不会好起来了。这一段时期，一定也是我家人很难过的时期。特
别是我的弟弟迪克，他很尊敬我，当我突然变得不能自助时，他一定感到很
困惑。有一次我们俩去加拿大新斯科舍夏令营，我突然犯病了，浑身的机能
失常，参加一点夏令营活动就要赶快回床躺着。迪克那年才9 岁，我感到如
此得孤独和绝望。最后，我把他叫到身边，试图告诉他我想于什么。我说：
“别离开我，帮助我，如果我死了，一定告诉爸妈这不是他们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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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和我周期性的沮丧症同步的是我 15岁那年美国股市的大崩溃。肖特黑尔
镇上有两个人自杀了，在这一社区引起了相当的震动。当然，催爸的财产也
受到影响，但他极力将损失保持在帐面上。镇上的那两人自杀后，爸爸承担
起死者子女在学校中的费用。我至今对爸爸的这一做法很欣赏。
到了 1932年，大萧条才真正影响到 IBM的股票，股价开始暴跌，但公司
的利润却居高不下。爸爸的收入也是如此，因为他的收入是与利润成正比的。
人们知道爸爸手头仍然宽裕，所以，每到晚上邻居们就来借钱。我估计他至
少借出了十几万块钱给那些困难的人们。他从未驳过任何人的面子，即使是
那些他不太熟悉的人。后来，肖特黑尔镇上有几个人即使在有了钱以后，也
不还爸爸的钱，这使爸爸很生气。
如同许多企业界人士，爸爸认为经济衰退是暂时的。如果他出席了在股
市崩溃后几星期罗斯福总统举行的那次演说会，听到罗斯福宣布 “在美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