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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街

_4 陈一夫(现代)
有中国怒潮股份公司贷款项目的国商银行总行审贷会按照预定时间,准时召开了。主持人就是孔行助。
  这位常太平的老处长,名叫孔光荣,是短小精悍的那种人;穿一身背带裤,外罩兰色的西装;留着寸头;精瘦的小脸上,一对不大的眼睛异常明亮,总是奕奕地闪光;牙齿很白很齐,说话和微笑时,便齐刷刷地露出来。
  在他孔行助的眼里,常太平永远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痴佬。常太平虽然已经被他以末位淘汰的方式赶出总行,但是,人非圣贤谁能无恨?他对这个小痴佬的怨恨现在也依然没有消失。
  他还记得,有一次他和小痴佬常太平一同出差回来,那还是九十年代初,在国有银行总行工作,每月工资也只有二百多块钱。由于公共汽车和地铁既拥挤又不顺路,所以,他们便咬了咬,打一个面的回了家。可是,第二天一上班,他的故事便在隔壁的办公室里传开了:
  小痴佬常太平眉飞色舞地站在办公室的中央表演起来:“京都市火车站,是人山人海,公共汽车和地铁根本挤不上去,我说,‘我们坐一回出租车。’你们猜咱们的孔处长怎么说?”而后,小痴佬常太平学着上海人的腔调描述着:“他说:‘我那钱包还在大包包里’。不愿意出钱还不直说,非说那钱包还在大包包里!结果,我就付了十块钱的的费,可今天早上一上班,你们猜怎么着?”
  隔壁的那些人都被常太平滑稽的表演和精彩的故事吸引过来,各个睁大眼珠,伸着耳朵认真地听下去:“咱们孔处长,居然还给我五块钱!!!说:‘小常,我只出我那车费的一半!”
  所有的听众都被常太平那拿腔拿调的上海话和他孔处长的小气逗笑了。
  大家笑声未落,常太平挖苦他孔处长的另一个段子又开始了:“有一次咱们孔处长上厕所,却忘了带手纸,在茅坑里大叫:‘小常,小常,帮我拿一点纸!’”常太平依然学着上海话,“我给他拿了餐巾纸。你们猜咱们孔处长怎么说?他说:‘拿废报纸就可以了,餐巾纸我还要带回家里给老婆、孩子用哩!’”
  听罢常太平的故事,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当时,小痴佬常太平给他孔行助造成的恶劣影响,有谁知晓?险些影响了他孔行助的提升、进步!!
  审贷委员中还有杨兰兰的老公——总行信贷业务部的段主任。
  他叫段笑银,人已经显得很老迈了。中等个,头发虽黑,可眼袋下垂,褶子满脸,面皮还很黑。真想不出天竺支行杨兰兰那种小妖精一样的美女,怎么会嫁给了他!?除了“傍大官”之外,简直不会让人再想到还有什么别的理由了。
  人力资源部的于主任也是审贷委员会的成员。他还像把常太平末位淘汰时一样,很友善地微笑着,只是此时长长的白牙没有雌出来。
  在总行审贷委员会上,营业部的怒潮股份贷款项目,是由总行信贷业务部贾好运具体汇报的。韩小飞、董大为、骆雪也在坐,只是按照与会者的官阶排定座次之后,由于他们三位地位低下的缘故,没有能够坐到桌面上来,而只能是坐在了后排旁听席上,大眼瞪小眼地望着国商银行的各个巨头一般的人物,准备随时为贾好运的汇报再做一些补充,再为怒潮股份公司添加一些溢美之辞。
  郝逍遥则早已经是成竹在胸,根本就没有在这个会上露面。
  此时的主讲人贾好运,早已经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他已经参加完了参股银行入行前的例行身体检查,检查结果也已经全部合格,只待与赖主任最后谈定职务和待遇问题,便可以向段主任提出调动申请了。而那怒潮集团的朱副总也再次答应了他,如果他到参股银行就任支行行长后,便可从这待批的三个亿贷款中,分出二个亿,作为存款,放在他就任的参股银行的某个支行帐上,同时,还准备从参股银行贷款四个亿,以支持他的工作。因此,那贾好运对怒潮股份的贷款申报材料不但没有任何异议,反而又发挥他金融研究所硕士研究生的水平,帮助董大为堵塞了报告中几个分析上的漏洞。
  段主任对自己爱妻单位报来的项目更是没有异议,在贷款审批单的“意见栏”里,直接签了一个“同意”,而后,又在签批人签字栏里,看也没有看就签上了自己的一个大名。
  最后,全部手续完备,便由贾好运报送总行审贷委员会了。于是,怒潮股份三个亿的贷款项目在总行信贷审查这一关也顺利通过了。
  感觉顺风顺水的贾好运,此时在会上,又发挥他金融研究所硕士研究生的口才,抑扬顿挫地朗读贷款材料,口若悬河地分析讲解,根本没有容得在后排就坐的营业部董大为之辈,再多解释一句,这个项目便在孔行助的引导下,全体审贷委员会的成员就一致同意放款了,尤其那于主任,随众投上个赞成票,更是乐不可支的!!
  于是,怒潮股份三个亿的贷款项目就这样通过了国商银行的最后一关。
  会后,一身轻松的韩小飞急忙拨通了郝逍遥的手机,通报喜讯;贾好运也开始打电话追着朱副总,准备为参股银行他将就任的某支行要存款,同时求朱副总为自己介绍一下在参股银行总行任副行长职的新靠山。
  只有董、骆不知内情,也没有那么复杂,他们很平常地完成了一件很平常的工作,带着两颗平常心,回营业部去了。他们为现在还是优质客户的怒潮股份公司办了一笔贷款,就像诗人徐志摩在康桥上一样的潇洒、一样的平和:轻轻的他们走了,正如他们悄悄地来,傻傻地帮一帮别人的忙,却没有弄懂半点得失与利害。
贾好运为了能够当上参股银行新支行的行长,除了找怒潮集团的朱副总联系从国商银行发放的三亿元贷款中落实两个亿的存款外,还由朱副总安排了与参股银行总行赵奎副行长的见面。见面地点是在京都市红色高尔夫俱乐部,便是韩小飞认为的那个可以让孔行助消魂的场所。
  为贾好运到参股银行的事情,朱副总也和兰总打了招呼,兰总坚决支持:“就应该多培
养我们自己的银行家!就应该未雨绸缪!要对银行全面出击,而不要在国商银行一棵树上掉死!”
  朱副总开着自己的白色进口奥迪车,到国商银行总行接了贾好运,提前半个小时到达了高尔夫球场。朱副总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与领班、小姐一通地打招呼。
  贾好运在大厅里见到的一个高个的像虾米一样男人,让他有了几分好奇。这个男人仿佛与朱副总也熟悉,两人见面没有打招呼,直接走上去,低声耳语几句之后,那虾米一样的男人没有与朱副总再招呼就走了。
  贾好运望着虾米一样男人那高瘦的背影,好奇道:“怒潮公司在这里还有员工吗?”
  朱副总淡淡地回答:“不是我们的员工,是一个朋友,才从外地回来,也是来打球的。”
  贾好运热情地说:“一起玩嘛!”
  朱副总回答:“他已经打完了。”
  朱副总话音未落,赵奎副行长独自开着日产本田轿车已经赶来了。他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瘦而高的身材,瘦瘦的长条脸,戴一副金丝眼镜,那模样和神态与四人帮之一的张春桥没有多大差别。
  由于在为怒潮股份公司发放三亿元贷款的事情上,贾好运也算立下了功劳,同时,又是怒潮集团未来的资金供给者,因此,朱副总除了对准时到达球场的参股银行总行赵奎副行长格外地殷勤外,对贾好运也同样是格外地殷勤。
  时节已到夏日,在绿草茵茵、缓坡起伏的高尔夫球场上,头上顶着上午十点钟的太阳,居然也没有使人感觉出燥热来,这大概就是高尔夫这项运动的又一个诱人之处。
  朱副总竟然没有雇佣球童,在整个打球的过程中,始终是自己推着小车,帮助两位客人拿球竿、备着淡绿色的球。这倒不是朱副总为了节省给球童的小费,而完全是为了表示对客人的诚心诚意。
  赵副行长每打出一球,贾好运便赞叹几声,以期拍好自己在参股银行未来靠山的马屁。一个刚直不阿、自命不凡的贾好运,还没有正式到参股银行工作,便开始改变自我,使自己不断地庸俗化、奴才化了!
  从高尔夫球场出来,吃罢午饭,贾好运居然又跟着朱副总和赵副行长洗了桑拿浴,而后他又居然跟着朱副总和赵副行长分别进了按摩单间,这在原来,对于爱家恋家如命的他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当一个妖艳的妙龄小姐宽衣解带,一丝不挂地站在他的面前,并用一只白皙而柔软的小手直捣他老巢的时候,贾好运才如梦方醒般地大叫:“大姐,别,别这样。我可……可是一个规矩人!!”
  妖艳女郎小手没有闲着,嘴上却“呵呵”笑了:“别叫大姐,叫小姐!已经二十一世纪了,中国哪里还有规矩男人!”
  男秀才遇上个狐狸精,有理也是说不清!
  贾好运急忙翻身蹦下床来,躲到墙角大叫:“大姐,别……别这样,干了这个,我老婆,可饶不了我!!”
  妖艳女郎荡笑着追到贾好运身边,用她赤裸的身体抵住贾好运,嗲着声音央求着:“大哥,你就照顾一下我的生意嘛!你们一块来的那个瘦老头子都不怕的嘛!”
  “别胡说!人家革命老同志,怎么能够干这种勾当!他只是按摩一下而矣!”
  妖艳女郎继续荡笑着:“那有不吃荤腥的猫!老猫也是猫!他是不是已经退休啦?”
  贾好运此时方现显出一名共产党员的真正本色,他用自己入党宣誓时就修炼出来的定力,毅然推开妖艳女郎,离开她那婀娜、白皙、柔软、温热的裸体,坚决拒绝女色之诱惑,不顾一切地跑出屋来,反如丧家之犬一般,刻不容缓地逃之夭夭了。
  让贾好运诧异的是,他刚在楼道里拐个弯,却又看到了朱副总认识的那个虾米一样的高个男人。他并没有注意贾好运,在楼道里一闪便消失了。
  贾好运独自在休息厅里,历尽了内心的百般无聊,才终于等到朱副总和赵副行长出来。赵副行长神采奕奕、精神焕发,一边梳理着稀疏的白发,一边说:“打打球、按按摩,神仙的日子!可是,时候不多喽!”
  朱副总恭维着:“您即便是退了休,也还会为参股银行发挥余热,还有的是这样的日子嘛!”
  贾好运上下打量了赵副行长几次,心想:看老同志这模样,应该没有干那等苟且之事!!
  等那赵副行长穿着整齐,在手包里摸寻自己汽车钥匙的时候,他却突然大叫起来:“钱包!我的钱包丢了!”
  朱副总和贾好运赶忙帮助赵副行长四下寻找,大厅小姐和领班都跑过来帮助找,一个个嘴里还支吾着:“不会丢,我们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失窃!”
  赵副行长一听不干了,老气顿起:“这么说,是我这老家伙讹你们了!”见朱副总和贾好运上来安慰,赵副行长便胆气更高,更不干了,红着一张长长的老脸、跳着脚,霸道地大叫:“你们得给我说清楚!我还没有见过这个!我丢了东西,还成我讹你们了!!!”
  朱副总见了赵副行长恼羞成怒的样子,也不得不作出援助状,立刻阴沉了棱角分明的脸,厉声对领班喝道:“去!把你们老板找过来!”
  大厅小姐和领班立刻被朱副总一脸的阴森和凶恶搞懵了,正喃喃地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一个服务小姐,手里举着一个钱包跑过来:“先生,这是您的吗?”
  赵副行长气哼哼地接过钱包,也不支声,先把钱包翻开来找了一遍,才气哼哼地开口道:“还好!钱没有少!”
  “银行卡呢?”朱副总问。
  赵副行长再把钱包翻看一阵,说:“还好,银行卡也没有少!”
  大家终于舒了一口气,那拿钱包跑过来的小姐解释道:“钱包掉在更衣间门口了!我们这里每天没有几个客人,绝对不会丢的!”
  赵副行长大惑不解道:“我根本就没有拉开过手包,钱包怎么会跑出来呢?”
  贾好运上来和稀泥:“反正没有什么损失,就算了吧。”
  赵副行长见贾好运给自己找了台阶下,感觉跟大厅小姐和领班们闹腾也有失身份,便摇摇头带头走出来了。
  回家的路上贾好运却忽然感觉不对劲儿了,暗自思量:那赵副行长明明没有开手包,钱包怎么会跑出来呢? 钱包明明已经被人偷了,却没有丢失钱财!这真有些蹊跷,看来,事情恐怕没有当时想得那么简单!会不会有人克隆了赵副行长的银行卡又把卡还回来了吧?还回钱包,是为了盗取卡中更多的钱!!最近这种盗窃案已经发生好几起了!
三个亿的贷款已经从国商银行顺利到手,怒潮公司下一个贷款目标便是股份制的参股银行了。朱副总比贾好运自己都更希望贾好运立刻坐上行长的宝座,因为,怒潮急需资金供给者呀!
  那参股银行京都管理部的赖主任,虽然各项指标都已经按照进度完成了,但是,赖主任却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甚至始终能够居安思危:他明白他自己这个年薪四十五万元人
民币的宝座,时时刻刻都有人在惦记着,稍有闪失,就会被人夺了去。尤其身边还有一个时不时以公正面目出现的齐副主任!
  因此,他不但要完成指标,他还希望超额完成指标。只是,该免的支行行长都已经免了,该引进的带来存款的所谓人才都已经引进了。超额完成指标的下一步工作的突破口在哪里呢?
  他想到了箭楼支行。那箭楼支行的行长姓吴,叫力。是一个退伍的湖北籍革命战士。本来没有什么后台,也没有什么背景,是一人来京都市单打独斗闯天下的苦主。箭楼支行业绩不佳,但却总是既没有达到完成全部指标的要求,也没有够上免职的标准!
  也该着这个赖主任运气好,正在他在免与不免吴力的两难选择之间徘徊、犹豫的时候,总行的赵奎副行长,打来电话,把贾好运当成救星推荐过来了:“我有一个朋友,是国商银行总行信贷业务部的处长,叫贾好运,有没有来应聘过?”
  “贾好运?” 赖主任在心里,对这个年近六旬的已经到了退休年龄的赵副行长是很不买帐的,嘴上依然谦虚谨慎,他眨着充满血丝的大眼,思索着,“噢,噢,有,有,是有这么一个人。金研所的研究生!”
  “他和怒潮集团这样的大客户交情很深,有存款有贷款的,你可要重用他呦!”
  “重用,重用,他愿意到我们小银行来,肯定是资源很多,我当然要重用。”
  “好,好,我相信你能够安排好。” 赵副行长说完,先把电话挂了。
  赖主任不禁喜出望外,他现在有一箭双雕使自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机会了:贾好运如果能够从国商银行挖来几个大户,比如怒潮集团公司,放他几十个亿甚至上百个亿的贷款出去,再派生出几十个亿的存款出来,那时候吴力这块臭皮糖就没有了任何价值,不用免,他就会自己滚蛋!如果贾好运挖国商银行墙角不利,连怒潮这样的户都拉不来,没有带来足以弥补吴力亏空的存款,那就让两个人一正一副的工作,让他们斗争出效益:谁存款多,谁牛气,谁就是一把手,否则就自动滚蛋。
  小算盘一打好,他赶忙通过人力资源部的阮总,找贾好运,希望贾好运尽快到箭楼支行上任,以期贾好运大挖国商银行的墙角,来一个存款、贷款、优质客户大搬家,使箭楼支行的各项指标突飞猛进的发展。
受到怒潮朱副总的鼓励,一心想干大事的贾好运,接到参股银行人力资源部的阮总通过电话递来的橄榄枝,激动不矣。
  当贾好运打扮齐整、西服革履地正准备到参股银行去的时候,段主任却给了他一份怒潮集团为银行出费用的出国人员培训登记表,要安排这位“副”了很久,难于转“正”的处长到南美散散心,以示安慰。
  在利益面前,贾好运开始动摇了。他给朱副总打了电话,想听听自己这个大客户的意见。
  此时,怒潮已经从国商银行弄了九个亿的贷款,在近期,继续从国商银行新增贷款的希望不大,朱副总正盼着贾好运能够从参股银行给怒潮公司弄来贷款呢。于是,赶紧鼓励道:“你得舍得呀!古今中外那一个成大事者,不是首先学会舍弃的!到参股银行年薪、车子加房子,不比出趟国强!而且,当了行长之后,你老弟什么时候想出国,我就陪你去嘛!”而后,朱副总拍了胸脯,“两个亿的存款,我们怒潮,给你!”
  于是,贾好运依然准时去了参股银行。有了怒潮朱副总两个亿存款的承诺,他感觉底气足多了。
  赖主任热情地拉着贾好运的手,迈着比上身短一节的双腿,和贾好运一起坐在了沙发上。
  贾好运先把国商银行的出国人员培训登记表给赖崃籁看了,以示自己在国商银行的分量和来参股银行的决心。
  赖主任看了,心里不觉一沉,怕这次出国,使得贾好运放弃或推迟投奔自己的步伐,也会使贾好运身后最直接的优质客户——怒潮公司与自己失之交臂,便故做不经意地说:“自己出国?在我们这里有了钱,随时都可以去!”
  贾好运解释道:“我可是公派!如果自费,我何必还拿来给您看!”而后,开门见山,但却依然忐忑地问:“我的岗位是新支行一把手吗?”
  赖主任听贾好运这样一问,倒一时语塞了。心里的话,那如意的小算盘,他现在不能够而且永远也不能够说出来。
  于是,赖主任言不达意地支吾道:“我安排你作一把手,当行长。”
  见贾好运听了自己的话,面露喜色了,赖主任顿了顿,接着又说:“但是,不是新支行。”
  “不是新支行?!”贾好运的心顿时又凉了半截。因为,他明白新支行与旧支行的操作手法和工作难度是完全不一样的。组建一个新支行可以比较容易地完成任务,而旧支行肯定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才会更换行长,因此,不要说指标难于完成,只理顺人际关系一件事情,就够自己折腾半年的了!
  赖主任见贾好运踌躇起来,便对贾好运诱之以利:“旧支行行长的年薪,比新支行高得多!”
  贾好运一听,眼睛不觉又亮了:“是吗?年薪多少?”
  赖主任顺口答曰:“二十五万到四十五万之间。”见贾好运眼睛又泛起亮光了 ,便继续诱之以利:“再给你配个小轿车;入行半年后,再给你买一套一百一十七万的房子!”
  贾好运听罢已经不光是眼睛放光了,他简直难以抑制地兴奋起来。
  赖主任见贾好运虽然眼放光芒,人却始终沉默不语,以为他还没有心动,便继续诱惑道:“房子是银行给你一张支票,由你自己去买的。这笔钱是银行作为按揭贷款借给你,本息是由银行按月付的。你只要在参股银行工作,这房子就跟分给你一样。”
  贾好运没有回答赖主任的话,心里盘算着:看来,在参股银行干二三年,便可以抵上在国商银行干一辈子了!!
  赖主任见贾好运一直傻呆呆的不说话,以为自己物质利诱的手段还没有起作用,便又鼓励道:“你是金研所的研究生,又在国商银行总行工作,肯定有领导能力,又有怒潮集团这样的大客户帮助,到旧支行才能够更好地发挥你的才干嘛!”见贾好运依然没有开口,赖主任便使出了自己最后的杀手锏:“你不是认识赵奎副行长吗?他对你到旧支行,也是赞同的。”
  贾好运听到赵奎副行长的称呼,才从自己的小算盘里回过闷儿来,赶忙说:“我愿意。只要是一把手,到旧支行也可以。”
  听贾好运这么说,赖主任笑了:“好。那你可以跟国商银行提出调离申请了!”
  在贾好运就要出门的时候,心怀了鬼胎的赖主任反倒不安起来,用一对大眼珠子盯住贾好运,充满真诚地问:“你还有什么要求?”
  贾好运对赖主任代表组织为自己开出的利益清单,已经非常满足了,他不知道自己还应该再提什么要求了,便连声说:“没有了、没有了!” 脚刚一迈出门口,却突然想起了一起应聘的侯山要跟自己一块做支行的话,便又转身回到赖主任的办公室。
  见已经出门的贾好运,又转身回来,赖主任倒有了一点紧张,他怕已经上钩的贾好运,再脱钩,便主动地,但是,也很忐忑地问:“好运,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我想,让侯山也到我去的支行。”
  “侯山?”赖主任早已经记不起那个大男孩了。
  “就是国商银行跟我一起应聘的、那个像个大孩子一样的小伙子!” 贾好运提醒着。
  “噢、噢,就是那个叫‘猴三’的人!” 赖主任从自己的记忆里搜索到了那个小伙子,“不过,你为什么要他?他一分钱存款也没有!!!”
  “他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呀!”贾好运说。
  “他没有存款,没有客户资源,光名牌大学毕业,你要他,是没有用的!!” 赖主任很耐心地解释着。
  贾好运坚持着,并帮助侯山撒谎:“我还需要人写材料呢!另外,他跟怒潮的老总们也非常熟悉!尤其和兰总,还有那么一点……” 贾好运装模作样地露出淫笑,不说下去了。
  赖主任见了,大眼珠子一亮:“好!既然这样,好!”而后,又望着自己钓上来的大鱼,揪心巴巴地说:“多进一个人,每年我就要多付出十万元的费用!他的存款任务,至少要完成三千万!你们两人吃怒潮一个客户,你能够帮他背吗?”
  赖主任无奈地点头,心里不舒服地琢磨:我钓这条鱼,还没有上刀俎,先又让我白白抛了一个大饵:养了一个吃白饭的废物蛋!而后,嘴上说:“箭楼支行有一个叫仇洋的女孩,我记得她的吸存号是A002,帐上总有存款两个亿,而且从来没有动过!你应该进这样的同志!”
  “这个女孩怎么这么能干?”贾好运带着敬意问。
  “能干?” 赖主任思索着,终于说了实话,“其实倒不是,他爸爸是中国F集团财务部的副总!”
  第二天,贾好运正式办完了调动手续,在赖主任的办公室,准备听宣布自己任职一把手的支行时,他还是颇为踌躇满志的。但是,赖主任虽然钓上了大鱼却没有贾好运这么兴高采烈,他很老练地望着贾好运,半天没有开口。最后,才终于雌出被烟熏黑了牙缝的牙齿,把个人的意愿包装成党的决定:“好运,京都管理部党委已经研究决定,派你到箭楼支行去。” 赖主任只把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
  贾好运善意的问:“原来的支行班子都免掉了吗?”
  赖主任顺着贾好运的话说:“还没有免。”
  “没有免?!”贾好运愕然了。
  赖主任顿了顿,用充满血丝的大眼,观察着贾好运:“党委准备派你去接班。”
  贾好运倒茫然了:“行长还没有免,我怎么接班?到底听谁的?谁是一把手?”
  赖主任又顿了顿:“没有免之前,当然是听他的;免了之后,当然是听你的。现在,吴力依然是行长!”
  贾好运终于按耐不住了,他虽然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却依然发急道:“不是说好是一把手吗?现在怎么又是副行长了?!!”
  赖主任望着自己从国商银行钓来的这条可怜的大鱼,面对他自己不得不趟过去的这个敏感话题,像个无赖一般地说:“你当然是一把手,只是你要一边拉来怒潮集团,一边等待我把吴力免掉嘛!”
  贾好运此时才有所醒悟:自己原来是落入了赖主任的招聘陷阱!立刻,他想到了参股银行总行的赵副行长,他也许能够帮助自己说上话!
  出了赖主任的办公室,贾好运直接上楼,奔赵副行长的办公室而去。此时,这个年近六旬的老人,正在办公室里欣赏着一幅字。
  贾好运望着瘦老头,开始诉苦。赵副行长还能够顾及怒潮朱副总的面子,他呲一下外突的牙齿,安慰贾好运:“别急,别急,我是关照过的,他不至于这么不给面子吧!何况你手里还掌握着怒潮公司这样的大客户!”说着,赵副行长拿出一个电话本,查找起赖主任的电话来。找了几分钟,他终于找到了,一会儿,电话也终于拨通了。
  赵副行长说:“赖主任嘛,我是赵奎,到我这里来一下。”
  挂上电话的时候,贾好运赶紧把自己的苦水,继续汇报给赵副行长听。
  没有一会儿,赖主任上来了,见了赵副行长和贾好运,很自然地分头打了招呼。
  “我这个朋友的职务问题,怎么安排的?” 赵副行长心平气和地问。
  赖主任闪着大眼,斩钉截铁、大言不惭地说:“箭楼支行一把手。”
  贾好运揭露道:“明明是副行长,你却偏偏说成一把手!!”
  赖主任对贾好运微微一笑,老练地说:“看看,好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明明同意的事情,现在却又到领导这里来说。刚一来,就这样,对你不好呀!”
  赖主任的话,弄得贾好运竟一时语塞,难道真的是自己出了问题?看来真理是永远掌握在权大者一方的!
  “听说箭楼支行的行长并没有免嘛!”赵副行长问。
  “马上就免,这是我已经跟好运谈好的,最迟三个月以后就给他任职。” 赖主任解释着,非常老道。
  而此时的贾好运,包括赵副行长,反而都像个傻子一样了。
  “如果三个月后,好运把怒潮拉来了,把业绩搞起来了,支行指标完成了,不是就免不了了吗?” 赵副行长担心地问。
  赖主任继续煞有介事地说:“好运把怒潮一拉过来,即便是支行指标完成了,我也给吴力换个地方,让好运当行长!”
  赖主任的斩钉截铁和信誓旦旦让赵副行长也没有了话说,赖主任见讨伐者气焰已尽,便转守为攻:“现在,好运应该多从国商银行挖存款和优质客户,尤其是那个怒潮集团公司,赶快拉过来!”
  赵副行长与贾好运正面面相觑的时候,赵副行长办公桌上的电话却响起来。电话是赵副行长的老婆打来的,告诉他一个惊人的坏消息:他工资卡里的近十万块钱现金全部都被人在取款机上取走了!
  赵副行长听了大惊,一下子站起来,对赖主任很不客气地责问道:“你们管理部的取款机,一定是出了问题!我的钱不知道被什么人全部提走了!!你们赶快到公安局报案去!”
  赖主任和贾好运听了都惊呆了。
  贾好运同情赵副行长的时候,自己的命运却也在这赖主任刚才的三言两语之间被搞定了,而且比赵副行长丢钱的命运更惨痛!
韩小飞正在主持召开天竺支行的信贷审查会。
  会上要审查的项目之一,便是京都市远东投资公司的。它申请贷款五千万元,欲在城南修建一坐建材城。担保单位是京都市怒潮古典家具有限公司。
  由于经过韩小飞的努力和各级领导的大力支持,国商银行终于给怒潮股份公司发放了三
个亿的两年期流动资金贷款。资金转过来后,使得怒潮集团的现金流入量终于大于了流出量。于是,手头稍感宽余的兰总便如约把贷款中的六千万拨付给了家具公司,而家具公司再根据兰总的授意,如约归还了国商银行存在骗保问题的五千万贷款的本息。
  由于此笔贷款的主合同已经履行完毕,此笔贷款的本息也已经全部归还,原担保合同也就没有了实际意义,它的真假,也就没有人继续关心和感兴趣了。如果原告:远东投资公司不再折腾,郝逍遥再利用董大为的如花妙笔一包装,打一份报告上去,贷款骗保一事,便有可能在中央银行那里不了了之了!
  因此,韩小飞现在的心情是很放松的。但是,今天怒潮家具公司担保远东投资公司申请贷款五千万元的项目,又让职业敏感很强的他,重新有了几分不安。因为,他知道远东投资公司只是一个玩资本运营的公司,是一个没有领到金融许可证的做金融业务的企业,营业执照上的注册资金虽然写着有八千万,但其实际资产,能够达到二千万就不错了,根本就没有贷款五千万的能力。他韩小飞与该公司号称已经淹死的钱副总是铁哥们儿,这点情况他还能够不心知肚明?而那怒潮家具公司其实也是空壳一个,是兰总在京都市筹资的一个窗口,一个幌子,也不具备担保五千万元的能力,这一点他韩小飞心里也有数。既然这两个烂企业以前的窟窿现在已经堵上了,屎屁股好不容易才擦干净了,现在,再搞这个项目,再给他们发放贷款,自己不就成了干偷完驴又拔桩子的事情了吗?
  因此,在会上,他想明确表态,否决这个项目,为自己少找一点麻烦事儿,也为国商银行真正地控制一次贷款风险。但是,他又不敢。这样一来,如果得罪了远东投资公司或者怒潮家具公司,他们再揪住骗保一事,到中央银行没完没了地瞎闹哄,他韩小飞可怎么处置?
  想到这些,韩小飞坐在支行审贷会主持人的位子上,便如坐针毡一般,又不舒服起来。
  但是,韩小飞毕竟是韩小飞,八面玲珑、见过风浪的他,自然不会被这一点问题难倒,他发言了:“我看,远东投资公司这个项目就报请营业部审批吧!”同时,心里琢磨着:营业部董大为之流肯定不会同意这个项目,项目被营业部否决,这两个企业就不会找我韩小飞的麻烦了。
  关卫兵支支吾吾地吭哧道:“报请营业部审批?才五千万?在我们支行的审批权限之内呀!”
  杨兰兰也说:“是呀,总行都给怒潮股份贷了款,说明怒潮企业的品牌还是很好的。怒潮家具公司又才归还贷款本息五千多万,应该是有担保能力的嘛。这么一块信贷市场,我们为什么轻易放弃呢!”
  韩小飞冷静地笑了笑:“营业部和总行不是有规定嘛,重点企业要报上级银行审批或备案,远东投资公司当然应该算重点企业,自然应该报营业部批!!”
  关卫兵听韩小飞这样说,似乎明白了韩小飞的用意,便立刻改变了立场:“对,远东投资公司四处告状,还能够不算重点企业?应该报营业部批。他们营业部比我们的水平高嘛!”
  于是,天竺支行参加审贷会的全体同志们,便在韩小飞的引导下,一致同意把远东投资公司的贷款项目作为重点项目,送营业部审贷会审批去了。
  说来也巧,营业部审贷会讨论远东投资公司的贷款项目时,郝总和葛副行长都不在,一个到京都市政府开会,一个到总行汇报工作,审贷会是由被郝总贬为书呆子的营业部信贷业务部的副总经理董大为代为主持的。
  听罢关卫兵汇报完借款人和担保人的产生经营情况,董大为立刻诧异地问:“这笔贷款你们支行就能够定的,为什么还报营业部来?”
  项目汇报人关卫兵支吾道:“远东投资公司和怒潮家具公司不都是重点企业嘛,如果董总认为不行,这个项目,营业部给枪毙算了。”
  董大为却很是认真:“说枪毙就枪毙了?企业靠贷款生产经营,我们银行靠放款赚取利差,是双方已经付出劳动的,我们现在开会,也是有成本的!”
  关卫兵没有吭声,见大家都没有说话,便继续支吾着:“那,您看,这个项目……”
  骆雪用明亮而秀气的眼睛注视着关卫兵:“你们到怒潮家具公司去核过保吗?”
  关卫兵一时语塞,旁边的杨兰兰插嘴道:“怒潮家具公司是我们的老客户,以前关科长去过的。”
  骆雪则紧逼不放:“也就是说,你们支行这次没有去核保?”
  关卫兵辩解道:“我也在《中国金融》上看到了董总发表的那篇《规范贷前调查和贷后检查》文章了,写得挺好,但双人核保、现场核保还只是理论,目前,营业部还没有下文件要求我们这么做呀!”
  关卫兵棉里带刚的反驳,倒把骆雪搞了一个大红脸,她一时没有话说了。
  董大为见状,开口道:“这样吧,既然这个项目支行拿不出明确意见,要营业部定。我们就明天去一趟怒潮家具公司。做一次营业部、支行参加的立体式贷前调查。这也是我强化管理的一个构想。”
  关卫兵听了暗暗叫苦,因为,来之前韩小飞已经给他交代过,希望营业部把这个项目直接给枪毙了,支行好用营业部作挡煎牌,去应付企业,去堵企业的嘴。可没有想到这个项目偏偏撞上了死叫真儿的董大为和惟恐天下不乱的骆雪,这下,不但没有借上营业部的力,反而引来了营业部的火!如果董、骆在怒潮家具公司再鸡蛋里面挑骨头地找出什么毛病来,事情可就又麻烦了!
  想到这里,关卫兵不觉浑身发热,鼻子上开始冒汗了。
 怒潮古典家具公司注册在城东的中央商务区,而生产车间和办公地点却位于城西北的西山脚下,并且厂区建在一个村子里。
  总经理个子不高,中等身材,略显发胖,穿着一身中国最古典的夏季大红色唐装,一张大大的圆盘脸,皮肤很白,眼睛很大,也很亮,戴着一副老式圆镜片的金丝眼镜,嘴显得有些大,总是和善地微笑着。
  关卫兵赶忙走上去,与来人热情地握了手,向董大为介绍道:“这位便是贺总,也是古典家具的专家!”而后,又把董大为、骆雪、杨兰兰依次介绍给贺总。
  贺总微笑着,很礼貌地给每位客人分别递上了一张五颜六色、印制精美的名片,上书:董事长兼总经理贺兰。
  贺总待大家坐定,首先从红木百宝格上取下了紫泥茶具,放在红木茶几上;而后,他在红木茶几前就坐,从木制茶叶筒里捏出几捏红茶,分次投进古旧的茶壶里;再而后,他转身一边均匀地摇着茶壶,一边从饮水机里注入滚烫的矿泉水。下一步,他又从茶具里,拿出五个紫沙碗,用茶壶里的头过水,很麻利地把茶碗依次冲了,在茶壶里再注入滚烫的矿泉水,再重新倒进五个茶碗中,最后,他微笑着把茶碗推到每一个客人旁边。
  国商银行的四位客人被贺总熟练的茶道迷住了,也像贺总一样微笑着,无言地端起茶碗,细细地品起了贺总沏泡的仿佛带着浓郁中国文化的茶水。
  “其实,鄙人不姓贺!”贺总见来人喝起茶来津津有味,又不吵不闹的,同时,两个女同志一直对自己的精美名片品味不断,赞叹不已,仿佛还有那么一点文化人的意思,便感觉像遇到了知己一般,便热情开口了。但是,他这一开口,便马上语惊了四座。
  关卫兵首先在红木沙发上腾空了屁股,忘记了刚从贺总身上学会的斯文,大声问道:“怎么?您不姓贺?原来可没有听说呀!!”
  而国商银行的其他同志由于是与贺总第一次见面,对贺总是否姓贺倒没有什么深刻的感受,于是都没有支声,继续“吱喽吱喽”地品着茶。
  “鄙姓兰,叫‘兰贺’,为了避免和鄙人大姐兰宛茹重名,避免同叫‘兰总’,故改叫‘贺总’。名片上是‘贺兰’,身份证上却是‘兰贺’。”贺总抑扬顿挫地说。
  “您与兰总是亲姐弟?我说怎么在认识您之前,就一直好像在哪里见过您一样呢!”关卫兵惊叹道,“对了,你们姐俩的笑容是一模一样的!”
  “本‘兰总’非彼‘兰总’也,为了以示区别,故鄙‘兰总’,改曰鄙‘贺总’也!”贺总满嘴的之乎者也,但却似乎没有装腔作势、附庸风雅的样子。
  “咱们怒潮家具公司和怒潮集团到底是什么关系?”骆雪问。
  “除了一个怒潮的品牌,除了我和兰总有血缘关系,就没有什么了!单从法律上看,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贺总品一口茶,笑咪咪地望着骆雪,那看骆雪的神态,像欣赏一件艺术作品一般。
  杨兰兰开口了:“两个企业明明是母子关系,怎么说没有关系呢?”
  “你可以分析我企业的基本要素嘛。”贺总端起紫沙碗,品一口茶,放下碗,再盖上碗盖,“投资人是我贺总,而不是姐姐兰总。这里没有兰总的一分股份,她虽然是我的亲姐姐,但是,经济上我们是完全独立的。”
  “你们经常在资金上大量往来,怎么解释?这次怒潮股份贷款三个亿,不是还有六千万划到你们这里了吗?干什么用了,是不是还贷款了?”杨兰兰很不客气地揭发道。
  骆雪见杨兰兰弄得贺总面露尴尬之色,便打岔道:“听说,原来咱们办理贷款时有一个叫‘谢云’的副总经理,怎么没有见到他?”
  贺总解释道:“失踪了!办完那五千万贷款之后,有一次,打网球的时候突发了心脏病,出了院,就再没有来上班了!”
  关卫兵若有所思,用慢得让人难受的语调说:“我跟谢云熟悉,身材魁梧,方头方脑的,一个绝顶聪明的人!我怎么听说他跑俄罗斯去了!”
  “也有可能。反正我们公司用人也都是市场经济的,失踪也好,出国也好,没有人能拦着!”贺总的脑子还沉浸在杨兰兰的问话里,用股份公司的贷款,经过集团公司转一个圈归还自己公司贷款的事,一直是他的一块不足与外人道的心病。他回答完骆雪,便又继续回答杨兰兰这一问题:“我跟怒潮股份只有经济上的资金往来,怎么可能让他们帮助还贷款呢!中国证监会也不准许上市公司这么折腾呀!你们银行自己也不准许呀!”
  关卫兵也感觉出了杨兰兰刚才的话语太直白,见贺总尴尬之情依然没有完全退去,便给贺总找台阶,对杨兰兰解释说:“企业的经济往来,我们银行也不能够干涉呀。”心里却对杨兰兰抱怨着:这些官太太,真是不懂事!如果不是贺总提前还了贷款,我现在还不是得代你写检查!如果换个别人,仅信贷台帐录入有误造成重大影响这一个事,那韩行长就可以让你下岗回家了。总行的段主任怎么就会娶这么一个肤浅的女人回京都市呢?他的嘴上还真想埋怨一句:“这种事情,没有证据,是当着大家随便乱讲的吗? ”但是,话在嘴里转了几个圈终于还是没有敢出口。
  贺总站起身,为大家的茶碗里,倒了一回水,同时,认真地解释着:“是兰总先向我借过钱,她现在有钱了,便还了我的旧帐,不信你们可以查帐嘛!”
  “按照现行法律和工商企业注册制度,这两个企业的确没有关系。”骆雪说,而后,望一眼斯文四溢的贺总玩笑道:“如果怒潮集团出了事情,我们银行讨债时,还没有办法向贺总要呢!没有法律关系,法院不受理!”
  “怒潮集团是优质企业,怎么会让银行追着讨债呢?怎么也不会闹到法院去呀!”贺总声音很大地说,斯文之气全无,“只有银行追着怒潮放贷款的时候,没有银行追着怒潮讨债的年月。”
  一直默默喝茶的董大为见贺总面露愠色,便言归正传:“贺总,怒潮企业一直是我们国商银行的优质客户,此次我们是想落实一下,你们给远东投资公司担保的事情。”
  董大为话音未落,贺总却拍了桌子,白白的脸有了几分扭曲,斯文之气已经全部变成了嚣张的气焰。董大为不知因何惹脑了他,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那贺总却开口骂街了:“张梦天这个傻B,别看他个子不高,脸又瘦又窄,戴着金丝眼镜,一副书生相。可这小子满肚子都是坏水!妈的,上次担保,他们的钱千谦串着我的谢副总,竟给我弄了一份假合同,险些弄得我们怒潮企业一身臊:好像我们怒潮企业都是骗子!这还不算,现在这小丫头的居然还让我给他担保,说什么,如若不然,就把骗保的事情,告中央银行去!砸了怒潮的牌子!他妈的,为了他上次的假担保,我付给他们公司百分之一的担保费,整整五十万呀!他居然还要告我!”
  贺总的话把董、骆搞了个膛目结舌,关、杨也惊诧不矣:远东投资公司的张梦天口口声声说是从来没有担过保,被骗了,而怒潮家具公司的贺总却又说付了五十万元担保费,只买了一份假合同!是两个副总钱千谦和谢云相互勾结欺瞒两个老总兰贺和张梦天,骗了银行,还是两个副总和两个老总四个人唱双簧或演苦肉计共同骗银行?到底谁是谁非,真正是扑朔迷离,搞也搞不清楚了。
  与贺总座谈之后,大家才确信怒潮家具公司给远东投资公司的担保是真实的,而且此次远东投资公司的被保是没有成本的。那张梦天也真可谓商场上的高手,硬是利用一次骗保事件,逼着贺总为了维护怒潮的牌子,给他的五千万元贷款提供了一年的免费担保!
  为了考察清楚怒潮家具公司是否具备五千万元贷款的担保能力,董大为又带着大家研究了企业财务报表和各项资产证书。这个家具公司财务报表上的总资产已经做到了一亿八千万元,资产的两个大项是固定资产和存货,其中,固定资产只有土地和房屋,高达九千万元,存货主要是库房里面的新旧红木家具,也高达五千万元。结论是:如果报表是真的,怒潮家具公司应该具备五千万元担保能力的。
  在看报表的过程中,骆雪在董大为的耳边小声说:“他们的固定资产可能是虚作的!!”
  “为什么?” 董大为也小声问,由于骆雪的脸蛋离他的鼻子很近,他嗅到了骆雪脸上和身体上散发出的香气,内心不觉产生了异样的感觉,身体也有了性的冲动。别忘了,堂堂一个营业部的副总经理,年近四旬,还是一个童男子呢!
  骆雪似乎没有发现董总心里和身体上的变化,继续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土地证都是乡一级的,土地、房产评估也是乡一级的,没有法律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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