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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川乱步作品全集

_33 江户川乱步(日)
“什么意思?决不会是先生相信什么鬼吧……”
“哈哈哈哈哈,即便鬼本身不存在,奇怪的是谁都有怕鬼的恐惧心理。我是问你这种恐惧心强不强。”
“啊,是这样。那我属于不怕的。我最喜欢深更半夜在坟地里走来走去。”
“懊,这就靠得住哮!那现在你就跟我一起出去作一次晚上的冒险。顺利的话,可以立一个了不起的功劳哩!”
“晚上的冒险?去什么地方?”
“现在我们两个人悄悄溜进北园龙子以前住的空房去,并且就在那所空房里熬一宿。”
“那么,您是说那空房子里有什么怪事吗?”
“也许有怪事,也许没有。我们两个人去试试看吧。”
林助手还是不明白博士在想什么,但当然是为了得到关于搜查北园龙子的什么线索。
“难道那空房里会出现鬼魂吗?”
林助手开玩笑似地笑道,博士却出乎意外地神情严肃,莫名其妙地说:
“哦,要是出现鬼魂就好了!但愿如此呀。”
林助手虽就职不久,但对博士奇特的言行早就习以为常了。忽然整天闷在实验室里一言不发,像个哲人似地耽于冥想,忽然又连车子都不乘,飘扬着他那奇异的礼服的下摆,如子弹一般跑到什么地方去,甚至就这样两三天不回也已经不稀奇了。真是一个行为奇特的人,可以说这是一种名侦探的气质吧。
因为摸着他的这种脾气,所以即使突如其来命令自己陷他去“除妖”也没有什么可吃惊的。不,一想到这种离奇计划的背后不知藏着博士的什么深造的智慧,这位未来的福尔摩斯就高兴得激动起来。
随后两个人提着装有葡萄酒和三明治的小皮包乘上了汽车,在青山高树街的那所空房前一百来米的地方下车时,已经是九点半左右了。
如前所述,这一带是寂静的住宅街,所以还没有到夜深人静,就几乎没有行人,稀稀落落的路灯灯光暗淡,与商店街相比,这儿静悄悄的,简直像另一个世界似的。
“我们是擅自溜进那空房子的,所以千万不要被行人等怀疑。”
博士一面小声提醒着,一面蹑手蹑脚地溜进空房后面的露天地。这块狭长的露天地下没有电灯,一片漆黑。两个身穿西服的男子像影子似的摸黑儿悄悄前进的那副样子,如果第三者看到,哪里会想到是侦探,大概会认为是可怕的夜贼之流吧。
一摸到空房的厨房四,在前面带路的博士立即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串,一把一把地对着门上的销,立即轻而易举地开了锁,两人轻轻推开板门,走进了漆黑的房间。
真的是夜贼。博士以专门撬锁的窃贼都望尘莫及的巧妙手段打开了空房的门户。
“林君,在这儿脱鞋,可别出声呀!在我说可以吱声以前千万不要说话,行吗?”
博士站在漆黑的房间里,把嘴凑到林助手的耳边用勉强听得到的轻语命令道。
林助手脱了鞋走进了地板房间,当他摸黑跟着博士走去时,博士突然在好像是中央房间的屋子里站住了,他按了按林助手的肩示意坐下,自己也在那黑暗中盘腿而坐。
因为已经吩咐自己不准出声,所以也不能问现在要干什么,林助手只是坐在博士旁边,憋着气环顾着漆黑的四周。
这是一条离通电车的马路很远,汽车也很少通过的小巷,所以静得叫人心里发闷,加上这般漆黑,心里就更不安了,就好像是在山中的孤立的屋子里。
过了一会儿,随着眼睛习惯了黑暗,周围的样子能依稀可辨了。楼下是三间租的小屋,行李已经搬出,哪间屋子都敞开着,所以使人觉得整个楼下如同一间大暗室。先模模糊糊浮现出白色的隔扇,然后拉门、黄色的墙壁以及壁龛等渐渐显出形状,不久拉门的横档都清晰可数了。
这样十分钟二十分钟地沉默着,虽然叫不要讲话,但林助手总觉得嘴痒痒的,再也忍耐不住了。他把嘴凑到博士的耳边,用蚊子嗡嗡一般的声音轻轻说道:
“先生,我们到底是在等什么呀?在这种空房里,即使这样呆着好像也不会发生什么事呀!”
于是博士轻轻地咂了咂舌头,把嘴凑近林的耳边,用憋住的声音嚼咕说:
“是在等鬼出来呀,别说话!要是发出一点点声音,就不出来啦!”
说罢讪斥一般地使劲据了一下林助手的肩,林助手再也不能轻声发问了。
奇怪!先生会不会发疯了呢?这屋子里没有发生凶杀案,当然不会出现妖怪或是鬼魂。
但连先生这样的人都这么认真,所以说不定会真地出现鬼魂吧。那鬼魂究竟是什么东西呢?且慢,纵然说是鬼魂,当然也不会出现过去的鬼怪故事中那种家伙。先生不可能相信那种玩艺儿。这么说,……啊,对了!也许……
林助手好像朦朦胧胧明白了博士所等候着的那家伙的真相,而且这想象使他不寒而栗。如果真有那种事,那家伙一定是个比鬼魂还要可怕好几倍的东西,难怪博士把它比作妖怪或是鬼魂呢!
他不知为什么觉得背上发冷起来。定睛细看,好像从隐隐发白的隔扇背后有样黑乎乎的东西忽而张望着这边,忽而又缩进头去。
有样东西轻轻地触了一下胳膊,吃惊地回头一看,原来是博士正抓着三明治递给他。好像博士自己也大口大口地吃着三明治。
默默地接过那三明治,放是放进了嘴里,但他心里总牵挂博士所说的鬼魂,一想到那家伙可能会马上从对面的黑暗中闪出来,他哪还有食欲呢!
回头想想,这样坐着只不过一个多小时,但这一小时实在漫长啊!林助手觉得那仿佛足足有十个小时似的。
在继续忍着一动不动地坐着的他的视网膜里,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像走马灯似地来来往往,在耳朵里,他自己的心跳声以各种各样的意思不停地低声说着恶魔的话。
幻想的妖魔鬼怪令人眼花缭乱地到处奔跑着。闭起眼睛,眼睑里一片迷乱;睁开眼睛,奇怪的影子在黑暗的房间里蠕动。
随着这“无言戒律”的拖长,他浑身湿漉漉地冒出了虚汗,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了。
猛一注意,头顶上面仿佛人有在走动。是谁在二楼的黑暗中走路吗?他吃惊地侧耳静听了一下,但那声音只咯吱咯吱地隐隐约约响了两三下就停了。
会不会是精神作用呢?刚才的声音会不会是耳鸣的声音呢?正当他在这样怀疑时,客厅套间的楼梯开始吱咯吱咯地响起来了。
好像什么人蹑手蹑脚地下楼梯来了。
于是从黑暗中突然伸来了谁的手,使劲地按住了林助手的肩膀。是宗像博士的手。博士在默默地指示他不要动弹。即使不接受这种指使,林助手已经像是被紧紧捆绑着似地缩成一团,毫无勇气去对抗发出脚步声的人了。
决不会是妖怪或是鬼魂吧。鬼魂是不会发出脚步声的。那么究竟是什么人呢?林助手模模糊糊地知道这一点。正因为知道,所以格外可怕。
楼梯的吱嘎吱嘎声一停,套间的黑暗中模模糊糊地浮现出了一个人影。果然是人!
屏住气看着看着,那人并不知道两人坐在那里,突然唤地穿过中间房间消失在内厅的廊檐方向,并且嘎吱一声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其它地方是不会有发出那种声音的。门是廊橹角落里的厕所。哎呀,那么说那奇怪的人影是为了上厕所而从二楼下来的吗?
“先生,那是什么人?”
在博士耳边轻轻地问道,博士也轻轻地回了一句:
“你还不明白吗?”
“好像明白似的,不过刚才那家伙看上去好像穿着黑西装,像是男人呀!”
“那就行了。那是那家伙的另一副面孔。”
“要逮住吗?”
“不,再观察一下吧。别惊动对方,已经等于是囊中之鼠了嘛。”
两人又一言不发了,于是又响起了门的嘎吱声,黑影回来了。
虽说漆黑一团,但对方也应该是习惯这黑暗的。两人屏着气缩在中间房间的角落里,心想可不能叫对方发现了。
黑影悄悄地走进中间房间,好像突然察觉了什么动静似地在那里站住了。像是在透过黑暗凝视着这一边。是闻到了气味还是轻微的呼吸声传到了对方的耳朵里?
黑暗中令人窒息的可怕的对视。刚听得从黑影的口中“啊”地发出微弱的叫声,怪物旋即逃进了套间,发出很响的声音顺楼梯跑上去了。
“被发现了。但不要紧,没有逃路了。好,你来!”
博士说着从手提包里取出两支手电筒,一支交给了林助手,啪地点亮后在前面走了。
爬上楼梯一看,二楼仅有两间房子,而且都空空如也,连家具都没有,所以一眼就能环视四周。
“哎呀,奇怪!不是一个人也没有吗?”
博士照着手电筒的光在两间房子里扫了一圈,可这光里却没有出现任何人的身影。
检查了一下,两侧的木板套窗都关闭着,中间严严实实地插着插销,两个壁橱也打开来看了一下,但里面空无一物。
“此外也没有躲藏的地方了,逃到哪里去了呢?”
林助手诧异似地自言自语道,但说着说着不觉脊梁骨发冷起来,究竟是鬼呢还是那家伙使用了比鬼还可怕的魔术呢?
“嘘,安静!那家伙在听着呢!”
一听博士的私语声,林助手又吓了一跳,仿佛是在告诉他:“你瞧,在那里!”
“躲在什么地方?”
战战兢兢地一问,博士立即用手电筒光指了指顶棚。
“啊?就在这上面?”
林助手轻声反问道。
“是的,不是没有其它地方可逃了吗?”
博士低声说道。他张望了一下一侧的橱子,又用手电筒检查了一下顶棚,随后抓住提心吊胆地走近来的林助手的胳膊,咬着耳朵有点挑逗似地问道:
“是这儿。这顶棚是可以挪动的。你有勇气吗?”
林助手不好意思回答自己没有勇气。对方既不是妖怪又不是鬼魂,是活着的人,而且是孤零零地到处潜逃的家伙,如果害怕他而畏缩不前,那将是侦探助手的耻辱。
“我来爬到这上面去弄个清楚吧,先生待在这儿,如果对方不好对付,我会喊的,到时候再来帮助。”
“那你就上去,不逮住也没有关系,只要弄明白那家伙在不在!其余的事交给警察就行了。”
两人喊喊喳喳地说了一阵以后,林助手脱掉上衣,一面留心着尽量不发出声音,一面爬到壁橱中段,轻轻地把天花板往旁边挪了一下,爬上了满是灰尘的顶棚。
他曾出于猎奇心跟在电工后面上过自己家的顶棚,所以大致知道顶棚是种什么结构,也懂得以顶棚的什么地方为下脚处。
他故意关了手电筒,在蜘蛛网和灰尘中慢慢地向前爬去。
虽然硬着头皮爬上来了,心想不能被博士瞧不起,但一想到自己这样毫无间隔地在一片漆黑之中与不可捉摸的怪物对峙着,就格外可怕了。
顶棚并不大,所以这样胆战心惊地爬着爬着就已经到达中央了。
屏息静听,不知从哪儿“呼呼呼啸”地传来了微微的呼吸声。
“哎呀,要是这样,对方也是害怕了,听那急促的呼吸!”
一察觉这点,林助手突然产生了勇气。
“好,那就干脆用手电筒照一下!”
他突然点亮手电筒,照了一下有动静的地方。
于是,只见那光束中蹲着一个不寻常的人。
立着破旧的黑西服的领子,礼帽的帽檐拉得下下的,那礼帽下一副大眼镜炯炯发光。看上去是个相当瘦小的家伙。看到这样子,林助手更增添了勇气。
由于一下子照到了耀眼的光,那怪物情不自禁地抬头看了一下这边,那是一副像被追到绝境的小兔子一样恐惧不安,一看就觉得可怜的表情。
一张女人一般的温柔的长脸由于恐怖变得苍白而歪扭,眼睛里甚至闪着泪花。一副可怜的样子,都快要作揖央求说:“请放过我,求求您,求求您。”
“怎么,原来是这种弱不禁风的家伙呀!好,那就逮住她立个功吧!”
林助手越来越胆大了,他一声不吭,慢慢地朝那方向爬去。可是,对方好像如同猫前面的老鼠已经无法动弹了,只是仿佛要哭出来似地凝视着这一边。
不一会儿,两人的脸离得只有一尺左右了,几乎听到对方的心跳。尽管如此,对方依然纹丝不动。
林助手不知为什么感到犹豫起来,他可怜起对方来了,心想那憔悴不堪的、苦苦哀求似的神情也许一辈子都忘不了吧。
可是,这不是犹豫的时候!无须可怜逃到顶棚里躲起来的这种家伙!他毅然地伸出胳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正如他所想象的,那手脖子又细又柔软。
于是对方的眼睛里闪了一下光,似乎在喊:“这样求你还不饶恕我呀!”而且突然改变态度,使劲甩掉了被抓着的手脖子,不知道这么弱不禁风的家伙哪儿来这么一股劲。
转瞬间,对方如同小兔子似的敏捷地跳到那一头的黑暗中去了。
哼,哪能让她逃掉呢!林助手已经来不及打手电筒,他立即朝那方向扑了过去。天花板像是马上要破裂似地吱嘎吱嘎地响了几下。
可是,不知怎么搞得扑过去的地方却没有对方的身体。他仿佛感到从头顶上的屋顶方向耷拉着两条腿。
虽然他愣了一下,但没有时间去细细考虑了。他没命地抱住了那两条腿一样的东西。
于是他觉得那腿一下子朝屋顶方向缩了进去,但紧接着又以可怕之势猛地伸到了下面。
刹那间天花板吱嘎作响,林助手步地倒在那里。
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虽然手电筒亮着掉在那里,但直接的光线照不到发生这一异常情况的场所,所以看不准是什么地方。
但林助手立即明白了事情经过。在微弱的反射光中看到了顶棚里侧的薄薄的木板。在那木板的一部分上开着一个两尺见方的洞,洞上毫无遮眼的东西,在遥远的那一边星星闪烁着光芒。
啊,真没想到,这种地方竟然准备着通向屋顶的洞口。
传来了吧略吧喀踩瓦的声音。原来是怪物踢倒了林助手后逃到了屋顶上。
正文 怪指纹
怪指纹“先生,请您绕到外面去!这家伙逃到大屋顶上去了。也许打算顺着屋顶下来。”
林助手的声音从顶棚上的黑暗里传到了等候在壁橱外面的宗像博士的耳朵里。
即便不是这样,博士也由于顶棚上可怕的声音而作好了架势,一听这声音立即跃起身子,如疾风一般走下楼梯,从后门跑到了漆黑的马路上,又绕到空房子前面,从隐蔽处定睛注视着屋顶上。
怪物刚从二楼的大屋顶上顺着雨水管,冒着很大的危险好不容易下到一楼屋顶。远处路灯的微弱光线隐隐约约地照出了像壁虎一样紧贴在二楼木板套窗上身穿黑色西装头戴礼帽的人。
那人身子紧紧贴着木板套窗,伸着脖子望着下面的马路,侧耳静听着周围的声音。
博士更注意地把身子藏在隐蔽处,仅用一只眼睛凝视着屋顶上。
已经将近十一点了,冷冷清清的住宅街上已经完全没有行人了。除了远处奔驰着的电车声以外,听不到任何声音。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黑妖怪趴在屋顶上慢慢地向房檐边上探出身子,像是在看无声电影似的。
就在这时,怪物头顶上的大屋顶上响起了瓦片吱嘎吱嘎的声音,出现了人的黑影。原来是林助手从洞口爬了出来,在那附近来回寻找着。
怪物吃惊似地抬头看了看大屋顶,大概从瓦片的声音察觉到了追赶的人就要逼近了吧。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突然探到房檐边上,纵身跃向漆黑的地面。一团又大又黑的东西喷地坠落到博士眼前的马路上,骨碌碌地滚了几下,但立即爬起飞快地跑了起来。
宗像博士当然要追赶了。要想追捕的话是不会速不住的,但不知为什么,博士没有这样做,一直跟在对方后面,像是想弄清逃往哪儿似的一面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一面继续顽强地追踪着。
怪物似乎十分熟悉这一带,转过街口直向冷清的方向跑了近千米,就在她好像喘不上气来,速度渐渐减慢时,前方出现了某神社的茂密的树林。这树林中就是逃跑者所要去的地方。
可以勉强辨认:怪物从破树篱间跑进了树林,踩着潮乎乎的落叶走向里面的神殿,躲进了神殿背后的高高的地板下。
博士蹑手蹑脚地走近神殿后面,一查明地板下的黑暗里有人影在蠕动,立即一下子打开了手电筒,照到了对方的脸上。
地板下很高,可以弯着腰走路,怪物就缩在柱子和杜子中间,手电筒的光束里轮廓鲜明地浮现出胸脯以上的半身像。
虽然把黑礼帽戴到了眼眉上,又用大眼镜遮住了脸,但眼镜中一对吓得睁大着的眼睛像是被追得无路可逃的野兽似地凝视着这边,脸色苍白,激动得失去颜色的发白的嘴唇半张着直喘粗气,使人觉着可怕。确实是个女的,而且是个美女。
“哈哈哈哈哈哈,终于被追逼得无路可逃了吧,北园龙子?是吧,你是北园龙子吧!”
博士和颜悦色地说道,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对方的表情。
“谁?你是谁?”
龙子的脸一下子歪扭了,眼看就要哭出来的样子。这个凶恶的杀人狂为什么露着这样一副胆怯的表情呢?要说奇怪倒也奇怪,但不能麻痹大意!女人这种人,更何况成了这样的坏人,没有什么悲痛却掉眼泪,没有什么可怕却做出恐惧的表情,这对她们来说不是易如反掌吗?!
“我吗?我就是为了抓住有三重旋涡指纹的杀人犯而劳苦多日的宗像。当然你应该是熟悉我的,是吧?”
对方没有回答。代替回答的是,她露出更加恐惧的表情,缩起了身子。
“说实在的,我很钦佩你的本领。你有恶魔的智慧。长着这么一副温顺的脸,但实际上是杀人的天才。你把川手二女儿的尸体摆在科学陈列馆的陈列箱里,让大女儿的尸体睡在‘妖魔鬼怪大会’的破蚊帐中,对你的这种本事连我都认输了。虽然我多年来处理了许许多多独具一格的犯罪案件,但以你这样耍魔术的人为对手可还是第一次啊。”
博士一说到这儿,女扮男装的龙子突然伸出双手,做了一个像是想堵住博士嘴巴似的姿势,并发疯似地叫喊道:
“不对,不对,我没有犯过那样可怕的罪!我什么都不知道。川手这位先生和他的两个女儿我连见都没有见过。这一定有什么原因,一定是什么人在实行可怕的计划,企图陷害我。”
“哈哈哈哈哈哈,别演这种无聊的戏了!想用这种手段欺骗我,那未免太简单啦!我什么都知道。如果是无辜的,那你为什么要逃呢?而且不是一般的逃法。什么先搬家,伪装成是空房子,然后又躲在那儿的顶棚里,要不是恶魔,这是考虑不到的呀!就这一件事也可以很好地证明你是那可怕的杀人犯。事实上警察们不都找你找腻了,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了吗?如果我没有察觉你的奸计,也许你巧妙地欺骗了世人,而且虽然犯了那么大的罪,却永远逃避了法网。你大概不知道我察觉了顶棚上的隐蔽处吧,那可不是瞎撞上的,是从食品店的小伙计那儿打听到的,而且解开了那个奇怪的十听罐头和十斤面包的谜。搬家不需要那种东西。这要么是你在数日之内完全与世间隔绝藏在什么地方,要么像大熊一样躲在远离人烟的山里。不,你是不会干那种傻事的,因为从你过去的做法也可明白,你这个人是个耍戏法的人,常常巧妙地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来。我设身处地想象了一下你的计划,总觉得你突然搬家本身有点可疑,特别是把那屋子变成空房子这一点总觉得有什么诡计在里面。我在几个小时以前刚注意到这一点,于是我带了助手,来这空房子作了一次探险。我完全猜中了。所以我也得到了信心,觉得自己也有和你差不多的智慧,哈哈哈哈哈哈。”
“不,不对。我伪装搬家、躲进顶棚里这是真的,但这里面有一个可怕的理由。虽说我躲起来,但我绝没有犯罪。我根本没杀过人。”
男装的女人显得很委屈似的,扑簌簌地流着泪央求道。
“哈哈哈哈哈哈,若是这一种不合情理的理由那可不行!哪有没有犯罪而躲起来的!可你说的那可怕的理由究竟是什么事呢?”
博士有点嘲弄似地露着嘲笑问道。
“啊,已经没有用了,我趺幢缃饽忝嵌疾换嵝欧恕N艺娴姑拱。∩吕淳陀心侵植幌榈氖种福馐俏业淖锬酢!?
“哼,真能说会道!你不愧是个名演员啊。这么一说,听起来你虽是有那个三重旋涡指纹的人,但没有犯杀人罪,真正的犯人在另外的地方。”
博士把手电筒的光束照在对方的脸上,仿佛不想看漏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似地凝视着她的脸。
光束里的女人露着更悲戚的绝望的表情继续央求道:
“是的,犯人决不是我,可是我完全没有办法解释我无罪。您看,这上面原来有那可怕的指纹的手指。”
她边说边轻轻地朝光束中伸出了左手。因为整个手腕都缠着绷带,所以切开的伤口看不清楚,但应该有食指的地方异样地凹了下去,给人一种掉了牙齿似的感觉。
“有三重涡状指纹的杀人狂的事我听说了,但直到十几天前,我还稀里糊涂地没有察觉我的食指的奇怪指纹和那个可怕的三重涡状指纹完全一样。我偶然间看了登在报纸上的犯人指纹的放大照片,并且吃惊地与自己左手食指比了一下。啊,叫人多么可怕啊2不用说是形状,连纹路数都分毫不差。您想象一下我当时的心情,可谓是突然被推到了地狱底肥,眼前一下子漆黑一团,差一点失去知觉。我这才清楚地知道这个广阔的世界上没有两个指纹是完全相同的。”
听着这絮絮叨叨的话,博士不耐烦似地蹬着步。
“所以你为了逃避嫌疑,下决心切了食指扔到了渭田里,是吧?可是,这不太奇怪了吗?!如果没有干那种事,何必要切弹指头呢?只要申述当时不在现场,说发生凶杀案的那一天自己在什么什么地方就行了嘛!”
~听这话,光束里的女人脸又一下子歪扭了,苍白的脸颊上扑簌簌地流下了眼泪。
“啊!要是能那样,只要能那样的话……我真倒霉!ah-bi这话我在书上读到过,很清楚。我也察觉了这一点,暂且放下了心,而且为郑重起见找来了旧报纸,查了一下几起凶杀案的日期。结果您猜怎么啦,我又大吃一惊,连气都喘不过来了,我明白我完全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明。那几起凶杀案发生的那一天我都离家外出了,而且不是一两个小时,而是半天以上!有时甚至一宿不归。多么可怕的命运啊!只是在我外出的那一天,一定发生凶杀案。不,说是外出,但我也并没有走访人家,只是漫无目的地到处走走罢了,例如郊外啦,有时候去镜仓、江岛啦…”
“哈哈哈哈哈哈,越来越前言不搭后语了,没有那么傻的家伙那样长时间一个人到处走的!”
“不,不是一个人,是邀一个朋友。”
“啊?朋友?那么不是能证明不在犯罪现场吗?不是只要请那朋友当证人就行了吗?”
“不过,那,那……那不是一般的朋友。”
“哦,我懂了。你家保姆说了,听说你有男朋友。但也没有那么傻的家伙为这种事害羞,甘愿遭受杀人嫌疑的。不是让那男朋友作证一下就行了吗?厂
“不过…”
龙子好像已经说不出话了,她嘴唇直哆喀,开始抽抽搭搭地哭起来。想抑制住哭声,但越这样越禁不住呜咽,越泪流不止。如果把这看作是演戏,那实在是惊人的名演员。
连宗像博士也好像怜悯起来,他默默地等候着对方激动的情绪平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她才停止抽泣,用十分悲伤的声音低声说道:
“我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为什么?”
“我这样说大概您不会相信,那样亲密相处的那个人,我却连他的职业和住所都不知道。名字叫须藤,但就连这名字也不明白是否是真名。那个人说:‘不说出住所和名字,这样梦幻一般地相处不是像童话国里的交往,挺有意思的吗?’三个月前偶尔在火车里碰到了一起,这是我们第一次交往,觉得那个人是一个有相当身份的人,一定有太太和孩子吧。但我不知不觉地被他那不可思议的梦幻一般的话吸引住了,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我像小姑娘似地迷上了他。刚好是四天前,那是切掉这手指的前一天晚上的事。我在与那个人约定的时间来到了这神社的树林里,对,是这里。跟他在外面相会总是在这树林里。我想跟他好好商量一下我最近以来的可怕境遇。可是那天晚上不知是怎么搞的,不见他的身影。就在这儿。我在这神社的地板下等他一直等到天明。您大概会想哪会呢;可我被什么缠住了似的,真的像做梦一样在这里过了一夜。在黎明时,我猛然一看,对,是这根柱子,发觉这根柱子上贴着一张小纸片。您猜那纸片上写着什么?是张脱离关系的字据。上面写着这样的话:大概再也不会见到你了,我不会忘记那些快乐的梦。”
说完女扮男装的龙子又悲上心头,这回好像顾不得体面似地俯身痛哭起来。
宗像博士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俯身痛哭的怪指纹,过了一会儿不胜感慨似地频频点头说:
“‘说得好,说得太好了!你不仅是个名演员,而且是个杰出的小说家,竟想到了这一点。完全合乎逻辑了。不过,即使被人说这不过是你凭空捏造的话,你也举不出任何反证。不是吗?你有男朋友这件事,因为也有证人,所以一定是真的,但也可以考虑那不是抛弃你的梦幻般的情人,而是你杀人的帮凶。在这起凶杀案中经常有一个与你一模一样的男装女人露脸,那个女人身边总是有一个左眼戴着眼罩的彪形大汉跟着,与刚才你所说的男朋友不是吻合了吗?喂,怎么样?这样考虑至少要实际一点吧?你刚才的话很是罗曼蒂克,倒是挺有意思的,但决不会有法官相信这种梦幻般的话的!你已经切了手指,把那手指小心谨慎地装在锡匣子里,特意扔到隅田川里,然后伪装成搬了家,躲藏在空房的顶棚上,一知道已经被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打通了屋顶,使出了一个女人难以想象的招数逃走了。如果不是犯人,哪能干这种蠢事呢!”
女人没有抬起头,只是哭着绝望地自言自语说:
“啊,完了……我真倒霉……我想您大概一定会这样说的。”
“真可借,你的戏白演了。那就跟我一起走吧!”
就在宗像博士这样说着,换个手拿手电筒的时候,俯身哭着的女人突然吃惊似地抬起了头。
“哎哟,您是谁?”
博士一听这离奇的话,大概是怀疑对方发疯了什么的,立即表现出吃惊的神情,停止了动弹,语气尖锐地答道:
“说什么呀!我是宗像,是私立侦探宗像。”
“真的吗?不过,总觉得……对不起,请您用这手电筒照一下您的脸好吗?”
也许是真的疯了。男装的女子以一种异常的热心使劲从地板下爬了出来,又开双腿站在博士面前。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奇怪的要求!好吧,来,好好看看好了,好好记住逮住你的男人长着一副什么样的脸吧!”
博士把手电筒的光束照到自己脸上,爽朗地笑着。
女子从黑暗中死命地凝视着博士,像是盯着猎物的雌豹似的久久地、久久地凝视着名侦探。从黑暗中令人可怖地听到了呼味呼啸的异常急促的呼吸。
两人都一动不动地、久久地站立着。这情景实在奇怪,令人窒息,使人不由地感到两人的身边升起了不可名状的杀气般的东西。
正文 小五郎
小五郎就在宗像博士和北园龙子在神社的树林中进行奇怪的问答时,警视厅的中村侦查股长正在访问座落在麻布区龙土街的私立侦探小五郎的事务所。
小五郎虽说很年轻,但作为私立侦探他还是宗像博士的老前辈,因而其本领也超过了博士。事实上正如这故事开头时所说的,川手庄太郎也首先想请小五郎侦探解决这案件,但因为当时小五郎正在旅行,也木知他什么时候回京,所以就挑了那位初露头角的宗像博士。
小五郎在发生三重旋涡指纹案件的前几天接受了政府关于侦查某政治犯的请求,因公前往朝鲜,以汉城为中心,跑遍了半岛的各个地方,并且顺利地达到了目的,今天刚回东京。
中村侦查股长一接到小五郎回京的通知,首先想就这次奇怪的凶杀案听一下他的意见。股长在结识宗像博士之前早就结识了小五郎,两人建立了亲密的关系。
事先打来了电话,所以小五郎在事务所的客厅里等候着阔别多日的朋友。
“听说那边的工作干得很顺利呀,祝贺你!”
中村警部一见小五郎立即先道了喜。
“谢谢。直到刚才为止,我被叫去出席了有关方面的晚餐会,受到了隆重的款待,觉得好像成了英雄似的。但干那一类工作必须相当敏捷地东奔西跑,而且充满着冒险的味道。说实在的,对我这种人来说,比如说你现在干的三重旋涡指纹的案件等要更有扭力呀!”
小五郎刚完成一项大工作,心情十分轻松,所以比平素更爱说话。
“你注意那起案件了吗?”
“嗯。虽然在汉城的报纸上的简讯中第一次看到,可我完全被吸引住了。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味,因为我的鼻子像猎犬一样敏锐嘛!哈哈哈哈哈哈。所以回国途中,我在大坂清人弄齐了从案发第一天起的报纸,在火车里专心地读了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像是你的样子呀!那太好了。其实我今晚这么晚来也是因为想听听你关于这方面的意见呀。我可伤透了脑筋,都不能等到明天了,总觉得碰上了墙壁一样的东西呀。坦白说,我已经束手无策了。报纸那样起哄,世间风言风语的,我是这个案件的负责人,真有点受不了啦!那么,这案件的大体轮廓你都知道了吧?”
“嗯,登在报纸上的我都知道,但我想从你嘴里听到一些具体的。”
“当然会对你说的。倒是这里有更好的东西,是我个人的侦查日记,我把它带来了,想请你读一下。我想比起用嘴说,你读一下这个的话一切都全明白了。”
警部从口袋里掏出大型的笔记本,打开某一页,递给了小五郎。
小五郎一接过来就开始读起来。他紧靠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把笔记本放在那大腿上仔细地逐页阅读着。
碰到疑问的地方就停止阅读,讯问警部。警部—一详细回答。这样重复了多次,足足花了三十分钟时间,小五郎好像完全熟悉了案件的经过。
“毫不客气地跟我说说你的感想!我现在在旋涡之中,所以很难冷静地判断。你完全是在白纸上看这案件,是怎么想的呢?”
警部催促道。小五郎靠在沙发上,抱着胳膊安详地闭着眼睛沉默了片刻,过了一会才用镇静的口吻开始说道:
“我与宗像君只见过两三回,对他的才能深表敬意。他是个很厉害的人,但这回的案件好像就连他也伤了不少脑筋啊。总是让犯人抢先,老是陷于被动。被害人都事前知道,可一个都没有能搭救。就宗像君来说,还很少这样成绩不佳呀。你不觉得吗?”
小五郎说到这里中断了话头,目不转睛地望着中村警部的脸,不知为什么,他的嘴唇边微微露着微笑。警部不明白这微笑的意义,他只能认为这是小五郎在为自己对商业上的敌人说了一些近乎责难的话而感到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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