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博士不解了:“不会吧?”
一向不喜欢打扮自己的贾好运,为了能够被参股银行录用,今天特地穿上了一件雪白的汗衫,系了一条红领带,穿了一条蓝裤子;一向不喜欢收拾自己的贾好运,今天特地把平日里沾满尘土的黑皮鞋擦出了黑色,并且油光瓦亮的;一向不喜欢整容、修饰自己的贾好运,晚上还特地理了一个发,并且鞠了油,使自己那偶尔显露出的几根白发,也被染成了黑色。
在距金融街不远处的马路旁,他找到了参股银行。他上了远没有国商银行漂亮的参股银
行直耸的办公大楼。先于他,会议室里已经有了七八个人。贾好运对一张张陌生的、充满忐忑的面孔扫视了一遍,并友好地微笑一下,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身边一个陌生的小男生羞怯地望着他,嘴鼓了几次,似乎要同他说什么,似乎又不敢说。他的个子不高,又瘦又小的,窄窄的小瘦脸,戴一副镜片很厚的近视镜。贾好运必然老道一点,便先开了口:“你也是来面试的?”
小男生羞怯地点了点头,终于开了口,原来他叫侯山,竟是郝总的手下!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上下级一块叛逃,又一块被招安者审查!并且,现在开始要走他的后门了:“贾处长,如果您真的应聘成功了,就把我要到你们支行去。”
“好,一言为定。” 贾好运很开心地说。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个行长还八字没有一撇,便先有了一位追随者。
此时,贾好运对自己的存款问题依然不太放心,便又用手机拨通了怒潮集团朱副总的电话:“贷款情况怎么样?”他没有好意思提自己正在应聘,也没有好意思直接同朱副总落实存款的事,而只问了贷款。因为,怒潮的三亿元贷款直接关系到自己能不能在参股银行立刻有两个亿的存款。
此时的朱副总已经陪进行贷前调查的韩小飞一行到了位于B省C市的怒潮股份公司,回答道:“我们是优质企业,你贾处长在总行多多美言,不应该有问题嘛!”
贾好运索性直截了当了:“我这边全力以赴!可……存款……”
朱副总不等贾好运明说,便道:“放心!放心!存款没有问题!帮你找总行赵副行长要官、谋位子,也没有问题!”
此时,在参股银行京都管理部会议室里主持招聘工作的,是赖主任。他中等个头,腿短身子长的身材,长条脸,浓眉毛,大眼睛,大嘴巴,牙齿稀松,牙缝被烟熏得很黑,走起路来晃晃荡荡的。在中国已经走进WTO门槛的时候,京都市除了四个国有商业银行之外,还有近十家股份制银行,金融市场的竞争也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他的这个官,只有两年的任期。如果连续两年在存款、利润和资产质量指标中,有一项没有完成,他就自动被贬为庶民了!只有完成,最好是超额完成总行下达的硬指标,才能够对参股银行的领导有一个交代,获得继续留任的资本。
被指标压得人性扭曲了的赖主任,也制定出了扭曲得近乎冷酷的经营政策。对内,他下达二项免职令和一项下岗令:连续两个季度没有完成全部指标的支行,领导班子全体成员,就地免职;出现新增不良贷款,连续两个季度没有解决的支行,领导班子全体成员,就地免职;客户经理日均存款不足三千万元的,下岗,待合同期满,解除劳动合同。对外,他提出了“增人增效”的口号,意即:通过来人,带来存款,给参股银行带来直接效益,尤其希望通过招聘,来引进与怒潮集团这样的好企业、大企业有关系的人。因此,参股银行每月都在京都各大报纸上刊登招聘启示,并首次把招聘支行正副行长的条件从大学本科,调整为大专。这就是贾好运所看到的招聘启示。
而贾好运在招聘启示上看不到的是:赖主任还在参股银行内部进行了口头宣布:“带两个亿存款来的,可以任支行副行长或行助;带一个亿存款来的,可以任支行部门经理或副经理;带五个亿存款以上来的,经过考察,可以任支行正行长。”
现在,让赖主任感觉没有面子的是,在招聘工作中,目前要来和已经来的员工,层次普遍偏低!正当他为这个问题大伤脑筋的时候,贾好运西服革履、神采奕奕地走进了面试会场,大大方方地坐到大家对面的椅子上,微笑着等待参股银行的同志们提问。
于是,一对未来的冤家,一对被怒潮公司拖入泥潭的人,现在开始碰闯了!
人力资源部的阮总唯唯诺诺地小跑着来到赖主任的跟前,递上了贾好运的简历。赖主任用鼻子哼了一声,即算是对阮总办事效率的肯定,又算是对贾好运打招呼。
赖主任只把简历一扫,眼睛就不由得亮起来:“你是金融研究所毕业的研究生?”心想:这有可能是一条大鱼,如果他有存款,就一定要钓上来!
“是。一九八八年毕业的。”贾好运作平静状回答。
“你是国商银行总行的?!”
“是。”
“你是总行信贷业务部的副处长!?”
“是。”
“你和怒潮集团公司的老总们熟悉!?”
“没错。”
面对眼前这位浓眉大眼考官的四个一个比一个声音高,一个比一个显得惊诧的问题,贾好运倒不知道所措了。他自然不会知道,他在赖主任提出的“进人增效”计划中创了几个第一:所来的衙门最大;初始学历最高;毕业学校最有名;原来的职位最高;原来的技术职称最高;带来怒潮集团这样的公司,客户规模最大。
“你到我们这样的小银行工作,能适应吗?光靠一个怒潮公司也不行呀!” 赖主任手下的一个齐副主任问。目前,他的个人吸存,日均居然已经达到了四十几个亿!他原来也是一个支行的行长,赖主任怕别的银行把他挖走,从而挖走自己的四十几个亿存款,才赶紧把他提拔为副主任了。
“我出来就是想干点事,在国商银行干好干坏一个样,不愿意昏昏噩噩地度一生。除了怒潮,其他大公司老板,我也认识几个。”贾好运回答。
齐副主任听了,和蔼地笑笑:“理想和现实是有差距的!这是目前京都市银行业发展的现实!!”
贾好运以为齐副主任不想要自己,赶紧表态:“我都想好了!如果我在参股银行干不出个名堂来,我自动辞职!”
齐副主任见贾好运如此坚决,一时语塞。
赖主任怕齐副主任把自己的钓鱼计划给搅和了,便不等齐副主任再开口,就想问他一直想问的他最关心的问题:“包括怒潮公司,你能够从国商银行带过来多少存款?”但是,这话在他的嘴里转了十几个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因为,他怕这话会打消了贾好运来他手下工作的念头,因为他知道,假如贾好运是一条大鱼,而他赖主任是一个鱼翁,那么此时,贾好运这条大鱼只是刚刚碰着鱼饵,还没有最后上钩呢。另外,他也怕这样的话一问出,有损小银行的形象。
见赖主任主任只顾沉思而不开口,齐主任不得不先开了口:“你知道股份制银行的运作模式和考核制度吗?”
“知道。机制灵活,效率高,不养庸人。我就是充着这个来的。”贾好运有了朱副总刚才存款的承诺,便踌躇满志地说。现在,国有国商银行好像是他的媳妇,股份制参股银行则像他的儿子,儿子什么都是好的,而媳妇什么都是不好的了。
“除了怒潮公司,你手里到底有多少客户?没有客户,在我们这里,日子可是不好过的。”齐副主任善意地提醒着。
见齐副主任越来越深地在揭开小银行最不愿意对外人道的私处,赖主任急忙插嘴打断:“人家是总行信贷业务部的处长,还能够没有客户!还能够光认识怒潮的老总!”
贾好运感觉对自己的优势还没有分析足,想起了怒潮朱副总的支持与承诺,又补充说:“我只是对怒潮集团的老总最熟悉!跟兰总吃饭的次数最多!!”
听贾好运这样说,赖主任喜出望外,心想:这真是天上降下一个林妹妹,老天厚爱于我,这个贾好运不但为自己开创了招聘工作的几个第一,而且还能够给自己带来怒潮集团公司这样的一些大客户,于是,便放心地问出了压抑以久的那句话:“包括怒潮公司,你的现实存款能够有多少?”
贾好运耳边又响起怒潮集团公司朱副总刚才的承诺,便说:“现实存款至少能够达到两个亿。”
“副行长干不干?”齐副主任问,他想起赖主任的按照存款给官爵的内部规定,想他贾好运离五个亿的一把手目标还有三个亿的距离。
“不来。”贾好运斩钉截铁地说,而后又加强了自己立场,“而且,我要新支行的一把手。”
“我希望你回去再好好考虑一下,也找几个在小银行工作的朋友咨询一下再做决定!” 齐副主任怕参股银行的经营模式毁了贾好运,便劝慰着。
见齐副主任不断撤火,赖主任赶紧发话了:“好。你就等我们通知吧。”
贾好运起立,与诸位考官打个招呼,以胜利者的姿态,凯旋而出了。
贾好运走了,侯山进了来。他局促地走路,局促地坐下,再局促地望着眼前的考官,心口一个劲地“砰砰”乱跳。
“带多少存款来?” 赖主任直指参股银行关心的实际问题。
“到参股银行来,还要带存款?”侯山诧异着,又把自己的辉煌描述了一下:“我是北京大学国际金融系的本科毕业生,有学士学位,在国商银行已经从业五年了,论文发表了十余篇!而且都是在国家一级刊物上发表的!”说着,真的递上了他发表在国内各家刊物上的论文。可赖主任没有接,齐副主任主动接过去,翻开那一堆杂志看起来。
“听着不错,看着也不错,可这些没有用!我这里又不是招研究生,更不是办研究所。我要经营,要利润,你到我们这里来,就要创造利润,就要带存款来!!” 赖主任很不客气地说,他对侯山可没有对贾好运的那种耐心,外面等待应聘的大学生有的是,他不怕侯山之流不来,而且,让没有存款的侯山之流入行,也不是他招聘的目的。他是要挖其他银行的存款和客户的,而不是帮助其他银行解决冗员问题的。
“马上就带来存款,我恐怕没有,只是……”
“好吧,就这样,你回去等我们的通知吧。” 赖主任打断了侯山的话,很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把齐副主任手中的杂志夺过来,一把递与侯山。
侯山感觉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参股银行之旅,有些不甘心,便大声说:“我们总行的贾处长有几个亿的存款,几十个亿的贷款,他要我来,我帮助他作下手总可以吧?而且,怒潮集团的兰总我也认识!她叫兰宛茹,大圆脸,白皮肤,真的!!”
那韩小飞为了堵上怒潮家具公司涉嫌骗保问题的五千万元贷款的窟窿,按照郝逍遥的布置,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怒潮股份公司做贷前调查,以期通过给怒潮股份发放贷款,再转给怒潮集团公司,从而归还怒潮家具的欠帐。
怒潮股份公司设立于中国南方的B省。B省有一个因美丽而著名的湖,叫美丽湖。美丽湖上修建着怒潮渡假村。渡假村是一座豪华宾馆,楼高六七层,是中式古典造型,像一座苏州
园林,只是这园林不是在建水边,而是建在水中,完全是水中起高楼。这种构思和大胆的施工建设,一定会让苏州古代的先贤们望尘莫及。
现在,一个总统套间里,住着副行长韩小飞;一个贵宾间里,住着科长关卫兵。本来根据郝逍遥的安排,应该一起来的董、骆,因要应付总行一项关于支持中小企业发展的调查而没有成行。不过,这倒使得韩、关感觉轻松、自在了许多。
由于在这个时候,从国商银行获得三亿元贷款,对已经揭不开锅的怒潮集团公司来说,事关重大,因此,不但朱副总陪着他们来了,就连兰总也跟着过来了,据说,丁博士也要晚些时候从美国加洲赶过来。
兰总和朱副总把他们安顿好,临出门的时候,叮嘱道:“晚上可要多喝一点酒,魏市长要来,我们怒潮歌舞团还要演出呐!”
晚间的酒席上,山珍野味的很多,韩小飞倒没有怎么留下印象,因为他在京都市什么都吃过;酒席上,各种酒水也不少,还包括怒潮股份有限公司自己生产的野百合饮料,最让韩小飞感觉嘴搀和放不下的倒是那产自美丽湖的莲藕,和土鸡一起炖了,甚是好吃。不提土鸡的异香,光说那藕,色彩是粉红的,吃起来是面面的、甜滋滋的,不由得让韩小飞想起了与朱副总在一起那晚的两个美女,他感觉这道菜,有像美女一样的颜色,也有美女一样的味道;在由两个美女的味道,他又想起了还没有吃到嘴的演员:亦萍。只是那亦萍像一个鸡,还是像一个藕,他一时还想不清楚,可嘴里的口水却流淌出来了。
众人热烈交谈,准备离席到会议大厅去看演出的时候,一个肥头大耳的大块头依然呆坐着:颓乎其间者,韩大行长醉也!当然,他把亦萍一口吃下去的花心却依然盛开着!!
朱副总和关卫兵用足吃奶的劲儿,把个面红耳赤、酒气熏天的韩大行长架到大会议厅,到舞台前排的正中央就坐。他的左侧是朱副总,朱副总的左侧是关卫兵;他的右侧是兰总,兰总的右侧是魏市长。魏市长五十开外,一头花发,细高挑个,大大的眼睑完全下垂了。
见韩大行长因为喝多了酒,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兰总便只顾与右侧的魏市长交头接耳地长谈起来,至于舞台上到底演的什么节目,他们一点都没有在意。
节目已经演了一半,兰总见左侧的韩大行长渐渐苏醒,呆望舞台的大眼睛里也有了神采,便对他说:“酒没有喝好!等节目完了,我让我那干女儿,亦萍,找几个小姐妹,再陪你喝!”她从在金色年华歌舞厅韩小飞看亦萍的眼神里,就明白了他的心思。她已经做了安排,这也是亦萍的主要工作。说罢,兰总要告辞,和魏市长一起出去。
“好!好!我非让你那干女儿认输不可!”韩小飞此时已经恢复了理智,急忙一把拉住了兰总的手:“别走,我还有事要说呢!”
“我在这里呆着,你们是不方便的!男人的事,我清楚得很。”兰总微笑着重新坐下来,以为他要谈起亦萍。
韩小飞把大嘴凑到兰总耳边,却没有谈起他以为唾手可玩弄的美女亦萍:“这次给你们股份公司放三个亿,是没有问题的,上下三级行,我已经搞通了。只是,我想请兰总帮个忙。”
“凑个存款时点指标数,完成个贷款任务数,你只管吩咐!我们公司那些财务人员,过去配合得有问题吗?”兰总依然微笑着,没有提亦萍的事。
“我们国商银行还没有像小银行那样对指标这么在意呢!有比这更重要的事!”韩小飞压低了声音。
“韩老弟,你是我的弟弟,有什么困难,你就说。”兰总见韩小飞这么认真,不像要谈与亦萍有关的男女之事,也严肃下来。
“你们京都市怒潮古典家具有限公司那五千万元贷款,有了一点麻烦!!” 韩小飞低声说。
“麻烦?原来家具公司那边,具体办这事的谢云,已经失踪多年了,听说在俄罗斯做服装生意呢。还听说远东公司那边的经办人钱千谦也淹死了。另外,那笔贷款也还没有到期呀!还能够有什么麻烦事情?”兰总回忆着,以极为平淡的语气说。
韩小飞继续低声说:“姓谢的失踪了好,姓钱的死了更好!这个我知道!”
“死无对证!那还有什么问题?”兰总诧异了。
“中央银行来查了。”韩小飞提醒道。
“中央银行来查?死人的事情,跟我们活人没有什么关系!应该没有什么好查的。”
韩小飞叹口气:“细节我就不跟你兰总汇报了,反正很麻烦。”
“别让你老弟为难,你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兰总爽快地说。
“提前还上那五千万!”
“提前?当时贷着那五千万费了多少劲儿呀!!”兰总感叹一声,停顿片刻,望一眼韩小飞,“不过,你老弟开口了,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可……公司一时没有那么大的现金流呀!”兰总又为难了起来。
“你在C市这么大的产业,还没有五千万?” 韩小飞问。
“老弟,家大业大耗费大,我有时是多么羡慕普通老百姓的日子。平平稳稳,最多是下岗没有工资,零收入,也是零负债。可我呢,全国几万名职工,三百多辆机动车,每天睁眼,就要支出几百万!可收入却没有那么大!”
“怒潮股份有限公司是上市公司还没有办法生钱?”
“老弟,你不是外人,明天,你看一眼产生情况就明白了。我这块优质资产也是小马拉大车!我目前的全部希望,就是在京都市怀密水库建一个蔬菜、水果、水产品保鲜和深加工基地。一要从银行贷款几个亿,二要借这个项目从股市上再圈一两个亿无息资金回来!!”
“我倒已经打算好了。我们国商银行的三个亿一到股份公司的帐上,你们马上抽到集团公司来,你们不就有现金流了吗?兰总你先还我五千万,其余的,作为集团公司的自有资金投到怀密水库,项目一动工,马上到证监会报怒潮股份的扩股融资方案。怒潮集团不就一活百活了嘛!”韩小飞出主意。
兰总伸出自己胖胖的小白手,与韩小飞的大手一击:“英雄所见略同,就这么办吧!”
兰总和魏市长与韩小飞寒暄之后,还是提前走了。
这时,舞台上走出了一个标准的美女,原来正是韩小飞垂涎三尺,但却依然没有吃到口的兰总的干女儿——亦萍。
亦萍用像克隆出的著名歌星宋祖英一样的歌声,唱了一首革命歌曲:《走进新时代》。而后,她微笑着,露着腮上的那一对大大的酒窝,甜蜜地说:“接下来呢,我们有请今晚的贵客,国商银行营业部天竺支行的韩小飞行长与我同唱一首歌。歌的名字叫:《纤夫的爱》。有请韩小飞行长!”
那亦萍说着,走下台来,被韩小飞用大手牵了自己的小手,也没有回绝,重新上了台。
那韩小飞有了心仪美女的陪伴,精神立刻亢奋起来,酒意全无,也真的不负美女亦萍之望,随着音乐,尽谴膛音,高歌起来:“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亦萍用迷人的小嗓子附和:“小妹妹,我坐船头,哥哥你在岸上走……”
两个人一个是专业的,一个也是半专业的,一唱一合,精彩极了,把个怒潮歌舞团的演出推向了最高潮。
下得台来,韩小飞兴奋异常,虽然作为佳宾演员这已经不是他的第一次演出了,但是,如此成功、如此舒服、如此尽情的演唱还真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但是,见亦萍和舞蹈的演员们,各个是杨柳细腰,但是,该鼓的地方却都是鼓鼓的;各个的脸蛋都是那么白皙,白皙得像流淌的奶油;各个都洋溢着少女青春的朝气,那个嫩劲儿,仿佛嫩得一碰就能够流出水来一般,看着看着,再盯住亦萍鼓鼓的胸部和下身,他的大嘴巴上,不觉又流下口水来了。
晚上,朱副总和亦萍如兰总安排,真的带着六个跳舞的美女与韩、关一同喝酒、吃夜宵了。韩小飞像馋猫嗅到了荤腥,立刻心花怒放起来!
一张八仙桌,对面是朱副总、亦萍和关卫兵,六个如花似玉的美女,全部围坐在韩小飞的两侧,美得韩大行长合不拢嘴;美女们身体里发散出的芳香,直熏得韩大行长晕头转向,找不到北了!
那六个女孩,外加一个亦萍早为了演出,饿得两眼冒烟了,见到美味佳爻,也顾不得与韩大行长寒暄、客气,便搀猫一般,大吃大嚼起来。上一个菜,她们便扫荡一个菜,平均一个人干掉一个半菜之后,亦萍才想起带着小姐妹们敬客人酒。
“那应该先罚三杯!”关卫兵见了美女,似乎找到了大老爷们儿的感觉,没有了往日的低声下气,率先发难了。而韩大行长则把百分之十的目光给了六个美女,把百分之九十的眼力停在了亦萍的脸上和鼓鼓的酥胸之上……
美丽湖的夜呀,静悄悄,微风把湖水轻轻地摇。
用五粮液大战几十回合的人们,也像有湖水清摇一般,各个是睡眼惺忪了。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与六个美女,外加一个亦萍的酒官司,又以颓乎其间者,韩大行长醉也而告终。只是这回跟着回房的不是朱副总,也不是关卫兵,而是亦萍带着两个最让韩大行长动心的美女!而那关卫兵也是乖猫有肉吃,自有两个大美女陪着,早已经把个韩大行长丢到九霄云外,只顾回到自己的房间,只顾自己寻欢作乐去了!
亦萍带着两个美女把韩大行长放在卧室里大大的双人床上,对美女们吩咐道:“你们可要用心伺候着,不许偷懒,不许假正经的!”话语之严峻活像个老鸨,和平日里带着一对大酒窝,甜蜜微笑的她,一点也不相附,或者说,根本就找不出一点影子来。亦萍说罢,转身要走。
那床上久作醉态的韩大行长却突然坐起来,列开大嘴,孩子一般嚷嚷着:“亦萍,你是一只小天鹅,我只要你,不要走嘛!”
亦萍诧异道:“你没有醉?”
“当然没醉!” 韩大行长赖叽叽地爬起来,当着另外两个小美女的面,一把搂住亦萍的小细腰,“你是演员,我也是半个演员嘛!”
“你真赖!!”亦萍用拳头捶了韩大行长的肩。
韩大行长吟诵起了他的打油大作:“软玉幽香报满怀!”
刚才在酒桌上,亦萍已经和韩大行长混得很熟悉了,也听朱副总说起过韩小飞这篇大作:“我知道你已经是‘一只红杏出墙来’了!”
韩大行长厚颜无耻了:“你下面那玩意也‘深林溪水流不断’了?”
亦萍伶俐地眨眨媚眼:“不过,我可不能陪你‘嘿吁嘿吁冒大汗’!”
那韩大行长却不管亦萍怎么说,就是不放手,抱定幽香之软玉那个亲呀弄呀的!!
那亦萍也有鬼主意,在韩大行长陶醉之间,突然在其腰部赘肉上很掐一下,趁韩大行长叫疼的一刹那,终于扭着小身子挣脱了,她嘴上嗔怪道:“我的岗位是艺术总监,你的小天鹅,在这里呢!”心里暗骂:“你已经是干妈的狗腿子了,我干吗再把自己便宜了你!!”
亦萍把两个跳舞的美女推给韩大行长,自己则赶紧轻盈地一转身,趁韩小飞块头大、动作慢的当口,跳出门来,头也不回地溜走了。
韩大行长一场美梦落了空,料想自己按照现在的体力状况,一定是追不上依然身轻如燕的亦萍了,他只得抹一把口水,无奈地躺到床上。于是,偌大的卧室里只剩下了他和两个同样迷人的美女,各自有几分尴尬地呆立和呆卧着。
想到那夜同朱副总一起洗澡时,那两个美女的如狼似虎,再见眼前两个小演员的雏鸡模样,韩小飞摇摇大脑袋,感叹道:这个亦萍唱歌、跳舞、骗男人是一把好手,但是,在训练女人伺候男人方面是远远不称职的呀!!!看来,亦萍这个美女,这一辈子也永远当不上称职的老鸨了!
因为,这两个美女,美倒是美,可关键时刻能够派上用场吗?除了吃饭主动,在男女方面,怎么就不主动了呢!!
于是,在金融市场上勇于开拓的韩大行长,没有吃到亦萍,现在也只得自己下床,饿狗一样扑向两个小美女,主动开拓他自己的人肉市场了。
为了接待国商银行贷前调查组,把这三个亿的贷款搞定,以解怒潮集团公司财务的燃煤之急,财务总监丁博士,特地从美国加洲的分公司飞回来了。
他来不及倒时差,一清早,便敲响了韩、关的门,光听到房间里有男女声的窃窃私语,却始终不见有人出来。
听说丁博士一早就赶来了,朱副总怕这个书呆子闹出什么笑话,也急忙追了来,赶紧把门口的丁博士拉下楼,临下楼还对两个房间的门口喊道:“吃早饭了!不过,愿意多睡一会儿,也可以!”
丁博士诧异地问:“他们带家属来了?”
朱副总调侃着博士:“现在,那位领导出门还带家属?你以为是六七十年代呢,大家都出不起门,变着法赚公家的便宜!”
“那怎么有女人声音?”丁博士更加好奇地问。
朱副总诡秘的一笑:“亏你还是个从地球东面跑到西面,再从西面跑到地球东面的人,怎么这么封建?”
“噢,明白了、明白了!”丁博士拍拍自己光秃秃的圆脑袋,“好事情,好事情。两个人,搞定就好;韩行长好说,那姓关的,生一些,就怕搞不定。”
“我们直接去餐厅,别在这儿等着看西洋景。都没有面子!” 朱副总说着,拉了丁博士去了餐厅。
睡眠是超一流的舒服,早餐也是格外的可口。韩、关喝完最后一口牛奶,便在丁、朱的带领下,考察企业了。
中国怒潮股份有限公司利用与当地政府的良好关系,在美丽湖岸边跑马圈地一般占用了大量土地,一是用于建楼堂馆所,发展旅游产业;二是大搞水产养殖,作为工业深加工的原料;三是修建工厂、车间,搞水产品和农产品的保鲜和深加工。
“搞这么多土地,你们怎么入的帐呀?” 韩小飞问。
“我们成立了一个美丽湖渡假村集团公司,管理土地和楼堂馆所。股份公司随时需要,我就随时以追加投资的方式往股份公司划拨。这样,我股份公司的帐目与业绩永远是非常漂亮的。”丁博士摸着自己的秃脑袋得意地说。
关卫兵慢条斯理地插嘴道:“难怪怒潮股份的股价,几年来,总是不停地涨,原来有一个丁大博士在操盘呐!我们这些土老百姓、小股民,怎么能够斗得过您一个洋博士!”
丁博士做菩萨状:“哪里,‘只要买怒潮,早晚会赚钱’。这是我操盘时对股民所坚守的原则!”
“股民都赚钱,国有土地不断地划进来,这不是国有财产流失吗?”韩小飞半玩笑,半认真地说。
“不存在!!这些土地,我们是花钱,甚至出高价买的,而且有一些是地方政府的飞地,是国土局都没有划图和登记的。股市里赚钱,没有赔家,真正的赔家还要到以后呢。你们想,本来只值一元的怒潮股,他们看我业绩好,硬是出八元、十八元、二十八元、三十八元买,怎么会有国有财产流失的问题呢!当然也没有银行贷款出现风险的时候。”
“怕就怕你丁大博士泡沫出来的这个金字塔倒了!到那时,面对你一个空壳企业,银行呀,股东呀,就成为真正的赔家了!” 关卫兵也半真半假地说。
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丁博士听了关卫兵的话,小圆脸变得煞白,嘴上支吾着:“不可能,不可能,天方夜谭,天方夜谭!”他的心里却打鼓,怕关卫兵真的听到了什么对怒潮集团不利的消息。
怒潮股份公司的土地是看到了,楼堂馆所也是明摆着,但是,在其工业品加工车间,的确让韩、关看不出其多少生产景气和红火的样子,保鲜车间三条生产线,只开动了两条;水产品生产车间,两条生产线全部是开动的,野百合饮料生产线也全部是开动的,但是,库房里却有产品的大量积压。
这个怒潮股份,这样的生产状况,简直是一个丑小鸦,可怎么就在丁大博士的手里,变成了一个沪市的白天鹅呢?韩、关都自认信贷专家,对此,却始终搞不懂。看来,博士就是博士,他的价值就在这里!知识的力量此时就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了!
“丁博士,您能不能把你们的贷款申请材料写详细一点,到时候,我的贷前调查报告就好写了!”听了丁博士的介绍,关卫兵也是感觉云里雾里的,看现场真的没有什么高附加值、高产销的产品,但是,怒潮公司辉煌的名字,辉煌的业绩却又是明摆着的。
“可以,丁博士帮帮我们的忙,用你那智慧的脑袋和生花的妙笔,帮我们把贷前调查报告写漂亮一点,我们要报总行的,总行也都是上次你见到的,郭安邦、李励那样的博士。”韩小飞对关卫兵的做法表示赞许,而后又对关卫兵说:“不过,你可别光跟着博士一块吹,也得把报告的格式和口气变了,别丁博士写一个‘我企业’,你不改,也用‘我企业’,到时候可就出笑话了!要记着,把‘我企业’改成‘该企业’!”
“不过,贷款用途怎么写?”丁博士很在行地问,“写上项目开发,能够通过吗?”
韩小飞急忙叮嘱:“别写项目开发呀!写生产所需的流动资金;期限可以搞两年,长期流动资金贷款比项目贷款好批得多!另外,就是担保单位和借款单位都有‘怒潮’字样,多别扭!”
“这是无形资产呀!这没有办法改,不过,怒潮集团与怒潮股份在法律上没有任何关系,两年前,我已经建议兰总把集团持股改为渡假村持股了,同时,还让兰总把怒潮股份公司董事长的位子主动让给汪怡然女士。这有文件,股权也在上海进行了重新登记。”丁博士得意起来。
“你小子是花花肠子多!”韩小飞笑骂道,“硬把一个人活活变成了两个!”
董大为感悟于远东投资公司骗保案,再受骆雪的启发,苦思冥想了一个星期,突然唤回了他那老大学生的天才,就规范国商银行贷前调查和贷后检查的问题,写了一个颇具新意的签报。他就远东骗保问题,分析了目前银行在管理上存在的漏洞及危害,提出规范贷前调查和贷后检查工作的主张,并研制出了一套贷前调查和贷后检查的规范文本,准备作为一项管理创新在全营业部推广。
文章写好后,作为论文,他先给中国一家有名的金融管理杂志寄了去,而后,又在把文章直接送给刘行长还是先交郝逍遥看后,层层报送刘行长之间徘徊了一个星期。最终,他还是吃不准,便把论文交给了骆雪,让她帮助提出修改意见。
自打从京都市远东投资公司回来之后,他与骆雪之间算是过了一次事,原本就没有官意识的他,更不把骆雪当属下而当成朋友对待了。这对大男孤女的很投缘,不自觉地抱成了一个团。
骆雪把这份长达两万多字的论文看了一个上午,见董总独自在办公室的时候,便悄悄溜了进来,很自然地坐到沙发上,对董总说:“我拜读完了,太棒了!可以说,董总的方案填补了营业部的一项空白,无论从理念上,还是从实践上,对营业部来说,都是管理水平的一个非常大的提升。如果早有这套东西,银行也不至于有这么多不良资产,远东骗保也不会得逞了!”
“你不是恭维我吧?”董大为听骆雪这样说,反倒茫然起来。
“真的,我的研究生论文,就是写的银行贷前调查的方法,跑了好几家银行,京都市的金融改革都搞了这么多年,没有一家银行的这项工作是像样和成型的,都还在摸着石头过河呢!”
董大为见骆雪如此说,便试探着问:“你觉得,我应该把文章作为一个建议,直接给刘行长好呢,还是作为一个签报,经郝总层层审批之后,再报到刘行长那里好?”
骆雪笑了:“这已经不是学术问题了,应该是官场上的学问了!”
董大为也像孩子似的笑了:“想听听你的意见。”
“你应该比我有经验,你都是副总了!”
“我只是一个书呆子!”
骆雪见董总是诚心的,便说:“这要看你想干什么。如果你想引起领导的重视,为自己以后的晋升、发展创造条件,当然应该采取第一种方案。”
“你是说我应该把文章作为一个建议,直接给刘行长?”
骆雪没有正面回答:“这样做,要看你与刘行长的关系。你们不是老校友吗?”
“虽然是校友,但是,在大学里不认识,以后也没有来往,他一直在天上,我一直在地下。”董大为老老实实地交代着。
“如果这样,我认为也有风险。如果刘行长是个正人君子,不认校友,不搞拉帮结伙那一套,他直接拿了你的文章,感觉不符合组织原则,把你的文章再层层下转到郝总手里,你想,郝总会有什么想法,营业部主管我们的葛副行长会有什么想法?”
“这样一来,我可就是‘捉鸡不成失了米’,弄不好还要鸡飞蛋打,如果再遇上墙倒众人推,又要被贬回储蓄所,坐柜点钞票去了!”董大为惊叹着。
骆雪接着分析:“如果你采取第二种做法呢,其实也挺麻烦的。报告递上去,需要经过郝总这一关,依据我的了解和判断,他有可能把你的签报在部里就压下了,根本不去向上报。如果赶上他高兴,同意上报了,可这个管理创新,不是你董副总的,而是郝总的成绩了!”
骆雪说罢,见董总并无公事,便淡淡地笑笑,轻飘飘地走了。
于是,董大为最终还是依照自己老实本分的个性,把他的文章按照签报的形式,拿到隔壁,呈送给了郝总。
此时,郝逍遥正在读一份文件,把董大为拿来的《建议》粗略看了看,便推到一边说:“大为呀,不错,不错,发挥你们老大学生的优势多研究一些问题,不错,不错。只是现在,这个不急。”
董大为看了一眼被推在一边自己辛辛苦苦写出来的签报,心里不免一沉:看来骆雪这个猴精的女子,不幸言中了!今天,没有能够赶上郝总有个好心情,他的这个所谓填补营业部信贷管理空白的签报,他的所谓信贷管理的创新,可能就这样被枪毙,并被永远地束之高阁了!!
那郝逍遥并没有体察出董大为的内心变化,抬起眼皮,望一眼董大为:“这儿有个项目,你赶快改改稿子,一会儿,或者下午,你给我,我签字之后,报总行去。”说着,把一本厚厚的材料推过来,交给董大为。
面对紧急公务,董大为不敢再与郝总谈理论了,赶紧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乖乖地按照郝总的要求,主动发挥自己八十年代天之娇子(老大学生)的优势,修改起稿子来。
这是天竺支行刚刚报送来的加急贷款材料,是由韩小飞签发的。这份材料基本上内容详实,语句通顺,里面居然还有一些利用数学公式和数学模型进行的经济分析。企业财务报表也经过了中美合资的天诚会计师事务所审计,申贷材料除书面稿外,还带着软盘。这倒给董大为的改稿工作带来了方便。他就在计算机里调出软盘里的文件,在叙述逻辑上对原稿进行了一些调整,不一会儿,他便感觉没有什么可改的地方了。他原来在商业信贷科工作的时候,几乎没有看过工业信贷科的材料,他没有想到,这工业信贷科的材料写得这么漂亮。
他正准备关闭文件的时候,却感觉材料里哪个地方有点不对劲,仔细看时才发现:原来,贷款材料里居然有两处的称谓不是“我行“,而是“我公司”!银行的贷前调查报告,主体怎么从银行变成企业了呢?看来,这个材料是借款企业帮助写的!!另外,还有一个漏洞便是:贷款单位是中国怒潮股份有限公司,担保单位是中国怒潮集团公司,明显是母公司给子公司担保!这种关联担保,中国证券监管会在二千年便已经不准许做了。难道天竺支行的关科长和韩行长都不知道?于是,他拨通了关卫兵的电话。
关卫兵心里骂了:改稿的杨兰兰太不负责任,审稿的自己也太粗心!丁博士提供的稿子,大家修来改去的依然有漏洞,依然没有把“我企业”改成“我银行”!但是,他早有准备,急忙轻声慢语地解释说:“称谓的问题嘛,是忙中出错,字打错了,麻烦董总帮助改一下;担保问题嘛,原来中国怒潮集团公司的确是中国怒潮股份有限公司的母公司,后来,集团公司把股权出让给了美丽湖渡假村集团公司,已经与股份公司脱离了关系,因此,此项担保从法律和制度上便都是规范的了。”
“我们可别搞形而上学、自欺欺人那套!担保可是为了以后讨债!”董大为提醒着。
“没有问题!他们从法律上确实没有关系!”关卫兵倒是斩钉截铁,态度鲜明。
放下电话之后,董大为把贷款报告中的细节问题继续落实和修改清楚了,就把报告交给了郝逍遥。没有想到郝逍遥却与看到董大为管理创新报告时判若两人,不但不再推委,甚至连看也没有再看一眼,便在文件的公文扉页上立刻签了字。
于是,怒潮股份公司的贷款项目就这样经过了包括董大为在内的营业部这一关,获得了通过。而那董大为却只顾沾沾自喜于自己优美的文笔、清晰的思路,严密的推导,却压根也没有想到自己倒帮了怒潮集团的大忙,擦掉了韩小飞屁股上的屎,也消除了郝逍遥身上的腥臊。
银行的制度看似严密,其实是漏洞百出的。贷款审批的最后一关,即所谓审贷委员会制度也不例外。怒潮的兰总是否了解地这么透彻,韩小飞不清楚,但他自己对此漏洞却是了如指掌的。
银行的审贷委员会是为使信贷决策民主化并控制信贷风险而建立的松散型组织,即把银行内部的专家(其实也就是各个部门的头头)召集起来,作为审贷委员会委员,就一项贷款
发表意见。如果同意者多于半数,此项贷款就获得通过,否则,就被否决。由于国商银行对审贷委员投票的质量没有事后的追踪,审贷委员的投票只有权利,没有责任。因此,一项贷款在审贷委员会上,批准与否,与该项目的贷前调查报告写作的成功与否关系重大,与审贷委员会主持人的态度也至关重要。
如果企业只是一个丑小鸭,却被基层银行在贷前调查报告里成功地包装成了白天鹅,而审贷委员会主持人的态度再稍微有那么一点倾向性或者模糊性,这个丑小鸭企业就可能变成了企业白天鹅了。
韩小飞从B省一回来,责成关卫兵弄好了贷前调查报告之后,他依然没有闲着,一直马不停蹄地走访银行的各级关键领导。
他最先找了郝总,在他的办公室汇报了情况,两人把贷款和企业所有情况的细节都缕了一便,在感到万无一失之后,郝逍遥松了一口气,却对韩小飞骂道:“我们的董总,那个书呆子,跟我说,你们的报告是企业自己写的!说你们连称呼‘我企业’,都没有改成‘该企业’!你韩大行长怎么就这么蠢!”
韩小飞则狡辩:“我们是参考了企业的材料,但怎么可能让他们写呢?称呼错了,那是笔误,笔误!”
韩小飞出了郝逍遥办公室之后,又上了三层楼,进了营业部葛副行长的办公室。
葛副行长是一个白头发的瘦老头子,他是从部队里转业下来的行政干部,为了当好业务干部,在工作的同时,他用五年的时间,自学了金融大专,获得了大专毕业证书,勤勤恳恳地硬是在信贷战线干了几十年。
他的性格,直爽得要命,眼里也很难揉得了沙子,今天一见韩小飞,就大声嚷嚷着:“你又来走后门!又是什么项目,怕我不签字!”
“哪里,哪里。” 韩小飞被瘦老头搞了一个大红脸,“今天,不是走后门,是带一个小玩意,让您给看看!辩辩真伪!”说着,从西服口袋里摸出一玫古币,放到瘦老头的老板台上。
只见那枚古币与一元人民币硬币相比,直径要大一厘米,厚度要大一毫米,正面写着“崇宁通宝”,后面是光背,整个币体呈金黄色,只是在币面的阴处,残留着象征悠久年月的斑斑绿锈。这是韩小飞在佳德拍卖行花了三千五百元买的,是专门为了讨酷爱集古币的这个瘦老头欢心的。
瘦老头用实指和拇指捏着古币的上下两边,让太阳光照到古币上,再拿出放大镜,翻来覆去地仔细看起来:“好像是真的!大概是金朝卫绍王制的钱,看这品相,应该是真的!”
早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韩小飞,赶忙像演戏一样地说:“那我赚了!这是我在B省农村的地摊上买的!”
瘦老头问:“花了多少钱?”
“刚开始小贩子要五十,我砍了半天价,最后十块钱,买了。贵不贵?我没有上当吧?” 韩小飞煞有介事地问。
瘦老头则两眼放光了:“值,值!在十块后面再加一个零也值!!”
韩小飞赶忙顺水推舟:“那我就一百块卖您得了,转手我就赚九十!”
“不愧是在银行一线搞经营的!大钱小钱都要赚!连我的钱,你也敢赚!”瘦老头说着,把古币精心地收到一个信封里,又真的从办公桌里拿出钱包,抽出一张百元人民币的新票,塞给韩小飞,“行!我买!我买!!”。
韩小飞急忙推脱:“我到B省是考察怒潮股份的贷款项目去了,还在著名的美丽湖游览了一下,花的是国商银行的差旅费,回来再赚葛副行长的钱,那不是品质恶劣,不是应该被国商银行开除了吗?”
瘦老头坚持着要给钱:“你去美丽湖,现在来找我,不就是怕我不批怒潮股份的项目吗?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批完了,我这一关已经过了!这是一个好企业,我为什么不批?材料,董大为已经拿走,报总行去了。”
韩小飞见没有投入便已经收获了,内心暗自高兴,但他绝没有想过收回这枚古币,他韩小飞可不是如此目光短浅之人。为了让葛副行长舒舒服服地把古币装起来,他便告饶:“行,那就别让您担收礼之嫌,这个币,您给我十块,还个本钱得了!”
瘦老头听了,雌牙一笑,很快便从钱包里找出一张十元纸币,塞给了韩小飞,说:“这就对了,以后多帮我寻着点,还以这样的价格,收了,再以这样的价格,卖给我!”
韩小飞走出葛副行长的办公室之后,心里虽然挺高兴,可嘴上还是小声骂道:“这个老棒子,当婊子还要立牌坊!装傻充愣还挺在行,一眼就能够看出是金朝卫绍王制的钱。明明知道赚了几千块,可偏要做出赔本状!别人还说不出:他拿好处、受贿!真他妈是个老丫头的!!”
韩小飞这一天很辛苦,也真潇洒,才别营业部葛副行长,便又要去见总行孔行助了。孔行助是总行审贷会的主持人,可是怒潮股份贷款项目能否通过的最关键人物。而这孔行助便是被常太平视为对头、被常太平讥笑为小气的那个老的上海处长。
韩小飞从金融街国商银行营业部的高楼上下来,已经是傍晚了。但是,此时,贸然到孔行助家,时间欠早,因为,正赶上人家做饭、吃饭的。上海人孔行助的小气,是因常太平而出了名的。这个时候去,必害得孔行助,叫他韩小飞吃饭不好,不叫他韩小飞吃饭也不好,进入不愉快的两难选择。
为了不使孔领导不舒服,他只得独自在光复门百盛商场旁边的星巴克咖啡厅要了两杯咖啡,任凭自己百般无聊,他也坚持等着,以使上门时间最恰当、效果最好。
韩小飞一个人在星巴克咖啡厅里孤独地泡到了晚上七点二十分,算计着总行孔行助在豪华舒适的家里,应该已经一边看新闻联播,一边吃完了晚饭,他才起身走了出来。
韩小飞在孔行助家的楼下停了车,拿出一张高尔夫俱乐部的会员卡,装进一个很普通的国商银行天竺支行的信封里。这张卡虽然不是现金,却价值两万多元人民币,用它,可以在京都市红色高尔夫球场免费打球一年。那红色高尔夫球场是个让人消魂的场所,不怕他孔行助不领这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