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小池君?”
或许是一下子察觉到这一点,博士蹲到躺在地上的幽灵身旁。
“喂,小池君!看样子他发现那家伙后拖了上去,因而遭到了这种不幸。啊,已经不行了,被打中了心脏的正中间。好,小池君,这仇我一定替你报!你和木岛君两人的仇我一定替你们报!”
博士眼睛里噙着晶莹的泪水,默默地在小池助手的遗体前脱下了帽子。
正文 魔镜
魔镜二十分钟以后,中村搜查股长才率领制服、便衣总计二十名部下分乘三辆汽车赶来。
股长从宗像博士那儿听取了事情的经过,旋即迅速地部署了逮捕凶贼的阵容。大多数警察为了防备凶贼钻过帐篷逃出,所以在杂耍场四面放哨,让剩下的一半人分成两队,从杂耍场进出口边仔细搜查边向中心地点前进。
整个凶宅的顶棚遮暗的黑布,杂耍场的人被命令立即取了下来,所以眼看着阴沉的屋内渐渐明亮起来。场内的妖魔鬼怪随即成了白天的妖怪,开始到处现出滑稽的身躯。
竹丛里的盘阳路也全部撤掉了尽头的死胡同,走哪里都能到达出口了。警察和十几名杂耍场的年轻人排着队在白天的竹丛间向前推进。
从后面进来的一队人,是一边—一仔细搜查那些目不忍睹的偶人的场面,一边前进的,但天棚的黑布一经拆除,那个场面都尽是丑八怪,几乎感觉不到畏惧什么的。
从后面起第三个舞台是那个轧死女人的场面。将身子藏在地下的活的头大概逃到什么地方去了,连影踪都没有,只是那生着头的部分突然裂开了一个黑洞。
“喂,那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呀!”
一个警察回头看了看同事,低声说。一看他指着的地方,只是那里仿造的红砖隧道张着黑乎乎的大口。
虽说有光线从顶棚上照下来,但隧道中漆黑一团。那一带是茂密的竹丛,总觉得阴森森的。
三个警察加上杂耍场的四个年轻人一行七人几乎手拉手地提心吊胆地跨过栅栏,沿火车的路轨一边踢散着浪在那儿的偶人的手脚,一边向隧道口接近。
“这隧道大约有两米多长,是无处可逃的。”
年轻人向警察们前咕道。
不一会儿,他们靠近到隧道前三、四米的地方,往里瞧了一下黑乎乎的洞。
隧道的内部全用黑色涂料涂盖着,但尽头的墙壁中有两只小眼睛在闪光。仔细一看,只见那里叉腿挺立着颜色与墙壁相同的人影般的东西。
人们一见那东西就情不自禁地愣住了。
“危险!那家伙有手枪!”
看到大家胆怯,黑色的怪物向这边过来了。右手警惕地持着手枪,妹妹地发出着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一出隧道,竟然胆大包天地步步向警察方向逼近过来,七个人这边反倒像是被他压倒了似的。
长怪的脚越过了路轨,这回开始像螃蟹似地横着走向栅栏,手枪依然瞄准着七人的正中间。
只见他刚跨过栅栏就急速转过身去,像箭似地沿着通道朝没有人的方向跑开了。
“你这东西,站住!”
“哪能让你跑了!富生!”
只是哈喝声勇猛。一场可怕的追踪开始了。··啼啼啼’··——“”
妖怪虽在跑,但还没有停止嘲笑。
通过几个场景后,妖怪窜进了两侧用黑布拉起来的小通道。那正面就是那间镜子房。
那通道也因为拆掉了顶棚上的遮布,所以能清晰地看到妖怪蹦跳的身影。他一口气跑出那儿,用力拉开了尽头板壁的门,终于溜进了镜子房。
七个追踪的人立即拥到门前,但在那里又呆上不动了,因为门打开着一道小缝,妖怪的白眼目不转睛地瞪着这一边。不,不只是眼睛,而且令人可怖地露着手枪的枪口,好像马上就要喷出火来似的。
“绕到对面的出口处,两面夹攻怎么样?”
一个年轻人低声地提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好!那你绕到那头去,把这事告诉那边的警察,叫他们加强守卫出口那地方。”
妖怪快要成为瓮中之鳖了。他现在一无所知,从门缝里恐吓着警察们,但过了一会儿别的警察将从背后的入口处拥来。如果腹背受敌,任何凶贼也插翅难逃。如果万一能想方设法从这镜子房里逃走,不仅杂耍场外面有六名警察监视着,而且听到事件后汇拢来的一大群看热闹的人也远远地围在帐篷周围观看着。在这中间他怎能逃之夭夭呢?
剩下的六名追捕者一面目不转睛地瞪着枪口,一面屏着气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啼、妹妹……”
怪物又笑起来了,那样一无所知悠闲自得地笑道。
五秒、十秒、十五秒……从追捕者们的腋下渐渐冒出了冷汗。突然在镜子房中发出了声响。不知是谁在走来走去。传来了咳嗽声。
但凶贼的手枪依然瞄准着这边,一动也没有动。怎么回事呢?啊!不是马上就要开始格斗了吗?不是马上就要演出一场敌我都映在镜子里的几千人的格斗吗?
在手里捏着一把汗等待着的人们面前,镜子房的门轻轻地开始打开。哎呀,奇怪!妖怪依然持着手枪。那么,是那家伙早就察觉到了计策,想倒过来向这边出击吗?
人们倒抽了一口冷气,不由得开始退缩。
门渐渐开大,黑色的怪物就要跑出来了吧。在想要跑掉,定睛望着妖怪的一行人面前,门终于洞开了。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站在那里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人,而且这自己人又是发现这妖怪的宗像博士。
“哎呀,你们在干什么?那家伙怎么啦?”
听着博士这话,警察们都目瞪口呆了。
“喂,博士先生,您在那屋子里没有看到坏人吗?刚才他还从那门缝里向我们伸出着手枪呢!”
“我也听到那家伙躲在这里,所以打算两面夹攻他,于是跑了进来,但进来一看,一个人也没有。只是这手枪挂在门的把手上呀。”
博士边说边取下用绳子缚着的手枪给大家看了一下。
“你们是看到露着这手枪的枪口,所以产生错觉啦,以为那家伙本身就在这里。那家伙把手枪挂在这里,让枪口刚好对着你们,随后就迅速逃跑了。”
由于事情过于突然,人们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呆若木鸡地凝视着博士的脸。
“但真怪。我老早就在对面门外了,可没有看到有人从这里逃出去。我想说不定镜子壁上有什么暗道吗。”
妖怪奇怪地消失了,大规模的搜索重新开始。看上去凡是人能躲藏的地方都找遍了,连迷宫中的盘阳路也都来回搜查了好几次。
但那黑色的怪物终于没有出现在任何地方。可是,他也没有逃到帐篷外面去,这看守的六名警察和围在四周的人群是最好的证人。
根据宗像博士的建议,镜子房被拆除了,大镜子被一面面地从壁上取了下来,但在取下镜子的地方没有发现任何暗道和任何隐匿处。
难道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镜子房不仅能把一个人变成人,而且有着一种魔力,能把人无影无踪地吸进去吗?
人们想象着六角形的镜子房像魔术师的魔箱一样将进入里面的人先打得粉碎,然后从六面一下子将那些连眼睛都看不到的碎片吸进去的光景,不禁打了个寒战。
正文 第三次报仇
第三次报仇这个执拗残酷的复仇狂的真相丝毫不明,不可思议的是,连受到报复的川手本人都说完全猜不透。
知道的只是那家伙有非常可怕的三重旋涡指纹——三个旋涡排列成三角形,看上去像是妖怪在笑似的三重涡状纹。恶魔到处留下这奇怪的指纹,特别是即将进行报仇行为时,像是杀人预告似的,那妖怪指纹必定出现在人们的面前。
复仇狂采用魔术师般的手段,诱拐、残杀了川手的两个女儿,并将其美丽的尸体示了众。二女儿雪子遭到了曝尸于卫生展览会人体模型陈列室的不幸,大女儿妙子却偏偏跟“妖魔鬼怪大会”残暴场面的偶人调换,满胸是血地倒在四周都是竹丛的独所里。
下面就该轮到一家的最后一个人川手自己了。复仇狂的真正目的在于川手,这是不言而喻的。从复仇枉过去的恐吓信来看也很清楚:首先凶残地杀害两个女儿,这是为了尽情地折磨川手,使报复更有效果。
川手失去了心爱的女儿,自身又面临着死的威胁,由于这悲哀和恐怖,连这位实业界的英雄也好像失去了思维力似地不知所措。妙子的葬礼几乎是委托别人做的,葬礼一结束他就躲进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闭门沉思了。
葬礼的第二天,一清早佣人就通报说宗像博士来访。其他来客是一概谢绝的,但只是博士他不能不见。现在唯一依靠的是这位聪明的私人侦探。妙子的情况显然是侦探的失败,但立即识破恶魔骗术,找到尸体下落的不是宗像博士吗?除了这个人以外,再也无法考虑有其他人能对抗那个魔术师般的复仇狂了。
一让到客厅,宗像博士就郑重地表示了哀悼,对他自己的失策由衷地道了歉。
“为了防备第三次报仇于未然,我想尽我的全力。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那就已经不是作为职业了,即使没有您的委托,我也必须为我的名誉而战。而且作为我来说,被那家伙夺去了两位可爱的助手,所以就是为了替他们报仇,这回也要逮住那怪指纹的家伙,否则我自己都对不起你们了。”
“谢谢,你说得好。我失去了两个女儿,你被夺去了两位助手,所以我们都是受害者。费用问题不管花多少都由我负担,所以请充分发挥你的智慧。我仅有两个女儿,现在两人都已经那个样了,所以我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乐趣,对事业也已经毫无兴趣。刚才也考虑了,我想趁此机会从实业界引退,而且想祈祷两个女儿的冥福,度过我的余生。所以为了替女儿们报仇,我即使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我把一切都委托给你,请你与警视厅的中村君取得联系,尽一切手段。”
“我理解您的心情。不用您说,我也想暂时撂下其他工作,尽全力解决这案件,关于这一点,我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宗像博士说着往前移了移膝,几乎用窃窃私语的声音继续说道,“川手先生,当前必须预防的是第三次报仇,即对您的危害,显然这是那家伙的最大目的嘛。即使在我们这样说话的时候,那家伙的魔手也说不定伸到了我们的身边,今后我们的行动可能白天黑夜都不间断地要受那家伙的监视。我从今天早晨起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下关于预防第三次报复的手段,但结果得出的结论是:除了请您躲藏起来以外,没有其它安全方法了。叫您躲藏起来什么的,大概您也不喜欢吧,就我来说也是不想采取的手段,可只是在这种场合惟独这样做最安全,因为一点也不知道对方是谁,躲在什么地方嘛!为了跟看不见的敌人作战,我们也只有躲藏起来。这样,如果能请您转移到安全场所,我就能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了,就不必分散精力去干保护您和逮捕凶贼这双重工作,能全力以赴去搜索复仇者了。关于这一点,我倒想到了一个方法…·”
说到这里博士朝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并向前挪了挪椅子,靠近呼几乎把嘴贴到他的耳朵,更加放低嗓门,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继续说道:
“是替您找一个替身。刚好有一个正合适的人物,他说如果出相当一笔报酬的话,可以豁出命来接受。他可是个获得柔道三段的能手。把这个人放在这公馆里作为您的替身,就是说把他作为靶子,伏击靠近过来的凶贼。”
“真有那种人吗?”
川手没有多大兴趣似的。
“万没有想到跟您一模一样。啊,您见一下面就知道了,弄得好的话,也许连佣人们都察觉不出是替身呢!”
“尽管这样,我藏身的地方不首先是个问题吗?”
“不,那也有了线索。在山梨县的偏僻的农村有一幢现在刚好要出让的奇怪的独所房子。有个守钱奴一样的老人由于过分害怕被盗,建了这么一所奇怪的房子,四面都涂抹了泥灰,装着铁板窗户,廊檐上也装着铁板门,而且四周围着城郭一般的高土墙,土墙的外面有一条小河,还架着吊桥。这幢十分谨慎的房屋简直可以说是战国时代的土豪公馆。那儿的主人去世前,我因某案件认识了他,也曾在那城郭一般的公馆里住宿过,无论是场所还是房屋,作为您临时隐蔽的场所都是再好不过的了。现在由本地的一对老夫妇看着家,他们我也很熟悉,所以买卖的事慢慢再商走吧,从今天起您就可以去那儿安顿了。家具和日常器具也都齐全。哎,您就当作是住旅馆带一个皮包就行了。其实我劝说这件事也是因为那里有那幢像城郭一样的房子,而且认识当您的替身的人才想到的,我觉得这种再理想不过的事是很少有的。”
“我考虑一下吧,因为总觉得这样逃避也不像一个大人似的。”
川手还是一副不大感兴趣的样子。
川手正在思索的时候,年轻的女佣人再次端来了茶。是只有漆黑的盖子的大型茶碗。
宗像博士接受茶碗,刚想取掉盖子时,大概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住手,奇怪地凝视着那黑漆器的表面,然后说了声“请慢”,便朝川手的茶碗伸过手去,揭掉了那盖子,迎着窗户的光线细细看了一阵以后,这回从兜里取出那枚放大镜,开始仔细检查两个盖子的表面。
“是盖子上有什么东西吗?”
由于可怕的预感,呼早吓得刷地变了脸色,用尖叫的声音问道。
“是那个指纹,请看。”
虽害怕但又不能不看。川手凑过忱矗屏艘幌路糯缶怠0。衷谛Γ×礁龈亲拥谋砻娌皇歉髑逦馗∠肿乓桓銮д嫱蛉返娜匚凶次坡穑浚?
“是故意按的,而且是在嘲笑我们。”
两人吓得面面相觑。啊,这家伙多么神速啊!妙子的葬礼刚结束就预告要进行第三次报仇了。不能磨磨蹭蹭!恶魔的触手已经逼近川手的身边了。
当然端茶来的女佣立即受到了查问。宗像博士亲自去厨房,—一问了在那里的佣人们,但根本猜不透是谁在什么时候按上那种指纹的。为郑重起见,取了一下所有佣人的指纹,但三重旋涡当然一个也没有。
听说那两只茶碗昨晚擦洗干净后放在茶柜里,是刚才取出来就那样端到客厅去的,所以只能认为凶贼是昨晚偷偷溜进厨房打开茶柜,按上指纹后逃走的。但门户一点没有异常,丝毫弄不清楚是从什么地方又是怎样溜进来的。
屋外也完全没有发现像是凶贼脚印的痕迹。
“宗像君,我决定听从你的劝说,暂时离开这个家吧。说来好像胆小,一看到这种东西,我就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了,而且呆在这个家里总让人想起去世的女儿们,我想永远也不会忘记悲伤的,所以决心按您说的去做。”
川手终于放弃己见。三重旋涡的妖怪的恐怖使这个老于世故的五十岁的男子变得像孩子一样胆小。
“说实话,即使您不愿意我也决心请您实行这个计划,已经完全部署好了,现在取得了您的同意,我也就放心了,只要把您隐藏在安全的场所,我就可以放手地跟那家伙一决雌雄了。您的替身人其实也已经作好准备,让他等在一个地方,只要打个电话,马上就会来。”
博士窃窃私语道,随后走近放在屋子角落里的桌上的电话机旁,拨了一个号码,用第三者丝毫不懂的说话方式简单地办完了事。
约莫过了二十来分钟,在书生的带领下一个奇怪的人物走进了客厅。礼帽压得低低的,穿一件无油长外套,而且竖着那领子把脸捂着,随随便便地进了屋子。
因为事前嘱咐大门口的书生说有这样的人要来,让书生不要怀疑而领他进来,所以他能穿着这一身奇怪的服装安全通过大门。
待书生关上门出去,宗像博士就用主人交给他的钥匙锁上了惟一的门,然后放下百叶窗,甚至小心谨慎地拉上了窗帘,并在变得昏暗的屋里点上电灯后向奇怪的人物使了个眼色。
于是那人突然脱去外套,摘掉帽子,向川手行礼说:
“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川手不由得从椅子上站起来,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个人。啊,这是怎么啦?只能认为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面大的穿衣镜。
无论是身量还是容貌,无论是头发的分法还是胡子的大小,从和服外挂到外挂的带子和衬衣的领子都与川手一模一样的人物站在眼前一两尺的地方,朝他微笑着。
“哈哈哈哈哈哈……怎么样?这就没什么说的了吧?连我都弄不清哪位是真的川手学!”
宗像博士比较了一下孪生子般的两个人,得意洋洋地笑道。
“这位叫近藤,是我的熟人。正如我刚才所说的,是个获得柔道三段的能手,所以他最喜欢这种冒险。我说近藤君,谢酬的问题由我负责,会给足的,所以你要好好干!就是说,从今天开始你是川手家的主人了,按原先我们商定的,你就躲在里间,一概不会客,佣人也尽量不让他靠近。虽说相似,但仔细看的话还是有地方不一样的,所以佣人会立即明白的。就当作是因为小姐那个样了,所以由于过分悲伤得了忧郁症吧。还有,白天也要把房间弄得暗暗的,为了不从正面跟女佣人等照面,每次都要用什么捂一捂脸。当然这种事不会是长久的,反正一两天之内我会来的,打算把情况跟佣人们说一说,让他们理解。在这之前请你好好地干!”
博士还是用那种窃窃私语的声音提醒道。呼立即拍了拍胸答道:
“请看我的本事吧!青年时代我曾经站过舞台,演戏我很拿手哩。”
“真奇怪,不是连声音都跟我~模一样吗?这样说连女佣人们也都很难分辨了。”
呼目瞪口呆地定睛注视着对方的脸说道。
正文 奇怪的旅行者
奇怪的旅行者过了一会儿,客厅的百叶窗和门都像原来那样打开了,宗像博士和用礼帽和外套领子把脸遮盖起来的奇怪人物留下了假川手,若无其事地离开了川手公馆。不用说这个头戴礼帽身穿外套的男子便是与替身交换的真川手,他像是藏在外套袖子里似地提着塞有临时整理起来的重要文件和替换衣服的皮箱。
两人由书生送着一出大门,便乘上了让它等在门前的宗像博士的汽车。
“去丸内的大平大厦。”
车子按博士的吩咐开动了。
“近藤君,从现在开始可够你吃的,也许还有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事,可你不要吃惊,一切都交给我吧。”
博士管呼叫近藤君。
“交给您吧。可是,不是说去山梨县吗?去丸内是怎么回事?火车是从新宿站发车吧?”
呼怀疑地问道。博士立即把手指竖在嘴前“嘘”的一声制住了他,好似有什么用意似地轻声说:“所以我不是说请你交给我嘛。今后会发生几件奇怪的事,所以您不要吃惊,因为都是为了把您从凶贼眼里完全隐藏起来的手段嘛。从现在起到抵达目的地,大概您也会知道侦探是个什么样的行当吧。”
二十分钟以后,车子在大平大厦的大门口停了下来。博士向司机付了车费后拉着用外套掩着脸的川手的手,突然走进了大厦,但既不想乘电梯又不想爬楼梯,只是在走廊里来回转圈子,末了又不知不觉来到了大厦的后门口。
只见那儿的马路上像是等什么人似的停着一辆大型汽车。博士拉着川手匆匆忙忙跳进了那辆汽车里。
“有没有看到可疑的家伙?”
“好像并没有那种人。”
司机连头都不回地回答说。
“好,那就按我事先吩咐的去做。”
车子悄悄地跑了起来。
博士很快地放下了车窗帘,关上了和司机之间的玻璃门,然后朝慌了神的川手转过脸来:
“近藤君,这是甩掉尾巴的初步手段呀。犯罪者使用的所谓金蝉脱壳就是这东西,但侦揉和犯罪者有时候可都使用相同手段。这样,即使有人从府上开始一直跟踪着我们或者那汽车的司机是内奸,那也不要紧了。可是,如果对方是普通的坏人这就足够了,但因为那家伙是变化自如的魔术师,所以还必须采取许多手段。这回是化装。这司机等于是我的部下,所以您不必担心。就在这车里化装。当侦探的往往要在开着的汽车里变个样子。”
博士一边小声说明一边打开事先放在车里的大型手提箱,先取出刮胡子的工具。
“近藤君,先剃掉您的胡子,就是说,要尽量去掉川手的模样儿。不介意吧?那对不起了,我替您剃。来,把脸再朝我这儿转一下。”
川手十分感激博士这套准备周密的做法,都依了他。如果能从那可怕的复仇狂的眼睛里逃掉,剃掉胡子这点小事有什么可惜的呢!
车子好像事前接到了吩咐,一面缓缓行驶,一面在题盯区内的住宅街兜着圈子。
左右和前后的窗帘都放下了,所以不必担心行人张望车内。是个极其安全的密室。
博士从管子里挤出肥皂液,把川手的鼻子下面弄得全是泡沫,随后用剃刀渐渐剃掉了川手的胡子,甚至连在剃掉胡子的地方涂上雪花膏都没有忘记。
“啃、畸、畸……变得年轻多啦。这就行了,这回该轮到我了。”
“啊?!你也刮胡子吗?不太可惜吗?何必连你也那样做呢!”
川手吃惊地看了看博士那漂亮的三角胡子。要是剃掉了富有特征的胡子,不也关系到宗像博士的威严吗?
“可是,因为这胡子一看就知道是我。无论怎么化装,要是有胡子,那就怎么也无济干事。但不是刮掉。不刮也行。这是我秘藏的一招,因为是这个时候,所以跟你一人说明了吧,你瞧,是这个。”
刚说罢,博士就用手指抓住鬓角,像要剥掉脸上的皮似的,突然开始嘎巴嘎巴地撕了起来。令人吃惊的是,只是那漂亮的三角胡子眼看着离开了脸,露出了光滑的脸颊。然后把指甲放到胡子上,那胡子也被剥得干干净净的。
“看不出是假胡子吧。让人家做这东西可是费了一番苦心,这是一个假发师和我合作的结果啊。倘是一般的订货,怎么也做不出这么漂亮的东西来。这三角胡子可以说是我的一种伪装,从平素就让人认为是个有胡子的人。从几年前开始,就故意装作蓄着这种显眼的胡子,使世人的眼睛习惯,一说宗像就联想到三角胡子,其实当然是想获得其相反的效果。哈哈哈哈哈……侦探这一行,可有着许许多多人所不知的辛苦啊!”
川手越发目瞪口呆了,他禁不住赞叹:搞这一行的,他们费的苦心的确是外部的人所无法想像的!
博士在仿佛年轻了十岁之多的平板的脸上堆着微笑,这回从提箱里取出化装用的衣服,摊开在膝前。
“近藤君,这是你的一份,请在这儿更换一下,你当穿号衣的手艺人,我就是你的老板。”
川手的一份是一件旧外衣和一条藏有细筒裤,连破礼帽都备着。博士的一份是一件茶色旧西装、一条便宜的灯笼裤、一双有花样的长袜子、一双高统皮鞋和一顶礼帽等,果然是一套力工头头的服装。
两人在车子里总算换好了衣服。刚才穿着的衣服和外套等归拢在一起塞进了手提箱里。
“这就行了。近藤君,今后我说话也会粗鲁一点,你可别见怪呀!”
头头一说,手下的川手像是一下子找不到回话的样子,只是从!日礼帽下面眨巴着眼睛。
“行了,把车子直升到东京站。”
博士打开玻璃门,对司机说道。车子立即改变方向,箭似地奔驰起来。
不久车子到达车站,两人提着各自的箱子下了车,像是去远方挣钱的手艺人似地走进了站内。
博士让川手等着,自己跑到出售三等车票的窗口,买了两张去泪津的车票。
“哎呀,这不是去泪津的吗?不是山梨县吗?”
呼接过车票,神色诧异地问道。
“嘘!嘘!不是说好什么也不问吗?快,刚好要发车了,咱们赶紧走吧!”
博士在前面朝检票口跑去。
两人赶上了即将发出的去下关的慢车,在后部三等车厢一个角落里彬彬有礼地肩并肩坐了下来。
火车咯喀咯隘地在各站都停车,到达横滨时已经将近中午了。
“我要在下一站耍个小把戏,所以请你脚下要留神一点呀!”
博士把嘴凑近呼耳畔,小声说道。
不久火车到达保土谷。即使停车,博士也并没有想站起来。
“是这里吗?”
川手不安地问道,博士立即以目示意是的,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究竟想搞什么玩艺儿呢?
乘务员的哨子响了,咯噎地摇晃了一下,火车起动了。
“快,现在下去。”
突然间站起来的博士拉着川手的手,跑到了后部的车厢连接处,从已经开始加速的车上先扔下手提箱,然后唤地跳到了月台上。川手也被拉着手跟着跳了下来。两人都脚缠脚地差一点没有摔倒。
“到底这是怎么啦?”
“啊,让你吃了一惊,真对不起呀。这也是甩掉尾巴的一个方法呀。虽然那家伙绝不会跟踪到这儿,但对那种敌人还是得格外地小心谨慎呀!这样做了以后,这日我们就倒过来去东京方向。如果我们的敌人乘在那列火车上,那就完全多乘了一站,所以不管怎么后悔,也已经盯不上我们了。啊,好像刚好从对面开进了一列上行列车,我们就去对面吧。哪里,车票在车厢里跟乘务员说一下就行了。”
空空荡荡的月台。因为周围没有人听他们说话,所以博士用普通的声音说道。
然后过铁路来到另一侧月台,乘上了上行列车,返回两个站就是东神奈川。两人在那里下了车,这回改乘了去八王子的火车,在八王子再次改乘了去目的地的中央线火车。这就是说,装作乘上了东海道线,利用樱木镇八王子线的衔接,巧妙地改乘方向乘上了中央线。由于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每次改乘都费了时间,到达甲府时天已经开始黑了。
“快到N站了,这回得玩一个大胆的把戏吸,但决不是危险的事。在N站的这边儿有一处陡坡,火车开到那里将大大放慢速度。我们预定在那里跳到路基下。这是最后的冒险了。大概你会想,何必那样做呢,但这不一定全是因为害怕那家伙追踪。再怎么化装,你也是没有了胡子罢了,所以熟人见了一定会怀疑的,而且如果他们记着你是在那块儿车站下的车,对人说了,那说不定会因什么事传到敌人耳朵里的。本当要在N站下车的,但怎么能断言那N站上刚好没有我们的熟人呢!中途跳下车可未必是多此一举呀,况且早就弄清火车的速度已经慢到丝毫没有危险的程度了。所以你一点也不用担心。”
博士把嘴贴着呼的耳朵详细说明道。幸好暮色深沉,窗外已经一片漆黑,对冒险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时间了。
“咱们慢慢去连接处吧,马上就要到陡坡了。”
两人若无其事地提着手提包溜到了后部的连接处。幸好乘务员不在,也没有看到注意着这边的乘客。
过了一会儿,响过几声短短的通报要过隧道的汽笛声后,火车的速度显然减了下来。“轰、轰、轰”的蒸汽机声音,火星混在黑烟中在空中飞舞,看去煞是美丽。
“来,是这儿。”
以博士的声音为信号,两只手提箱被扔到了路基下,接着博士的手刚一离铁律就成了圆圆的一团肉团,埃地滚到了地上。身穿号衣的川手也紧跟着纵身跃入黑暗中。
在路基的草皮上两只手提箱和两个肉团一前一后骨碌碌地滚落着,交错地握着倒在下面的田地里。
过了片刻,黑暗中传来了低微的声音:
“没有事吧?”
“没有事。跳火车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啊!”
川手或许是由这数十年来从未经历的冒险想起了淘气的少年时代,显得十分高兴。
“就在前面有条小村道,沿那条路走两三百米,往右拐就是山脚,那个城郭就建在那儿。”
两人在黑暗中霍地爬起,掸掉尘土后,提起手提箱就踩着田地来到了村道。
过了杂木林后向右拐去,用脚瞪着杂草一走进茂密的树林子,就在前方的树林间隐隐约约看到了灯火。
“是在那里。”
“的确是山里的独所房子呀。”
走了一会儿,开始从树林间看到夜间看上去是白色外涂泥灰的奇怪建筑物。果然是座城郭。屋顶的建法有些地方也让人想起了天守阁。看到了高高的土围墙,再靠近一看,土围墙的一处有扇堂皇庄严的门,它前面吊着吊桥,看去模模糊糊的,仿佛是梦中奇怪的城门。
“这房子真奇怪啊!”
“您喜欢吗?”
两人互相开着玩笑,发出了轻轻的笑声。
正文 恐怖城
恐怖城一到达那幢城郭一般的独所房子,川手就先被引见给只有两人在这座大宅里看家的一对年老夫妇。夫妇俩看来身体都很健壮,都是心地淳朴的乡下人。川手也很称心如意,心想要是这样的话,请他们照料自己身边的事也不感觉拘谨了,而且还可以担任保卫自己的角色。
同行的宗像博士在那里住了一宿,看到川手心神定了下来,谆谆嘱托老夫妇俩好生照料以后就立即返回东京去了。复仇狂在东京!而且现在一定不知道替身,向假川手的身边伸出了恶魔的触手。为了同这个看不见的敌人决一雌雄,博士一天都不能磨蹭。
自呼当城郭的怪客以来,平安无事地过去四五天了。住在阳春时节的山里,这对整日忧心忡忡的自己来说再好不过了。泥灰抹的白墙明晃晃的,四周杂木林的树枝上黄澄澄地鼓起的嫩芽看上去暖融融的,吊桥下的小河清澈流淌,树间交替啼叫的鸟鸣声也好像处在世外桃园似地听来悠然自得。
一日三餐的食桌上摆着老夫妇俩精心烹调的新鲜山珍,要是无聊了就去和风丽日的院子里散散步,一到晚上就听老夫妇俩讲一些山里的稀奇故事。随着这环境的迅速改变,想忘也无法忘掉悲伤的川手心情也平静了下来,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像是在外出疗养似的。
但随着对山间生活的新奇逐渐习惯,川手开始感到身边有一种令人担心的空气。作了这样周密的安排,复仇狂要追到这山里来那是完全不可能的,这点川手是完全放心的,但在另一方面,他开始觉得居住在这大城郭的早早晚晚有一种类似鬼怪故事的气氛在向自己步步紧逼过来。
最初察觉这一点是在第五天的深夜。突然醒来时只听得什么地方有人在叽叽咕咕地说话。这间天棚很高的空落落的客厅里没有电灯设备,所以使用着煤油台灯,但睡觉时连这也打灭了,所以屋里一片漆黑。
因为老妇的卧室只隔着一间房间,所以寻思可能是睡觉易醒的老年人在互相讲故事什么的,但即便是这样,这人声也太远了,而且不只是两个人,好像三四个人的声音混在一起。
在几百米见方没有人烟的山中,连自己在内只有三个人住在这城郭里,但却听到了这么多人的说话声,这可不是寻常的事情。会不会是幻觉呢?不,不,不是幻觉!尽管意思一点都听不清楚,但在这幢房子的远处有什么地方确实一直发出着叽叽咕咕的说话声。连五十岁的男子川手听着听着也禁不住不寒而栗,就好像被人浇了一身冷水似的。
城郭里一楼二楼总共有近二十间房间,两个老人无论如何也打扫不过来,所以除了靠近大门的楼下五间以外,其余全关着木板套窗,谁都进不去。莫非有人在那从不打开的房间里进行深夜聚会?是山贼吗?决不会现在这种时候在靠近村落的这一带住着那种家伙吧。那么,难道是从山里来的树木里的精灵、老树的精灵和童话国里的妖魔鬼怪吗?
黑暗、寂静和山中的独所房子这一现实使川手变得像小孩一样胆怯,但还没有到蒙上被子缩成一团的程度。他点燃了枕畔的蜡台起来小便。
为弄清真相,川手绕道张望了一下老夫妇的房间,但两人都是习惯于山里生活的身体健康的人,好像晚上也不会醒过来,睡得熟熟的。
踩着空旷冰冷的走廊走进了空荡荡的老式厕所。窗外就是树丛。打开小拉宫看了看天空,只见漆黑一团,连一颗星星都没有。大树的树梢沙沙作响,这大概是夜鸟或是栖息着对呼还不熟悉的小动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