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几乎要拉川手的手似地催促道。
川手没有提出异议,可是也没有表示多少热情,只是失了魂似地站起来跟在博士和小池助手的后面。
一到妙子的房间,博士就转了一下门的把手,沮丧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啊,果然如此。要是让你们锁住这地方就好啦!”
谁还去锁妙子已经被拐走后的房间呢!博士到底在说什么呢?
一进房间,博士就走过套间奔进卧室,爬上妙子一直睡到昨晚的那张大床,一下子躺了下来。然后又粗鲁地和农趴在上面,跟川手攀谈起来:
“东家,这床好像还很新的哩。什么时候买的?”
由于博士的言谈举止实在出乎意料,川手益发感到惊愕,都没有能立即回答上来。这人究竟是怎么啦?他甚至怀疑是不是疯了。
“喂,什么时候买的?”
博士像磨人精似的又问了一遍。
“是最近呀。以前用的那张突然坏了,所以四天前让家具店安装了这张现成的床。”
“哦,是这样吧。那么,您看到了那个拿这床进来的小工了吧。确实是那家具店的人吗?”
“这,那个家伙……当时我刚好在场,吩咐安装的地方,好像有个左眼上戴着沙布眼罩的胡子拉喳的男人不停地说着什么话,我当然不认识他。”
啊,左眼戴眼罩的男人!读者有没有想起什么呢?我们在什么地方碰到过同样的人物。曾经将装有雪子遗体的陈列箱拿到展览会去的那小工的脸不是刚好跟他一模一样的吗?
“哦,果然如此!”
博士呻吟般地说道,随即下了床,这回爬进了下面的一点点缝隙,像是修理汽车似地仰着身子,检查着床的里侧,突然用可怕的声音嚷道:
“东家,完全跟我想像的一样。请看,请看这儿。我知道了那家伙戏法的底了。啊,我真傻,直到现在才注意这地方……”
川手和小池助手赶紧绕到床的那一侧。
“哪里?”
“这里,这里。给我把床拉开,离墙壁再远一点儿。这里有机关。”
两人按照吩咐推着床,使它与墙边隔开了一些,于是从下面露出了仰卧着的博士的上半身。博士就那样爬起来,指着在这之前与墙壁连接着的床的侧面继续说道:
“这里有一个暗盖。瞧,一打开这儿,里面就像一个大箱子。”
翻起床单,使劲推一下床的侧面,那就成了一扇巧妙的暗门,出现了一个宽一尺、长一间左右的狭长口子。这就是说,把床垫只限在上面大约三分之一的薄薄的部分,其下面整个做得像一个坚固的箱子一样。当然是为了躲藏人的。其大小足以藏两个人。
“做得巧妙极了!要是从外面看,跟普通的床一模一样。”
小池助手赞叹似地大声说道。
如果好好看的话,比普通的床好像要稍厚一些,但它的侧面有复杂经纹的毛织品;施加着一种巧妙地使人产生错觉的迷彩,乍一看一点也不知道那是机关。
准是复仇狂在从家具店运来的途中冒取了那张床,拿来了这张事先让人做好的假床。
“这么说,从这张床被抬进来时起那家伙就已经躲在这里面了吧?”
川手毫不在乎地问道,似乎连吃惊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也许如此,或者说不定是从外面悄悄溜进来的,总之一定是昨晚很早就隐藏在这里面了。小姐都不知道这些,跟恶魔只隔着一块板睡在这儿。”博士冷酷无情地说道,“而且那家伙半夜里从那儿悄悄溜出来,先是让你吃了那种苦头,后又把小姐塞进这箱子中,自己也进到这里面,耐心地等着逃跑时刻的到来。”
“那么是到了今天早晨以后……”
“是的。我们犯了个大错误。万万没有想到贼和小姐躲藏在这房间里,所以这儿敞开着搜索院子。贼一定是在这期间看走廊里和大门口没有一个人,于是趁机抱着小姐从这儿逃了出去。”
“说逃出去,可是去哪儿呢?走出这公馆一步街上就有行人。怎么能在明亮大街上抱着女人跑呢!何况刑警们也还在门外继续看守着……”
川手神色诧异地反问道。
“是的,我也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放下了心,但贼也许有一个逃脱这双重包围的想象不到的计策。不,说不定那家伙还潜伏在毛邪内的什么地方呢!当然是为了等待晚上。可是……”
看上去博士也好像没有自信。
“但妙子为什么没有求救呢?”
川手好像突然察觉到了,顿时脸色苍白,用恐惧的目光凝视着宗像博士:
“妙子是跟我一样嘴里被堵着东西呢?还是……”
“说不清楚,但至少可以肯定贼没有行凶,因为哪儿都没有看到血迹嘛。不过小姐的生死还不能保证,但愿她平安无事。”
博士坦率地说道。
川手似发狂般的脑海里反复出现着妙子被贼勒死以及被注射毒药的情景。
“如果藏在公馆里,那还得搜索一次……”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为了郑重起见,想好好问一下在门前看守着的刑警。应该还留着两个便衣警察的。”
说罢博士就跑到了屋外。小池助手和川手匆忙跟在后面。
正文 清洁工
清洁工来到门前一看,一个身穿西装、头戴鸭舌帽的目光犀利的汉子正一边抽着烟,一边目不转睛地望着街上来往的行人。
“喂,后来没有可疑的人出人吧?有没有看到一个拿着大行李的家伙打这儿出去?”
博士突然问道。刑警对突如其来的询问,直眨着眼睛。
这刑警是清晨宅邻内的大搜查结束后为防备万一犯人潜伏在宅哪内逃出去而受命看守的,所以如果有可疑的人出入,他是不会放跑的。
“没有,除了您以外谁也没有通过。”
刑警十分清楚,宗像博士是他们的上司中村侦查股长的朋友。
“不会弄错吧?真的谁也没有通过吗?”
博士疑惑地又问了一次。
“绝没有弄错,我是专为了这个在这儿看守的。”
刑警稍带怒气地回答道。
“比如说送报、送信这类人……”
“啊,你说什么?那种人都得怀疑吗?送报人、送信人倒都通过了,可犯人是不可能乔装成那种人逃出去的,因为他们从外面进来一办完事就出去了。”
“但为了郑重起见,请你再想一想。此外再也没有人从外面进来了吗?”
刑警上下打量着博士,几乎要说:“你问得多无聊呀!”但过了一会儿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事,突然笑道:
“噢,经你这么一说倒是还有呀。哈哈哈哈哈哈,是清洁工呀,拖着垃圾车来打扫垃圾箱的。哈哈哈哈哈哈,连清洁工的事都要跟您讲吗?”
“啊,很有参考价值。”
博士对刑警的态度毫不介意,神情严肃地答道。
“那么,你说的那垃圾箱是从这儿看得到的地方吗?”
“不,从这儿看不到。清洁工进门后拐到右边去了,所以大概放在厨房附近吧。”
“那么,你就丝毫不知道那清洁工干了些什么暧?”
“对,不知道,因为没有叫我监视清洁工嘛!”
刑警很不高兴,几乎要说:你絮絮叨叨地问这些无聊的问题干什么吗?由于昨晚彻夜未眠,心里十分烦躁。
“那么,那清洁工又从这儿出去了吧?”
博士报有耐心,总拘泥着清洁工这件事。究竟垃圾车和昨晚的犯罪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出去了,把垃圾车运出去是他的工作嘛。”
“那垃圾车盖着盖子吗?”
“这个嘛……我想大概盖着盖子。”
“清洁工是一个人吗?”
“两个人。”
“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特征吗?”
一问到这一步,一直绷着脸回答的刑警的脸上立即出现了非同寻常的不安神色,他模模糊糊地明白了博士为什么刨根究底寻问这种事情。他歪着脖子想了片刻,随后像是想起来似的,这回用认真的口吻答道:
“一个家伙个子很矮小,像小孩一样,戴着墨镜,另一个人,啊,对了,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大个子,一边的眼睛上戴着四方形的沙市眼罩。两人都戴着鸭舌帽,上身穿着脏乎乎的衬衣,下身穿着土黄色的裤子。”
一听这话,小池助手顿时变了脸色,狠狠地瞪了刑警一眼,几乎就要上前揪住他似的。但宗像博士没慌张,只是温和地问道:
“你没有从中村君那儿听说过犯人的特征吗?”
于是刑警脸色苍白,突然慌起神来:
“这、这听说了。出现在‘亚特兰蒂斯’咖啡馆的家伙是个戴墨镜的小个子,这事我听说了,可是……”
“另外,把蜡偶人拿进卫生展览会的那人的模样呢?”
“那,那现在也想起来了。是个左眼戴眼罩的家伙。”
“那么,两个清洁工不是跟犯人或犯人的帮凶一模一样吗?”
“可是,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清洁工是犯人……况且那家伙是从外面进来的。我光监视从里面逃出来的家伙,所以……
这会不会是巧合呢?”
刑警一个劲儿地希望此事不要成为自己的过失。
“也许是巧合,也许不是。我们得赶紧弄清楚这一点。也不是没有这样一种可能:犯人夺去了妙子的自由,把她藏在什么地方后自个地逃了出去,随后又为了把妙子运出去而回到了这儿。今天早晨在你们搜查宅邪内期间,犯人有的是机会独身逃出去。”
“你说藏起来,是把小姐藏在垃圾箱里吗?”
“是离奇的想象,可那家伙总是大胆地想出一些离奇的事,况且我们在早晨搜查时,垃圾箱可真是没有搜查呀。走,一块儿去检查一下。”
人们跟随博士走进门内,朝厨房方向赶去。博士和刑警后面跟着脸色铁青的呼和小池助手。
所谈的垃圾箱放在厨房外面的水泥墙下面,是一只涂黑漆的大木箱。要是这一个,完全可以藏一个人。
博士靠近那垃圾箱,打开了盖子。
“完全清除了。可是,那是什么呢?小池君,你来看一下。”
经博士一说,小池君也俯身看了看箱内,在湿源滚的箱底上,剩下一点点的垃圾里落着一件四方形的白色的东西。
“像是信封呀。”
他边说边伸进手去拣了起来。是个廉价信封,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没有收信人姓名,也没有寄信人姓名,但里面好像装着信。
“看一下里面。”
按照博士的指示,小池助手打开信封取出了信纸。
“哎呀,这上面用墨水接着指纹!”
在简单的文章后面,像是代替署名似地清晰地按着一个指纹。博士急忙掏出那个放大镜放在那上面。
“果然如此。川手先生,正如我所想象的,小姐是藏在这垃圾箱里。”
在那里,那妖怪一般的三重涡状纹从信笺的角落里朝人冷笑着。
小池助手会意地大声读起信来:
川手君,我的字典里是没有“不可能”这几个字的。好森严的警戒啊!可是,只要你作双重警戒,我就绞尽脑汁想出双重妙计来罢了。替我向宗像大先生问好,请转告他:那样搜查都没有注意到床铺和垃圾箱,这可给名侦探丢了脸呼!不过,我是利用了好像谁都会疏忽的“空子”。你终于孤零零一个人了,但你早晚会见到妙子的。你找找看吧!当你在某个可怕的地方与你女儿的惨不忍睹的尸首面对面的时候,你会是怎样一副脸孔呢?一想到这点,我就从心底里忍不住要笑起来。川手君,这就叫真正的复仇!现在你该知道了。
小池助手几次想在中途停止朗读,但呼的目光在一个劲地催他念下去,所以好容易念完了。
“川手先生,我不知道怎么向您赔不是。我完全失败了。但那是个多可怕的家伙呀!那家伙可是个心理学者。正如那家伙说的,我们都被钻了空子。他那早有预知不慌不忙地逃走的手腕可真是叫人不寒而栗呀!但我必须雪耻。也许小姐已经不再活着了,但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发现那隐藏的地方,而且在逮住那家伙以前我决不停止这场战斗。即使豁出生命也要狠狠地把那家伙教训一顿!”
宗像博士满脸通红,与其说是对着川手不如说是对着自己在心里发誓似地表示了强烈的决心。
正文 妖魔鬼怪大会
妖魔鬼怪大会宗像发现垃圾车的骗术是在八点三十分左右,警视厅的中村侦查股长事后赶到是在那以后又过了十分钟左右。
中村警部从宗像博士那里听完详情以后,为了部署搜查又立即返回了警视厅,当然逮捕犯人的指令再一次传到了全市的警察署、派出所等地方。
这次犯人和同案犯的模样也清楚了,而且有垃圾车这个大行李,所以发现是容易的。但他们逃走以后已经一个小时了,是两个像魔术师一样神速的家伙,所以决不会直到现在还是原来那副清洁工的装束,拉着垃圾车慢吞吞地走在大街上。大概一定是把累赘的垃圾车丢到了什么地方,然后改变模样,拐走妙子,销声匿迹了。若是那样,好不容易下达的紧急指令也错过时机了,大概至多只能发现空空如也的垃圾车什么的。
果然,半个小时以后,为安慰主人而留在川手公馆的宗像博士接到了警视厅中村股长打来的电话,通知他说垃圾车已被发现。
听说场所是在离呼公馆不到三百米的树林里。啊,多狡猾呀!贼刚离开川手公馆就丢了车子。那么妙子呢?决不会是丢在树林中吧。究竟运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博士和小油助手决定先去现场看看。
无需叫车子了,沿着告诉的道路奔跑似地拐过两三个弯,那里就已经是神社的树林了。那一带虽说是在麻布区内,但使人感到像是偏僻地方,难以设想是在城市中。附近也有宽阔的空地,是孩子们的娱乐场所。
走进神社的树林一看,听说垃圾车已经被运到警察署,原来放车的地方立着一极作标志的小桩,旁边站着穿制服的年轻警官。
博士掏出名片,跟警官说:
“我是从警视厅的中村警部那儿听到这情况后赶来的。中村君说他也马上来这儿。”
“啊,是吗?久闻大名。听说您也在侦查这次的案件,是吗?”
年轻的警官眯缝着眼睛看着这位有名的民间侦探的脸,恭恭敬敬地说道。
“那么除了垃圾车以外还有其它什么发现吗?”
“刚才把树林里搜查了一遍,但毫无线索。正如您看到的,这是石子路,脚印看不出来,听说可能把被害者藏到了什么地方,但也看不到那种迹象。院落很小,要是挖了上什么的,马上就会知道的。神殿里和地板下也都检查了,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发现。”
“是您一个人检查的吗?”
“不,是署里的五个人分头检查的。”
“啊,谢谢。我在这附近稍蹈跳一下,中村君来了,请您转告他。”
博士向警官行了一个礼,随后和小油助手一起走出神社,漫无目标地蹈跳起来。
“哎呀,小池君,”那儿好像在演杂耍呀。”
走了一会儿,博士发觉以后回头看了一下助手,说道。
“嗯,好像是的,还竖着旗帜呢。啊,写着‘妖魔鬼怪大会’。大概是那‘凶宅’的杂耍吗?”
“哦,演出这种怪东西呀?去看看吧。‘凶宅’什么的,好久看不到啦,东京也演这种杂耍吗?”
“最近相当流行。从前好像叫‘凶宅’啦、‘迷宫’什么的,可最近听说改称为‘妖魔鬼怪大会’,想了好多新办法。”
边说边走之中,两人已经来到搭着大帐篷的戏棚前。
戏棚前面是纸糊的假山石和一片竹林,从那中间露出了棋盘格纹结构的小佛堂等。好气派的装饰!上部排着一溜儿浓艳刺目的广告画,上面画着所有的妖魔鬼怪,样子十分可怕,似乎就要扑过来似的。
前面围着黑压压的一大群人。在那人群的头上面,可以看到登在高台上的看门年轻人胸以上的部位。年轻人嘴边贴着话筒,声嘶力竭地拼命嚷着一些揽客的言词。
渐渐靠近一看,只见入口处贴着一张很大的字条儿,上面用蹩脚的字体乱七八糟地写着几行字:
大悬赏
本妖魔鬼怪大会向自入口处至出口处通过会场的客人除归还入场费以外,另赠送赏金壹千元。
“哎呀,这杂耍真奇怪。要是收一百元的入场费付一千元的赏金,举办人就得尽亏损吧。”
博士不由得自言自语道,于是人群中一位老人听到这话后搭话说:
“不是那么回事,老板全赚啦!你瞧,从入口处那样成群地走出许多观众来吧,都是中途返回的。我从昨天起就注意观察了,平安地到达出口的观众一个也没有。有相当可怕的招数吧!听中途返回的人说,里面是迷宫,简直弄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而且会从根本想不到的地方纵身跳出可怕的妖俊和幽灵来。不,光是妖怪倒还好,听说还有更叫人毛骨悚然的东西,是死人呀,听说有的被火车轧了,手脚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有的被剜了心,从嘴里直滴着鲜血,眼看就要断气了。那样子可怕极了,更叫人恶心,怎么也看不下去。”
像是东京人的老人看来很爱说话,也没有问他,可他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
“那么,大叔你不进去看看吗?”
小油助手一逗,老人立即在他脸前摇了摇手:
“不干,不干,哪有出一百元钱去买恶心的呢!要是不怕的话,你们去游览一下怎么样?”
于是,宗像博士或许是想到了什么,接过这话板着脸说:
“怎么样,小池君,进去看看吧?”
“啊?先生您要进去吗?”
搜索犯人的事忘了吗?怎么丢下这件事像孩子一样想去看妖怪的杂耍儿,先生不是有点儿不大正常吧?小油助手目瞪口呆地凝视着博士的脸。
“是想到了一些事呀……哎,你别做声,跟我来!”
博士说罢便分开了人群,朝入口处走去。
正文 站立的尸首
站立的尸首小池助手虽然对名侦探过分的孩子气感到惊愕,但他突然发觉这里面好像有什么道理。博士的性格是非常实际的。有规律的,不是那种毫无意思地去看什么杂耍的人。
“或许先生想在这凶毛里寻找妙子吧。”
这想象使小池助手吃了一惊。那是个好夸示自己的演戏似的刽子手!或许这想象是对的。运妙子的垃圾车空空如也地丢弃在附近神社的院落里。纵然说还是天刚蒙蒙亮的清晨,可怎能抱着年轻的女子逃得很远呢!去哪个方向都是毗连的街道,所以是决不能在往来频繁的行人中不被人怀疑而逃之夭夭的。
这么一想,不管看上去如何离奇,但博士的想象总觉得是对的。
博士走近入口处付完入场费,看门的年轻人便以奇怪的笑脸提醒他说:
“在里面两次交给你纸片,请在出口处归还。那是说明你平安通过的证据,必须两张齐全。”
两人把他的话只当耳边风,沿入口处走了进去。虽说搭着帐篷,但顶棚全用厚黑布遮盖着,所以一走进场内就如同晚上一般黑暗。就在这片昏暗之中,绝不清楚的小竹丛里有一条接连不断的盘阳路。
或主或右,或往或返,一条勉强能通过一个人的小道足有几百米长。整个面积不算太大,但往返的长度却令人吃惊。
一到道路分岔的地方,小池助手就不知道选哪边好,因为倘是走进了错道,就只是永远来回兜圈子,没有尽头了。
“你知道迷宫的走法吗?这呀,如果是右边,你就顺着右手紧挨树篱笆一直往前走,这样的话,即使走进死路也不会重犯同样的错误,结果比乱走一气要早出来得多。”
博士一边说明一边顺着右手沿小竹丛在头里一个劲儿往前走去。“可不是那样麻!”小池助手边想边追了上去。
在长长的竹林里,所有的妖魔鬼怪都被隐藏电灯的微弱光线照耀着,或是躺着,或是立着,或是蹲着,或是悬挂着。有的装有自动装置,慢慢地动着。从模仿古池的水坑里,突然伸出又细又瘦的手来,在别的地方又出现了瞎了一只眼睛的女鬼,仔细一看,还有一个从那圆溜溜地突出的眼睛里不停地滴着鲜血的机关。
有时候,游览的人又会在漆黑一团的走道上跌到一种软勒咕卿的大东西。当你大吃一惊定眼细看时,只见地上躺着一种无法形容令人作呕的灰色物体。虽然可以看见像是胜一样部分和像是手脚一样的部分,但当然不是人,可也不是动物,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莫名其妙的物体。
有的地方也有这样一种装置:一个遍真的女吊死鬼从游人的头顶上刷地落到其肩上,用双手死死搂住游人的肩,同时发出令人作呕的笑声。
可是,这些偶人不管做得多么巧妙、多么令人作呕,也感觉不到那般吓跑身强力壮的男子的恐怖。仔细看去只是滑稽,并不是那种从心里感到害怕的东西。
“先生,不太无聊了吗?一点也没有什么害怕的,为什么看到这种玩意儿就逃跑呢?”
“哎,不看到最后是不知道的,况且我们又不是只为了消遣而进来的,有重要的东西要寻找,一个偶人都不能放过呀。”
两人一边低声交谈一边走着,一遇到妖魔或是鬼怪就大吃一惊地停下来。就在这样停停走走的过程中,不久便穿过了小竹丛里的盘阳路,走到了像是板墙一样的东西跟前。
“哎呀,又是死路吗?不不,不是的。这里有一扇小便门,还贴着写有‘请打开进去’几个字的字条儿呢。”
果然在黑色的板墙上可以看到一张字体很蹩脚的字条儿。
“喂,不是有点儿可怕起来了吗?黑咕隆略中开门进去,总叫人发毛呀!”
“是啊,要是一个人,说不定不大愿意进去哩!”
但两人还在心里暧昧地笑着。简直要笑死人,心想:这多吓唬人呀!
博士在前,两人打开门走了进去。但那里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只有咫尺莫辨的黑暗。棚顶和左右两侧的墙壁都好像是用板擦的,而且在上面张挂着黑布,所以漆黑一团,连针尖儿般的光线都照不过来。眼前忽而滚滚地曾起烟雾般的东西,忽而又有鲜艳的蓝色或是红色的圈儿像霓虹灯一样忽隐忽视。较之假的妖怪来,视网膜对自己的捉弄反而更令人可怕。
“这太暗了,没法走呀。”
两人手扶着墙壁,用脚摸索着往前走去。
“过去有种叫‘全景画’的杂耍儿,进那全景画的通道也是这样的。这黑暗就是断绝与现实世界的关系的一个机关。意思是说:你这样做了,我就给你看完全是别的梦幻的世界。全景画的发明者巧妙地抓住了人的心理。”
摸索着前进了十米左右,左侧的黑暗中感到有一种白的东西。怀疑可能又是视网膜在捉弄自己,但又好像不是。是什么蹲坐在那里。
“哎呀,是尸骨啊。是尸骨盘腿坐在这儿。”
小池走近那旁边,换了一下骨骼。不是画,也不是人穿着兽形罩衣,是真的骨骼模型。
在这什么都看不到的一片黑暗之中,就像是这世上唯一生物似地出现了一堆白骨,它那孤零零地盘腿而坐的样子与其说可怕,倒不如说异样神秘。
两人停下来观看着,但看着看着突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那尸骨忽然站了起来,并且冷不防地把右手伸到两人前面,勉强可以辨认那手里拿着一叠纸。
同时,尸骨的嘴张得大大的,而且格格地咬着牙齿。
尸骨用奇怪的嘶哑的声音笑着。一定是什么地方装着扬声器,从远处让他们听到声音的。
两人立即明白那纸片是看门人说的凭证,但胆小的人在漆黑之中也许没有勇气从尸骨手里收下那东西,早就逃走了。可以说这是第一关。
博士和小池助手当然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各拿了一张纸片,又开始向前方摸索。
又走了一会儿,迎面碰上了一堵墙壁,左右都没有道路。是走到了尽头。
“奇怪!要返回去吗?”
“那边不是又有一扇门吗?不也好像是黑色的板墙吗?”
“也许是。”
博士来回摸着正面的板,过了一会,一面自言自语地说:“啊,有了,有了,这是扇门,一推就开。”一面推着那扇门走了进去。就在那当儿,像是点着了镁一样的耀眼的光线突然使小池助手眼睛发花,但这只是一瞬间,门又像是有弹簧装置似地在他鼻尖前啪地关闭了。
他想跟着博士到里面去,于是试着推了一下,但不知怎么搞的,门像是有人顶着似的一动也不动。
“先生,门开不开了,从您那边能打开吗?”
虽然透过门隐隐传来了小池的声音,但博士哪还谈得上去开门呢!他从黑暗中突然被抛到了太阳一般的光线中,光亮使他头昏眼花了。
这光非常明亮,直刺人的眼睛。一时间由于光的转变太快,所以视网膜像是麻痹了似的,一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当眼前耀眼的圆光一样的东西像薄雾逐渐消散似地渐渐消失时,那边突然出现了一个睁大着眼睛、张着嘴、衣冠不整地站着的男子。
“哎呀,那不是我吗?”
博士吓了一跳,重新一看,那男子虽然装着一本正经的样子,但眼镜也好,嘴上边的胡子也好,三角形的胡须也好,晨礼服也好,哪样都与宗像博士自己丝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