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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塔-江户川乱步

_8 江户川乱步(日)
“北川,让你去见芦屋先生对我来说可是一大损失啊。要是他再次让秋子获得新生,那我就拿秋子没办法了。这是断了我的财路啊。”
恶人有些沮丧,嘟囔了一句。
毒草
最后,我决定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还是去会会这位芦屋先生。没必要再待在这里了,趁着冒牌医学士还没回来,我赶紧离开了恐怖的蜘蛛屋。天已近拂晓,我摸黑赶到了火车站。
现在,那个冒牌医学士和老太婆应该已经把陷阱里佝偻少年的尸体搬出来了吧,恐怕他们发现弄错了,现在正后悔呢。
所幸并没有人从后面追来。很快我到了车站,乘上了首班火车。
回到幽灵塔,看门的家丁一看到我就愁容满面。
“大少爷,您可回来了,大家都在等您呢。又出事了。”
他向我小声私语,怕被别人听到。看来在我出门的这段时间里,幽灵塔依然麻烦不断。
“秋子呢?”
比起舅舅来,秋子更让我放心不下。
“她自己说生病了,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
听口气,家了似乎不愿提起秋子。秋子一向在家丁中威望挺高,可这回事情似乎不太妙。
我马上来到秋子的房间,敲门问:“秋子,是我啊。没跟你打招呼就出去,让你担心了。我回来了。”
秋子没有开门,而是在屋里用极其冷淡的声音回答:“啊,是北川啊。我现在心情不太好,请你让我安静一下吧。”
“你怎么了,先开开门吧。”
秋子没有答话,我伸手去推门,门从里头锁上了,打不开。
没办法,我只能再去看看舅舅了。要走的时候,却听到门里传来悲伤的啜泣,秋子在哭。这到底是怎么啦。
来到舅舅的房间一看,他正躺在床上,像是病得不轻。枕头边站着穿白大褂的护士和一个实习医生模样的男子。
我冒冒失失要往里走,但是那个实习医生伸手把我拦在了门外。
“现在病人正在睡觉,请不要打扰他。”
“是吗。我是他外甥,名叫北川,舅舅到底怎么了。我外出旅行去了,还不了解情况。”
“你见过小姐了吗?”
他说的小姐指的是秋子。
“噢,她说身体不太舒服……”
谈话的时候,我注意看医生,觉得他好像挺面熟。到底是谁呢?噢,尽管他化装很巧妙,但肯定就是他。
“请你跟我到这边来一下。”
我把医生请进一个房间,搬了把椅子请他坐下。
“有什么话要说吗?”
对方对我毕恭毕敬。
“哈哈哈哈,森村先生,难道连我你也骗啊,赶紧讲讲到底出了什么事。”
化装成医生的不是别人,正是森村侦探。就是那位当初在后院池塘打捞上无头女尸之后,去长崎调查犯罪线索的森村侦探。无论他化装得多么巧妙,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北川真是好眼力啊。我这还是头一次被外行人识破。”
侦探解嘲似的夸奖我。
“赶快讲讲出什么事了。你化了装待在这里,肯定有事。莫非……”
“不错,又有案子了。有人要毒害儿玉先生。所幸儿玉先生只喝了一点儿掺进毒药的葡萄酒就发觉不对劲,总算保住了性命。根据医师的报告,他们在盛葡萄酒的杯子里检查出了叫格拉尼尔的毒药。”
格拉尼尔是从一种印度产的毒草里提取的毒药。上次将我刺伤的那把短剑上也涂有这种毒药。
“是谁干的。难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又有可疑的人进来了?”
“不,没有任何迹象表明罪犯来自外面。”
侦探注视着我,十分肯定地说。
“那你是说罪犯是家里人了?”
说这话的时候,我想大概自己的脸色已不太好了。
“对你来说可能不是个好消息,其实犯罪嫌疑人已经很清楚了。”
“是谁,谁啊?”
“是秋子。”
侦探压低声音,沉重地说。
“哎,秋子?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肯定是搞错了。可不能没证据乱怀疑人。”
“所有的事情都表明她的嫌疑最大。首先,让你舅舅喝毒酒的是她。当时在场的只有他们两人。”
“那么葡萄酒是从哪里来的呢?或许秋子并不知道酒里下了毒,才让舅舅喝的。”
我赶紧替秋子辩解。
“但是葡萄酒瓶并没有问题,单单盛酒的杯子检查出了毒药。因此只能认为是秋子在倒酒时偷偷下了毒。这件事发生在儿玉先生的书斋里,当时没有佣人在场。”
“可是,可是秋子没有谋害舅舅的理由啊。她为什么要杀害善良的养父呢?养父对她一片恩情,没有怨恨啊。”
“不好意思,秋子恰恰有作案动机。”
“有动机?我不相信。”
“北川,你该知道不久之前儿玉先生立遗嘱的事情吧。据说遗嘱是让你和秋子平分他的财产。”
“嗯,这事我听舅舅讲过。可是……”
“你听我接着讲,在你出去这段时间,你舅舅又改主意了,儿玉先生准备修改他的遗嘱。”
“这么说——”
“这是因为你的邻居、那个叫长田长造的人交给儿玉先生一封重要的信,讲了很多关于秋子身世的事情。当然我不可能见到那封信,详细情况不太清楚,但我听说儿玉先生看过信后非常吃惊,立刻把秋子叫到跟前询问。
“结果呢,儿玉先生就准备修改遗嘱了。这是儿玉先生亲口说的,所以不会错的。但是就在要修改之前,却突然发生了这一情况。”
长田长造就是下落不明的三浦荣子的未婚夫,那个像大青蛇一样让我不舒服的男子。他肯定在信上讲了很多秋子的坏话。
“长田到底向舅舅告发了什么。难道舅舅会相信他的话……”
“不,他并没有说什么坏话。儿玉先生讲,这封信是同时通知他和秋子的,而且秋子自己也承认情况属实。”
“她承认了什么?”
“你可别吃惊哟。秋子承认自己有犯罪前科,曾进过监狱。”
我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果然是这样。要是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绝对不会相信是真的。但是我在蜘蛛屋恰恰看到了一件像是秋子穿过的囚衣,所以我也犹豫了。
“那她犯的是什么罪呢?”
“详细情况我还不清楚。但是既然有前科,那就不得不认为她和现在的投毒未遂事件有关系。也就是这样,她的犯罪前科被人识破,马上就无法再继承遗产了,这就是作案动机。现在,我正等儿玉先生醒来,再问问他,然后就向警署报告,准备办手续。”
“要拘捕秋子吗?”
“很遗憾,我想会是这样吧。”
啊,这可怎么办呀。我浑身直冒冷汗,心也开始扑腾乱跳。
就算她有前科,但我做梦也想不到秋子会毒害舅舅。但现在她有犯罪动机,案情也显示如此,要洗脱嫌疑也绝非易事。也许是这个原因,秋子才彻底绝望,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吧。
“请等一下,我还有一件事要问。”
我拼命转动大脑,终于找到了一线希望。
“又是格拉尼尔这种毒药,这一点很可疑。当初无头女尸案的时候,刺伤我的短剑上不也涂着这种毒药吗?当时大家也认为秋子有嫌疑,但后来不是弄明白不是她了吗?那个罪犯还没有抓到呢。
“听说格拉尼尔是任何药房都买不到的少见的毒药。上个案子的罪犯使用这种毒药,这回秋子又用它,这可能吗?秋子是清白的。你应该先把无头女尸的案子查清楚。那个罪犯和这次的罪犯肯定是同一个人。”
“你的眼光真敏锐啊。两件案子的罪犯是同一个人,这一点我也赞成。但现在还不能断言秋子不是这两件案子的罪犯。”
“你说什么?如果这样,难道说上次无头女尸的案子也是秋子干的?”
“现在还不好说,但有一点很肯定,那就是有必要调查秋子,不能排除她还有同案犯。”
我无法继续再追问下去了,因为侦探讲的全都合情合理。
想想看,秋子的行动的确从一开始就非常怪异。当时,她为什么要一个人在恐怖的幽灵塔里四处转悠呢?而且碰到我以后,就告诉我她知道时钟的转动方法。这些要说是偶然,可也太凑巧了吧,难道所有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精心谋划的骗局?
秋子首先成功地赶走了碍事的三浦荣子,之后又花言巧语骗取了舅舅的信任,接下来又诓骗我向她求婚。眼看她的目的就要达到了,可在这时偏偏出现了一个知道她来历的人,向舅舅告发了她。预料舅舅要修改遗嘱,于是就决心毒害舅舅。这些推测也是讲得通的啊。
我无言以对,垂头丧气地思考着。最终下定决心,抬起头对侦探说:“森村先生,你的推断的确有道理。我本来自认为很了解秋子,现在也被你说得不能再替她辩护了。但是我还存有最后一线希望,我需要见一个最清楚秋子来历的人物,找他问清真相。我有预感,只要能见到这个人,就会得到可以证明秋子无罪的反证。”
“你说的是谁?”
侦探同情地望着我,知道此刻我非常苦闷,低沉着声音问。
“现在我还不能对你讲。但请你相信我,而且请你答应我,在我去东京见这个人还没回来之前,请不要碰秋子。”
“噢,你说的人在东京?”
“是的,就算现在马上出发,往返也要花三天以上的时间。你能不能晚个三四天再交有关嫌疑犯的报告。我决不会食言的。如果得不到反证,甚至相反找到秋子有罪的证据,我也肯定会回来如实向你报告。森村先生,请相信我,就答应我缓一缓吧。”
我苦苦哀求。
“这不行啊。我是警察,就算你再诚恳,可我也不能擅自推迟办理手续。不过,在我向警署递交报告到拿到逮捕令期间,还有三四天的富余时间。我可没答应你呀。
没答应是没答应,但要是你能赶快回来的话,也许我还不会拘捕秋子。我不能再讲太多了。“
侦探很同情几乎疯狂的我,给我留出了余地。
“明白了。那我马上出发。舅舅的事就全拜托你了。现在出发明天早上就能赶到东京。见到人以后如果能赶上晚上的火车,那后天就能回来。这段日子,请多关照。”
“别,北川,你可别误会,我可没答应你说要等到你回来呀。”
“嗯,我清楚,我清楚。那我得抓紧了,向你道个别。”
我草草向他道别,然后就奔出屋子,马上收拾行李准备出发。
镜子房间
我打点好行装,还在皮箱里塞上了一张支票和我的印章。这样,万一有什么事需要很多钱时,就可以把银行里的存款从东京的总行里提出来。
准备完毕之后,我先去看望舅舅,他还在昏睡着,我谨遵医生“最好让他多休息”的嘱咐,没有叫醒他。
然后又来到秋子的房间,门依然锁着,怎么敲她也不开门。
“秋子,我就要出远门了,想见你一面,开开门好吗?”
我不停地敲门,大声地呼唤,也许是“要出远门”几个字管用了,终于从里头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门一开,我就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秋子站在屋里,一如从前那样婷婷玉立。
她穿着一件像丧服一样的黑色洋装,脸色苍白,泪流满面,纤弱地站在那里,模样可怜,但更衬托出她梦幻般的美丽。
“父亲到底怎么样了?大家不让我去看他。”
秋子最挂念的还是舅舅的情况。
“没什么大问题了,现在他正睡觉呢。这次的事情我全都很清楚了,不用担心,就全交给我来处理吧。这回出远门,也是为了洗去你的不白之冤。后天我肯定就会回来。我出去的这段时间,你可千万别着急啊。请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带回好消息。”
我怜爱地抚摸着秋子的肩膀,安慰她那颗悲痛的心。
秋子久久地注视着我,泪水从她那美丽的大眼睛里夺眶而出,顺着光滑的脸颊流淌下来。终于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到我怀里,呜呜地哭成了个泪人。
啊,这么可怜的弱小女子会是有前科的人,会是阴谋投毒的人?原先我还多多少少怀疑她,但是看到她的泪水,听到她的呜咽,这些疑虑就全都烟消云散了。我竟然还怀疑她,简直是我的耻辱。
就这样大约一分钟时间,我一直紧紧拥抱着秋子。我们已经不再是两个人了,而是已经溶为一个整体,可以互相感知对方的心灵。我甚至能感到秋子的心脏就在我的手上跳动。秋子肯定也与我有相同的感觉。
过了很久,我们才分开。相对而视,我们都笑了。秋子的脸色红润起来,露出了笑容。
“我没事了。别替我担心,不论你到哪里……”
她已经完全把自己托付给我了。
“那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再说什么,因为我们的心是相通的。
我让秋子坐在沙发上,转身离去,轻轻关上了房门。从渐渐关闭的门缝里,我看到秋子端坐在沙发上,脸上挂着微笑。
经过了20多个小时漫长难熬的火车旅程,第二天早上终于到达了东京火车站。
我已经很久没来东京了。当然,那时候还根本没有什么载客飞机。
在车站旅馆吃过早饭,马上叫了辆出租车,直奔麻布区今井町。到那里一看,竟然是一座令人惊叹的古朴的西洋建筑。在砖砌的门柱上,镶着阿拉伯风格的铁门,关得严严实实。门牌号码是29号,而且大门的名牌上也写着“芦屋晓斋”,肯定就是这里了。我下了车,按响了门铃。门里探出一位健壮的老人,他身穿黑色竖领西服,双手背在身后,像是看门人。
“你有什么事吗?”
老人没有开门,而是隔着门打量我,语气很冷淡。
“请问芦屋先生在家吗?”
老人的回答很奇怪。
“他在不在家视客人而定,你到底是哪位?”
既然这么说,那主人肯定在家。
“是先生的熟人介绍我来的。我大老远从长崎赶到这里。”
我把名片顺着门缝递进去,老人接过去看了一会儿,确信没有可疑的地方以后,才默默地打开门让我进去。
“从长崎来别说什么‘大老远’,来找我家主人的远方客人一点也不稀罕。北海道、库页岛就不用说了,就连朝鲜。中国、印度也都有客人来拜访呢。”
老人有些炫耀地说着,打开房门,带我走进了一个房间。
“请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禀告先生。”
说完,就继续向里走去。
这是一间和建筑的外观很相衬的古雅房间,地上铺着高贵的波斯地毯,刻花的栎木桌椅油光捏亮。天花板上镶着一个牵牛花形状的枝状吊灯,在墙角的一个栎木角柜里,摆放着一个人的头盖骨,两个黑洞洞的眼窝窟窿好像在瞪着我。
在房屋的装饰当中,最令人称奇的要算是在四面墙和天花板上,都挂着十几个摆成各种角度的大镜子。简直就像走进了一个魔术般的镜子房间。
我来到一面大镜子前往里一瞅,看到连我的后影、侧影也都在镜子里晃动,这让我不太舒服。再回头看,对面的镜子里也总有我的影子,看上去我的影子都重叠在一起了。
顺着镜子的角度我抬眼往上看,发现在靠近天花板的墙壁顶端留着一道五寸宽的缝隙。或许这道缝隙是光影的通道,屋子里所有的情况都反射到缝隙里去,而主人在里面的房间就可以观察到这里的一举一动。这么多角度各异的镜子,自然而然让我有了这种感觉。想到我坐在这里,芦屋先生在别的房间正紧盯着我,心里不禁有些发毛。
不过,既然我的影子可以反射进去,那么我在这里也应该能看到对方的影子。
于是我在一个个镜子前走,试试能不能看到里头房间的情况,但没有一个镜子里有人的影子,看来这绝非普通的设计。
我正要坐回原来的椅子上,刚迈出一步,恰好看到眼前的一面镜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是一个小个子的男人,身穿黑色西装,下配条纹布裤子,腋下夹着一个像是小箱子的东西,急匆匆地离去。
我感到这个人很面熟。可是很遗憾,因为是背影,所以我看不太清。对了,说不定别的镜子里有他正面的影子,我赶紧在众多的镜子间搜寻。啊,果然有一面镜子映着那个小个子男人的正脸。原来是他——黑川太一律师,就是秋子说“只有他才能保护自己”的那个黑川律师。
我连忙上前向着镜子里的影像打招呼,但他的影像很快从镜子里消失了。我赶紧推门出去看,走廊里和大门口也都没有他的影子。因为是镜中的影像,也许实际上他在很远的别处。向镜子里的他打招呼,真是猴子捞月。
可是黑川到这里来干什么,难道他也认识芦屋先生?莫非也是为了秋子的事情而来?看样子他已经办完事了,这回恐怕又让他抢了先。他腋下夹着的箱子里头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
我正在左思右想,这时刚才的那位老人又出现了,对我说:“先生答应见你,请跟我来。”
我跟在老人身后,在迷宫一样的走廊里七拐八拐,来到了最里面的一个房间。
地下密室
这里大概就是芦屋先生的书房了。房间很大,面积有10坪,在四面墙上全是书架,一直顶到天花板。书架上摆满了西洋书籍,像是德文的医书。屋子中央放置着一张书桌,足有一张榻榻米那么大。书桌后哥德风格的椅子简直和罗马教皇坐的椅子差不多,靠背很高,一位白发白髯的老人庄严地坐在上面。
虽然老先生的头发、胡子全白了,但目光依然敏锐,炯炯有神。高高的鹰钩鼻子,嘴唇红润,肤色也很好,不像是上了年纪。他的骨头架子挺大,让我觉得他不是纯种的日本人,而是和白种人的混血。
然而最令我不可思议的是,这位老人的面容让人看上去像是戴了面具一样。还记得我初次见到秋子时,她那美丽的容颜也让我怀疑是不是戴了什么橡胶面具,这次看到芦屋先生的脸时,又让我产生了同样的感觉。
当然,他不可能戴着面具。因为在他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肌肉可以随表情变化自由活动。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我觉得他戴了面具?
噢,对了,说不定秋子是这位老人的女儿,因为是父女关系,所以才会让我产生相同的奇妙感觉。不,不,不会是这样。要是秋子的父亲这么有身份,那她还何必独自一个人受苦呢。看来,这位人物不是秋子的父亲,而的确是她的“神灵”。
我在思考的时候,芦屋先生也一直在观察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一脸严肃地对我说:“听说你是我的熟人介绍来的,那你到底认识谁呀?”
该怎么回答呢?我有些拿不定主意,只好讲那个坏蛋的名字了。
“我是从岩渊甚三那里打听到您的……”
谁知,老人听后一脸困惑,立刻警觉起来。
“岩渊?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说完,眼睛直盯着我看。这下坏了,不过我马上想到既然他不知道岩渊,就该认识自称是医学士的股野,于是改口说:“噢,岩渊甚三是股野礼三的亲戚……”
这回,老先生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嗯,股野我很熟的。那么,你能不能让我看一下股野给你的介绍信?”
一听这话,我有些紧张,我哪里有股野的介绍信,只得说:“介绍信我没有带来……”
“这就不好办了,我是不会见没有介绍信的人的。”
唉,糟糕。这位老人还挺小心,他这么谨慎,说不定是在从事什么违法的职业。
等等,难道就没有蒙混过关的好办法了吗?我飞快地开动脑筋,终于想出了一个巧妙的点子。我的口袋里不是有股野的名片吗,在蜘蛛屋的时候,我从女四狱衣中找到的那张旧名片应该还在我的口袋里。我把手伸进口袋摸了摸,还在。用它或许能蒙混过去吧。
“我这里有一张股野先生的名片。他对我说,不用介绍信,拿着这张名片来见您就行了,所以我就带来了这张旧名片。您瞧,名片背后还用铅笔写着几行字,先生您或许还有印象吧。”
我撒了个谎,掏出名片送给芦屋先生。他接过去之后正反面都仔细看了看,这才打消了疑虑。
“嗯,我记得很清楚。上面写的小姐指的是一个叫野末秋子的女人,你认识她吗?”
果然是这样。看来狱衣的主人真是秋子。不过这里头恐怕还潜藏着更深的秘密。
我抑住心里的激动,注视着老先生敏锐的目光答道:“我当然非常了解秋子的情况,其实这回正是关于她的事才……”
老先生没等我说完,好像回忆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自言自语道:“啊,野末秋子,那是个漂亮姑娘。正因为她的美丽,才让我颇费周折。我给她改换的生命也许还有些缺憾,所以到现在我还在惦记会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大祸。”
老先生在回忆往事,我却听不明白。话说完了,他又仔仔细细地端详我。
“不过,你的愿望也很困难啊,看你也是仪表堂堂,不过,这才是我施展才能的时候。你丝毫不用担心,想必你从秋子那里已经知道,我是从根本之处拯救人。
秋子现在情况如何我不清楚,但她的确把我当成赐给她生命的亲人。“
“嗯,正是把您当成赐给生命的亲人,所以才千里迢迢跑来请您救命。”
“好吧,我接受。那我们订好条件之后,就开始工作吧。”
老先生光顾自己说,也不管我听懂听不懂。什么施展才能,开始工作,好像要拿我的身体开刀。在这奇特的房间里,听着这位老先生奇谈怪论,我感觉这里不是人世了。看着老人红润的嘴唇在动,不禁有点儿害怕。
“啊,今天这日子可真怪呀。野末秋子的名字我都忘了好久了,今天却不止一个人提到她。在你之前,还有人向我讲起她。”
“你说的是不是黑川太一律师?如果是他那我很熟,不知黑川先生为秋子的事到这里来干什么呢?”
“我不能对你讲。要是不能替求我的人保守秘密,那我就无法完成我的天职了。
比方说,以后就算你的亲兄弟来找我问你来我这里干什么,我也不会跟他讲任何事情。你明白吗?“
这种解释的确是最好的。他的这句话,让我可以放心了。
“我不该问这些,失礼了。那只要有您帮助,无论碰到什么困难都可以获救吗?”
“当然。不过有个条件,来求我的人必须把所有的事情都讲出来,不能有任何保留。就算有一点事情隐瞒不讲,那我们也得说再见。”
“我打算把全部事情都讲给您。”
“那就好,救助者和被救者必须齐心协力才行。如果双方不能充分互相信任,那我的工作就无法进行。你不是因为触犯了法律要被逮捕,才来求我帮忙的吧?”
“嗯,就是这样。但决不是犯罪,而是实在摆脱不了。”
“这就对了。这种情况,来找我算是你的幸运。能把你从困境中解救出来的,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
他的话我听不明白。他到底怎样救助一个犯法的人呢。
“没有问题吧?”
我叮嘱了一句。
“没问题,你不用担心。只要一经过我的手,那所有的罪名都不会留任何痕迹,还你一个清白之身。因为我给了你一个崭新的生命。”
新的生命,这话好像岩渊甚三也说过。他说芦屋先生对秋子来讲简直就如同掌握生杀大权的神灵一样。看来此话不假。
“那就讲讲你犯了什么罪。如果不先给我讲清楚,我就无法开始工作。”
哎呀,原来这位老人是误会我犯了罪,怪不得刚才的话我听不懂。
“不不,你误会了,要救的人不是我。”
“哎,不是你,那是谁呀?”
“是刚才提到的野末秋子。”
“噢,你是说让我再救一次秋子吗?唉,以我的经验,好像还从来没两次救同一个人,这是因为我救人一次,就等于救了一辈子,用不着再来求我……”
“那么,您是说第二次救人很困难了?”
“不是的,完全可以救第二次、第三次。”
“那就请您再救秋子一次吧。她现在正身陷绝境,已不是普通的人力就能救助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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