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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乳

_6 盛可以(当代)
第三十章 袁西琳被甩了
  马小河觉得,前一阵子疼袁西琳,算是白搭,就像努力地摆出美好姿势,寻找合适景点,拍照留影,最后发现相机里没有胶卷,浪费表情不算,还把自己折腾得很累,那睁眼上当的滋味,总不好受。马小河心想,花三百块钱请一顿海鲜餐,袁西琳喝醉,爆出猛料,实在是超值,增值,就像顺便把小姨子也睡了一样。马小河获得了精神上的解放,把包袱松了,立刻神气起来。那个四川小姐,本来就是挺干净的,手上脚上身上,哪一处处都干干净净,我差点冤枉了四川小姐。马小河这以想着,顺便对四川小姐充满了蒙着歉意的想念,便寻思着再去东莞,一定要向四川小姐特别地表示一番。
  自袁西琳醉了到醒着,醒着到活着,马小河对袁西琳都是横眉冷对,马脸含恨,一副蒙受奇耻大辱的表情。老婆叫鸭,奇闻啦,多荒谬啊,老婆被人操了,被人操了不说,还要倒给钱,倒给钱不说,还惹回一身病,惹回一身病不说,还瞒着,传染给老子!你说说,你说说,老子哪里还有脸见人?马小河的舌头长了轮子,一溜烟滑过,最终把重点落在自己的“脸面”上。人活一张脸啊,马小河的脸虽是马脸,比一般人的要长,这脸面更大一些,理当更在意一些。所以不论袁西琳怎么哀求,发誓从此滴酒不沾,马小河至死不渝,正气凛然,说,你把责任推到酒精身上,那造酒的人就该犯法了啊。马小河和袁西琳划清了阶级界线,每回袁西琳和他谈话,试图削弱一下矛盾力量,她不求化解,但求缓和,但每次都是阶级斗争的再一次爆发。马小河总是让袁西琳摸不着头脑,她不断地对他有新的认识与发现,而这新的认识与发现,使袁西琳进一步摸不着头脑,她对马小河心性的了解,简直是混沌一片。
  袁西琳的茄子脸越发茄子了,在这只茄子的身上,几乎找不出一丝明亮的色彩。见过那种彻头彻尾暗黑的茄子吧,就那种,蔫不拉唧,绵遢遢的,想像不出怎么能把它做成一盘好吃的菜。它已经被从树上摘下来了,除了顾影自怜,没有别的办法。马小河成天在眼前晃来晃去,好像在暗地里操作一个巨大的工程,而袁西琳对此一无所知,未来的不可预知使她芳心惶惶。她期待马小河态度缓和一点,柔软一点,那么,她有望离他近一点,改善这种一触即发的崩溃局面。但马小河是只无缝的蛋,她不知从哪里去叮他;马小河是只骄傲的刺猬,她只能在他的附近独自徘徊。
  你以后不要到我厂里丢人现眼了。马小河的炸弹扔得很突然,把袁西琳炸得双眼发昏。
  难道,你把家丑当作荣耀一样外扬了?袁西琳震愕半晌,犹犹疑疑。
  知道丑了吧,承认丑了啊,你说我有没有对外人说?你说我想不想说?要不,和你离婚了,人家会说老子结婚是贪你的财。马小河迫不急待地洗清自己。
  你要……离婚?把事情说出去了?你,狠!袁西琳两瓣惨淡的嘴唇颤动,它们已经好多天没有红艳艳的了,现在是委屈地左扯右扯,几乎说不清完整的话,极力忍住哭或者骂,像平静水面的影子,忽然被风东拉西扯,搅得乱七八糟。
  不离?不离干嘛?想我戴着绿帽子耀武扬威啊?谁知道你干了多少次!
  你……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你不要再这样侮辱我。
  侮辱?你有耻辱啊,嘿嘿。
  马小河,你……你……那就离吧。
  房子给你。就这样。
  ……
  谁知道还要花多少钱治病!
  你,把钱还给我。
  什么钱?我欠你钱了吗?
  你,一共三十万,把投入到你厂里的三十万还给我。
  笑话。想敲诈?你有什么证据给了我三十万?
  马小河,你耍赖,别不要脸!
  我不要脸?好,你是要这三十万呢?还是要你的脸面?你愿意所有人都知道你叫鸭,有性病?
  ……
  茄子袁西琳全身抽搐,口吐泡沫,立刻就要昏厥过去。她的嘴在嚼动,泡沫源源不断,部份溢出嘴外,部份在嘴里循环,手指张得极开,关节弓突,好像高潮来临时的亢奋。她深一脚浅一脚,轻一下重一下往地上蹬,两条腿忽然间变得长短不一,好像有人捂住了她的呼吸道,越蹬越猛烈,最后绝息般松缓下来。
第三十一章 从未有的平和
  站在501房号的阳台上,比在单位宿舍那猪圈大小的地方舒服多了,九天外的风很抒情地吹过来,某些成就感也就抵消了某些挫败。平头前进孤枕难眠,在阳台上搞精神自慰,正搞得心情稍微舒坦,筋疲力尽地来了睡意时,他看见一辆黑色小轿车悄悄地趴在楼底下。平头前进不知道那是一辆什么车,他对车没有认识,没有研究,只觉黑糊糊的、很庞大的一片。过了一会儿,只见冷光一闪,一小团黑影从一大团黑影里分离出来,车门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看清了,那小团黑影是左依娜。
  结婚前,平头前进和左依娜当中曾出现过一个男人,很短暂。男人一表人才,但硬件没有平头前进强。虽然她和那个男人没来得及发生什么,也算是犯有前科,也算是左依娜的一次小小的出轨。可见,他和她之间带着某种隐患的,如今这样的局面,也不是一点征兆都没有。这个开黑车的,深更半夜送她回来的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家伙?平头前进把客厅的灯打开,他很想看到左依娜进门一霎那的表情。他有点激动。他找了一个最佳角度,坐下来,若无其事地翻开一张抵纸。如他所想的那样,三十秒钟后,左依娜开外层防盗门,十秒钟后,一股风哗地冲进来,客厅的灯光太白,在黑暗中太久的左依娜半眯着眼,不适应屋子里的亮度,他看到她迅速的扫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她并没有他期望的那样,诧异并且难堪,她脸上的坦然和从容,反倒让他先诧异了。
  你最好注意一点影响,替我保全一点脸面。他和她说话总是忽然崩出来,无头无尾,好像彼此都已熟知上下文。相濡以沫三四年,像平头前进说的那样,翘起尾巴就知道你要拉屎还是拉尿,彼此了解对方,就像左手了解右手。左依娜知道他在骂她。她不生气,或者说生不来气,在某种程度上,她还为他的自以为是替他可怜。在没离婚前,左依娜还是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换上她熟悉的拖鞋,按照一个标准女主人的姿势走路,拖鞋啪哒作响。她照例看了看墙角线上的裂缝,她已经养成了习惯,不管隔多少天进屋,她的眼睛总不自觉地朝那里望过去。天天和一个人在一起,感觉不到他的胖瘦,如果分离一段时间,就能立即发现对方的变化。对于墙上的裂缝,正是这个道理,所以它一直在平头前进的疏忽当中,而左依娜一眼看见,裂缝细线繁华密集起来。不过,这跟她没有关系了,房子归他,她怎么进来的,将怎么离开。
  吉姆郎格屋子里的豪华与馨香气息缠绕在左依娜身上,她忽然感觉眼前的苍白。但是一切还是近乎固执地井井有条,毫无颓败气息。平头前进是个永远热爱生活的人。他看着她从她的房间到洗手间,来来回回,不免有些恍恍惚惚。她准备睡觉时,他喊住了她,并且拍了拍沙发,笑着说,来,聊一阵再睡。她觉得他笑得很憔悴,就放弃关门睡觉的想法,在他身边坐下,她和他之间隔着一个空位。他和她都朝那个空位上看了一眼,各自收回目光。
  有什么事?她问。没什么,关心一下你呐。他开起玩笑来。她还是觉得他装轻松。关心你自己哪,找女朋友没?她是真的希望他找。哪里有你这么大的本事。他自嘲。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他不是那种容易讨女孩子喜欢的男人。他没有一丁点坏,没有一丁点邪恶,连坏的想法都没有,像机关的制度一样,装进了玻璃框。主动点嘛,不要等人家找你。她笑着鼓励他。接下来他问她什么时候结婚,她知道他不是真要她结婚的时间,所以也含含糊糊地没说清楚。他也没在意她说了什么,后来发了些感慨,他和她之间从来没有这么平和过,什么毛病也没有,比正常夫妻更为正常。聊到最后,两人不再打趣,开始掏心窝儿说话,掏得彼此一阵唏嘘,只觉得对方的面部慢慢柔和,他觉得她的脸就是他的,他的脸就是她的,他和她浑然一体。最后,他们一起睡在大床上,像坐在沙发上那样,中间隔着一个空位。朦朦胧胧中,他听见她说,你单位的手续办好没有?他说还没有,这段时间我母亲身体很不好,叨念着我们,我还想着能一起回去看她一下。她“哦”了一声,接着都安静下来,一个朝左,一个朝右,相安无事地睡去。
第三十二章 与情人的前妻会面(上)
  杜梅兰回来,接待工作是左依娜弄的,她主动要求庄严把这些交给她来做。她为杜梅兰订了四星级的宾馆,花费高,左依娜不放在心上,反正是庄严掏钱。倒是她的热情大度让庄严大跌眼镜,庄严更没想到,左依娜主动提出要请杜梅兰吃饭。这样,两个相互闻名的女人,就要在一张餐桌上碰头,中间夹着她们共同的男人。这种场面左依娜没遇过,所以她做出这个决定以后,心里面还是有点打鼓。她知道或许是一场演出,她必须演好自己的角色。她预先设想了许多细节,怎样显得不卑不亢,从容自信,怎样通过这些细节,不动声色地传递某些信息,她搞了一番模拟。
  她订的是卡啦OK的包间,有些档次。主要吃蛇和海鲜。率先熟悉环境,有利于打好心理战,出于礼貌,主人应比客人先到恭候,所以左依娜早早地来了。来了以后,左依娜发现来得太早,在等杜梅兰的时间里,她神魂不定。包间空气不流通,中央空调和抽风机轰轰地抽,当然并不是真的轰轰地声音,总之是有点不太安静,左依娜心绪不宁,所以对噪音很敏感。深色墙纸使空间显得逼仄,好像都朝胸口挤压过来,好在餐桌上的白色桌布洁白耀眼,新雪一样干净,给左依娜些许缓解与宽慰。酒楼的包间基本上都这个样子。左依娜一边看电视,一边喝茶,忽然很无聊,觉得自己搞这些并没有意义,见杜梅兰也没有意义,本来活得好好的,这阵子被搞得忐忑不安,明摆着跟自己过不去。但已是骑虎难下,只好用古人来劝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包间门开了,左依娜心里一紧。服务小姐领进来的是满面笑容的庄严。他迈着八字步,从容不迫,好似战局在胸,稳打稳胜。当然,庄严总是这样胸有成竹的,临危不惧,更何况,今天这个特殊场合里,有他的两个漂亮女人。
  她们呢?左依娜松口气,她指的是杜梅兰和庄一心。她们五分钟后到,我先把菜点了。庄严也不用菜谱,要了个鸡汤锅底,水鱼、蛇、虾都叫足了份量,外加一些疏菜。服务小姐像秘书一样聆听并记录了庄严的谈话,她手中的圆珠笔沙沙沙沙,笔头摆动的幅度很大,猛一看去根本不像在写字,倒像是玩剑的闻鸡起舞。庄严说“就这样”,服务小姐就像听到宣布散会那样,合上笔记本,重复了一下庄严的思想,庄严点点头说没错,服务小姐就微笑着一扭身走出包间。庄严从餐桌边拖出一把椅子,和沙发上的左依娜面对面坐下,中间隔着一个茶几,茶几上摆了几碟花生和萝卜干之类的东西。
  他怎么样?还有没有讽刺挖苦你?庄严呵呵地笑。他只知道左依娜不回他这里,就是回了自己的家。左依娜还没有离婚,她还是自由的,他相信她不会乱来。不过,他在催促她快点办手续,因为,杜梅兰这次已经把离婚判决书带回来了。庄严叉开两条腿,地上的两只脚呈八字形摆放。左依娜看着庄严的两只八字脚,没有接他的话茬,却说,她要呆多久?庄严不知道,说一会聊聊看。
  杜梅兰牵着庄一心进来时,带着和她的一头卷发一样妩媚的微笑。左依娜立即感觉这个女人来者不善,于是她从沙发站起来,先从高度上跟她来个平等。但是杜梅兰比她高。杜梅兰首先伸出右手,很客气地和左依娜握手,说,听人说起左小姐很久了。杜梅兰不卑不亢,说话还带着一股英语的音调,左依娜觉得有点矫揉造作。左依娜发现杜梅兰在先发制人,因而也笑着说,也算久仰。左依娜与她握手,当她要扎扎实实地完成握手的动作,杜梅兰却只是手指与她的手指搭了一搭,体现了一下她握手姿势的优雅,就缩回去了。似乎是虚晃一招,左依娜立马有中计的难堪。请坐,请坐。杜梅兰对左依娜说,进一步占了上风,抢占了主人的身份。杜梅兰比左依娜大七八岁,姜还是老的辣,左依娜暗暗地懊恼,不由得集中精神,全力以赴对付这块老姜。
第三十二章 与情人的前妻会面(下)
  两个女人寒喧的过程当中,庄严一直微笑着,等大家坐定,庄严说,左依娜说你大老远回来不容易,执意要请你吃饭,今天的客就是她请了。杜梅兰立即说,真是非常感谢左小姐,特别是要感谢左小姐对心心的照顾,孩子调皮,给你,你们添麻烦了。杜梅兰明知左依娜对庄一心并不怎么样,庄一心小嘴巴也跟她投诉过,这会儿把客套话说得圆溜溜的,分明是要让左依娜受之有愧,于心不安。
  那就不好意思,都是庄严在照顾,我还小,没生过孩子,当母亲没资格,所以也没经验。左依娜很客气。
  我听说左小姐结了婚,还没离吧?也不容易。杜梅兰漫不经心地说,一边夹了一粒花生米放到庄一心嘴里,突然记起什么,继续说,心心,叫左阿姨没有?怎么没有礼貌呢?庄一心看着左依娜鬼笑一下,朝杜梅兰点点头,说叫过啦。
  我觉得你才难,一个人,抛下孩子,在异国他乡拼搏,我真的很佩服。左依娜笑。
  都不容易,都不容易,我更不容易。庄严发觉不太对劲,就呵呵呵呵地打圆场。
  心心,去,亲爸爸一口。杜梅兰始终带着卷发一迷妩媚的微笑。庄一心在庄严的脸上叭地一个响吻。左依娜没说的了,就端起茶壶添茶。杜梅兰很客气地说谢谢。左依娜觉得很这个女人很无聊。她厌恶她的装腔作势,她原本以为可以和她做朋友。她才发现她根本不屑与这个虚伪的老女人搭上关系。左依娜只想认真的对待这个人,这件事,但是,杜梅兰的表演出色,是左依娜没料到的。她努力营造一家三口的氛围,让左依娜感觉她们三人的一体,从而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当左依娜把煮好的虾放到庄一心面前的碟子里,杜梅兰把它们重新放回锅里,说还要煮一下。其实虾早就熟了,杜梅兰的动作,无非是强调一个母亲与一个阿姨的不同。
  吃得差不多时,电视里正在播放《大话西游》,中央空调有点冷。左依娜要了庄严的西服披在身上,同时她看见杜梅兰摩挲着自己的手臂,显然是要擦出一点热量来与空调抗衡。左依娜立即快慰起来,并且斜靠在庄严的半边肩膀上,若无其事地看电视。她和庄严都看得咯咯咯发笑,庄一心也笑了。
  心心,吃好了没有,我们逛街去。杜梅兰说。庄一心早吃好了,正看得有趣,哪里肯走。杜梅兰没办法,因为到这个时候,大家话都没什么好说的了,就只有看电视,看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投入。杜梅兰如坐针毡,没有开始的从容与镇定。左依娜穿着庄严的西服,当着她的面亲昵地靠在一起,这是她没有想到的。其实左依娜自己也没有想到,她本来不想这么做,实在是开头杜梅兰把她压得太狠了。在男人面前,嫩姜比老姜要有优势。庄严也没有推开左依娜,庄严或许也想气气杜梅兰,是你杜梅兰抛弃这些的,现在别人拿走了,就是别人拿走了。
  因为庄严的配合,左依娜有点洋洋得意。庄严在她身后,她的背抵着他的肩,因此她和他说话时,必得稍微把头扭过去,她扭过头去的角度,正好能看到杜梅兰,杜梅兰摸着自己的手指头,百无聊赖地样子。左依娜说话就越发温柔,当杜梅兰透明物件。不过,有时候,赢得太简单,也会觉得无趣,于是左依娜又同情起杜梅兰来。杜梅兰终于没坐多久,就把庄一心哄开心了,再次道了谢,匆匆地离开了包间。左依娜觉得杜梅兰的离去,多么仓遑。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过份了。
  我们唱会卡啦OK吧。杜梅兰像块石头,点据了很大的空间,把她搬走,包间里立刻就空了,气氛也就松弛下来。左依娜就想唱歌。唱什么,不过是缓解与掩饰一下。庄严也忙不迭地说唱吧唱吧,我给你点。庄严把摇控器握在手里。左依娜翻着点歌本,问,判决书给你了吗?庄严说,给了,我放在办公室,得到我们这边的法院再办个手续,就算了结了。左依娜“噢”一声,说,好啊。隔了一阵,她又问,什么时候带庄一心到英国?屏幕自动播放《只要你过得比我好》。庄严迟疑了一下说,她那边还没办好,可能要到明年了。庄严怕左依娜不高兴,又过来抱她,补充道,没有关系的,明年很快就到了。左依娜怔了一怔,又“噢”了一声,干巴巴地唱了几句,撤出了包间。
第三十三章 女人们的聚会(上)
  左依娜的心,像只燕子,衔着春泥,飞向吉姆郎格,在吉姆郎格那里筑起了小巢,爱情就嗷嗷待哺了。当然,左依娜有时间就去哺一下,爱情小鸟羽毛渐渐丰满起来。吉姆郎格对左依娜出手很大方。左依娜知道,无论如何,吉姆是爱自己的,尽管多年前,他逃避过什么。现在,她和他之间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他离过婚,她也准备离婚,就像同是进过监狱的人一样,产生的患难感情,不是常人所能体会的。吉姆郎格越来越像个有修养的绅士,从他内心里出来的情感,只有当局人才体会到那种真挚,真挚得略显虚伪。很多事情都这样。一个文明人,或者说一个绅士,需要金钱佐助,就像吉姆郎格,如果让他在街边卖烧烤,烟薰火燎的,左依娜也难以重回他的怀抱。但是吉姆郎格的户口、工作关系都在新疆,他只是在这里发展事业,某种意义上,不像庄严这么有稳定感。再说,庄严在市府大院和各机关单位进进出出,办起事来,顺溜得很,左依娜的工作问题,还得指望庄严。嫁不嫁庄严,左依娜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
  周末,左依娜有时是一个人打发时间,有时到吉姆郎格那里为爱情哺乳。庄严觉得庄一心被关在监狱,一到周末就疯狂放风,带她到处溜玩。左依娜不愿去,她还是少女的身材,少女的情怀,少女的脸蛋,怎么能和孩子扯上关系,这种一家三口的情景对她是种耻辱,或者说是讽刺。她拒绝和他们在一起,但可以和任何一个单独在一起。她和庄严做爱的频率由每周七次,降为每七天一次。庄严本为缺乏些攻击性,略属被动型,左依娜激情都跑吉姆郎格那里去了,这件事情就有点不了了之,凑凑合合。庄一心像一只套子一样,让左依娜不舒服,要排除,她不喜欢套子的隔阂,套子不除下来,她永远没有兴奋的高潮。一想到还得戴着套子生活一年多,左依娜就觉得绝望与厌倦。
  无论是庄严还是左依娜,当初那股子要结婚的冲动,慢慢萎了下来。
  去不去,不去我们走了。出门前,庄严照例会问一下左依娜。这一次他们要驱车去一个较远的地方,要在那里停留一个晚上。庄严是希望她去的,有时候,他眼里隐含的东西,让她觉得难过,她发现自己真的很过份,对他很残忍。但三个人厮守在一起,她就吃没胃口,玩没心情,那是对自己的残忍。
  我不去。她总是坚定地回答。她知道他有些伤心。不过,他抛下她,带着庄一心,说明他也是狠心的。她这么想,心里就舒服多了。心里一舒服,想干的事情就很多。左依娜想起来,很久很久没和挺拔苏曼联系了,她和平头前进矛盾开始后,沉缅于新的情感当中,倒是苏曼主动打过几回电话,约一起玩,没成,就疏远了一些。这一次,电话一约,居然凑齐了,好像大家都在等着。小嘴温倩说,啊,我明白一点啦,原来每个人的生活,并不是真的那么丰富多彩嘛,周末一个个憋在家里,都出了毛病。小嘴温倩后来才知道,的确都出毛病了。
  小嘴温倩,袁西琳,挺拔苏曼,左依娜,四个女人决定周末大放纵,先敞开购买欲。逛街,对“女人世界”、“曼哈商场”、“紫荆城”以及“新大好”的大小柜台最熟悉不过的,当属小嘴温倩。一个正拍拖的女孩子,除了自己要逛,讨好她的罗建兵也会主动拉她来逛,逛街的频率自然就是一个人逛的双倍。因此,小嘴温倩对这一带,像个地痞一样熟悉。
  人是流动的,车是流动的,腾云驾雾般穿梭。在紫荆城,这件摸摸,那件试试,这个等那个,那个等这个,一个说好,一个说勉强,所以逛了半天,都没挑一件如意的。四个人的审美及兴趣有很大的分岐。不过这是一个沟通机会,大家叽叽喳喳,兴致越来越高昂。乘电梯上了二楼,二楼品牌专卖柜台多,某些人的眼就直了。直,看不过来而直,就像男人面对一群姿色超群的漂亮女孩。挺拔苏曼说,咱们兵分两路,可以节省一点时间,五点半到大门口集合。说完她和袁西琳一路,消失在五颜六色的衣服里。
  左依娜试的是“城市丽人”,黑色套裙,小嘴温倩看了看标价,一千五,打九折。就悄悄地捅捅了左依娜,说,这么贵,快赶上你们一个月的房款了。左依娜笑笑,是贵,牌子就是不一样,我很喜欢,要买。左依娜付款时眉头都不皱一下,小嘴温倩惊讶得小嘴张大到极限,说,你们家前进赚大钱了吧?左依娜说,非得赚大钱么?我的私房钱呐,你可别告密。左依娜撒谎,庄严的经济大权都交给她了。小嘴温倩吐吐舌头,你也真黑心啊,前进连件上百块的T恤都舍不得买哩,你穿一千多的!
  噢?这下轮到左依娜吃惊,温倩你怎么知道他舍不得买?呐,依娜,我跟你说,你不许生气,我陪他买一个什么生日礼物送给朋友,顺便逛了一下,在一楼的专卖店里,他看中一件天蓝色T恤,一百六,他没舍得买。哪间,你领我去。左依娜说。两个人下到一楼,找到了那件蓝色T恤。
  要多大的?服务小姐问。
  多大的?左依娜真不知道,想了想,转头问小嘴温倩。
  我觉得小码差不多,确实不行再来换可以吗?
  服务小姐说,当然可以,不要超过三天。
  买完T恤,左依娜忽然一点兴致也没有了,变得焦躁不安。
  温倩,他买的什么生日礼物?
  一盏台灯。
  什么样式的?
  很漂亮,宫廷式的,还有一圈流苏。
  那是送给女人的。
  是送给一个女孩子。
  你认识吗?
  哦,我见过,尹莉结婚时的伴娘。
  叶小枫!
  你知道?
  不,我听他说过。
  你和他真的要分开吗?他很痛苦的。
  是啊,只差手续没办了。两纸袋衣服在左依娜腿上一搭一搭,显得很无聊,也很无奈。
  我前段时间跟罗建兵闹别扭,一个月没碰面,差点崩了。现在好了,谁知道崩了好,还是不崩对?
  没什么对不对吧,每一种结果都是必然的。我们走吧,到时间了呢。
第三十三章 女人们的聚会(下)
  挺拔苏曼和袁西琳已经在了。大家相互翻看了一下所买的东西,啧啧感叹一番,就去了附近的乌江活鱼店,搞了一个小包间,四个人放松地坐下来。袁西琳脸色不好,一直郁郁不乐,嘴唇苍白。其实也不是苍白,一个经常涂唇膏的人,忽然间不抹了,就会给人苍白的印象,甚至整张脸都惨淡无光,可以想象,一张红艳艳的嘴唇起多么大的作用,尤其是在袁西琳脸上起多么大的作用。
  乌江活鱼很辣,最好每人喝点冰镇啤酒。挺拔苏曼点完菜,给每个人一支啤酒的任务,当然,喝不完的,她全权代理,因为她一个人喝四瓶也没有问题。
  温倩,什么时候结了算了啊,再不结都没新鲜感了。结婚要趁热,离婚时要冷。这才不会后悔的。苏曼总有自己的道理。
  你们说我要不要结,苏曼离了,西琳现在没心情,依娜她,也不好,都像要散伙的样子,我,我,我这不是偏向虎山行吗?
  温倩,别人散伙,跟你没鸟关系,任何一对狗男女,都不是你和罗建兵。所以嘛,人家离人家的,你结你的。离离合合,都是别人的事。你该怎么样还得怎么样,到哪个山头唱哪支歌。你不能说因为人要死亡,就拒绝诞生。要像体验生死一样,体验婚姻。结一次,再离一次,这才是完整的婚姻,或者人生。只是一个人不要犯同样的错误,那是很弱智的。我喜欢身体自由,充分享受性爱。而婚姻对于自由就是一种束缚,受不了。挺拔苏曼爆了一阵豆子,很乐意给小姑娘们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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