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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街风筝

_10 宋世明(现代)
  没有密布的蛛网,也没有胸口插着刀的骷髅死尸。
  吸入鼻子里的,竟是闺房里的香气。
  迎面,一张硕大的紫色蝴蝶风筝展翅直立在房间的中心。蝴蝶的两只翅膀如同两扇屏风,挡住了房间的后半部分。
  蝴蝶的两翅之间,是两颗玻璃珠子做成的眼睛,那双眼睛无情地注视着门口。
  两侧的墙上,挂着古色古香的仕女图,画中女子衣袂飘举,灵动若飞。
  进来的人互相看了看,都感觉到了房间的怪异。赵海富一只手掌小心地遮着蜡烛,惟恐火焰烧着了风筝。手掌的影子投射到墙壁上,就像一只张开的狼爪。
  李奔摸了摸那只高过他的风筝,他一下子缩回了手。风筝表面凉的吓人。难道是人皮做的?
  蜡烛已经转过了蝴蝶的翅膀。赵海富一声惊呼:天啊!
  翅膀的后面,安放着一张老式镂木雕花床。床上支着粉红色的纱帐。纱帐低垂,金钩斜挂,暗香浮动。纱帐里面隐约躺着人。赵海富把蜡烛递给了身旁的男大学生,他示意李奔和他一起过去。两人慢慢靠近,伸出手去。赵海富猛地扯开了帐帘,大叫了一声:天啊!触电似的放下了纱帐,朝后退去。
  李奔还没看清楚里面是什么,就被他拽了一把,差点一个踉跄。
  死人!死人!好几个。
  赵海富结结巴巴地说。他脸色都变了。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李奔也被他吓了一跳。你是不是看错了?
  赵海富好容易平静下来,似乎怕被别人看不起,他壮壮胆子,说:要不,再看一次。
  这次是李奔先过去了。他慢慢撩开纱帐,吃惊地看着床上。他的脸色由惊恐转向了迷茫。
  床上并排躺着四个女孩,她们脚冲着门口,头在门的反方向位置。她们一律穿着明朝的服装,两手贴在腰间,仰面躺在床上。乌黑的长发遮在脸上。烛光昏暗,映得纱帐一片血红。李奔俯下身去,尽力去看几个女孩的脸。他心中一动,他伸出手去,按了按床上的一条腿,冷硬,没有弹性。难道时间长了,成了僵尸?他索性把其中一个女孩宽大的裙衫往上一拉,一段乳白的躯干露了出来。
  39、尸体
  是塑料模特。李奔放下帐子,说。
  塑料模特?谁开这样的玩笑啊?赵海富将信将疑,再次撩开了纱帐,大着胆子靠近了去看。他咦了一声,伸出手指往一个女孩的胸口戳了戳。还真是假的!他嘀咕。顺手捋了一把女孩脸上的乱发,一副逼真的塑料女模的脸蛋露了出来。她睁着梦幻般的眼睛向上看着,睫毛绵密细长,鼻梁高挺,嘴唇微微翘起,下巴圆润,好一个美丽妩媚的女孩。可惜,人不是真的,只是裹在半现半隐的丝绸服装里的塑模。
  这样的模特床上躺了四个。
  这真是一间怪异的密室。人人都感到迷惑不解。
  那名紫衣女子就是从这间房间里走到隔壁的密室里行凶的。她到底是谁?难道还在这个房间里躲着?
  大家小心点,再仔细看看。李奔警惕地说。
  赵海富现在再也不敢自告奋勇地往前跑了,他走几步就回头,看看别人跟了上来没有,惟恐落了单,被什么怪物冷不丁地拽了去。
  这是一间深长的密室,绕过床和帷幕,一张石桌出现在了眼前,桌子上摆着几碟水果,一炉香。水果的青色还没有褪去,香炉里的三支香只烧了半截。房间里的香味就是这里发出来的。就摆放的果品看,这里的人没走多久,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
  而在石桌的前上方,赫然立着三块牌位。牌位紫木刻成,品字形排列,黑底白字分别写着:司徒雷先生之灵位、王芙女士之灵位、司徒江南之灵位。每个灵位上都笼着黑纱。
  石桌再往里,是一面三扇的侍女屏风,在跳动的烛光下,屏风上的人物斑驳陆离。屏风的后面,出现了一张简易的木头床,床上只铺着张席子。床头放着类似于书橱的三排木架,中间那层里面放着一面镜子,几把梳子。最上面那层是一整排的书。下面那层歪放着一个放照片的玻璃框,这种框子在小商品市场里随处都可以买到。现在,玻璃框子还在,里面的一张照片却不见了。
  对于这间密室来说,关键的问题是:谁在这里住过?究竟带走了些什么?留下了什么?
  到了这里,也就到了密室的尽头了。没有发现意料中的黄金和财宝,赵海富有些丧气。他这里敲敲,那里翻翻,似乎指望还能发现什么奇迹。最后,他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呼呼喘气。
  李奔站在书橱前,皱着眉头翻书。在前一个房间的书中发现了司徒雷的印章。这些书里边会不会也藏着秘密呢。可惜,书的主人似乎没有在书上盖章的习惯,书页干净整齐。李奔看了一下,大多是历史和考古方面的东西。其中有一本叫《明朝记事》,还有一些南京古迹方面的书。另有一本竖排版的,名字很怪,叫抱瓮老人述异集》。抱瓮老人是个古代的文人的号,此人爱写传奇小说。李奔在大学里学过这个。看来,这些书似乎也应归于司徒雷了。当代人中少有人会喜欢看这些陈旧的古籍。
  李奔饶有兴趣地拿起一面镜子来照照,又翻看着背面。他忽然想起车祸现场的那面镜子来,在镜子的背面,有卢苇的照片。想到这里,他不禁看了卢苇一眼。卢苇正在他旁边,摸着那几把梳子。
  这个女人的头发好长啊。卢苇感叹地说。
  李奔接过那把梳子,上边粘着几根长长的头发,大概是主人梳头时带下来的。他拽着一根慢慢地拉开,直到捏在了手里,让它低垂下来。他又把那根头发放到蜡烛旁边,好奇地看了一会,才轻轻地吹掉了。他想了想,又拽下来一根,放到烛焰里,顿时冒出一股焦味。
  小心火烛,快灭了。卢苇说。大家看了一眼蜡烛,那半截蜡烛真的快烧尽了。蜡烛油滋滋地响着,烛心已经开始歪倒。
  找找还有蜡烛没有。李奔说。在这样的地下,他们不指望有什么电灯之类的现代照明工具。
  大学生举着蜡烛四处查找,书橱上留着一些干涸的蜡烛泪,那可能是以前留下的。别的什么可照明的东西都没有。看来,当初的设计者根本就没想在这里居住,所以对照明等问题统统不作考虑。
  大家再找找,要是没有什么可疑的,赶快出去。李奔说。
  时间也不早了,蜡烛快灭了,在黑暗巾摸索,不仅不会有什么结果,说不定还会发生意外。今晚,一件接一件的怪事让他一直处于高度的紧张中,现在,他才突然意识到时间问题。他掏出手机看了看。十二点了。
  就在这时候,大学生噢地一声叫,他一甩手,蜡烛灭了。蜡烛已经烧到了底,热热的烛油烫着了他的手。房间顿时一片黑暗。
  有了光才有胆量,一旦失去光明,人们便感觉到恐怖和无助。尤其在这样的氛围里。前面,还躺着四个假尸体。在光亮巾,她们是假的。但在黑暗里,她们要是忽然变成了真的怎么办?何况,那个刺杀马老头的女子此刻还不知道藏在哪里。
  快走。李奔低声说。他伸出手去,抓住了卢苇说。卢苇的手缩了一下,又握紧了。她感觉得到我的关切吗?李奔心头一热。
  黑暗中,突然射出一道蓝光。一个青蓝色的下巴冒了出来。
  卢苇吓得大叫一声:啊!鬼。
  李奔也吓了一哆嗦,再一看,原来是大学生打开了手机照明。猛然间,那张蓝色弱光下的脸还真碜人。不过,这也是个好办法。其他人也纷纷掏出手机,一时间,密室里浮动着五个蓝荧荧的光环,每个人的脸也如同庙宇里的靛青猛鬼,蓝绿变幻,忽明忽暗。
  五个光圈正向门口移去,忽听到对面的黑暗中一声冷冷的呵斥:站住!都不许动!
  40、嫌犯
  一个女子威严的声音。声音发自隔壁的房间里。
  明明是空着的房间,这会怎么突然就有了人?
  跑在前面的赵海富吓得扭头就往后退,砰地一声,撞在了那只巨大的蝴蝶翅膀上。后面的人赶紧关了手机,紧张地等待着,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知道下一步会出现什么情况。
  里面的人是谁?沉默了一会,那个女子继续说话了。
  你是谁?李奔反问。
  话音刚落,一道强光猛然射到他的眼上。他本能地紧闭上眼,用手挡住光线。
  你!还有谁?女子继续喝问。
  他大喊道:别照了。
  强光果然移开了,在后面几人的脸上一一照过,被照的人个个转过脸去,用手护眼。
  你他妈的谁啊?晃得老子眼都花了!赵海富发飙了。平日里,他碰到的都是恭维和笑脸,谁敢对他不敬?更不用说,拿手电肆无忌惮地照他的脸了。何况,刚才赵海富走在最前面,平白被吓了一跳。今晚对他来讲,已经够倒霉的了。他心里正窝火呢。
  他嘴里还在骂骂咧咧,手电光又转到他脸上来了。你是谁?手电那头的人喝问道。
  你管我是谁!赵海富的火气比她还大。他大踏步走上前去,想打掉对方手中的手电。
  不要冲动。李奔赶忙劝说。他想拉住他,不料赵海富力气到很大,一下子就冲过去了。
  猛见闪电般的一道光亮,劈啪一声爆响,赵海富啊地惨叫一声,往后一仰,又一次撞到了蝴蝶风筝上。这次撞得真猛,一只翅膀喀嚓给压垮了。
  房间里的人都傻眼了。只听见赵海富在地面上呻吟,疼得爬不起来。
  点上蜡烛。女子冷冷地说。
  火光一闪,蜡烛在女子的背后亮了。李奔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个模特。此刻,她正威严地站在门口,盯着房间里的人,血在她的手中,正拎着一根高功率的手电筒,李奔知道这种手电的另外一个用途:电警棍。
  点蜡烛的那个人站在模特的身后,李奔一看他的脸,更是了吃一惊,此人竟是夜眼洒吧的老板,那个平头男子,再看他身旁还站着一个人,正是卖风筝的老头。老头头发花白,耷托着脑袋,一脸的忧郁和茫然。
  真是一个稀奇古怪的夜晚。真是一趟梦幻一般的暗访。李奔竭力按住纷乱的念头,定下心来静观下面将要发生什么事。
  赵海富也傻了眼,他本来以为对方只是一个女子,没想到竟然是三个人。男大学生伸手去扶他。赵海富哼哼着,站了起来。他也看见了那根电警棍,心想,这女的可不好惹。
  你们都退到这个房间里,一个都不许乱动。女子命令道。她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家伙,扫了众人一眼。
  警察。她的身份在这个时候亮出来了。李奔忽然明白,她凭什么能在旅馆里放倒那个胖子了。
  当时就是在这里?模特转过脸,问平头男子。男子点点头。是你先动的手?
  不是,是他先打我爸爸,还砸坏了里面的东西,我才冲出来的。
  模特点点头,指着房问地面上的那把匕首问:用这个?
  平头男子又点点头。
  这里还有什么?模特用手电照了照第二间密室。
  男子小声说:什么也没有。这是司徒先生夫妇的墓室,放了些书籍什么的,有时候我们会来祭祀。
  模特忽然转向了李奔:你们看过了?的确没什么?
  没有仔细看,不过看起来像个地下坟墓。李奔小心地说。
  好吧。这里的一切东西都不要动,不许破坏现场。等会警察再来了会进行详细调查。这里所有的人都随我离开。模特命令说。
  从爬山虎编织的藤网里钻出来,李奔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晚风清凉,他感到清醒了好多。祠堂依然静静地掩映在树阴里,似乎对发生在自己身子底下的任何事情都不加理会。
  这或许就是古老建筑的风度。世事变幻,人间悲欢,见的多了,经得起风吹雨打,也失去了喋喋诉说的兴致,索性闭口不语。
  城市的夜晚,在一天的喧嚣之后,显出了几分荒凉。不知从什么方向传来了几道刹车声,尖锐而凄厉。
  李奔仰望着阴沉沉一片的夜空,忽然感到了一阵无力和渺小。或许,他正在失去来此时一度进发过的激情和勇气。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家睡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照进窗户的阳光,身边躺着自己的恋人。黑暗、地道、密室、阴谋,统统见鬼去吧。
  我们去哪里?卢苇小声地问。这也是大家心中的问题。
  模特忽然回过头来,说了一句:在场的人还要委屈委屈了。
  赵海富问:凭什么?出了地道,他又想起来刚才遭受的屈辱,明显心里不服。
  这里发生了案件,每一个在场的人都有义务协助调查。
  协助?那个老头就是我们救出来的,要不早没命了,你们不去抓凶手,要我们留下来做什么?赵海富气愤地说。
  你想走是吧?不行,你有嫌疑。
  模特丢下一句话,走到一边去了。李奔看见她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似乎在作请示。接着,她义拨了另一个号码,要对方立即到祠堂广场集合,加以配合。
  大批警察马上就会包围这个院子。李奔想。到那时候,我该做什么,说什么?他忽然想,坏了,我还化着妆呢,现在的样子和身份证上的明显不符,不是嫌疑犯是什么?说不定还会被当成在逃犯弄到派出所里呢。到那时候,就闹大笑话了。他紧张地思索,如何把伪装除掉,还有,关键的一条,这事情怎么和卢苇说。
  卖风筝的老头在和夜眼酒吧的老板悄悄说着什么。
  奇怪,他们在一起干什么?模特怎么又会和他们一起出现的。
  模特走过来。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李奔尽量语气平淡地问。
  不是说过发案了吗?模特晃着手中的家伙,看着他。李奔实在讨厌她这种居高临下的口气。他皱皱眉头,刚要反驳,却见模特忽地笑笑,靠近他,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模特低声说:今晚上看到不少事情了吧?案件没破之前,不要乱写!记者同志。
  41、模特
  她怎么知道我是记者?
  李奔的心开始狂跳起来,看来,自己的身份早已被她识破。
  李奔摸了摸脸上的面具,感觉好像被人揭去了一层皮。他看看卢苇,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认出了自已。
  实在无聊,不就是个打架斗殴的案子吗?这么晚了,还要我们在这里陪着。我没那闲工夫,赵海富终于憋不住了。他的汽车就在院子外面,离这里只有十几步之遥,却也动弹不得。他现在看清楚了。来这里胡闹的大都是一帮小年轻,他堂堂的一个房产公司的老板,竟然和这帮莫名其妙的人混了大半个晚上,还被卷进了个案子里。真是有辱身份。更可恨的是,在那间密室里,那个女人竟然还用电警棍狠狠地打了他一下。这要传出去,他还怎么混?这种丑闻比嫖娼被抓更难听。
  他们都能等,就你特殊?模特嘲讽地说。
  我和他们又不认识,和我有什么关系。赵海富不耐烦地说。
  是吗?那你和谁有关系?模特似乎很有耐心。
  我和你们领导有关系!赵海富火了,他大声道:你是哪个辖区的?你们所长是谁?局长是谁?
  不用找局长,我是刑警队的。如果你想报案,提供线索,或者想坦白问题,和我直接说就可以了。
  你把我当什么人啊!赵海富简直想拍案而起了。可惜,几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祠堂旁边,没有桌子好拍。
  你警号多少,我明天就去投诉你。滥用职权,开除你!
  你再叫喊,小心我收拾你。女模特霍地举起了警棍。
  赵海富胆子倒挺大,你敢!你有什么证据?
  他一指其他的人:你们都看见了,她要是敢动我,就是警察行凶。
  证据?你要证据我就给你。模特冷冷地一笑。她抱起了胳臂,说:本来我还不想当着这么多人审你,既然你闲着不耐烦,那就来老实地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赵海富隐隐有些不祥预感。
  第一个问题:你和张倩是什么关系?
  赵海富愣住了。卢苇和李奔也是一愣,他俩凝神细听。
  一般关系。她曾经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后来辞职了。
  是吗?好像比员工关系还亲密吧?
  绝对是普通关系。这和今天的事有什么联系?
  以前的事情你以为就了了吗?模特紧追不舍。
  什么意思?什么以前的事情?赵海富紧张起来。
  第二个问题,你和王小虎认识吗?
  不认识!
  不对吧?王小虎老婆收到的抚恤费是谁给的?
  李奔和卢苇对看了一眼。他们找到的秘密,警察也掌握了。
  那是下属公司的人吧?和我没什么关系。你问这些到底什么意思。别和我瞎扯这些无聊的问题。
  无聊?我怎么觉得有趣呢?第三个问题:张倩死前的几分钟曾经用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你认为是打给了谁?
  赵海富半天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他慢慢说:就算是打给我的,又怎么啦?人是王小虎害死的,案子都破了,你问这些又有何居心?
  没什么居心。这里面的任何一个问题都可以让你继续留在这里。还想走吗?模特冷眼看着他。
  赵海富狠狠地瞪了一眼卢苇,似乎在怨她今晚把自己弄出来,招了一大堆麻烦。
  你别这样看她,我们早就知道了张倩那晚要见的人是谁!
  哼。我什么风浪没见过,不怕你们泼脏水!赵海富气呼呼地到一边去了。他在急谋对策。今晚的事情难道和张倩的死也有关系?否则,警方怎么也跟到这里来了?李奔回忆着事情的前后经过,慢慢地理着头绪。
  张倩之死表面上是被王小虎所为,但在当天晚上,张倩实际上是在和赵海富进行联系。他的车出现在了现场,卢苇知道他和张倩的暧昧关系,因此对他产生了怀疑。卢苇来参加活动的动机很可能就是为了弄清楚这个秘密。而赵海富涉案的秘密不仅李奔发现了,警方看来也在暗中调查。只是不知道,警方是否已经发现了死者手上针眼的玄机?
  在旅馆中,职业学校女孩的手腕上再次出现了神秘针眼。估计模特觉察到了这个问题。她是不是怀疑整个事情是赵海富干的呢?但是,赵海富并没有在场的机会啊。
  还有,祠堂里出现了地下密室,井里面爬出了一个“鬼”,博物馆的老头在密室里被人刺伤,模特带着卖风筝的老头和平头男子查看现场,这一系列事件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呢?
  现在,共发生了三起案件。一是张倩遇害案,二是乖乖鬼被迷倒案件,三是马老头被刺案件。在上述的三起案件中,唯一的共同点是,都出现了一个神秘的紫衣女子。而她到底是谁?
  李奔忽然又想起了博物馆闹鬼事件,当天晚上,那个马老头自己说,看见了一个长发古装的女鬼。她与紫衣女子会是同一个人吗?还是同一个鬼?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祠堂里的人立刻紧张起来。荷枪实弹的警察大概已经包同上来了。李奔睁大了眼睛看去,他感到很好奇,来人尽管众多,却没有警笛呼啸,更没有出现想象中的警匪片里的一幕——有人拿大喇叭高喊:里面的人听着,立即靠墙站好,不许乱动。否则,立刻击毙。
  他只听到脚步声杂乱,还有人跑得气喘吁吁,问:在哪里?在哪里?
  42、解密
  来的竟然都是参加网友聚会的人。死魂灵走在前面,气喘吁吁。后面是医生,扶着那名网名叫乖乖鬼的女孩。她看来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半边身子仍然靠着医生,另一只手扶着另外的两个女孩。博物馆员跟在后面,紧张地盯着脚下的小路。再后面,是那名旅馆副经理,胖子宁采臣。他显得无精打采。最后,是那名网名叫风筝的南京人。看来他没料到夜晚温度大降,只穿了件短背心就出来了。此刻,正抱着膀子直抖。
  人都到齐了吗?大家都到广场上去。
  模特吩咐说。
  一群人默默地跟了过去。大家的心里惴惴不安,不知道今晚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他们本来是参加幽魂的聚会的,没想到到头来,却撞到了什么倒霉鬼。被看守在旅馆里不说,半夜里又被要求到祠堂这边聚集。
  看到李奔他们早先就已来到这里,众人都有些发愣。李奔似乎还听到风筝悄悄地对博物馆员说:我就看出那个满脸胡子的家伙不是好东西!
  几个小时前,这帮人还眉飞色舞地聚在这个地方谈妖说鬼,没想到,几个小时后,他们又回到了这里。看管的民警告诉他们,必须一个不漏地到现场,否则按妨碍公务处理。
  广场上更显得凄冷和孤寂。一些不知名的小动物不时在树丛里跑来跑去。不久前还亮着的几盏地灯又熄灭了两盏,大概是为了省电,市政部门定时关闭了。好在为了方便市民休息而设置的那些石凳石椅旁边,还开着两盏灯,照得四周青绿青绿的。远远看去,像白骨精的洞穴。
  十几个人你推我,我拉你,悄悄地坐了下来。绿光迎面,面上给照得都不似人脸了。
  模特在中间的一张石头桌边上坐了下来。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说:现在是夜里十二点半,耽误大家的休息了。今天晚上,发生了几起案件,虽然没出现什么严重的后果,但是,也危及一些人的安全。有些案件,大家可能也知道了,有一些,可能有人不太清楚。所以,把大家召集到这里来,就是要调查了解和案件有关的情况。
  众人一片嗡嗡声。
  当然,让谁来,并不等于说谁就和案子有关,更不是认定是谁做了案。不过,既然许多人都在案发现场,作为公民,就有义务协助警方进行调查。
  回宾馆里也可以调查啊。这里冷死人了。风筝哆嗦说。
  宾馆是一个案发现场,这里还发生更严重的案件。我们不是没有想到回宾馆,不过,回到宾馆既没了现场感,又干扰了其他客人休息,最后决定还是放在这里。何况,大家都是来参加幽魂聚会,都是来练胆的,还怕再来练一次吗?
  她把语气放缓了一些说:我知道,明天一大早,这次聚会活动就结束了,到时候再去找各位做笔录就难了。当然,如果谁真的想让警察到你单位找你,我也悉听尊便。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有些人听说这里也发生了案件,顿时来了兴趣。
  对了,我忘记介绍我的身份了。我是市刑警大队的,叫罗瑶琴。警官学院毕业,省女子散打亚军,柔道六段。
  四下里一片惊呼声。
  网友们更是面面相觑,没想到一个小圈子聚会,竟然混进来这么个人。她到底想干什么呢?许多人感到了后怕。幸亏自己在那段时间里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之前我们的关系是网友,现在开始,我是警察,我希望大家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谢谢配合。还有,如果哪位想离开这个地方,我也不会阻拦。
  女警察故意把目光转向了赵海富所在的方向,继续说道:不过,我提醒一下。前面的几个路口现在都有我的同事把着,任何路人可能都要被盘问检查。
  那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坐着。许多人得出了这个结论。
  好了,时间不早了。现在,我来介绍案情。
  众人都竖起了耳朵。女警察忽然问死魂灵:你带了纸和笔吗?
  死魂灵连忙说:带了带了。我带了手提电脑。能得到警方的信任,他显得十分感激和骄傲,细瘦的胳臂都在颤抖。所以,当这个女警察在电话中命令他集合网友去往现场的时候,他比谁都卖力。一路上,紧紧盯着众人,惟恐谁跑了。
  那好。记录吧。死魂灵赶紧打开电脑,敲键声啪啪啪地响了起来。他是网吧里的管理员,即使不看键盘,肓打速度也是快得惊人。
  五月十五日晚上十二时四十分。警方调查记录。
  死魂灵停住了手,看着女警察。
  今天晚上,在民国老街范同内,发生了两起案件。一起案件发生在明朝客栈的207房间,受害者是这里的一位网友,来自职业学校的女孩,网名叫乖乖鬼。晚上约十一点四十分左右,这位女孩正在房间里休息,一名神秘的古装女子敲开了门,在女孩开门的一刹那,冒充服务员的这名女子用致幻剂迷昏了这个女孩。但奇怪的是,现场没有丢失任何贵重物品,女孩也没有遭受严重的人身攻击,只不过,在女孩的手腕部位,发现了一个出血点。
  她介绍的情况正是网友们都亲眼目睹的,所以也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
  事发后,我联系了附近辖区的民警到了现场,为了不影响客人休息,也由于损害不大,警察没有大规模排查,只是到客栈的工作人员中进行了相关调查。根据对服务员的走访,没有女服务员承认在那个时段进过乖乖鬼的房间。我们又要求饭店把楼梯口的监控录像调出来,可是,让人意外的是,当天晚上,饭店竟然违反规定,关闭了监控设备。据调查,一些娱乐场所为了省钱,把监控设备当摆设。警方会对这个问题做出调查处理的。
  胖子吓得直往后缩脖子。他心里最明白,关掉监控设备可不是为了省几个钱。
  下面,我来介绍第二起案件,此案的凶手就在我们这群人里。
  43、父子
  第一起案件我们会慢慢调查的,至于说嫌疑人是谁,在不在我们这些人里,我暂且不好说。不过,第二起案件的嫌疑人却就在我们这群人里。
  四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无人敢大声喘气。
  许多人可能是第一次知道,我们背后的祠堂里有个地下密室,就在不久前,在这个密室的暗道里,有人被一个神秘的女子刺伤了,伤者正在医院里治疗。
  惊讶、迷惑、紧张,各人的脸上出现了不同的表情。刚才还沉寂的广场里窃窃语声响成一片。
  为了让大家不至于太过紧张,接下来,我会用一种大家都会感兴趣的方式,把事件经过讲出来——就像几小时前进行鬼故事大赛的情形一样——讲出来。她说。
  赵海富小心地插话: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赵海富自认为事情处理得很隐秘,派了自己的人悄悄把受伤的人弄到了医院去。这一阵只顾一门心思找宝藏了,还没腾出空来问问情况,没想到警察也知道了这事。他还正暗骂办事的出头为什么半天不给回话呢。
  你不说话,我们也会找你的。模特不屑地说。包工头的车刚出柯堂门口,就被我撞上了。我命令他们停车,那个小子竟然加大油门冲了出去。这一下我更产生了怀疑,你们的车子还没跑出这条街区,巡逻的警察就设好路障了。你说是车子快,还是电波快呢?
  他们人呢?赵海富一脸的丧气。
  在他们该待的地方,要不,你也去陪着?
  赵海富不敢说话了。
  我没有再管逃脱的汽车的事情,而是直接来到了祠堂里。当时,院子里很安静,一个人影都没有。但是,事先我已经知道,这里来过人,而且还不止一个。卢苇溜出客栈,独自一个人走向祠堂的方向去约会,这个消息就是模特告诉李奔的。李奔随后也跟了过去。她的“不止一个”就是指这个吗?李奔暗暗猜想。他倾听着模特继续叙述下去。
  于是我开始搜索。在那口井边,我发现了半截丢弃的石板。和一根卷好了的绳索。这些东西白天都是没有的。接着,我又走进了祠堂里。在手电的光照下,我看到石碑歪斜,墙壁上、柱子上到处都是手印痕。显然,许多人来到过这里。那么,人呢?
  突然,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我闪身在祠堂里不动。一会工夫,两个身影慢慢靠近过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轻轻地问:里面的东西都带走了吗?一个中年男子回答说:不好搬的都撂下了。那个苍老的人叹口气:作孽啊!中年男子似乎很坚决地说:就这样了。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前者又叹口气:也只好如此了。作孽!作孽!作孽!他一连说了三个作孽。似乎内心非常痛苦,对什么事情没法做出更好的抉择。沉默了一阵,那个中年男子忽然问:我们就在这里等?还是进去和那些人说?苍老的声音无力地回答说:等吧。他们会来的。里面的那些人大概是些乌合之众,不要和他们乱讲了。
  声音沉寂了下来,院子里又是一片安静。我担心说话的人跑了,悄悄伸出头看去。两人正靠在井口边,静静地等待着什么。那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又响了。那人拍了拍井沿说:吃了这口井的井水四十年啊,以后恐怕吃不到了。另一个回答说:填了它也好,留着那些秘密,担惊受怕的,何苦啊!老人却严肃地说:我又何尝不知道便是如此!但切记,为人处世,一诺九鼎!事关做人的根本的事情,我受了一辈子的折磨,也不会说出去的。你也不要乱说。中年男子说:知道了。老人忽然语气颤抖:就按我说的做吧。以后要怪,就全算我的错。中年男子忙说:我知道怎么说的。你别再说了。他开始不断地看手表。
  恰在这时候,我的手机震动起来。我看了看,是负责控制逃跑车辆的那组警察发来的信息。博物馆的马老头讲述了在祠堂的地道里遭到袭击的经过,他还说出了其中一个人的名字。那么,院子里的这两个人是谁呢?于是,我走了出去。
  模特忽然停住了,她扫了一眼周围的人,说道:向师傅,下面的由你来说说?
  一个白发老头从人群里站起身来,他弓着腰,不住地说:是是是。
  许多网友们都见过他了,那个住在祠堂旁边的卖风筝的老头。
  模特和缓地说:别紧张,你坐下来,详细地讲一下今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发老头又连说了几声谢谢,双手放在膝盖上,前倾着身子端坐好。这是一个历经风霜的老人。他开口了,声音苍老,但是说话有板有眼,颇为沉稳平静,毫无老年人的拖沓哕嗦。
  敝人姓向,叫向镜我。今年六十二岁了。
  向镜我。李奔念出声来。许多人也对这个名字感到了新鲜和好奇。死魂灵抬起头问:请问怎么写?
  向镜我尴尬地笑笑,说:我的名字是私塾先生起的,有些拗口,每次报名,都有人问是什么意思。当初起这个名字的意思,就是希望我做人做事多反省,像每天照镜子一样,多看看镜子中的我,有没有做亏心事,有没有蹉跎了岁月。
  喔。许多人恍然大悟。老辈人起名字果然大有深意。就连一个卖风筝的老头都起了个这么深刻的名字。再看看现在父母们为孩子起的各种名字,什么雄啊宇啊浩啊,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传统文化的失落从中可见一斑。
  我现在住在祠堂边的那个小房子里,平时没事卖卖风筝。退休前,我是搞建筑的。设计房子和编风筝,其实是一回事,都是心中的念头,手上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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