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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扎尔辞典

_3 米洛拉德·帕维奇(塞尔维亚)
这些想法没给他带来丁点儿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倒是在对这些人的细细观察中得到了些许安慰。这些人别无他求,只等待一件事:就像他已经欺骗过他们一样,让他再去欺骗其他人。这群焦躁不宁、嘴巴不停咀嚼的人倒是为他认识他的新生活帮了忙。这些人身上散发的恶臭可从这儿一直飘到小亚细亚,但他们当中不大会有人认为他们比他更不幸。想到此,他感到一阵宽慰。不管怎么样,“母狗酒铺”对穆阿维亚来说;不啻是一个和平的港湾。一张张被海盐磨光的桌子和一盏盏燃着鱼油的提灯,使得酒铺看上去比它七十年的存在具有更悠久的历史,这一切使穆阿维亚的心绪归于宁静平和。因为他已无法忍受任何与他本人或与他的过去有联系的东西。就像是他的专利似的,现时让他厌恶的东西,过去也一直在等待他,他隐居在某种“半过去”的时间里,那里的乳白石和玉石也是同母异父的姊妹月p )L 的布谷鸟唱出只为一个人活着的天数,那儿的铁匠还在打制一把把双刃钝刀……
第 36 章 绿书——伊斯兰教关于哈扎尔问题的史料-3 (3)
他每天在酒铺里吃完充作晚餐的牛耳朵或者羊耳朵之后,便回转他父亲的终日重门深锁的房子里去,在那里翻阅堆得像小山也似的十九世纪末亚历山大港出版的英文和法文报纸,直至夜深。他坐在一摞卡片上,感觉到食肉后那种胀鼓鼓的黑暗渗入他体内,同时怀着极大的兴趣贪婪地读着这些旧报,因为旧报不可能跟他有任何牵连。尤其广告更无这种可能了。
他夜复一夜地翻阅早已不在人世的人刊登的广告和启事,这些文字已失去意义,被年纪比他老得多的尘埃所覆盖。在这些发黄的报纸上,有治疗风湿病的法国露酒的广告,有推销男用和女用漱口水的广告。有个叫奥古斯特。齐格勒的奥地利人登出广告说,他开设的经销医院设备、医生和接生婆用品的专业商店有治疗胃失调的药剂、有适用于静脉曲张病患者穿的长统袜和充气橡皮鞋垫出售……有个匿名买主愿以分期付款方式征购一个犹太灵魂,而且指明要最低级的贱民的灵魂。一个大名鼎鼎的建筑师登载启事说,他可按照买主的设计图在天上,也就是说,在天园中,为其建造豪华别墅,不但价格低廉,而且可在买主生前将别墅钥匙交给他,买主只消按账单付清全部款项,立即便可拿到钥匙,不过款子不是付给营造者,而是付给开罗的城市贫民。此外,还有包治蜜月秃发症的广告,有出售魔语的广告,声称每句魔语均可根据购者的意愿变作一条蜥蜴或者一朵月亮玫瑰,或者一本万利地变作一寸土地,从这寸土地上,在每年四月的第三个主麻日可以见到月光彩虹。有一家叫作罗尼父子公司的英国公司刊登广告说,每一个女人只要衣着清洁,在灭掉虱子,去掉粉刺、雀斑和痣后,擦用该公司的换肤粉,便可出落成美女。还有启事说,有套用于喝绿茶的细瓷茶具,状似一只波斯母鸡带着一窝鸡雏,凡购得者可同时获得曾暂居第七代伊玛目英魂的灵钵……
形形色色公司、商场、商店的名字和地址出现在上个世纪的旧报上,这些公司、商场、商店早已不复存在,早已不再营业,而穆阿维亚却沉湎在这个已经消失的世界之中,将其视作与他的灾难和烦恼毫无干系并能使他得救的新社会。1971年的一天傍晚,穆阿维亚博士觉得他的每一颗牙齿都好像变成了一个单独的字母,于是坐下来,回答1896年的一份启事。他用工整的楷体在这封订购信的信封上写下了一家公司的名字和地址,从邮局寄了出去,而这家公司十之八九在亚历山大港早已不再存在。从这天起,他每天晚上都按十九世纪末的一个地址寄出一封信去。就这样,他把一大堆信寄向了虚无,不料有天早晨竟然收到了回信。陌生人在回信中说,穆阿维亚博士来函订购广告中所推销的法国产的土鲁尔牌家务用品已悉,遗憾的是他已不再拥有销售此类用品的专利权,不过他可提供其他一些东西。果然,第二天早晨如这封回信所说,一个姑娘和一只鹦鹉来到穆阿维亚家,以二重唱的形式,给他唱了一首关于木掌平底鞋的歌子。然后鹦鹉又独唱了一首歌,可是所使用的语言却是穆阿维亚所不懂得的。穆阿维亚问姑娘,她们两个中哪一个出售,她回答说,由他选择。穆阿维亚直勾勾地看着姑娘,她有一双美丽的眼睛,乳房活像两枚煮熟的鸡蛋。后来,他终于从忘形中清醒过来,吩咐阿斯兰在顶楼上腾出一间大房间,并在那里安个环,他买下了鹦鹉。此后,随着上世纪末登广告者的八杆子也打不着的远亲纷纷寄来回信,这间屋里的东西渐渐多了起来。其中有许多件不知作何用途的老式家具,有副硕大无朋的骆驼鞍子,有件以小铃铛作为钮扣的连衣裙,有个用来关押人犯将其吊在天花板下的铁笼子,有两面镜子,一面映照影像的举动要落后一步,一面已打碎,还有一叠诗稿,是用他所不懂得的语言和不懂得的字母写就的。
一年后,顶楼上的那间屋里已塞满东西,有天早晨穆阿维亚博士走进去时大为惊愕,发现他所收集的东西均已具有某种涵义。特别有一部分东西颇像是什么医院里的设备。但不是现今随处可见的那种医院,而很可能是古代的医院,其治病方法与今天截然不同。在穆阿维亚博士的这家医院里,坐椅上都开有好些怪形怪状的窟窿,长凳上都安有铁箍,用来捆住坐者,护面罩都是木头做的,上面只开一个小洞,供左眼或者右眼看物之用,也有供在黑暗中睁开的第三只眼睛看物用的。穆阿维亚把这些东西单独移往另一间屋。请他大学医学系的一位同事来看。这是他自1967年战争之后第一次同他过去大学里的朋友会面。医学教授察看了这些东西后说:这是远古时代的医疗设备,用于医梦,确切地说,用于治疗梦中的视觉器官。据某些宗教认为,我们在梦中看物所用的绝非醒态时的双目,而是梦眼。
穆阿维亚博士对这个结论一笑置之,转身去察看其他东西。这些东西仍然搁在那间栖有鹦鹉的大房间里,但是要弄清楚这些东西之间的联系是非常难的,比考证那些医治梦眼的用具之间的联系还要难。他久已在为所有这些古董寻求公分母,最后决定采用他在过去的学者生涯中使用的办法,乞灵于电脑。他打电话到开罗给他当年的同事,一位概率论专家,请那人把他函告的所有东西的名称统统输入电脑。三天后电脑处理完毕,于是穆阿维亚博士收到了开罗的回音。关于诗篇,电脑只知道是用某种古斯拉夫语写在1660年制造的纸张上的,纸上有水印,图案为一面三叶草旗,旗下一头羔羊。其余的东西,诸如鹦鹉、缀有小铃铛的骆驼鞍子、既像鱼又像球果的干硬了的水果,囚笼等等均同属一源。具体地说,电脑根据其所掌握的有限的一点儿资料,主要是穆阿维亚博士本人的学术著作,推断所有这些东西都是现已亡佚的《哈扎尔辞典》所提及的物品。
就这样,穆阿维亚博士重又陷入他在战争爆发前的地域。他再次去“母狗酒铺”抽着烟斗环顾了四周一圈,便熄掉烟斗,回转开罗,依然去大学任教。在他的办公桌上,有一大堆信件和学术讨论会的请柬在等待他,他选了一张1982年在伊斯坦布尔召开的学术会议的请柬,便着手准备他将在会议上宣读的学术报告,报告题目为:《中世纪黑海流域的文化》。他重又研读了犹太。哈列维关于哈扎尔人的专著,写成了学术报告,便启程去伊斯坦布尔,指望能在那里遇见个什么人对哈扎尔的事情知道得比他更多。那个在伊斯坦布尔枪杀穆阿维亚的人,把枪口对准他,说道:“把嘴张大,省得我碰坏你的牙!”
穆阿维亚博士死命张大嘴巴,那人开枪结果了他,枪法非常之准,穆阿维亚博士的一口牙齿完好无损。
穆斯泰。别依。萨勃里阿克(十七世纪)特雷比涅的土耳其巴夏之一。据穆斯泰。别依。萨勃里阿克的同时代人称,他的肚内无法保存食物,一如鸽子,他的吃喝拉撒是同时进行的。他带兵征战时,总要带些供他人乳的奶妈。他很少去找女人,也不找男人。他只能和一些濒临死亡的人睡觉,所以,送进他帐篷的。都是些奄奄一息的女人、男人及孩子,这些人是他手下的人买来的,并给他们洗净了身体。他只能和这些人上床,因为他害怕跟一个人交媾以后,那人还能活下去。他常说他不是为现世生孩子,而是为冥间生孩子。
“我永远弄不明白,”他不无伤感地说,“那些孩子我是为天园而生的呢,还是为火狱而生的。他们将与犹太人的天神或基督徒的撒旦为伍,轮到我去另一个世界时,我永远不会看见他们……
他以非常简单的方法向一名苦行僧解释了他的爱好和习性:“当你接近爱情和死亡时,你会把这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放在平行的位置上,你能从这两个世界学到很多东西。就像这些猴子,它们会时不时地去另一个世界走一遭。他们返回时,每一只猴子身上的伤口就是智慧的源泉。所以,要是有些人的手臂被猴子咬了,不必大惊小怪,他们可以从伤口里认识真理。而我却不需要这些……”
第 37 章 绿书——伊斯兰教关于哈扎尔问题的史料-3 (4)
所以,就像他喜欢从事马匹交易而不爱骑马一样,穆斯泰。别依。萨勃里阿克并不爱他买来的那些濒临死亡的人,但他却要骑在那些人身上。穆斯泰。别依。萨勃里阿克有一座濒海的马家,墓穴四周围着大理石,由一个名叫撒母尔。合罕的犹太人看守。此人记录了萨勃里阿克巴夏兵营内发生的一件事情,时间是巴夏出征瓦拉什期间。
“巴夏手下的一名士兵被怀疑犯下过失,但人们又无法拿出证据。在多瑙河边一次与敌人的交战中,他是唯一的幸存者。分队长认为他因临阵脱逃才保全了性命,而这名士兵声称他们在夜间遭到全身赤裸的敌兵的偷袭,由于他英勇无畏,孤身拼死抵抗,才得以幸存。他被带到萨勃里阿克巴夏面前,由巴县来判定他是有罪的还是无辜的。巴夏的卫士扯下这名士兵的一只袖子,将他绑住后推到总督跟前,后者很长时间没说一句话,在场的人也都默不作声。猛地,巴夏像头野兽一样猛扑上去,狠狠地在那年轻人的手臂上咬了一口。继而,他转过身,面带轻松的神情,与此同时,卫士已将那不幸的士兵推出了帐外。巴夏没正眼看过那名士兵,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现在,他咀嚼着从士兵手臂上咬下的那块肉,那神情似乎在品尝美酒佳肴。接着,他将那块肉吐了出来,意思是:帐外的那名士兵是有罪之人。于是,士兵被就地斩首。
“由于我伺候巴夏的时间不长,”合罕在他的记事本上写道,“我没能经常旁听此类审判,但我知道,原告的申诉可以被立即驳回,只要巴夏能把被告身上的一块肉吞下肚去,那就说明被告是无罪的,可获自由。
“还有一点,萨勃里阿克巴夏身材硕大,但显得有些头重脚轻。他给人的感觉不是衣服掩盖皮肤,而是皮肤裹着衣服。”
哈扎尔大论辩,迪马斯基曾这样记述:在事关哈扎尔人选择哪一种宗教的大论辩进行之际,整个哈扎尔国为一种不安和骚动的氛围所笼罩。这次大论辩在豪奢的可汗宫廷始一展开,哈扎尔民众已经坐不住了,他们纷纷出门,四处走动。你不可能在同一个地点两次遇到同一个人。有人目睹一群哈扎尔人手抱石块问:“我们把石块放在哪儿?”这些石块是哈扎尔王国的界石。这是因为阿捷赫公主已经下令:所有的界石必须悬空,只有等到哈扎尔人选择了一种宗教之后,界石才能落地。此事没有记载,但阿勒。拜克里认为哈扎尔人选择了伊斯兰教,时间为737 年。那么改宗伊斯兰教和大论辩是不是同时发生的呢?这是题外话了。不过,同时发生也是有可能的。人们也不知道大论辩发生的具体日期。但是,那次大论辩的目的是非常清楚的。可汗因受到了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他得在伊斯兰教、基督教和犹太教之间选择一种宗教,于是,他要求这三大宗教各派一名使者:一名是绕过哈里发统治的领土的犹太人,一名是君士坦丁堡大学的希腊神学家及一名《古兰经》的阿拉伯诠释者。这最后一名使者名叫法拉比。伊本。可拉他是最后一个抵达可汗宫廷参加大论辩的使者,因为有不少人欲阻止他前去参加大论辩。所以,论辩只是在基督教使者和犹太教使者之间展开。希腊人的滔滔雄辩让可汗听得怦然心动。那希腊人眼睛大而湿润,头发上长着许多小斑点,他坐在可汗的餐桌旁说道:“一只酒桶内,最重要的是里面的漏孔。倘若一只罐不能装东西,一个人没有灵魂,一个脑袋不能思维,换句话说,你们听好了,话语不能靠你们的沉默来产生。
“我们希腊送给你们十字架,但我们不像撒拉逊人或犹太人那样,要你们用誓言作抵押。我们不要你们在接受十字架的同时也接受希腊语。恰恰相反,你们不用放弃哈扎尔语。你们可得小心,假如你们选择犹太教或伊斯兰教的话,那你们就不可能保留你们自己的语言。你们必须同时接受他们的信仰和语言。”
可汗听了这番话后,准备接受这名希腊人的观点。这时,阿捷赫公主加入了论辩,她说:“有个卖鸟人给我讲过这样一个故事:里海岸边住着父子俩,他们都是非常出名的艺术家。‘父亲是画家,’那名卖鸟人说,称会认出他所用的蓝色,因为这是你从未见过的最蓝最蓝的颜色。儿子是诗人,你会感受到他那不同寻常的诗,你会觉得他的诗你似乎已听过,但不是从人嘴里听到的,而是来自一棵植物或一只动物……‘”我戴上了旅行戒指,来到了里海岸边。在卖鸟人告诉我的那个城里,经过打听,我找到了这两位艺术家。根据卖鸟人给我的指点和建议,我马上就认出了他们:为父的正在作神妙非凡的绘画,而他的儿子用一种陌生的语言写出崇高的诗歌。我喜欢他们,他们也喜欢我,他们问我:“你要我们两人当中的哪一个?’”‘我要做儿子的,’我回答,‘因为他不需要翻译。’“
希腊人不愿见他自己的智慧逊于一个女人,于是,言称:男人之所以能站着,盖因他们是由两个合为一体的瘸腿男人做成的,而女人之所以能双目视物,是因为她们由两个独眼的女人做成。为了进一步阐述他上述的话,他用了他生活中的一个小故事加以说明:“我年轻时,爱上了一个姑娘。她起先对我不屑一顾,但我坚持不懈,有天晚上,我终于有机会向索菲亚(她的名字)吐露了我对她的爱。她感情炽烈地吻了我,她的眼泪儒湿了我的脸颊。尝到她眼泪的滋味后,我明白了她是个盲人,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对她的爱。我们就这样紧紧地拥抱着,这时,近处的林子里传来了马匹原地踏步的蹄声。
“‘打断我们亲吻的马是白色的吗?’她问。
“‘我们不知道,只有等它走出林子我们才能知道,’我回答。
“称一点都不明白……‘索菲亚的话音未落,只见一匹白马走出了林子。
“‘不,我什么都明白,’我回答后,问她是否知道我眼睛的颜色。
“‘绿的,’她说。
“‘瞧啊,我的眼睛是蓝色的……’”
希腊使者的这个故事让可汗听得如坠云雾之中,看样子,他马上要选择基督教的天神了。阿捷赫公主明白了眼下的情势,她决定离开宫廷,但在离开之前,她对可汗说了这几句话:“今天早上,我的导师问我内心是不是藏着和他心里同样的东西。当时,我的指甲很长,我的银戒指发出鸣响,我抽的水烟筒冒出绿色的烟圈。
“我用‘不是!’来回答导师的问题,话刚出口,我的水烟斗便掉落在地。
“我的导师闷闷不乐地走开了,他哪会知道我看他离开时心里在想:要是我回答‘是的’,他同样也不会有别的反应。”
可汗听了这些话后,不禁打了个寒战,他明白了:希腊人用天使般的声音在说话,但真理在其他地方。于是,他请哈里发的使者法拉比。伊本。可拉说话。可汗请他先详一详他前几个晚上做的梦。在他的梦里,一名天使带来了口信:创世主看重的是你的意愿,而不是你的举止。法拉比。伊本。可拉听罢就问可汗:“你梦中的天使是认知天使还是默启天使?天使是以苹果树形象出现呢还是以其他样子出现的?”
可汗回答说两者都不是,于是,法拉比。伊本。可拉又道:“当然两者都不是,因为他是第三天使。这第三天使就是阿丹‘鲁阿尼,你和你的信徒们努力去尝试,以便够到他的高度。这就是你们的意愿,是善良的意愿。然而,你们却竭力把阿丹。鲁阿尼当作一本由你们的梦和你们捕梦者写的书。这就是你们的举止,是堕落的举止,因为你们无视《圣书》的存在,而去创作了你们自己的书。既然我们已有我们的《圣书》那就接受它吧,与我们一起分享它吧,把你们的书扔掉……”
听到这里,可汗拥抱了法拉比。伊本。可拉,此事到此结束。可汗改宗伊斯兰教,他脱去鞋子,向安拉祈祷,然后他下令:把在他出生之前所收到的称号、姓名(哈扎尔习俗之一)统统付之一炬。
第 38 章 黄书——古犹太教关于哈扎尔问题的史料-1 (1)
阿捷赫(八世纪)哈扎尔公主名,生活于哈扎尔国归化犹太教期间。达乌勃马奴斯一将公主芳名译成希伯来文,并将构成她芳名的三个字母的含义照示世人。现照录于下:我们可从这些字母的象形符号,推断出哈扎尔公主芳名的轮廓。她芳名的第一个字母传达的是至高无上的权位和智慧的意思,同时,也兼有俯视和仰视的含义,如母亲俯视她的孩子。所以,阿捷赫若想知道她生男还是生女,并非一定要尝了她情人的精液才明白,这是因为一切从上到下的事情和一切从下到上的事情都属于智慧秘密的一部分,是无法预见的。第一个字母是她芳名的起始,也涵盖了所有其他字母的含义。这个字母也是一个礼拜七个昼夜的第一个昼夜。
她芳名的第二个字母接犹太字母的顺序而言,位居第九,九也是其数值。这个字母代表了安息日,也就是说,和土星与天神安息有关二但它也有新娘的意思,因为礼拜六是一位新娘,此话源出《以西结书》(第十四章二十三节)里的一句句子。句子有扫帚一词出现因而和打扫有关,其意思是:摧毁和拒绝无宗教信仰的人,同时还含有力量的意思。阿捷赫公主在那次著名的哈扎尔“大论辩中,倾向于犹太教的使者。她的腰带上挂着她情人莫加达萨。阿勒。萨费尔的头颅,她食黏土,饮盐水。她在自己的眼眶里植上了矢车菊,以便能看见冥间的蓝色。
她芳名的第三个字母是唯一真神之名的第四个字母。这个字母是手臂、权力、冲动的象征,还有坚硬(左臂)和仁慈(右臂)及葡萄顺藤从地面跃上九天的意思。
在哈扎尔大论辩中,阿捷赫公主显示了极为出色的辩才。她说:“各种想法如大雪一般自天而降,将我埋没。我好不容易烤暖了身子,才起死回生。”
阿捷赫公主以她滔滔不绝的论据驳倒了哈扎尔大论辩的阿拉伯参加者,帮助了犹太教参加者伊萨克。桑加里一,于是哈扎尔国可汗倒向犹太教一边。有一种史料称,阿捷赫公主工于作诗,其诗篇收在《哈扎尔书》中,哈扎尔大论辩史的古犹太作者犹太。哈列维一曾参考过此书。而根据其他史料,正是阿捷赫公主本人撰写了关于哈扎尔的全集或者百科全书,详述了哈扎尔的历史、信仰和捕梦者十。她把上述资料配置在按字母顺序排列的一组组诗篇中,在哈扎尔国元首宫中进行的大论辩,不言而喻,也是用史诗的形式加以描述的。阿捷赫公主在回答谁将在这场论辩中获胜这个问题时,说:“两个战士对垒,治疗伤口久者必胜。”据一份史料说,公主的这部集子名叫《字欲论》,《哈扎尔辞典》就是在《字欲论》的土壤上如发酵般迅速地生长出来的。如果此说属实,那么阿捷赫公主便是这部辞典最早的作者,是开山鼻祖。不过这个用哈扎尔语写成的祖本还不是三卷本,总共只一卷,只一种语言。现在的版本即由此祖本演变而成,但两者在内容上几无区别,这好比一只狗听到孩子们学它吠叫而忧虑重重,另一只狗受它的感染也忧虑重重,两者的忧虑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可汗因阿捷赫公主之故接受了经文护符匣和《摩西五经》一事,气坏了参与论辩的其他人。因此伊斯兰教恶魔惩罚阿捷赫公主,让她忘掉哈扎尔语和她写的诗篇。她甚至连她情夫的名字和留在她记忆中的唯一的一个本族的字眼,一种鱼形水果的名称,也忘记得一干二净。然而在此之前,阿捷赫公主即已预感到大难临头,便降旨征集会讲人语的鹦鹉,越多越好。结果《哈扎尔辞典》有多少条目,征入宫中的鹦鹉便有多少。每只鹦鹉学一个辞条,由于鹦鹉能把辞条的诗文背诵出来,辞条便能在任何时候再现。诗文是用哈扎尔语写的,鹦鹉背诵时当然也是用这种语言。在哈扎尔国改变信仰后,哈扎尔语便急速消亡,这时阿捷赫便将所有学会哈扎尔语的鹦鹉放生。她说:“你们飞走吧,去教会其他鹦鹉背诵这些诗篇,因为这里不消多久就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些诗篇了……”鹦鹉各奔东西,飞往黑海沿岸的一座座森林。它们在那里教其他鹦鹉这些诗,其他鹦鹉又教另一些鹦鹉,久而久之,只有鹦鹉知道这些诗,只有鹦鹉讲哈扎尔语。十七世纪在黑海岸边逮住了一只能背诵好几首诗的鹦鹉,可是诗的语言却无人懂得,后据这只鹦鹉的所有主,君士坦丁堡一名叫呵勃拉姆。勃朗科维奇十的外交官考证,这种语言是哈扎尔语。他关照手下的一名文书把鹦鹉背诵的统统记录下来,指望靠这个办法能获得“鹦鹉诗”,亦即阿捷赫公主的诗篇。也许,正是通过这样的途径,“鹦鹉诗”进入了达乌勃马奴斯的《哈扎尔辞典》。
应该说,阿捷赫公主是哈扎尔教派最强有力的保护者,人们以捕梦者或拜梦者来称呼这个宗派。她的百科全书不过是一种企望而已:收集那些捕梦者在数个世纪中积累下来的记录和注文。她的情人年轻且目光独特,也是这个宗派里最出名的成员之一。阿捷赫公主有一首诗专门论及这个宗派:当黑夜让我们进入梦乡时,我们都变成了演员,我们在各不相同的舞台上扮演我们的角色。白天呢?白天,我们在真实的世界里学习我们的角色。有时,我们学得不好,不敢在舞台上亮相,但我们会躲在台词和脚步都比我们练得好的演员后面。
而你,你来剧院不是为了扮演一个角色,而是来观看我们的演出。在我掌握了我的角色之际,仔细地看着我,因为在一个礼拜的七天里,没有人会显得更智慧和美丽!
还有一段译文传达了这样一个意思:在哈扎尔宫廷里,犹太使者面对怒不可遏的基督教使者和阿拉伯使者,巧妙地保护了阿捷赫公主,并让她的捕梦者情人替她受罚。她接受了,于是他被流放,被囚禁在一个悬在水面上的笼子里,没有逃脱此劫。
合罕。撒母耳(1660——1689年9 月24日)杜布罗夫尼克城的犹太人,本书作者之一。1689年被驱逐出杜布罗夫尼克,同年在去君士坦丁堡途中陷入休眠状态,再未苏醒而卒。
史料来源:杜布罗夫尼克城犹太区居民合罕的相貌见诸该城警方的密奏,密奏用细斜体字写成,显然不是书写者的母语。有关合罕的情况还可参考判决书原本及尼尼拉。里基和歪鼻子这两名艺人的证词。可资参考的还有在合罕家发现的财产清单,此清单是应杜布罗夫尼克城犹太社团的要求编制的,后又在该市市政档案中的“1680—1689刑事诉讼”系列案卷中发现了该清单的副本。合罕死前情况可参阅贝尔格莱德犹太社团发往杜布罗尼克夫的材料,内附有合罕在1688年在上面刻了四个数字的戒指,四个数字为:1689.1689 年是合罕的半年。若要进一步了解合罕其人其事,还可将这些材料与杜布罗夫尼克城犹太使团的现察报告对照比较,这个犹太使团是圣巴其尔共和国驻维也纳使节马蒂亚。玛丽。布尼契于1689年派往克拉多夫观察奥土冲突的。他们关于合罕的记述仅三言两语,还说他们从这次使命中得到的“草比马多”。
撒母耳。合罕的同时代人说他身躯修长,双眸呈火红色,尽管年纪轻轻,可是有一撇唇胡已经花白。他的母亲克拉拉夫人有一回谈起他时说:“打我记得他的时候起,他一直觉得冷。直到生前最后几年身子才稍稍暖和过来。”据她说,他夜里三天两头儿要梦游,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有时索性就在那边醒过来,回家时又累又脏,常常瘸着一条腿,要到做梦的疲劳恢复过来以后才能行走如常。他母亲说,她觉得合罕睡着以后便陷入某种奇怪的境地,她解释这种现象时说,他梦里的举止不像个犹太人,而像个异教徒,连安息日做梦还骑马出游,如果那晚梦见寻找失物时唱的第八篇赞美诗的话,他甚至会唱起歌来,不过是用基督徒的腔调唱。除了犹太语外,他还会说意大利语、拉丁语、塞尔维亚语,可是夜里做梦的时候却叽里咕哝说一种奇怪的语言,而他醒的时候是不会这种语言的,后来有人辨出那是一种瓦拉几亚语。他下葬时,左手上有个可怕的伤疤,像是被什么东西咬的。他渴望去耶路撒冷,果然在梦里见到了这座屹立在时间长河畔的城市,城里的大街小巷都铺着麦秸,他住在面积相当于一个小教堂的塔楼里,里边摆满了书橱,塔楼外面喷泉的喧声好似哗哗的雨声。但很快他就弄清楚了,他在梦里见到并认为是耶路撒冷的那座城市根本不是圣城,而是君土坦丁堡,他之所以能确定这一点是靠了一幅君士坦丁堡全景图,合罕有收藏旧地图的癖好,无论天上还是地下的地图,无论城市还是星辰的地图,他一概都收,他向一个商人买下了这幅全景图,一眼就认出了他梦见的街道、广场和塔楼。合罕无可置疑有很高的天赋,可是按克拉拉夫人的看法,他丝毫也没有把天赋用到实事上去。他能够根据云影测定空中的风速,熟知比率、演算和数字,可是人、名字和物品,他却转身就忘。杜布罗夫尼克的居民都记得,他总是站在犹太区他那间屋子的窗旁,从不变换位置,眼睛始终盯着地面。他这是在看书。他把书摊开在地上,光着脚丫子站着看,书页则用脚趾来翻。特雷比涅的萨勃利阿克巴夏听说杜布罗夫尼克有个犹太人是制作马用假发的高手,于是将其召至他帐下效命;合罕果然名不虚传,替巴夏在坐落于海滨的养马场上照料马匹,同时制作逢年过节和出征时用于装饰黑马马头的假发。合罕很满意自己这份差使,只是巴夏本人他几乎没见着过。不过他经常为马刀和马鞍的事同巴夏那些机敏麻利的亲随打交道。他把自己同他们比较,发现自己在梦里比醒时要机敏得多,麻利得多。合罕在作出这个结论后,便用他特有的一种最可靠的办法来加以验证。他梦见自己握着一把出鞘的马刀站在苹果树下。时值秋天,他握着刀,等待起风。只消有风刮过,苹果便会纷纷坠落,落地时发出的瓮声瓮气的声音很像有一群马队得得驰过。一阵风刮来,有只苹果坠落了,未待它落地,他就挥动马刀,在半空中将其劈为两半。合罕一觉醒来,也正好是秋天;他照梦里所做的那样,向人家借了把马刀,朝皮列要塞的城门走去,来到了桥下。那里有一棵苹果树,他便站在树下等风。风刮起来了,苹果开始坠落,他深信他没有能耐用马刀把这些苹果在半空中劈成两半,哪怕只劈中一只。事实果真如此,这下合罕清楚地知道他在梦态时使刀比醒态时要敏捷。这也许是因为他在梦中练武,而醒时却不练的缘故。他三天两头儿梦见自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右手紧执马刀,左手收拢骆驼缰绳,另一端也有个人在收拢缓绳,是什么人他看不见。浓重的黑暗堵塞了他的耳朵,但他还是通过这黑暗听到了有人把马刀对准他,利刃正穿过黑暗朝他头上砍来,他正确无误地感觉出了对方的举动,就在飓飓的刀声和看不见的刀刃快要落到他头上的一瞬间,他迅速出刀,只听得“当”一声,那把由黑暗中朝他砍将下来的钢刀被他的马刀挡住了。
第 39 章 黄书——古犹太教关于哈扎尔问题的史料-1 (2)
撒母耳。合罕一下子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他被指控犯有各种各样的罪行:非法干预杜布罗夫尼克耶稣会教徒的宗教生活,跟一个信仰基督教的贵妇人私通,还传播异教的邪说……
一切都起自撒母耳。合罕于1689年4 月23日对杜布罗夫尼克市的耶稣会修道院的一次叫人大为纳罕的访问,这次访问以银裆入狱告终。那天早晨人们看见合罕走上台阶去找耶稣会修士,一边走,一边把烟斗放进含有笑意的嘴里,他是在有次梦见自己抽烟斗之后才抽上烟的。他拉响了修道院的门铃,修士们刚把门打开,他就向人家打听一个传教士,那人是位圣徒,年纪比他大八百岁,他不知道那人姓甚名谁,但是却能如数家珍地讲出那人的生平:怎样在萨洛尼卡城和君士坦丁堡求学,怎样厌恶圣像,怎样在克里米亚学习古犹太语,又怎样在哈扎尔国说服迷途者归化基督教,那人有个弟弟总是和他在一起,在各方面襄助他。合罕最后说,那人于869年死在罗马。他央求修士们把这位圣徒的名字告诉他,如果他们知道的话,并指点他上哪里去寻找那人的圣徒传。但是耶稣会修士没有让合罕进门。他们一直听他讲,不时举起十字架朝他的嘴巴画十字,等他一讲完,便把警官叫来了,警官把合罕关进了监狱。这是因为1606年圣母大堂的堂区教务会议作出反犹决定,严禁杜尔罗夫尼克犹太人区的居民就基督教问题作任何讨论,凡违背这一禁令者,处以三十天的囚禁。当合罕于狱内度过这三十天的囚徒生活,终日用耳朵揩擦板凳期间,发生了两桩值得一书的事。一桩是犹太社团决定检查和登记合罕的手稿与书籍,另一桩是有个关心他命运的妇人出场了。
叶芙洛茜妮娜。卢卡列维奇夫人是卢查里察街的一位贵妇。每天傍晚五点,当明切特塔楼的阴影移到对面要塞的墙上时,她便拿起瓷烟斗,将存放在葡萄干中间整整一冬的蜜型烟丝装满烟斗。用一块神香或者一片拉斯托沃岛的松木片把烟斗点燃,抽着,然后塞给斯特拉顿街的一个什么野孩子一个银币,让他把抽着了的烟斗送往监狱,交给撒母耳。合罕。那孩子把烟斗转交给合罕,待他在狱中抽完后,再把空烟斗送还给卢查里察的叶芙洛茜妮娅。
这位叶芙洛茜妮娅夫人出身望族,本姓盖塔尔奇奇一克罗霍拉奇奇,嫁给杜布罗夫尼克的贵族世家卢卡列家后便从夫姓。她所以出名不单单是因为她姿容秀美,还因为从未有人看到过她的手。传说她每只手上本该长小指的地方却长了大拇指,所以每只手都有两个大拇指,每只手都可既是左手也是右手。还说这可以从瞒着叶芙洛酋妮妮夫人偷偷画下来的一幅她的半身像中看出来。在那幅画像中她用两只大拇指捏着一本书。如果不谈她的这个特征,那么叶芙洛酋妮妮夫人的生活与其他贵夫人的生活并无不同。如果硬要指出有什么不同的话,那便是犹太人区的剧院演出犹太人的节目时,她有戏必到,而且看得如醉似痴。当时杜布罗夫尼克当局还未禁演犹太剧,这位叶芙洛茜妮娅夫人甚至把她的一件“红黄条纹相间的天蓝色”连衣裙送给犹太人区的一名男戏子作为戏装,供他扮演女角时穿,那时女角都由男人扮演。1687年2 月,撒母耳。合罕在一部《田园诗》中演女主角,就是穿着上文提及的叶芙洛茜妮娅夫人的天蓝色连衣裙扮演牧女的。告密者在呈交杜布罗夫尼克当局的汇报书中说!“犹太人合罕”在演出时行为不端,好像“根本不是在演戏”。他打扮成牧女,“穿着丝绸衣裳,上面尽是绦带、花边,有雪青的,有红的,脸上还涂着白粉,因此认不出他的本来面目”,按剧本规定,合罕应当向牧童“朗诵”表爱的“诗体台词”。可是在演这段戏时,他没有把脸对着牧童,却转过身去对着叶芙洛茜妮娅夫人(他就是穿着她的连衣裙),不顾台上台下所有人的惊讶,献给那个夫人一面镜子,并伴之以“滔滔不绝的爱的表白”,连具体的话也一字不漏地写入了告密信中:赠我这面过于智慧的镜子又有何用,在镜子里我又看不见你的脸;该你的脸映现的地方,我看见的是自己的脸,谁趁夏日远行,然后返回……
收回你的礼物吧,从我看不见你脸开始,我已不再需要睡眠。
令所有的人更为惊讶的是叶芙洛茜妮娅夫人对于这种越轨行为不但不气愤,而且还慷慨地赏给演员好些橙子。更有甚者,开春后,到领圣餐那天,叶芙洛酋妮妮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竟抱着个布娃娃当作女儿带她去教堂望弥撒,布娃娃穿着一袭天蓝色的豪华衣裳,黄色和红色条纹相间,同“犹太人合罕在犹太人区戏院子里念那段台词时”所穿的那套连衣裙一模一样。合罕一看到她,便指着布娃娃嚷嚷着说这是带他的女儿来领圣餐,这是带他的爱情的果实——他的一亲骨肉一来教堂,哪怕这教堂是基督教的。那天黄昏,在犹太区的寨门就要关闭时,叶芙洛茜妮娅夫人同合罕在圣母大堂前会面,她让他吻了她的腰带边,并抓住他的腰带,就像抓住马缰绳那样把他牵到一边,刚走到背影处,就连忙塞给他一把钥匙,告诉他明天晚上她在普里耶科街那幢房子里等他。
合罕如约来到普里耶科街那幢房子门前,锁孔在门锁的顶部,他不得不把钥匙从上边插进去,把锁柄往上拽开。进门是条狭窄的走廊,右边的墙与通常的墙壁一般无二,可左边的墙却由一根根方形石柱组成,石柱成梯形排列,越往左越长,合罕由石柱的空隙间往左看去,远处的景色一览无余,那里是一片茫无涯际的广漠世界,在那个世界深处,大海在月光下喧闹……合罕这时明白了,走廊的整座左墙实际上是一条倒插在地面上的石梯……他没遇到任何困难就顺着这条梯子上了楼,向一间有灯光的房间走去。在走进去前,他朝楼下深处瞥了一眼,看到那里的大海同他平时看见的一样,在他脚下喧闹。他走进屋里,只见叶芙洛茜妮娅夫人光着双脚,披头散发,正在流泪。她面前是张三条腿的小桌子,桌上放着一只小巧的女鞋,鞋里放着面包,鞋尖上点着一支蜡烛。在按垂至肩膀的长发下边是叶芙洛茜妮娅夫人裸露的双乳,她的乳房如同眼睛,既有睫毛,又有眉毛,只是从眼睛中流出的是黑色的目光,而从她乳房中流出的却是黑色的乳汁……她用两只各长有两枚大拇指的手把面包掰成小块,放在裙裾上,让泪水和乳汁将其泡软,然后把它们投放到她脚上,她双足的脚趾上该长趾甲的地方都长着牙齿。她把两只脚掌紧贴在一起,用脚上的牙齿贪婪地嚼着投掷下来的面包,但由于没有可把面包吞下肚去的进口,于是嚼烂了的面包泥全撂在她脚边的灰尘里……
一看见合罕,她就把他紧紧搂住,领他上床。那天夜里她使他成了她的情夫,喂他喝了黑色的乳汁,并告诉他说:“不能过量,过量就会催人衰老,因为这是从我体内流出的光阴。适度可强身,过度便损害健康……”
自这天和她一夜欢娱之后,合罕决定改信她的基督教。他像喝醉了酒,见谁就讲这件事,因此人人都知道他要改宗基督教,可他却并无动静。他曾把他这个意图讲给叶芙洛茜妮娅听,她劝他说:“这可断断使不得,因为,要是你想知道的话,我信的也不是基督教,确切地说,我是个临时性的基督徒,嫁夫只得从夫。其实从一定意义上说,我属于你的世界,也就是说犹太人的世界,这事说来话长,非三言两语解释得了的。也许,你在斯特拉顿街上见到过一个你压根儿不认识的女人竟披着一件你非常熟悉的斗篷。我们女人都技这种斗篷,我也如此。我是魔鬼,名叫梦。我出身于犹太教地狱,出身于火焚谷,我的座位在圣殿的左边,与众恶神为伍,我是撒加利亚本人的后代,关于他,人们有一句话:”Atque hlnc In lllo creata est Gehenna ‘我是第一个夏娃,我的名字叫莉莉特,我认识耶和华,和他发生了争执。自此我一直在他的阴影下藉《摩西五经》的七重深意反省。现在这副容貌的我,你所看见并爱上了的我,乃是真神和地神的混合物;我有三个父亲却没有一个母亲。我不敢朝后退一步。如果你吻我的额头,我就会死。你如果改信基督教,你就将替我去死。你就会落人基督教地狱的群魔的掌心,到那时来照料你的将是他们而不是我。对我来说,将永恒地失去你,我再也不可能和你团圆,再也不可能和你欢会,不仅仅是此生,而且是今后生生世世……“
第 40 章 黄书——古犹太教关于哈扎尔问题的史料-1 (3)
于是杜布罗夫尼克的西班牙系犹太人撒母耳。合罕仍然保持其原来的信仰。尽管他已放弃了原先的意图,可是谣言并未停息。他的名字比他本人走得更快,他的名字先于他自身遭到了非议。1689年谢向节,众圣徒的礼拜天期间,事情终于闹大。谢肉节一过,杜布罗夫尼克的戏子尼古拉。里基就被传出庭,就他和他的戏班子扰乱城市秩序一案受审。人们指控他把杜布罗夫尼克德高望重的著名犹太人巴巴。撒母耳写入剧本,并予上演,并指使合罕当着全城上下所有人的面对撒母耳极尽挖苦之能事。戏子里基大呼冤枉,辩称他怎么也没料到在谢肉节流动演出期间躲在假面具后边的竟会是撒母耳。合罕。一年一度的谢肉节流动演出是杜布罗夫尼克年轻人的传统,风刚一变色,里基就跟戏子歪鼻子排练“齐奇阿达”,也就是说排练有犹太人角色的谢肉节流动演出。他俩雇了一辆由键牛驾的板车作为彩车,在上边安了一台绞刑架,而那个曾多次演过犹太人的歪鼻子则弄来一件帆布衬衫和一顶用渔网做的帽子,用麻屑做了一部火红色络腮胡子,并写了一篇告别辞,在“齐奇阿达”中,犹太人就刑前一定要念告别辞。他俩按约定的时间相会时都已经穿好戏装,戴着假面具,里基向法庭发誓,他当时深信不疑与往年谢肉节时一样,板车所载的是化装成犹太人的歪鼻子,他站在绞刑架下忍受着鞭打、啐唾沫和其他屈辱,总之忍受着几演这种戏所需要忍受的一切……当彩车行至卢查里察街卢卡列维奇老爷的府邸门口时,正好是按剧本情节该绞死“犹太瘪三”的时刻。里基把绞索套到他脖子上,仍像刚才那样,深信不疑藏在假面具后边的是戏子歪鼻子。可是这个戴假面具的人没有念告别辞,却把套在绞索里的脖子转向站在府邸阳台上、头发上抹着啄木鸟蛋清的叶芙洛茜妮娅。卢卡列维奇,朗诵起诗歌或者类似诗歌的东西,天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反正同“齐奇阿达”中犹太人的告别辞风马牛不相及。那段台词是:秋天是你的装饰,项链绕着你的脖子,冬天是皮带,围着你的腰,春天是衣裙,这藏你身躯;春天过去之后,夏天将你焚烤,时光过得越快,你身上穿得越多,多一件衣服便增加一年逝去的光阴,扔掉你的衣服和所有的岁月,趁我的火焰还在燃烧。
这样的台词只可能见诸假面喜剧,绝不可能同“齐奇阿达”搭界,全然不像犹太人临刑前的告别辞。直到听见这样的台词之后,戏子和观众才生起疑来,意识到出事了,于是里基一把撕下念台词人的假面具。使所有在场的人大吃一惊的是假面具后边的人不是戏子歪鼻子,而是来自犹太人区的货真价实的犹太人撒母耳。合罕。这个“犹太瘪三”自愿替代歪鼻子来受人家鞭打、侮辱、啐唾沫,对于这件事,尼古拉。里基无论如何不负任何责任,因为他并不知道乘着板车走遍全城的戴假面具的人是合罕,并不知道合罕买通了歪鼻子,歪鼻子把自己的角色让给他,并答应对这件事守口如瓶。因此,在唆使合罕侮辱和嘲弄撒母耳这件案子中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里基是清白无辜的,倒是合罕本人违反了严禁犹太人在谢肉节期间到基督徒中间去的这条法律。合罕前因走访耶稣会修士一案入狱,释放还没多久,就又一次犯案,这便提供了充分理由将这名“不怕掉脑袋的”、曾经在赫尔察维纳某地替土耳其人照看养马场的犹太瘪三逐出本城。只有一点还不清楚,犹太社团会不会袒护合罕,替他讲情,那么驱逐出城的判决就会推迟作出,甚至取消。因此在合罕被拘狱中期间,全城的人都拭目以待,看看犹太人区将作何动作。
而犹太人区作出的决定是趁热打铁。在这年厄路耳月的第二个月夜,阿勃拉哈姆。巴波拉比和伊茨哈克。涅哈玛便前去查抄合罕的手稿和书籍。因为他走访修士的消息不仅使耶稣会的教徒而且使犹太人区大为震惊。
他俩来到他家,那里没有人。他们按铃时,根据铃声判断出大门钥匙在门铃里,挂在簧片上。屋里点着蜡烛,虽然合罕的母亲不在家。他俩找到了捣肉桂的研钵、吊床(吊床吊得那么高,躺在上边可以把书径直接在天花板上阅读)、散发出薰衣草香气的撒沙器、有三根分枝的三连灯台,三根分枝上分别刻着涅费什、鲁阿赫和涅什马赫等字样,那是人的三个魂魄的名字。窗台上放着好些花草,根据花草的品种,两个查抄者作出结论,这些花草受巨蟹星座诸星的护卫。在沿墙的一溜书架里,放着诗琴、马刀和一百三十二只红、蓝、黑、白四色粗布袋,里边存放着合罕本人的手稿,或者是由他抄写的别人的书稿……书籍中间引起两个查抄者注意的是放在窗边地板上的三本书,那里是合罕通常看书的地方。显然,他是轮流着看这些书的,这种读书方法颇像一夫多妻制……阿勃拉哈姆。巴波拉比打开窗户,阵阵南风吹进屋来,拉比打开一本书,侧耳倾听了一会儿书页在穿堂风下颤抖的声音,然后对伊茨哈克。涅哈玛说:“你听,这纸的声音在说:涅费什,涅费什。听出来了吗?”
然后拉比让下一本书讲话,这本书的书页在南风的拂弄下清楚而又响亮地讲道:鲁阿赫,鲁阿赫,鲁阿赫。
“要是第三本书讲‘涅什马赫’,”巴波指出,“那么我们就可推断这是书本在召唤合罕的灵魂。”
阿勃拉哈姆。巴波刚打开第三本书,两人便听到那书在悄声说:涅什马赫,涅什马赫,涅什马赫!
“这三本书在为这间屋里的某样东西争吵,”巴波拉比下结论说,“这屋里有什么东西想消灭另外一些东西。”
他俩坐了下来,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暗处。突然间三连灯台上出现了三朵火苗,仿佛是三本书的悄语声和窸窸声把它们召来的。有一朵火苗离开灯台,用两条嗓子哭了起来,于是巴波拉比说道:“这是合罕的第一条,也是最年轻的一条魂魄在哭肉身,而肉身则在哭魂魄。”
后来这条魂魄向放在书架中的诗琴靠拢,拨动琴弦,响起了微弱的音乐声,魂魄用琴声为它的哭泣伴奏……
那条魂魄在那里久久地忙着什么事,最后终于化为合罕,也是火红色眼睛,也是有一撇白唇胡。它从书架中拿下马刀,与第一个魂魄会合,而合罕的第三个魂魄,也是他最老的魂魄,化作火苗高高地翱翔在天花板下。当一、二两条魂魄向放着手稿的书架靠拢时,第三条魂魄含有敌意地独自停在高处的一个角落里,刮掉写在吊床上边的天花板上的好些字母。那些字母是:这时巴波拉比和涅哈玛恍然大悟,合罕的三条魂魄在为盛手稿的布袋争吵,可手稿这么多,根本看不过来。于是巴波拉比问:“你有没有和我一样注意到布袋的颜色?”
“布袋的颜色就是火苗的颜色,这难道还不够清楚吗?”涅哈玛指出。“你看那蜡烛。蜡烛的火苗由蓝、红、黑三种颜色组成,这种三色的火能把东西烧着,凡是它烧着什么东西时,烛芯和油脂也陪着燃烧。在三色的火上边有第二朵火苗,那是由下面的火支撑着的白色的火,这火烧不着东西,可是能够照亮,也就是说,这是由火滋养的火。摩西站在山顶上这种白色的火焰之中,这火焰烧不着人,却大放光明,而我们则站在山下三色的火焰之中,这火能把一切烧毁,除了白色的火之外,因为白色之火是最伟大、最神秘的睿智的象征。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在那些个白布袋里寻找我们要找的东西吧!”
书籍不多,全装在一只白布袋里。他俩在其中找到了犹太。哈列维的一本书,是1660年在巴塞尔出版的,书中附有该书由阿拉伯文译为古希伯来文的译文,译者是耶和达。阿宾。奇朋,还有出版者用拉丁文作的注释。其他白布袋里都是合罕的手稿。其中一篇手稿内容如下:亚当。喀德蒙注哈扎尔人在梦里看见了字母,他们通过那些字母探寻人类始祖亚当。喀德蒙,他集男人和女人于一身。哈扎尔人认为,每个人都有一个与之对应的字母,每个字母都代表了亚当。喀德蒙肉身的一部分,这些字母在人的梦里排列组合,并将生命赋予亚当之躯。但是,那些字母以及用那些字母组成的语言并不是我们使用的语言。哈扎尔人认为他们知道两种语言、两种字母及“耶和华”和“davar ”的界线在哪儿……别忘了亚伯拉罕很清楚这一点:耶和华创造世界用的是动词而不是名词。所以,我们使用的语言是由两种不相等的力量所组成的,它们的来源也不同。因为,动词、逻各斯、法律、规则、操行及具体的行为的保证,这一切的发生均先于世界的创造,也就是说,先于世界创造过程中的一切可能发生的行为和传递。而名词是在这个世界之后创造出来的,旨在指称世界的事物。亚当在《诗篇》第一百三十九篇里道:耶和华啊,我舌头上的话,你没有一句不知道的。“随后,名词来到了,一如帽子上的铃挡。名词的使命在于同人名相对应,这一事实更证明了名词与上帝之名所拥有的词语不属同类。因为上帝之名(见《托拉》)是一个动词而非一个名同。这个动词由”Aleph “开始,也就是说,上帝创造世界时,他正在看《托拉》,所以世界之始的那个词是动词。我们的语言有两种属性,一种是上帝的,另一种来源不明,甚至可疑……所以,天堂和地狱,过去和未来早已存在于语言及构成语言的字母之中。
第 41 章 黄书——古犹太教关于哈扎尔问题的史料-1 (4)
的确存在于构成语言的字母之中!地上的字母是天上字母的镜子,它分担着语言的命运。虽然动词远高于名词,但我们还是在共同使用名同和动词。动词有不同的年纪和来源,它们在造物之前就被创造出来,而名词则是在造物之后才出现的。所有这些对字母颇为重要。因此,组成名词的字母和组成动词的字母不可能源自同一属性,它们向来是以两种不同类别的符号组合在一起的。而今天,它们在我们的眼中已经混合在一起,因为眼睛是遗忘的住宅。每一个地上的字母与人体的一部分相对应,同样,每一个天上的字母与亚当。喀德蒙的部分肉身相对应。字母之间的空白是躯体的运动空间。但是由于天上的字母和人间的字母不可同时出现,两者不是一隐一现,便是一进一退。《圣经》的字母情况相同,《圣经》在不停地呼吸。有时,动词在里面闪亮,动词一退,名词立即显现,那些黑色的字母,我们无法将它们完全看清,一如我们无法看清黑色火焰下面的白色火焰。亚当。喀德蒙的肉身以同样的方式进入或离开我们的身体,依循天上字母的进退,潮涨潮落般地起起落落。我们的字母是看得见的,而天上的字母只在我们的梦里出现,一如洒落在水中的亮光和沙子,那时,我们熟睡的眼睛驱走了人间的字母。在梦里,人是用眼睛和耳朵来思考的,梦里的语言不是由名词构成的,语言在梦中只使用动词。所有的人只在梦里是圣贤,而绝不会成为杀人犯……我,撒母耳。合罕,上述这些文字的作者,像哈扎尔的捕梦者一样,潜入世界黑暗无光的一面,旨在取回囚禁在那儿的上天之光。但我的灵魂也可能遭囚禁。我用我自己收集的字母,再加上前人所收集的字母,准备写一本书,按哈扎尔捕梦者的那种说法,此书将是亚当。喀德蒙的肉身……
第 42 章 黄书——古犹太教关于哈扎尔问题的史料-2 (1)
拉比和涅哈玛在朦胧的夜色中互相瞥了一眼,动手查阅其他的白布袋,没找到任何东西,除了几十个按字母顺序排列的各种各样的名词,亦即合罕所说的《哈扎尔辞典》,据他俩看,这是按字母顺序排列的有关哈扎尔国,有关其宗教、习俗,以及与此相连的所有的人,有关哈扎尔的历史及他们改宗犹太教的材料。这些材料同合罕之前许多世纪的犹太。哈列维在其关于哈扎尔的著作中所列出的材料十分近似,只是合罕比哈列维走得要远,他试图深入问题的本质,弄清哈列维在其著作中隐去姓名的参与大论辩的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使者究竟是谁。合罕竭力想考证出这两个人的姓名,论据,以及生平,将其写入他的辞典,他认为他的辞典应兼收并蓄,凡关于哈扎尔的事,即使犹太史学家忽视的问题都应收入。所以合罕的辞典里有一名基督教传教士的传略,合罕向耶稣会修士打听的显然就是那个传教士,但是传略的材料非常贫乏,而且还缺名字,合罕没能打听到他的名字,所以这个传略不能正式人典。“犹太。哈列维,”合罕对这段远未完工的传略作出诠注说,“及其出版人和其他犹太注家及史学家都只提到哈扎尔可汗宫廷内那场宗教大论辩的三个参与者中一个人的名字。这人就是犹太教代表伊萨克。桑加里一,他向哈扎尔统治者阐释了天使显灵的那个梦。大论辩其他两个参加者——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使者的名字,犹太史料只字未提,只谈到其中有一人是哲学家,至于另一人,亦即阿拉伯人,甚至都未交待他是在论辩结束前抑或结束后被处决的。”合罕继续写道:“也许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还有人像犹太。哈列维一样,搜集有关哈扎尔的文件和资料,而且像我所做的那样,将其编纂为资料汇编或者辞典。也许这么做的是一名异教徒——基督徒或者伊斯兰信徒。也许世界上有两个人像我在寻找他们那样,也在寻找我。也许他们时常梦见我,就像我时常梦见他们一样,他们渴望知道我已经掌握的情况,因为我所知道的真情对他们来说是秘密,一如他们所知道的真情对我来说是秘密,否则我所有问题便都能迎刃而解了。无怪乎有这么句老话说,每个梦都有六成是真情。也许我不是平白无故地梦见君士坦丁堡的,我梦见的那座城市里的我全然不是现实中的我,我麻利地策马疾驰,手执快刀,瘸着一条腿,我所信仰的不是我现在所信仰的唯一真神。《塔木德》中写道:”让他往前走,他的梦便可在三位一体的面前获得解释!‘谁是我的三位一体呢?在我的身旁会不会有第二个追逐哈扎尔问题的猎手,一名基督徒,和第三个猎手,一名伊斯兰教徒?在我的魂魄中会不会存在三种信仰而不是一种?我的三个魂魄中会不会有两个入地狱,只一个升天堂?或者说,任何时候,就如关于创世的典籍中所说的那样,必须三位一体才能成事,仅仅一个人是成不了事的,所以我绝非偶然地在竭力寻找另外两个人,一如另外两个人必然也在千方百计寻找第三个人。我并不知道,但是我清楚地感觉到我的三个魂魄正在我体内争吵,其中一个已提着马刀直奔君士坦丁堡,另一个迟疑不决,正弹着诗琴,一面哭,一面唱,而第三个则与我为敌。那第三个至今尚未露面,要不然就是他虽竭尽努力,可就是到不了我身边。因此我在梦里只能见到那提着马刀的第一个,而第二个弹诗琴的就梦见不到了。拉夫,希斯代说过:“未曾圆过的梦犹如未拆阅的信。’我将这句话稍作变动,改为:”未拆阅的信犹如未作过的梦。‘有多少递送给我的梦,我没有收到,没有见着的呢?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可我知道我有条魂魄凝视着睡者的脑门,便可识破这个人的魂魄的来龙去脉。我感觉到在其他人中间,在骆驼中间,石头和植物中间都能遇到我的一部分魂魄,有个人的梦从我魂魄的躯体中撷取材料,用以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建造他的房屋。我的魂魄为其自身的完善寻求其他人的魂魄的协助,魂魄是互相帮助的。我知道我的《哈扎尔辞典》将十个数字和二十二个犹太字母囊括无遗,足可造一个世界,可这件事恰恰是我无能为力的。我缺少好几个名字,因此还有些地方尚未用字母填满。我是多么想望辞典不用名词而只用动词!然而凡人是无此能耐的。因为构成动词的字母源自埃洛希姆,非我们所能理解得了,它们不是凡人的,而是神的,只有组成名词的字母,只有这些源自火焚谷,源自魔鬼的字母,搭配成为我的辞典,只有这些字母是我所理解的。因此我只得与名词和魔鬼为伍……“
“哦,不得了!”巴波拉比看到这里,惊呼道。“这小子是不是在说胡话!”
“我认为恰恰相反,”涅哈玛回答说,把蜡烛吹熄。
“你在想什么?”巴波拉比问道,把油灯吹灭,三条魂魄各悄声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就消失了。
“我在想,”涅哈玛回答说,这时屋里已没有一息火光,以致屋子的黑暗和他嘴巴的黑暗融为一体,我在想哪个地方对他更合适:“是席姆林,卡瓦拉,还是萨洛尼卡?”
“萨洛尼卡,那个犹太城!”巴波拉比深感诧异地问。“这不等于是送他去享福吗?应当把他流放到锡捷罗卡普锡的服苦役的矿场去!”
“我们把他遣送到萨洛尼卡他的未婚妻那里去吧。”第二位老者沉思着说,他们没点燃蜡烛就走出了大门。
撒母耳。合罕的命运就这么决定了。他被驱逐出杜布罗夫尼克,从公差的呈文中得知他与亲友诀别的那天“是1689年圣多马使徒日,是日大旱,致使牲畜尾巴纷纷脱毛,整个斯特拉顿为飞禽脱落之羽毛所覆盖。”那天夜里,叶芙洛茜妮娅夫人换上男式裤子,像任何女人那样向市区走去。那天夜里,合罕最后一次离开药房向斯朋萨宫走去,她在加尔希达拱门下把一枚银币扔到他脚边。他拾起银币,走到站在漆黑的夜色中的她面前。起初他打了个冷战,以为站在他面前的是个男人,但是她刚用手指碰了他一下,他便立刻认出了她。
“别走了,”她对他说,“法官是可以买通的。你只要说声同意,我就去办。不管判你流放到哪里,都可以改为仅仅在河边的牢狱里关上几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只消把几枚金币塞到络腮胡子边,我们俩就无须分离了。”
“我必须走并非我被驱逐出境,”合罕回答说,“对我来说这几纸判决书的价值如同鸟粪。我必须走是因为现在已经到最后关头。我打孩子时起就梦见自己在漆黑的夜色中同个什么人用马刀拼杀,我瘸着一条腿。我梦态时所操的语言是我醒态时所不懂得的。从我第一次做这样的梦算起,已经过去了二十二个年头,梦应验的时间终于要到了。届时将水落石出,真相大白。错过了这个时刻就永无机会了。而要弄清真相,只有到我不知多少次梦见过的君士坦丁堡才办得到。因为我并非平白无故梦见这些为了要挡风而铺得曲曲弯弯的街道的,我并非平白无故梦见这些塔楼和塔楼下边的河水的……”
“如果我们今生不能团圆,”叶芙洛茜妮娅夫人针对他的话说道,“那么我们在来世或来世的来世必将重逢。也许我们只是灵魂的根部,有朝一日将会发芽。也许你的灵魂中就像孕育着胎儿那样孕育着我的灵魂,有朝一日会把我生出来,但是在此之前,我俩的灵魂必须走完命定他们要走的路程……”
“哪怕这样,我们在未来的世界上也相互不会认识。你的灵魂可不是亚当的灵魂,亚当的灵魂被驱逐到他所有后代的灵魂之中,随着我们每个人的死一次又一次被处死。”
“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就按另一种方式重逢。我告诉你怎么来辨认我。那时我将是个男性,可我的手依旧故我,每只手有两个大拇指,因此我的双手都可以是左手,也可以是右手……”
叶芙洛茜妮娅夫人一边这么说,一边吻了一下合罕的宝石戒指,两人从此永别。别后不久叶芙洛茜妮娅便死了,她死得那么快,那么可怕,以致民谣中都无法把她的死归咎到合罕身上,因为叶芙洛酋妮妮夫人死的时候,合罕本人已陷入昏迷,做着一个永无梦醒之时的长梦。
第 43 章 黄书——古犹太教关于哈扎尔问题的史料-2 (2)
起初大家都以为合罕去了萨洛尼卡他未婚妻莉迪茜娅那里,并且按照杜布罗夫尼克犹太社团的建议,在那里同她完婚。可是他没有这么做。那天夜里他把烟斗装满,翌日清晨吸完这斗烟时,他已经在特雷比涅的萨勃利阿克巴夏的营地内了,巴夏正在株马厉兵,准备进军瓦拉几亚。因此合罕违背众愿,朝君士坦丁堡方向进发。但是他永远也到不了那里。巴夏侍从中间的目击者们接受了杜布罗夫尼克的犹太人贿赂的染麻用的植物颜料,向他们讲了合罕的结局:“那年巴夏在他侍从的簇拥下往北而去,可是他们头顶上的云却自始至终往南飞去,仿佛要把他们的记忆带走。只此一节就非好兆。他们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的狗,纵马疾驰,就像穿越一年四季那样,飞也似的穿过波斯尼亚香气扑鼻的树林,在月食下,驰进了沙巴茨城郊一家车马店。巴夏的一匹牡马在萨瓦河边折断了腿,他便叫替他照看养马场的合罕来给马治伤。可合罕睡得太死,没听见巴夏叫他,巴夏举起鞭子在他眉心间抽了一鞭,并像从井中汲水那样,将鞭子狠命往后一拽,只听得他手上一声响。合罕马上跳起身来,跑去完成他的职责。在这件事情之后,有一段时间不见合罕的影踪,因为他离开了巴夏的营地,去了那时掌握在奥地利人手中的贝尔格莱德。众所周知,他在贝尔格莱德访问了土耳其的西班牙系犹太人所拥有的那幢三层楼的广厦,那里穿堂风在所有的走廊里飕飕地打着哨……他住在一家古老的车马店的四十七间房间中的一间里,这家宿店属于当地的一名德系犹太人,姓阿什凯纳齐。他在这家宿店里找到了一本释梦的书,是用拉定——西班牙语写的,居住在地中海诸国的犹太人都操这种语言……
“当萨勃利阿克巴夏的人马前出至那条属四大天国之河、象征《圣经》中的寓意层的多消河畔时,合罕归队了。这时,发生了一件事情,此事使得巴夏对合罕宠信有加。巴夏用重金招募来了一名希腊铸炮匠。此人跟在队伍后面,花了一整天时间摆弄他的铸模和工具。同塞尔维亚人和奥地利人炮战伊始,巴夏下令在杰尔达普铸造一门重炮,射程为三千肘长,其球形炮弹比普通的重一倍。
“‘这门大炮将杀死未破壳的鸟,’巴夏说,‘这门炮能令雌狐流产,能令蜂箱里的蜜变酸。’巴夏下令让合罕去传那名希腊铸炮匠来见他。但那天恰逢安息日,合罕没有跃上马背,而是倒头大睡……
“第二天清早,合罕挑了一头由雄性双峰驼和雌性单峰驼交配出的骆驼。随后他又牵了一匹”快活马“,在母马和种马交配之前,这种”快活马“一般被用来诱使母马发情。合罕轮流骑骆驼和马,花了一天的时间完成了一匹马需要两天的时间才能到达的距离。巴夏十分惊奇,问合罕在哪儿学的骑术,跟谁学的,合罕回答说他是在梦里练习骑术的。这一回答使巴夏龙心大悦,他赐给合罕一枚戴在鼻子上的小环饰。
“这门炮运抵战地后,立即射击奥地利阵地。萨勃利阿克率全体士卒发起冲锋,所有的人,包括合罕在内,如排山倒海一般压向塞尔维亚阵地,合罕没有马刀,只拿着一只装燕麦用的袋子,事后我们知道,袋中没有任何贵重物品,只有一些用蝇头小楷书写的旧稿,外包白布套。”
“在稠得像粥一样的天空下,”一名目击者讲述说,“我们朝一个阵地扑去,遇到三名敌军,其余的都已抱头鼠窜。其中两名只顾掷骰子,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在他俩旁边,有个衣着华丽的人躺在帐篷外面,好像已经昏迷,他的一群狗朝我们反扑过来。一转眼间,我们的人就把一名掷骰子的劈为两半,用长矛把那个睡着了的骑士钉牢在地上。他虽然身体已被捅穿,仍用一只手撑起身子,看了一眼合罕。这一瞥使得合罕像中了枪弹一般匐然一声跌倒在地,他的手稿纷纷从袋子里撒落出来。巴夏问,合罕怎么了,是不是牺牲了,另一个掷骰子的用阿拉伯语回答说:‘如果他叫合罕的话,那么把他撂倒在地的不是枪弹,而是梦……”
事实果然如掷骰子的所说,就这么一句话让掷骰子的多活了一天。
关于撒母耳。合罕这个出身于杜布罗夫尼克城犹太人区的犹太人的生平事迹,是以他所做的最后一个梦作为结尾的,这个梦是那么的沉,那么的深,他沉入此梦之后就像沉入了大海,再也没有回来。撒母耳‘合罕所做的这个最后的梦,特雷比涅的萨勃利阿克巴夏是听那个掷骰子的人讲给他听的,他在战场上留下了那人的命。那人当时给巴夏讲的话,已永远留在多瑙河畔那顶关得密不透风的丝帐篷里边,我们所听到的只是从不透雨的绿色织物后边传出来的片言只语。那个掷骰子的叫尤素福。马苏迪,他能看梦。他甚至能逮住别人梦里的兔子,更别说人了。他在那个被长矛刺醒的骑士手下当差。这个骑士是个重要人物,家财万贯,叫阿勃拉姆。勃朗科维奇,光他那几匹快马的价钱就不比一大船火药低。马苏迪讲给巴夏听的事匪夷所思。他告诉萨勃利阿克巴夏,合罕在他的酣梦中见到的人正是这个阿勃拉姆。勃朗科维奇。
“你说你会看梦?”萨勃利阿克巴夏反问他道。“那么你能不能看见合罕此刻在做的梦呢?”
“当然能。我已经看见他此刻所做的梦了。勃朗科维奇正处于弥留之中,所以他梦见的是勃朗科维奇的死亡过程。”
听到这句话,巴夏精神为之一振。
“这么说,”巴夏讲得很快,“合罕此刻所梦见的是任何一个凡人所梦见不了的,他在梦中看着勃朗科维奇一步步死去月D 么他自己能顶住死亡,活下来吗?”
“是的,是这样,”马苏迪肯定地回答说,“不过他不能醒过来了,不能把他梦见的一切讲给我们听了。”
“可是你能看到他在梦中看到的这个死亡过程……”
“留我到明天我就能讲给你听一个人的死亡过程,以及他在这个过程中的感觉……”
无论萨勃利阿克巴夏还是我们都不知道这个掷骰子的为什么要提出这个要求,是想多活一天,还是真的想看合罕的梦,并且在那里找到勃朗科维奇的死。不管怎么样,巴夏认为值得一试。他说每一个次日的价值等于一只未使用过的马蹄铁,而每一个昨日的价值等于一只脱落了的马蹄铁,于是他决定将马苏迪的命留至明晨。
这天夜里合罕睡了最后一觉,他的巨大的鼻子像是一只鸟,从他的笑容中朝外飞,而他的笑容则像许久以前一场筵席的残羹冷炙。马苏迪直至次晨,一步也没离开过合罕的床头。天亮时,马苏迪已形容憔摔得面目全非了,仿佛他在观梦时遭到了梦中人的毒打。他看到的梦境是:勃朗科维奇似乎并不是因长矛刺出的伤而死的。他根本没感觉到长矛的伤。他感到的是身上一下子出现了许多伤口,而且伤口数以飞快的速度增长。他觉得他高高地站在一根什么石柱上数着数。时值春天,刮着春风,风把柳丝编成辫子,从穆列什河到蒂萨河再到多瑙河所有的柳树都梳着一根根辫子。有不少像箭矢之类的东西射进他身躯,然而中箭的过程却是颠倒过来的,每中一箭,他首先感到的是伤口,然后是箭碰着皮肤的疼痛,此后疼痛消失,响起箭矢划破空气的飓飓声,最后才是箭脱弦的声音。他咽气前在数着箭的数目,一共十七支,后来他从石柱上掉落下来,便停止数箭了。他坠落在一件坚硬的、一动也不动的、巨大的物体上。然而这不是土地。这是死亡……
可是这回他又一次没有死成,虽说在这一回的死亡中连最轻微的痛苦也不存在了。在乱箭射来时他已死过一次,然而那完全是按另一种方式去死的,以一种孩童式的充满稚气的蛮勇去死的,他当时唯一担心的事是生怕不能及时把这件大事(因为死亡是一种繁重的劳动)应付过去,以致耽误了从石柱子上摔落下来的那一个瞬间的到来,不能按另一种死法去死。因此他竭尽全力,急急忙忙地去死。尽管急急忙忙,可身体并不动弹,始终躺在一只花花绿绿的室内炉子的后边,那小巧的炉子形状像是一座有金碧辉煌的红色圆顶的玩具教堂。一阵又一阵炽烈的和冰凉的疼痛交替着由他身上流向室内,仿佛从他身上流出了迅速交替的一年四季。夜色像水一般向四边漫溢,屋里每一间房间都按自己的方式黑了下来,只有窗户还载满白昼的残光,比屋里的暮色稍微白一些。他拿着蜡烛穿过门廊向里屋走去,里屋的门框内黑色的门扇多得像一本书中的书页,他这个进门者迅速地翻开书页,以致烛火都颤动了,他终于走进里屋。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源源流出,这是他在把自己的全部过去放离他一自身,于是他体内空无一物了。后来户外的夜就如涨潮一般,从地面向空中升高,他的头发突然散开,仿佛有人把他的帽子从他头上打落,而他的头早已死去。
44 章 黄书——古犹太教关于哈扎尔问题的史料-2 (3)
这时合罕的梦中出现了勃朗科维奇的第三次死,这死被时间所可能沉积起来的东西湮没了,所以勉强才能看见。勃朗科维奇的前两次死去与第三次死之间仿佛相隔数百年,这第三次死去从马苏迪所在的地方只能依稀看到……第三次的死去死得很快,很短促。勃朗科维奇躺在一张奇特的床上,有个男人抓过一个枕头来开始闷死他。在此期间,勃朗科维奇只想着一件事,得赶紧抓过那只搁在床头柜上的蛋来把它敲碎。勃朗科维奇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当人家用枕头闷死他时,他顿悟把蛋敲碎是唯—一件重要的事。与此同时,他明白了人类大大延误了打开自己的昨天和明天的时间,竟在人类出现后的亿万斯年之后才去打开,先是打开明天,然后是昨天。当真正的白昼熄灭于暮色之中时,他用一个久远的夜打开了明天和昨天。今天的白昼紧紧夹在过去与未来之间,已濒于断裂,可在那天夜里,过去与未来膨胀到了几乎要相连的地步。此时此刻也和那天夜里一样。真正的白昼熄灭了,是被过去与未来这两个永恒吹灭的,于是勃朗科维奇在过去与未来于他体内相接的那一刹那,在他终于把蛋压碎的那一刹那第三次死去……
就在这一瞬间,合罕突然觉得自己犹如干涸的河床,已空空如也。到了该醒的时候了,但是已不复有人能像勃朗科维奇生前那样梦见醒态中的他的一举一动。马苏迪看到合罕已濒于死亡,只见他的梦中,名词好像一顶顶帽子纷纷从他周围的物体上坠落,于是世界变得像处子一般纯洁,就像创世的第一日。只有一至十几个数字和字母表中那些组成动词的字母在合罕周围所有物体上熠熠生辉,亮得好像一颗颗黄金的泪珠。这时他恍然大悟,十诫这个数字也是动词,人若忘却语言,这个数字必是最后忘却的,即使诫条本身已从记忆中消失,这个数字仍将作为回声留在记忆之中。
就在这一瞬间,合罕在死亡中醒了过来,顿时所有的道路在马苏迪眼前消失了,因为地平线上已绽出鱼肚白,在那片晨曦上用亚鲍克的河水写着一行字:“你的梦是永夜的白昼。”
撒母耳。合军和莉迪茜娅。萨鲁克的婚约(十七世纪)杜布罗夫尼克档案馆内有关撒母耳。合罕的材料中藏有一份订婚契约,契约就有关事项作了如下规定:“定一吉祥、神圣的时刻,撒母耳。合罕与萨洛尼卡市已升天国的、受人尊敬的主教杰罗姆。萨鲁克之女莉迪茜娅小姐举行订婚仪式,这次订婚仪式须遵循下述条件。第一:姑娘的母亲萨蒂女士须为女儿莉迪茜娅准备一份嫁妆,包括一床与其身份、地位相符的西班牙床垫、一口衣橱。第二:婚礼须在自订婚之日起的两年半后举行。此外,假如撒母耳。合罕在定好的大婚之日没有到场,即便他确实发生了意外,根据法律,他已经赠与和将要赠与给未婚妻的珠宝首饰及其他一应物品,不管在任何情况下,永归后者所有,他无权起诉索回。这些首饰和衣物计有:手镯、项链、戒指、女帽、长袜和鞋子等共计24件。要是撒母耳。合罕未在规定日子前来迎娶的话,这些价值两千两百阿克切的首饰衣物便永归女方所有。撒母耳。合罕先生还要受到革去教籍的惩罚,而且,除了他的未婚妻莉迪茜娅外,他不得与其他女人订婚和结婚。
“上述一切条件和要求均严格地依法规定,撒母耳。合罕先生今天宣誓,永远信守婚约之内容。
“法官:阿勃拉姆。哈迪达、夏洛莫。阿德罗盖、约瑟夫。巴哈尔、以斯拉埃。哈列维。”
在这份婚约文件的背面,还有些关于合罕的记述,这是犹太社团的一个密探记录下来的。其中有一段记述了撒母耳。合罕1680年3 月2 日有关斯特拉多恩的对话:“在他们船队的几艘船上,哈扎尔人用鱼网代替风帆,船照样正常航行。当一个希腊人问哈扎尔修士,他们怎么会有如此这般的能耐时,一名犹太人替哈扎尔修士作了回答:”这很简单:他们的鱼网网到的不是风,而是其他的东西。‘“
这名犹太社团密探记述的第二段内容是有关女贵族叶芙茜妮娅。卢卡列维奇的。那年五月,撒母耳。合罕在卢查里察街邂逅了叶芙茜娅夫人,他问她:“礼拜五夜晚你不许别人看你,那段时间你和平时一样美丽呢,还是不如平时美丽?”
叶芙茜妮娅听罢从腰带上取下一盏小灯,举至眼前,她闭上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凝视着灯芯。这一目光将合罕的名字铭刻在空气中,也点燃了灯芯,照亮了她回家的路。
约翰涅斯。达乌勃马奴斯(十七世纪)波兰出版家,十七世纪上半叶在普鲁士主持出版波兰辞典,1691年问世的另一部题为《Lexicon Cosrr ——Contlnens Colloqulum seu hs-pntflethRehgioll》的的辞典的扉页上也赫然印着他的名字。可见达乌勃马奴斯是本书母本的出版者,而此刻握于读者诸君手中的则是本书的子本。达乌勃马奴斯出版的《哈扎尔辞典》母本在1692年由天主教宗教裁判所下令销毁,但是有两册却逃过此劫,保存了下来。根据各种情况判断,这部关于哈扎尔问题的三卷本辞典的资料,是达乌勃马奴斯从一名东正教教士那里得到的,后来他又加以充实,因此可以认为他不但是《哈扎尔辞典》的出版者,而且还是编纂者。这从上文提及的辞典母本所使用的几种语言也可得知。诠释系用拉丁文撰写,这显然出于达乌勃马奴斯手笔,因为那名修士不消说是不识拉丁文的。至于辞典本身则用阿拉伯文、古希伯来文、希腊文,以及塞尔维亚文出版,完全保存了辞典手稿落人出版者手中时的形式与内容。来自德意志的一种说法认为:1691年出版《哈扎尔辞典》的达乌勃马奴斯与十七世纪上半叶该辞典波兰文出版者达乌勃马奴斯并非同一人。据普鲁士史料,两个达乌勃马奴斯中年轻的~位幼年曾患重疾。当时,他并不叫约翰涅斯、达乌勃马奴斯,而是叫亚可夫。塔姆。大卫。本。亚雅,这才是他的真名实姓。一个卖颜料的女商贩曾大吼大叫地恶咒他:“让他每日每夜被诅咒吧!”可没人知道她为什么这样恨他,但这个诅咒应验了。那小伙子在阿达尔月月初,顶着漫天大雪回到家,不料,身体突然佝偻得像一柄弯弯的马刀。打那天以后,他行走时一只手着地,另一只手得拉住头发以固定脑袋的位置,原因是他的脑袋会不住地垂向前胸。于是他决定投身于印刷这一行当,因为让脑袋靠在肩上对干这门活儿不但没有妨碍,相反还有利。他笑呵呵地说:“黑夜即是光明厂他忠心耿耿地开始为年长的那个约翰涅斯。达乌勃马奴斯干活。就像亚当给一个礼拜的每一天都起了名字一样,他也为书籍印刷装订的七种技艺—一取名。他边唱边在木格内寻找字母铅块,每找到一个字母便换首歌唱。他虽身患重疾,却显得平静恬淡。事有凑巧,有天一位名医路经普鲁士来到此地,此人是少数几个知道上帝如何用其灵魂与亚当婚配的人之一。年长的达乌勃马奴斯让亚可夫。塔姆。大卫去那位名医那儿接受治疗。亚可夫已长大成人,脸上常露快活的笑意,就是那种常人说的”咸咸的“微笑。他裤腿的颜色也各不相同。在厄路耳月,即犹太教历六月,他开始吃炒鸡蛋,十只母鸡下的蛋也满足不了他的食欲。到了夏天,所有的鸡蛋都存放在通风的炉膛内。他听了年长的达乌勃马奴斯的建议后,两眼放光,喜出望外,遂将长胡须打了个结,一手提起脑袋外出了。无人知晓他出门有多久,突然,在一个阳光明媚的白天,健康、硬朗、高大的亚可夫。塔姆。大卫。本‘亚雅重返德意志,他给自己取了一个新的名宇,即他恩师的名字:达乌勃马奴斯,当年恩师将身于佝偻的他送去治病,如今又高高兴兴迎他回来。老达乌勃马奴斯兴奋地说:”谁说有半条命,若有的话,那就是半条命在天堂半条命在地狱!人间从来没有半条命,你就是证明。“
第 45 章 黄书——古犹太教关于哈扎尔问题的史料-2 (4)
于是,小达乌勃马奴斯用这个新的名字开始了新的生活。他过着一种双重的生活,一如厄代利的双底餐盘。小达乌勃马奴斯穿着讲究,喜欢打扮。他从集市返回时,身上有两顶帽子:一顶戴在头上,一顶别在腰间。为了显得高雅俊美,他频频换戴帽子。他在依雅尔月长出的头发有如光洁的麻丝。他的面容充满各种各样的魁力,一如息汪月有各不相同的三十天。不少姑娘梦想嫁给他。然而人们不久就注意到,自从他恢复健康后,他那俊美的微笑随即离去。可以这么说,早晨走进印刷厂时,他的双唇驱走了微笑,而到了晚上,这微笑又重返他的嘴唇,一如他家门前一只每晚同他相见的小狗。四周议论纷纷,说这位年轻的印刷业主自从他的老板去世后,一直忧心仲忡。据说他对如今的地位已有高处不胜寒之感,尤其在面对其他男人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从前那么卑微渺小的他,如今已超越了对方。
除了这些街头巷尾的议论外,还有些流言蜚语的内容,比河底的泥沙更为沉重。例如有一股流言诋毁达乌勃马奴斯,说他过去腰弯背驼,反而因祸得福,得以享受到一种无上之快乐:他可吮吸自己的性器,以证实男人的精液和女人的乳汁味道是一样的。他所以能霍然病愈靠的就是吸取自己的精液。一俟他能直腰挺胸,就再也够不着自己的性器了……这些因他而起的流言传闻也许只说明了一点:一个人的过去也会变得和他的未来一样模糊难解。不过,人人都看到,小达乌勃马奴斯自从康复之后,置身于印刷工场里的年轻人中,津津有味地编织着一幕幕不同寻常的喜剧。比如,他会突然停下手中的活,一手支撑在地,一手扯住自己的头发将脑袋朝上提。于是,那咸威的微笑立刻重现,昔日的亚雅歌声又起。人们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为了彻底康复,这位印刷业主舍弃了太多的东西。他说:“德意志像一顿难消化的晚宴在我梦里重现。”他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最糟糕的莫过于他不像从前那样爱在印刷厂于活。他将铅字压进枪膛,然后外出去打猎。凡是起决定性作用的事件好比兀立于中流的岩石,将溪水一劈为二,令其分别流向两处不同的海洋。对他来说,起决定性作用的事件便是邂逅了一个女人。那女人来自遥远的地方,身穿一件淡紫色长裙,一副希腊被土耳其占领期间犹太妇女的打扮。她是罗马里欧的遗孀,罗马里欧生前一直在卡瓦拉地区制作加西奥卡瓦洛奶酪。达乌勃马奴斯在街上看见了她。两人眼中顿生爱慕之情,可当他朝她伸出两根手指时,她却说了一句话,拒他于千里之外。那句话是:“凡成双作对而非三只或单只栖息于枝头的鸟,必喜食不洁之物……”小达乌勃马奴斯痛苦得都快发疯了。要不是老达乌勃马奴斯猝然离世,他定会舍弃一切离家出走。一天晚上,在老达乌勃马奴斯的继承者的印刷厂里,来了一位基督教修士,他手捧着三棵串在一起的甘蓝,褡裢里揣着些肥膘。他在火炉旁坐了下来,朝水已烧沸的锅里扔进盐和肥膘,继而,边切甘蓝边说:“我的耳朵满是圣语,我的嘴里满是甘蓝……”
此人名叫尼科尔斯基,是圣尼古里耶修道院的录事,该修道院就位于很久以前酒神巴克斯的女祭司撕碎俄耳南斯的同一地方——摩拉瓦河畔。他问小达乌勃马奴斯是否愿意出版一部有点奇特的书,一般说来,像这样奇特的书是绝对无人会出版的。老达乌勃马奴斯若在世定会断然拒绝,然而,神经有些错乱的小达乌勃马奴斯倒觉得这是他的一次机会。他同意了。于是,尼科尔斯基开始将熟记在心的书写下来。到了第七天,他的自我听写结束,与此同时,他那长得几乎要触及鼻子的门牙也啃完了甘蓝,此书终于大功告成。小达乌勃马奴斯没顾得上读一遍,便将手稿付梓:“学问是一件容易变质的商品,一不小心就会发霉腐烂,如同一个人的未来。”小达乌勃马奴斯先用含毒的油墨印了一本,然后开始阅读。读着读着,油墨的毒性越来越发作,小达乌勃马奴斯又渐渐开始佝倭。书中的每一个辅音都影响他身体的某个器官组织。他又回到了从前腰弯背驼的模样。他为健康付出过的那些痛苦今已消失,他的脑袋又要靠左手来扶持,而他的右手又重新开始触地。小达乌勃马奴斯的手刚触及地面,便面露喜色,始于他童年的、凝聚了所有过去岁月的微笑立时重现,随即一命呜呼。临终前的刹那间,他那略带笑意的嘴角吐出了他在辞典上读到的最后一行字:“Verbum caro fa-ctumest.”(动词是肉。)
犹太。哈列维(阿拉伯文作:阿卜拉桑。阿勒。拉维,小哈列维)(1075—1141)哈扎尔,大论辩最主要的犹太编年史作者,三位最著名的西班牙籍犹太诗人之一。犹太‘哈列维出生于西班牙中部卡斯蒂利亚地区以南的托莱德,他不负其父撒母耳。哈列维的希望,成了西班牙摩尔人的饱学之士。“智慧是独一无二的,”哈列维后来这样写道,“宇宙中最高层次的智慧并不比最小的动物的智慧更伟大。只不过前者由纯粹的物质构成,故能永恒,层次也更高,只有创造它的造物主能将其毁灭,而动物则由容易受到各种影响的物质组成的。智慧在它们身上感受热、冷及其他影响它们本质的一切东西。”哈列维在卢塞纳的以撒。阿尔法西犹太教法典学校研读医学,他能讲卡斯蒂利亚语和阿拉伯语。他用阿拉伯语研究源自古希腊的哲学,并有感而发地写道:“这一哲学只有色彩而没有果实,只滋养心智而不赋予情感。”由此,哈列维坚信这一点:一个哲学家永远不会成为一个预言家。哈列维的职业是医生,但他对文学及犹太秘传也怀有极大的兴趣。他在西班牙许多城市生活过,与诗人、犹太教拉比及科学家都有来往。哈列维是《犹太教法典》的专家,他研究过上帝之名头韵的起源,为字母二和E 的起源作了符合现代《圣经》的注解。他有一句格言:“元音乃辅音之躯的灵魂。”他认为时间拥有许多结,这些谓“岁月之心”的结以其心脉的跳动看守着时间、空间及人类的运动节奏。这样,与这些结相对应的万物便与时间和谐地依存。他认为事物各不相同的原因是由它们的本质所致:“一个人可以问:为何不让我成为天神?而地上的一条小虫也可这样问:为何不让我变成人?”哈列维在三十岁那年就知道过去系在船尾,未来位于船首,船只比河流快,而心跳又比船只快,但两者的运动方向不同。人们保存了一千首被认为是哈列维创作的诗,还有一些他写给友人的信,他在信中写道:“一个人嘴里若有一小片面包,便无法叫出他的名字,而叫出名字的人口中的食物就会变苦。”哈列维从卡斯蒂利亚出发去科多尔。当时,那个地区由阿拉伯人统治,几个世纪以来,那里的哈扎尔人一直是既得利益者。他在那儿行医,并写下了他的第一首诗。他用阿拉伯诗体作诗,还把他自己的名字写入藏头诗。“我是波涛汹涌的海,”他这样形容自己。突尼斯曾发现过他的一本诗集,也就是后来经过增补的一部手稿。十八世纪,赫尔德和门德尔松将这部手稿译成了德文。1141年,哈列维用散文诗体写下了一部有关哈扎尔人的著作。此书一开始便详述了哈扎尔可汗“宫廷内发生的大论辩。这场论辩在一名伊斯兰教智者、一名基督教哲学家和一名犹太教拉比中间展开,内容是对一个梦的解析。到了后面的章节只剩下两个人物了——犹太教拉比和哈扎尔可汗。这部著作到头来变成了其副题为”捍卫犹太教的论点和论据集成的“说明书了。哈列维在撰写此书期间,像他书中的主人公一样,决定离开西班牙,向东方行进,为了去看一眼耶路撒冷。”我的心在为东方哭泣,“他写道,”而我的身却被钉在西方……珍珠般的民族,欢乐的世界,哦,我被你深深吸引……即便你的王国不复存在,即便你那芳香安宁的花园现在被蛇蝎盖满。“他到过西班牙的格拉纳达、埃及的亚历山大、黎巴嫩的提尔和叙利亚的大马士革,传说蛇在他所经过之处的沙地上写下了它们的名字。他的主要诗作就是在这次旅行中完成的,其中包括著名的《锡恩之歌》。他在达到目的之际,即抵达他祖先生活的神圣的海岸时去世了。据一个目击者称,他是在瞥见耶路撒冷的当口,被撒拉逊人的马匹踩死的。他在论及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冲突时写道:”无论在东方或者西方,我们都无法找到一个和平的港湾……伊斯兰教徒也好,基督徒也好,不管他们谁成为征服者,我的命运将是注定不变的—一忍受痛苦。“传说哈列维的墓碑上有如下铭文:”哦,慷慨、谦逊和智慧,你们都飞向了何方?我们躺在这块石头下面,即便在墓里,我们依然和犹太永不分离!“哈列维就这样证实了一句谚语:”条条道路通向巴勒斯坦,但没有一条归路。“
第 46 章 黄书——古犹太教关于哈扎尔问题的史料-2 (5)
哈列维用阿拉伯文写下了这部有关哈扎尔人的著名散文诗作,而希伯来语的译本是在1506年才面世的。由伊本。蒂蓬(1167)和犹太。本。伊萨克红衣主教收集编纂的原著及一些希伯来语译文前后有好几个版本。1547年和1594年在威尼斯出版的希伯来语译本与原著内容已有很大出入(尤其是1594年版),这与当时的审查制度及犹太。穆斯卡特的评注有关,故这个版本一直被视作最重要、最权威的版本。到了十七世纪,哈列维的这部有关哈扎尔人的著作由约翰尼。布克斯托夫译成拉丁文。书中曾遭查禁的论述哈扎尔人的内容正是通过这个拉丁文译本在欧洲广为流传的。这些内容有参加哈扎尔大论辩的犹太教使者伊萨克。桑加利的宏论,还有不知其名的伊斯兰教使者和基督教使者的话。然而,序言里有段文字好像是哈列维自己写的:“常有人问我会用什么言辞去回答那些信仰与我们不同的哲学家(基督徒除外),还有如何回答我们中间那些不信宗教的人——他们在大家都能接受的犹太宗教面前退却了。我没忘记在哈扎尔国王那儿的论辩中某个博学者的观点和论辞,那位国王在四百年前改宗犹太教。”很明显,上述句子括号里的几个字“基督徒除外”是为了通过审查制度的规定后加上去的,因为哈列维在其书中论及基督教的段落比比皆是。实际上,他论述了三种宗教——基督教、伊斯兰教和佛教,用一棵树来象征这三种宗教。他说这棵树的树枝、树叶和花代表基督教和伊斯兰教,而树根则代表了犹太教。还有,书中虽然没有提到那名参加论辩的基督教使者的名字,但他的头衔还是在书中经常出现的,即“哲学家”。希伯来语史料和基督教史料(希腊文)都这样称呼那位参加论辩的基督教使者,其实,这只是拜占庭大学的一个学衔,它并不具有人们使用这个词时所认为的通常的含义。
第 47 章 黄书——古犹太教关于哈扎尔问题的史料-3 (1)
在瑞士巴塞尔印制的哈列维这部著作的拉丁文译本——由约翰尼。布克斯托夫翻译—一大获成功,该书出版后,出版商收到了大量的读者来信。达乌勃马奴斯在其1691版的《哈扎尔辞典》中曾提到过,哈列维著作的评注者之一是个叫撒母耳。合罕一的犹太人,拉丁文译本出现后又出现了西班牙文译本、德文译本及英文译本。1887年,里斯本出版了一本附有希伯来语译文的阿拉伯文评注本。希尔施费尔德认为哈列维在论及灵魂的本质时,曾受到伊本。西拿(阿维森纳)一篇文章的启示。
哈列维迅速变得遐尔闻名,有关他的传说也广为流传。据说他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他女儿生有一子,她儿子有一个和外祖父一样的名字。《俄罗斯大百科辞典》关于犹太人辞目上的记载也证明了这一点:著名的饱学之士阿伯罕。本。艾兹拉没有娶哈列维之女为妻,因为艾兹拉的儿子不叫犹太。此事在阿吉巴‘本。约瑟的意第绪语的书中有记载。那本书提到,托莱多地区著名的语法学家和诗人阿伯罕。本’艾兹拉(1167年卒)应在哈扎尔娶哈列维之女为妻。达乌勃马奴斯曾对那次传说中的婚礼描述过一番:阿伯罕。本。艾兹拉住在海边的一间小屋内,四周草木环抱,芬芳四溢。大风只能像移动一块地毯那样移动这些植物的芬芳,而无法将它们吹散。一天,阿伯罕。本。艾兹拉发现芬芳变了味,这种感觉是他心中恐惧所致。这种恐惧由小变大,到头来,阿伯罕。本。艾兹拉再也无法待在小屋里了,他想走出去,然而,在他刚要跨过门槛之际,突然瞥见面前横挂着昨夜蜘蛛结起的网。蛛网除了颜色是棕红色之外,与其它的蛛网没什么两样。他刚要拿掉蛛网时,发现这蛛网是由发丝织成的。于是,他开始寻找这头发的主人。他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但有一天他在城里瞥见有个外国女人和他的父亲在一起。她有一头棕红色的长发,她没注意艾兹拉。阿伯罕。本。艾兹拉觉得恐惧再次降落在他身上,他在门上发现了第二个棕红色蛛网。那天他遇见那位姑娘时,他送了两束爱神木叶给她。
她笑着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一下子发现了你,”他说,“我身上有三种恐惧,而不是一种恐惧。”
史料来源:哈列维著作(Liber Cosri ,1660年巴塞尔版)的拉丁文译本“序言”,作者:约翰。布克斯托夫;(Lexicon Cosrl ,Con ——tlnens colloqulum seu usputatlonem de rellglone 》,Re-glemontl Borusslae excudebat typographus,Ioanne Daubma -nuns,Anno 1691 版(已毁);《犹太百科全书》,彼得堡1906——1913,第一卷第二至第16页收入一篇论述哈列维的长文及其他史料;在Y.哈列维的著作《The KuzarKitab al Khazari 》纽约1968年版第311 页至第313 页附有参考书目选录;最新的版本为1973年纽约阿诺出版公司出版的哈列维诗歌双语对照本;《犹太百科全书》,耶路撒冷,1971年版。
可汗——扎尔统治者,可汗这一称呼源自犹太飞罕“一词,意为”王“。哈扎尔国归化犹太教后的第一任可汗名撒勃里埃耳,其妻名塞拉赫。至于那位决定进行哈扎尔大论辩,把犹太人、希腊人和阿拉伯人召至他宫中为他释梦的可汗姓甚名谁,已不可考。据达乌勃马奴斯一所援引的犹太史料证实,在哈扎尔国改宗犹太教前,可汗做过一个梦,他把这个梦讲给了他的女儿或者妹妹阿捷赫公主听:”我梦见我在齐腰深的河水中一边走,一边看书。这河是库拉河,河水浑浊,密密麻麻长满水草,要喝河水得把头浸在水里才喝得着。有大浪涌过来时,我就把书举到头顶上,免得溅湿,待浪头过后,又继续阅读。深潭已越来越近,我得在掉进去之前,赶快把书看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手中托着一只鸟的天使降临到我面前,说道:“创世主看重的是你的意愿,而不是你的举止。‘早晨我醒来,睁开眼睛一看,我果真站在浑浊的库拉河里,手中拿着的也正是那本书,站在我面前的天使,就是梦中见到的那个,手里托着一只鸟。我赶紧闭上眼睛,可照样还是看到河、天使、鸟以及其他一切。我再睁开眼睛,还是这副景象。吓得我魂不附体。我把眼睛移到书上,看到的第一句话是:”穿鞋的人切勿自吹自擂……’我闭上眼睛,依然看得见这句句子,我就用闭着的眼睛把这句句子看完:“……脱掉鞋子的人也一样。‘就在这时,鸟扑棱着翅膀从天使手上飞起。我睁开眼睛看到鸟飞离而去。这时我明白了,我已不能再对真相视而不见,不能再闭着眼睛去求超升,从此不再有睡和非睡,不再有入梦和梦醒。只剩下一个永恒的白昼和像蛇一般将我团团箍住的世界。我看到了遥远而又巨大的幸福,可是这幸福却显得既近且小;我理解大即是空,而小却实实在在,是我的情人……于是我做了我所做的事。”
哈扎尔人——七世纪至十世纪定居于高加索的一个强悍好战的民族。他们曾有一个强大的帝国,他们的兵船曾在黑海和里海游大,那儿海风猛烈,鱼虾累累,他们拥有三个京都:夏京,冬京及战时起用的战京,他们还有松树般高高耸起的年份。他们曾信仰一种至今无人知晓的宗教,他们崇拜盐,在地下的晶盐矿里挖建他们的庙宇,或在含盐量较高的山上修造神殿。根据哈列维一的说法,哈扎尔人于740 年改宗犹太教,哈扎尔最后一位可汗约瑟夫甚至同西班牙犹太人接触过,因为他每逢安息日必驾船出海,而且,必诅咒人,船只便在咒语的驱动下,离开海岸,向西班牙犹太人驶去。他们间的接触直至970 年才告中断,原因是俄罗斯人占领了他们的京都,毁灭了他们的国家。后来,一部分哈扎尔人融入东欧的犹太人群体,其余的哈扎尔人则融入了其他民族,如阿拉伯人、土耳其人和希腊人,所以我们今天才知道,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之前(1939),还有一些独自为政的哈扎尔小部落存在于东欧和中欧的一些地区,这些哈扎尔人早已忘了他们自己的语言和信仰,这些小部落是在第二次大战爆发之后彻底消失的。犹太人是用“Kuzar ;(复数形式为”Ku-zarim “)来表示哈扎尔人的。通常的说法是,改宗犹太教的只是哈扎尔的贵族;而在七至十世纪的潘诺尼亚平原有个犹太化的居民点,哈扎尔人被认为是那里的主要居民。德意志西北部的威斯特伐利亚有个叫德鲁斯玛、达基坦的修士约在800 年时撰文指出,潘诺尼亚平原的哈扎尔人受过割礼且信崇摩西律法,他们形成了一个相当强悍的部落。十二世纪拜占庭的历史学家辛纳穆斯的文章认为,哈扎尔人遵循摩西律法生活,但并不十分严格。十世纪的阿拉伯文史料(伊本。鲁斯达、伊斯达克里、伊本。哈卡尔)对犹太可汗也有论述。
有人在一本名为《哈扎尔信札》的史籍中发现了许多有关哈扎尔人的细节。这本史籍至少用了两种文字,其中一种文字的内容相对完整一些,迄今为止,尚无人对里面的内容作出全面的评论。这本史籍是由用希伯来文写的书信组成的,目前保存在牛津,均为哈扎尔国王约瑟夫和西班牙犹太人哈斯达伊。伊本。沙普鲁特之间的书信往来,后者在十世纪中叶写信给哈扎尔国王,请求他回答下列问题:1.世界某地是否存在着一个犹太国?
2.犹太人是怎样来到哈扎尔的?
3.哈扎尔人改宗犹太教的过程是如何进行的?
4.哈扎尔国王住在什么地方?
5.他属于哪一个部落?
6.他在战时起什么作用?
7.礼拜六安息日是否停战?
第 48 章 黄书——古犹太教关于哈扎尔问题的史料-3 (2)
8.哈扎尔国王对可能来临的世界末日是否得到有关消息?
约瑟夫详述了哈扎尔大论辩的全过程,以此作为回答,哈扎尔人在大论辩之后,改宗犹太教。
那次大论辩也曾被今已消失的另一史料记录过。达乌勃马奴斯一在其辞典的《哈扎尔人》辞条里,引用过名为《哈扎尔人问题》这一史料(可能是拉丁文译本)。史料的最后部分显然是犹太教代表伊萨克。桑加里一为参加那次著名的论辩所草拟的一份报告。以下是该史料尚存的文字:“哈扎尔人之称呼。哈扎尔国今称‘哈扎尔可汗王国’或‘可汗耐特’。哈扎尔第一个王国之名—一在‘可汗耐特’之前以刀剑创立的王国之名——今已不为人知。在哈扎尔国如称呼其国民为‘哈扎尔人’是令人极为不快的事。人们都用另外的词来代替‘哈扎尔人’这一名词。克里米亚附近有几个地区居住着希腊人和哈扎尔人,人们概称哈扎尔人为‘非希腊人’或‘未改宗基督教之希腊人’;在克里米亚南部的犹太人居住区,人们把哈扎尔人称作‘非犹太人居民’,而在哈扎尔国东部阿拉伯人居住区,哈扎尔人被叫作‘非伊斯兰居民’。那些已经改宗外国宗教如犹太教、基督教或伊斯兰教的哈扎尔人不再被称为哈扎尔人,人们直截了当称他们为犹太人、希腊人或阿拉伯人,而极少数改宗哈扎尔宗教的外国人却不会被当作哈扎尔人看待,他们改宗前是什么人,改宗后依旧是什么人,譬如希腊人、犹太人或阿拉伯人。举个例子,如一个希腊人欲指某人过去是哈扎尔人,他便用下述的方法来表达:”在可汗耐特,那些讲哈扎尔语的非希腊宗教信仰者被称作“未来的犹太人”。‘在哈扎尔国,不少犹太人、希腊人和阿拉伯人的饱学之士对过去、书籍和哈扎尔的文物古迹不但了如指掌,而且可以高谈阔论,他们中有些人甚至在撰写哈扎尔的历史,而哈扎尔人要这么做,却是不允许的,他们无权讲述他们的过去,也无权撰写这类题材。
“哈扎尔语。优美和谐,我曾听过的用哈扎尔语朗读的诗句非常悦耳,但我无法记下这些诗句的发音;据传,这些诗句是一位哈扎尔公主写的。这一语言拥有七种性,除了阳性、阴性和中性之外,还有一种为阉人使用的性,一种为无性器官的女人使用的性(他们的性器官被一个阿拉伯恶魔窃走了),一种为男人变成女人或女人变成男人的变性人使用的性,最后还有一种为麻风病人使用的性,麻风病人必须用此语性说话,只消他们一开口,你便可知他们患有此病。女孩说话的口音有别于男孩,男女的口音是不一样的。这是因为男孩根据他们居住地的不同—一或与希腊人或与犹太人,或与撒拉逊人,或与波斯人在一起——一而去选学阿拉伯语、希伯来语或希腊语。所以,当这些男孩说哈扎尔语时,会有不少犹太人的口音混杂其中。而女孩从来不学希伯来语、希腊语及阿拉伯语,所以,她们的发音要比男孩纯正得多。众所周知,倘若一个民族消亡,最先消失的是它的贵族阶级和它的文学,而唯一能留存下来的是这个民族的人民已经铭记在心的律法书。哈扎尔人便是最好的例子。在他们的都城内,哈扎尔文的律法书价格最贵,而希伯来文、阿拉伯文或希腊文的律法书相对便宜,有时甚至可免费领取。有件事很有意思:哈扎尔人如在外国邂逅自己的同胞,他们绝对不会主动承认自己是哈扎尔人,而是竭力掩盖他们的血统,并装出一副不会讲哈扎尔语,而且连听都听不懂的样子,哈扎尔人之间相互掩饰自己血统的次数要比他们面对外国人时更频繁。在哈扎尔人集中的地方,尽管哈扎尔语是官方语言,但是官府欣赏的、重用的却是那些哈扎尔语讲得不好的人。凡精通哈扎尔语的人在说这门语言时无不尽可能显得结结巴巴,而且还要带点外国口音,这样就可无往而不利。在从事笔译的人当中,比如说把哈扎尔文译成希伯来文,或将希腊文译成哈扎尔文,身价高且最受欢迎的是那些经常译错——不管他是否故意——哈扎尔文的译者。
‘旬法。在和犹太人一起居住的地区,根据哈扎尔的法律,有些轻罪可判处一至两年的苦役;在和阿拉伯人一起居住的地区,同样的罪只判六个月的劳役;而在和希腊人一起居住的地区,上述那些轻罪根本不算犯法,所以也不会受惩罚。但在王国的中部,即人称哈扎尔人省的那个地区(尽管哈扎尔人占大多数),若犯同样的罪可判死刑。
“盐和梦。哈扎尔语的字母取自菜肴之名,哈扎尔的数字源于不同种类的盐,因为哈扎尔人能分出七种不同的盐。哈扎尔人认为人之所以会衰老,是由于受到目光注视的缘故,不管是别人看你,抑或你看别人,目光对身体都会产生同样的作用:目光会用其情欲、憎恶、意图和欲望生出的五花八门的、最具杀伤力的武器侵蚀和撕裂你的躯体。只有上帝含盐的目光才不会使人衰老。哭泣是哈扎尔人祈祷的方式,因为眼泪归上帝所有。泪水里总含盐分,一如贝壳里面藏有珍珠。有时,女人们手拿一块头巾,一次又一次地折叠,这是她们在做祈祷。哈扎尔人还崇拜梦。不管什么人,只要他丢失了盐,那他便休想入睡。这是睡眠须知。我还要讲明一点,所以我得打个比方i 这就好比我们听不到大路的声音,那是因为有马车的声音。哈扎尔人认为倘若你居住在某人的过去,那你就会被那人的记忆缠住,就好比你遭囚禁、受到诅咒一样;你再也无法改变任何东西,你的所作所为只能重复过去,你只能遇上你早就见过面的人,你甚至不会增岁变老……
“迁徙。一般认为,古时哈扎尔人的部落每十代人就要迁徙一次,通过这样的迁徙,这个原本尚武好战的民族逐渐演变成爱好经商贸易的民族。他们那种挥刀舞剑的敏捷身手突然变成了另一种才能:估算船只、田宅的价值,辨听金币的真伪及从事各类买卖。对哈扎尔人的这一演变,曾有许多不同的解释,其中最有说服力的解释是:哈扎尔人的生育能力可能发生了退化,为了使他们的人种继续存在,为了改善和更新他们的生殖能力,他们不得不通过迁徙来实现这一目的。一旦他们的生殖能力恢复,他们便返回故国,重握刀剑和长矛。
“宗教习惯。哈扎尔可汗不允许宗教介入国家的军务和政务。他说:”马刀若是两头尖的话,那就可称为镐头了。‘他对三种宗教,即犹太教、基督教及伊斯兰教一视同仁……不过,多人同食一盆饭,总会有人饥饿有人饱。我们的犹太教、基督教及伊斯兰教的根系均在外国,都会得到这三种宗教各自的信徒来自国外的力量的保护,而哈扎尔教是唯一没有境外势力支持的宗教。这样一来,遇上同样的困境,它在王国内所承受的压力比上述三种宗教大得多。换句话说,以上三种宗教的影响和势力不断扩大,而哈扎尔宗教却饱经磨难。例如:可汗新近欲缩小修士的活动范围,决定让每一种宗教各减去十座修道院或教堂。由于哈扎尔教信徒的人数远比犹太教、伊斯兰教和基督教的人数少,所以哈扎尔教堂所受的影响最大。哈扎尔教的境遇可谓每况愈下。哈扎尔人的公墓也逐渐消失。在希腊人居住区(如克里米亚)、犹太人居住区(如塔马达卡)或阿拉伯人居住区(如沿波斯边境一带),哈扎尔人墓地的大门一个接着一个被关闭,哈扎尔人的传统的葬礼遭到禁止,弥留之际的哈扎尔人被运往京都伊蒂尔周围地区,以寻找他们的安息之地,京都四周的哈扎尔人墓地尚未关闭。一路上,他们的灵魂在呻吟。’我们身后的过去还未达到足够的纵深度,‘有些哈扎尔修士观察着所有这些情状,不由得发出了抱怨。’我们的人民得等到过去积累足够的时间,打下足够的地基,方可成功地创建未来。‘“有
个现象很有意思:在哈扎尔王国,希腊人和亚美尼亚人信奉同一种宗教,但他们之间从未太平过。他们之间的争执和冲突显示出了双方当事人的才智,结局永远是一样的:希腊人和亚美尼亚人要求将他们双方的庙宇分开。由于哈扎尔国对他们利益的重视及保护,每次冲突后,他们双方的庙宇数目便扩大一倍,当然,这是以牺牲哈扎尔人的利益及宗教为代价的。
第 49 章 黄书——古犹太教关于哈扎尔问题的史料-3 (3)
“哈扎尔辞典。此乃哈扎尔捕梦者的汇集。捕梦者代表着哈扎尔人中间一个非常强大的教派。这部辞典对他们来说不啻一部《圣书》和《圣经》。《哈扎尔辞典》是以不同男女的传记构成的一幅镶嵌画,画中唯一的角色是我们称之为亚当。喀德蒙的那位。我摘引这部辞典中的两段内容:”‘真理是透明的,人们无法觉察。而谎言是不透明的,光线和目光都无法将它穿透。还有第三种情况存在,即上述两者的混合状态,此为最常见的情况。我们一只眼睛的目光透过真理,消失于无限之中,而另一只欲透过谎言的眼睛就连我们自己的手指也看不见,这只眼睛的目光只能停留在咫尺之间,它与我们相依相伴,就这样,随着它歪歪斜斜地伸展,我们开辟了一条生活之路。有鉴于此,真理与谎言恰恰相反,真理无法被直接认识,只能通过两者的比较,即真理与谎言的比较,方可被认识。《哈扎尔辞典》书页中的空白处是同真谛和神圣之名(亚当。喀德蒙之名)构成的透明之窗相对应的。而空白处之间的黑色字母的位置正是我们的目光无法穿透的所在……
“伺样,字母也可与你穿的各种衣服作比较。冬天你用羊毛或裘皮裹身,你戴上围脖和村里温暖的帽子,腰间紧束一根腰带。夏天亚麻开始上身,你扔掉了所有厚重的裹身之物,你穿得轻巧随便。而在夏季已尽,冬季未到这段时间,你时而添加衣服,时而脱减衣服—一阅读也是这样。在你生命的不同阶段,你所读之书的内容对你也会产生不同的含义,因为你在用不同的方式组合你的衣服。眼下,《哈扎尔辞典》不过是大量的字母和无序排列的亚当。卡德蒙的各种化名。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会穿起衣服,你将获取更多的内容……梦是被称为礼拜六这一现实中的一个礼拜五。梦在指引日子,并与这一天混合,每一天都必须进行这样的混合(礼拜四对礼拜天,礼拜一对礼拜三,等等)。谁懂得整体阅读,就会得到全部,就会拥有(亚当。卡德蒙)肉身的一部分……‘
“我希望我的话能对依萨克教士有所帮助,我能说的已尽在于此。礼拜五称我为亚贝尔,礼拜天称我吐巴兰,只有礼拜六称我为犹巴尔。付出这番努力之后,我要歇息了,因为记忆是一次旷日持久的割礼……”
LI BER COSRI犹太。哈列维一所著关于哈扎尔人一书的拉丁文译本的书名,发表于1660年。译者约翰尼‘布克斯托夫(1599—1664)将此书从希伯来文译成拉丁文。布克斯托夫与其父同姓同名,他年轻时便通晓古希伯来文。他把迈蒙尼德的著作译成拉丁文(巴塞尔,1629年),他就重音符号和《圣经》字母中的元音符号问题与路易。卡佩尔进行过长时间的公开论战。他于1660年在巴塞尔出版了哈列维著作的译本,在译本序中,他作了一点说明:他使用了由伊本。蒂蓬一译成希伯来文的威尼斯版本。他的观点和哈列维一样,认为元音是字母的灵魂,故二十二个元音中的每个元音拥有三个辅音。阅读就是将一块鹅卵石扔向另一块正在飞行的鹅卵石,辅音便是鹅卵石,而元音是这些鹅卵石的飞行速度。他认为早在挪亚时代,七个数字就被带上了鸽形的挪亚方舟,因为鸽子数数能数到七。这些数字不是辅音的书写符号,而是元音的书写符号。
尽管《哈扎尔信札》早在1577年就已问世,但直到1660年布克斯托夫所译的哈列维著作的译本面世后它才广为人知,原因是这个译本里增补了哈斯达伊。伊本‘沙普鲁特书信及哈扎尔国王约瑟夫的复函。
卢卡列维奇(Luccari )叶芙洛茜妮娅(十七世纪)杜布罗夫尼克女贵族,出身世家,姓盖塔尔奇奇一克罗霍拉奇奇,嫁于Luccari 家族的一名子弟……因美色和举止放浪而艳闻四播;她辩白时开玩笑地说,情欲与贞操不愿走在同一条小径上,所以她每只手上都长有两个大拇指。她终日戴着手套,甚至吃饭时也不脱下来,她爱食红、蓝、黄三种颜色的菜肴,她所穿的衣服也是这三种颜色的……传说她同杜布罗夫尼克犹太人区的一名名叫撒母耳。合罕一的犹太人暗中私通……还传说她未出阁前即会巫术,出阁后成了巫婆,而死后必将当上三年的吸血僵尸,后一点大家都不相信,因为人们认为当吸血僵尸的大都是土耳其人,希腊人很少当,而犹太人就更没有一个当的。至于叶芙洛茜妮娅夫人,人们窃窃私语说,她暗地里信奉的是摩西的教。
不管怎么说,撒母耳。合罕被逐出杜布罗夫尼克一事,对叶芙洛茜妮娅夫人来说,不啻晴天霹雳,有传说讲她害了相思病,而且厉害得几乎要死去,因为从那天起她每天夜里都优威地把两只大拇指从两边收拢,紧紧地捏着拳头,像沉重的石头那样搁在心口。但是她并没有去寻死,有天早晨她离开了杜布罗夫尼克。有人在科纳夫拉和丹恰看到过她中午时分坐在坟墩上梳头,后来又有传说讲,她去了北方,去贝尔格莱德和多瑙河寻找她的情夫,得悉合罕已死在克拉多夫城郊后,她就再也没有回家。她剪去青丝,将其埋人土中,自此不知所终。叶芙洛茜妮娅香消玉殒,成了民歌反复吟咏的千古之恨。那些漫长、凄切的词句于1721年在左科托尔城被记录成文,然而保存至今的只有意大利文的译本,歌名为《正当妙龄的拉丁少妇和瓦拉几亚督爷德拉库拉》。意大利译本译笔不佳,但从中可以看到女主人公的遭际正是叶芙洛茜妮娅夫人命运的再现。众所周知,那位德拉库拉督爷的原型是一个叫弗拉德。马莱斯库的人,在十七世纪末十八世纪初的特兰西瓦尼亚平原确有其人。这首民歌的大意如下:在白芦竹抽条的季节,有位美艳而又悲切的女人款步朝多瑙河行去,寻觅她已赴疆场的恋人。得知他已战死,她就去见德拉库拉督爷。督爷是医治悲伤的绝顶高手,双眼能洞悉明天的事。他的头发盖着几近黑色的颅顶,脸上有一条沉默的皱纹,下身有一只硕大无朋的阳具,每逢节庆日,他用丝线将一只燕雀拴于阳具之上,任它在身前扑翅飞动。他腰间挂着一只牡蜊壳,他用此壳可完美无缺地剥下活人的皮,再把那张皮穿在被剥皮者身上。为能让人甜甜蜜蜜死去,他炮制了种种药剂。他的院内住满吸血僵尸,它们边吹蜡烛边央求德拉库拉让它们再死一次。对于它们来说,死是触及生的唯一希望。他府邸的门把手曾自动转动使前方升腾起一小股气流,开始不停地旋转,旋转,所到之处,无坚不摧。这股气流已旋转了七千年。七千年来,这股中心的风眼处像一轮巨月把一切照得亮如正午。那名少妇前来拜谒时,德拉库拉督爷的仆人们正坐在旋风边上饮酒,一个提起盛酒的陶罐,一个哼唱悠长的歌子,一个仰头畅饮,一个渐渐苏醒。然后他们互换角色,周而复始。为了迎接女客到来,他们先用黄昏之音唱第一首歌,再用乡野之声唱第二首,最后的第三首叫《头对头》,内容是:“春天,当鸟儿开始数多瑙河里的游鱼时,在大河的河口处,白芦竹抽条了(白芦竹抽条的时间只有三天)。那时问,咸水与淡水交融,白芦竹种子的生命力最强劲,萌芽的速度超过龟行,连往上爬的蚂蚁也赶不上白芦竹抽条的速度。在干旱的泥地里,白芦竹种子可以长眠两百年,但是一入水中,它在一小时内就可发芽生长,三刻钟至一小时嫩枝就能长到一米高,然后渐渐变粗,待到日落时分,一只手休想把竹竿握住。到了第二天,白芦竹的直径便和男人的腰围相若,高度可达房子的屋顶。渔夫可将鱼网挂在上面,竹竿不停地长高变粗,鱼网也就随之而被提出水面。鸟儿都知道,千万别把白芦竹种子和嫩芽吞进肚子,否则它们的肚子就要遭殃了。渔夫和牧羊人常看见某只正在飞翔的鸟儿突然身体崩裂,他们知道那鸟儿准定一时糊涂或被同类所骗,吞进了白芦竹的种子,不断生长的种子使鸟儿迅速解体而死。白芦竹的根部总有些被什么东西咬过的痕迹,据牧羊人说,白芦竹并非起于泥土,而是在水栖魔鬼的口中生长,并由魔鬼用吹口哨和喊话的方法,吸引飞鸟及其他馋嘴家伙来觅食种子。有的渔夫说,偶尔会有一只雄鸟不用它自己的精子而用白芦竹的种子使雌鸟受孕,于是地上便生出了死亡之蛋……”
第 50 章 黄书——古犹太教关于哈扎尔问题的史料-3 (4)
吟唱完毕后,年轻女人放出她的几条猎兔狗,让它们去追逐狐狸。她走进德拉库拉督爷的塔楼,向他献上一包金币,请他医治她的悲痛。他用手臂搂住她,将她拥进他的卧房。在猎兔狗返回之前,他是不会让她离开的。他们次日清晨才分手。当天傍晚,有几个牧羊人在多瑙河边看见了那几条正在呜呜哀鸣的猎兔狗,一旁是个身破体裂的美貌少妇,那模样像一只吞下了白芦竹种子的鸟。白芦竹巨大的茎干上,至今依旧醒目地挂着她的丝长裙,而缠绕着她头发的白芦竹的根也一直在沙沙作响。少妇生下了一个电闪光影般的女儿——一她自己的死亡。死亡中,她的美貌变成乳清和凝结的乳液,然后又渐渐分解,落出一张吸住了白芦竹的嘴……
莫加达萨。阿勒。萨费尔(八至九世纪)最杰出的释梦者和捕梦者。据传,他构思编纂了《哈扎尔百科全书》的阳性部分,而阿捷赫公7 完成了该辞典的阴性部分。阿勒。萨费尔编纂这部百科全书(或曰《哈扎尔辞典》),并非为了他的同代人及后代,他是用五世纪的古哈扎尔文编就这部辞典的,所以,他的同代人及后代无人能读懂该辞典。他在辞典里撰写的文字只为他的祖先所知。阿捷赫公主是阿勒‘萨费尔的情妇,传说他曾用自己的胡子蘸葡萄酒为她洗胸脯。有人说他因阿捷赫公主和哈扎尔可汗之间的一次误会而遭囚禁致死。那次误会是由阿捷赫公主的一封信引起的,阿捷赫公主从未发过这封信,可信还是到了哈扎尔可汗手里。由于信里的内容与阿勒。萨费尔有关,可汗读后妒火中烧。信中写道:我在你的靴内种上玫瑰,紫罗兰从你的帽子上长出。我在漫无尽头的黑夜中等你,降临于我身上的白昼有如一封被撕碎的信的残片。我将残片—一收起,欲拼读出你温柔的话语。但我读得很费力,因为时而会有陌生的笔迹和另一封信的片言只语闯进你的字里行间,于是,我的黑夜便混进了他人的白昼和信件。我等你归来,届时信和白昼将成为多余。我寻思:另一个人还会写信给我吗?黑夜还将漫无尽头吗?
另有一些史料认为(达乌勃马奴斯所指的开罗犹太教堂的手稿),这封信,或者说这首诗绝不是写给哈扎尔可汗的,而是写给阿勒。萨费尔的,信中内容涉及他和亚当。卡德蒙。总之,此信煽起了哈扎尔可汗的满腔炉火,或日政治怨仇(原因是阿捷赫公主控制的捕梦者是一股强大的反对派势力)。阿勒。萨费尔遂被囚于悬在树下的一个铁笼内。阿捷赫公主年年都要托梦给他,给他送去她卧室的钥匙。这样,她便可减轻他的痛苦,她收买了一些魔鬼,其他一些人的部分生活构成了阿勒。萨费尔的生命,那些人每人轮流借给他几个礼拜的时间。在这期间,这对情人用非常特殊的方式互通信息:阿勒。萨费尔从铁笼下的河水里抓住乌龟或螃蟹,用牙齿在它们背上刻出几个字后,再将它们放掉。她也以同样的方式给他回信:将情书刻在铁笼下河流中的活龟背上,然后将它们放回河里。当魔鬼剥夺阿捷赫公主的记忆,甚至罚她忘却哈扎尔语时,她只能停止写信,而阿勒。萨费尔却不间断地传递信息,他欲使她想起他的名字及他的诗句。
几百年后,有人在里海岸边捕获两只乌龟,它们的背甲上刻着一些文字,这是两个相爱着的男女相互传递的信息。男的刻下的文字如下:你从不早起,就像这个姑娘。嫁到邻村后,她不得不早早起床,当她第一次看见田野里的晨霜时,她说:“我们村里从来没这东西厂你的想法和她一样,你觉得世上不存在爱情,那是因为你起得不够早,无法遇上它,而它每天早晨都在,从不迟到……
那女的所刻的铭文较短,只有几行字:寂静是我的祖国,沉默是我的食粮。我安生于我的名字之上,一如桨手坐在他的小船里。我恨你恨得夜不能寐。莫加达萨葬在一座形如山羊的坟墓里。
哈扎尔大论辩——据希伯来文的史料记载,这次大论辩是致使哈扎尔人改宗犹太教的关键。有关此事的文字材料很少且矛盾百出,所以人们甚至不知道大论辩的确切时间,改宗犹太教的日期与三名释梦者抵达哈扎尔首都的日期混在了一起。可追溯到十世纪的哈扎尔国王约瑟夫(已改宗犹太教)和哈斯达伊。伊本。沙普鲁特之间的通信是迄今保存下来的最早的史料,后者当时是西班牙南部科尔多瓦哈里发的一名大臣。哈斯达伊曾是一名犹太人,可汗根据他的要求,向他描述了哈扎尔人是在怎样的情状下接受犹太教的。据此信所述,改宗事件早在可汗布朗统治时期就已发生,恰好在阿尔达比勒被征服之后(约731 年)。根据此信推断,哈扎尔可汗宫里关于宗教问题的论辩就是在那时发生的。由于犹太教使者战胜了阿拉伯使者和希腊使者,哈扎尔人在布朗的继承者奥巴迪亚即位后,便改宗犹太教。另一史料源自一封犹太人写的信的摘录,此信是1912年在英国的剑桥被发现的,是开罗犹太教堂的手稿中的一部分。信是950 年一个哈扎尔青的犹太人写给科尔多瓦宫廷的沙普鲁特大臣的,此信是国王约瑟夫给沙普鲁特大臣回信的补充。从信的内容来看,哈扎尔人改宗犹太教发生在大论辩之前,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一名不再信教的犹太人英勇善战,成了哈扎尔人的可汗。他的妻子和岳父希望他趁此机会接受他们祖先信奉的宗教,但可汗犹豫不决。一天晚上,当他听了妻子的一席话后,终于下了决心(达乌勃马奴斯一曾注过同样的内容)。他妻子的话是这样的:天球赤道下面,在甜玫瑰和盐玫瑰争妍的山谷里,有一棵巨形毒牛肝菌。菌盖上,发臭的血液变成了花蜜,长出一只只美味可食的小蘑菇。雄鹿常常喜欢来此吃这些小蘑菇,以焕发它们雄性的力量。但是,那些啃得太深的雄鹿也会咬到毒牛肝菌,因而中毒送命。
每天晚上,当我吻着我心爱之人,我会这样想:总有一天,我也会咬得太深……
听完这番话后,可汗决定重新成为一个信奉宗教的犹太人。此事发生于大论辩之前,同一史料还表明了确切的时间为拜占庭皇帝莱昂三世统治时期(717 —740 年)。大论辩之后,犹太教完全进入了哈扎尔王国及其几个邻国,那是可汗撒勃里埃耳统治时期,这是可汗奥巴迪亚的又名。因为(据达乌勃马奴斯所言)在他统治时期,年份逢双他叫撒勃里埃耳,年份逢单便叫奥巴迪亚。
虽然希伯来文史料在时间上较其他史料晚些,但内容更具体,也更严谨可信。希伯来文史料即是犹太。哈列维一的《哈扎尔人》,他是著名诗人及哈扎尔大论辩的史籍的整理者。他断定大论辩及哈扎尔人改宗犹太教这两大事件在他写此书之前的四个世纪就发生了,也就是说在740 年。在此,还应说一下,巴歇曾在《米德拉酉》中发现有关哈扎尔人皈依犹太教的内容。有关此事的种种传说在克里米亚、塔芒半岛及哈扎尔王国内的犹太城市塔马塔卡的流传尤为广泛。
下述的内容是各种传闻、史料的中心点。在黑海沿岸可汗的夏京,那儿的人秋天时将石灰抹在挂在枝头的梨子上,以求在冬季摘取新鲜的梨子。有一天来了三个神学家:一个是犹太人,一个是希腊人,还有一个是阿拉伯人。可汗把他和他的人民将要改宗的决定告诉了他们,并说他们三人中谁为他释的梦最令人信服,他便选择那人所代表的宗教。可汗梦见一个天神对他说:“创世主看重的是你的意愿而非你的举止。”于是;争论就围绕这几个字展开,达乌勃马奴斯所录的希伯来文史料描述了一波三折的论辩过程。
起初,犹太教使者依萨克‘桑加里一沉默不语,他让希腊使者和阿拉伯使者先说话。正当可汗似乎快要赞同阿拉伯使者的一番话时,一位名叫阿捷赫的哈扎尔公主加入了进来,她用下述话语驳斥了阿拉伯使者:你在和我说话时太富于智慧了。而我只见弥漫的云雾在山后消失,我的思维也随之飘逝。泪水有时会从云中滴落,然而,在云雾偶尔散去的刹那间,我瞥见一线蓝天及在蓝天深处的你的脸。只有在这刹那问没有任何东西能遮盖你原来的面目。
第 51 章 黄书——古犹太教关于哈扎尔问题的史料-3 (5)
阿拉伯使者对可汗说他给哈扎尔人准备的不是陷阱,而是一本《圣书》,即《古兰经》,因为哈扎尔人还没有《圣书》:“我们是由两个瘤子合为一体的,所以我们会大步行走,而你们还在跛行。”
这时,阿捷赫公主问阿拉伯使者:“所有的书都有一父一母。父亲在母亲受孕后死去,将他的姓氏留给了孩子。分娩后的母亲先给孩子喂奶,再让他独自生活。请问谁是你们的《圣书》之母呢?”
阿拉伯使者无从回答,他再次重申了他准备的是《圣书》而非陷阱,说《圣书》是天父,是人类之间爱的信使。
于是,阿捷赫公主用下面这段话结束了这场舌战:“波斯王沙赫和希腊皇帝为了谋求和平,决定相互交换数量极丰的礼物。于是,。名外交信使从君士坦丁堡出发,另一名则从伊斯法罕出发。两人在巴格达相会时得知纳迪尔,即波斯王沙赫已被废黜,而希腊皇帝也已驾崩。他俩只得在巴格达滞留下来。因为带了大量财宝,他俩的生命受到来自各方的威胁,他俩十分害怕。眼见钱财一天一天地减少,他俩心如火燎,于是就商量如何走出困境。其中一个说道:”‘不管我们怎么做,都不会有好结果,还不如我们每人拿一个金币,把余下的都扔掉……’“他们还真是这么做了。
“那么,由这些信使来传达的我们的爱会怎么样呢?这爱不也是掌握在那些各拿一个金币,再将余下的都扔掉的信使手中吗?”
可汗听了这一比喻后,认为公主言之有理,于是,就用这番话拒绝了阿拉伯使者的建议。这些话是由哈列维摘录的:“共同生活在这个世界绝大部分地区的基督徒和伊斯兰教徒为何要用战争来伺奉他们各自的天主呢?尽管他们信奉各自天主的动机非常纯洁,一如僧侣守斋,修士祷告。他们通过杀戮来达到他们各自的目的,他们相信此乃靠近天主的必经之路。他们相互残杀,他们相信等待他们的将是天堂和永恒的幸福,而同时拥有两种信仰又是不可能的事。”
可汗最后说:“你的哈里发拥有扬着绿帆的大船和狼吞虎咽的士兵。要是我们信仰你们的宗教,那么哈扎尔人留给他们自己的还有什么呢?既然要作出选择,那我们还是向已被希腊人驱赶出来的犹太人靠拢为好,靠拢那些在齐塔比亚时期从花刺子模①来到此地的可怜的流浪者们。他们除了聚集在犹太教堂里的信徒外,没有刀剑盔甲,没有军队,只有留下他们字迹的羊皮卷轴。”
说完,可汗转身朝向犹太教使者,请他说说他们宗教的情况。犹太教使者依萨克。桑加里回答说,哈扎尔人用不着接受一个新的宗教。他们可以信仰他们原来的宗教。此语一出,四座皆惊,于是,犹太教使者又解释道:“你们不是哈扎尔人。你们是犹太人,你们应该反璞归真:回到你们祖先永生的耶和华那儿。”
于是,犹太教使者开始向可汗口述教理。时间在慢慢流逝,他滔滔不绝地讲着。为了引起可汗的注意和兴趣,他先说了七样先于创世的事物:天堂、密西拿律法、司法、以色列、荣光宝座、耶路撒冷和麦西,即大卫之子。接着,他列举了一些更高一层的东西:永生的主之神灵、神灵之态、风之水和水之火。随后,他又列举了三位世母,即宇宙中的空气、水和火;生命体内的胸、胃和头;一年中的潮湿、冰冻和炎热。还有七个双辅音,它们是:Beth、Ghimel、Daleth、Kaph、Pe、Resh和“Thav”,在宇宙中,它们是土星、木星、火星、太阳、金星、水星和月亮;在生命之魂中有智慧、财富、权力、生命、怜悯、子孙、和平;在年份中有星期六安息日、有礼拜四、礼拜二、礼拜日、礼拜五、礼拜三和礼拜—……
可汗开始明白上帝在天堂对亚当所说的话了,他道:“现在我备酒,他人在我后面饮。”
犹太。哈列维的著作里描述了可汗和依萨克。桑加里之间曾进行过详尽长久的商讨,也提及了可汗改宗一事。
“据哈扎尔人的历史记载,此事过后,哈扎尔可汗由他的一名大臣跟随,出发前往沿海一带的荒山上,一天晚上,他来到一个山洞前,那儿聚着一群正在迎庆复活节的犹太人。可汗和他的随从向他们作了自我介绍,并接受了他们的宗教仪式。他俩在山洞里行了割礼后返回了他们自己的国家,立即开始研学犹太律法。起初,他们牢牢地保守着他们改宗的秘密,直到他们认为时机已经成熟,才将此事告诉给一些可靠的朋友。朋友传朋友,渐渐地,知道此事的人越来越多,到头来,全国上下几乎无人不知,大家也就接受了犹太教。大家都希望从异国他乡得到书籍和导师,人们开始研习犹太教经籍……”
其实,哈扎尔人改宗犹太教是分两个阶段进行的。第一阶段始于730 年,那时,哈扎尔人刚在南高加索战胜阿拉伯人,他们用战利品按《圣经》所描绘的样子建了一座圣殿。740 年左右,犹太教的某些表面的形式已被接受。当时的哈扎尔可汗布朗邀请别国的一些犹太教拉比前来给哈扎尔人讲道。据说八世纪六十年代或八十年代胡萨特起义失败后,有些在哈扎尔宫廷避难的赫尔松居民,在一个犹太教拉比的带领下,率先皈依犹太教。
约800 年,可汗奥巴迪亚进行了一次改革运动,他建造犹太教会堂,开设学校。哈扎尔人开始学习《密西拿》及犹太教礼拜仪式,犹太教就这样被哈扎尔人广为接受。
阿拉伯人在这次改宗过程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哈扎尔国的重要人物改宗犹太教之际,正值伊斯兰教的影响因哈里发的奥玛亚德王朝和阿波斯王朝之间的争斗而衰微之时。据马苏迪记载,哈扎尔国王是在阿波斯王朝第五代哈里发哈伦‘赖世德在位期间(786 ——809 )成为犹太人的,这与哈扎尔可汗奥巴迪亚的宗教改革运动的年代完全吻合。
依萨克。桑加里(八世纪)犹太教拉比,参加哈扎尔大论辩的犹太使者。一直到十二世纪他才被称作一名们日约全书》释读者及哈扎尔人改宗犹太教的引导者。他一直为发现和捍卫希伯来文的价值而努力,其实,他还熟谙许多其他语言。他认为各种语言的不同之处归纳起来只有一个特点:除了上帝的语言,其他所有的语言皆为痛苦的语言,皆为疼痛的辞典。他说:“我发现痛苦是通过一条细缝从时间和我的体内流逝的,否则现在痛苦的数量要多得多。语言的状况亦如此。”R.基达利(约1587年)曾提到,依萨克‘桑加里在哈扎尔宫廷是用哈扎尔语回答别人提问的。据哈列维一所述,桑加里运用了其导师拉比那鸿的学说,后者指出了贤哲是如何得到先知的预言的。“这是我从拉比马亚什那儿得知的,”拉比那鸿写道。据哈列维记载,桑加里也以同样的方式对哈扎尔可汗说:“这是我从拉比马亚什那儿得知的,他则是从成双而行的讲道者那里听来的,而讲道者是从先知那儿得知摩西在西奈山上所得的训诫的。他们烙守规矩,不作个别传授,一位临终前的老者对其子的告诫明白地说明了这一点:”’我的儿,以后你得放弃你的观点,即从我这儿学到的观点,你要接受我指给你的那四个人的观点。‘“’为什么呢?‘做儿子的问,’难道你的观点没有他们的高明吗?‘”这是因为,’老者回答说,‘我的观点是从其他一些人那里获得的,而他们的观点又是从另一些人那里得到的。这样,我保持了我自己的传统,而别人也保持了他们的习俗,但你的观点是从一个人,即我这里得到的。应该舍弃一个人的观点,接受多数人的观点……’“
传说桑加里在哈扎尔宫廷里展开的大论辩中,抑止了阿拉伯使者的作用,他设法将大论辩安排在彗星无法遥助阿拉伯使者的时间内,安排在他所有的宗教信仰都能在一只装满水的罐里立足的那一天。而桑加里自己冒了很大的风险才参加了这次大论辩。达乌勃马奴斯一撰文中曾提到此事:“依萨克。桑加里搭船前往哈扎尔都城。船遭撒拉逊人的攻击,他们欲杀死船上所有的人。犹太人纷纷跳海逃命,却被海盗用船桨砍死。只有依萨克。桑加里一个人平静地站在甲板上。撒拉逊人惊讶不已,问他为什么不像其他人一样跳海逃命。
“‘我不会游泳,’桑加里撒谎道,他因此躲过一劫。
“海盗没有砍杀他,而是将他推入海里后离开了船只。
“‘体内的心脏好比战场上的国王,’依萨克。桑加里认为,‘但是,人有时在战场上得表现得像体内的心脏。’”
第 52 章 黄书——古犹太教关于哈扎尔问题的史料-4 (1)
桑加里就这样到了可汗的宫廷,与基督教使者和伊斯兰教使者一起参加了大论辩,他非常用心地为可汗释梦,并劝说可汗率领他的人民改宗犹太教,这是希冀未来远多于企求过去的宗教。天神托梦于可汗道:“创世主看重的是你的意愿而不是你的举止。”桑加里用亚当之子赛特的故事解释了这句话:“耶和华创造的亚当和亚当创造的他的儿子赛特之间有天壤之别,”桑加里对可汗道,“赛特之后所有的人都是神的意愿,但都属人的所为。所以,应该把意愿和举止区分开。意愿在人身上是纯洁的,是神圣的,它是动词,或逻各斯,它作为举止的概念先于举止而存在,而举止是尘世的,它有赛特之名。人身上的品质和缺陷就像这些一个套着一个的木偶玩具。若要真正地去发现一个人,唯一的方法就是从大到小逐个打开这些空心的木偶。所以,千万别以为那是天神在谴责你;最糟糕的谬误莫过于误解那句话的含义。你只要想一想你真正的本性即可……”
多罗塔。舒利茨博士(克拉科夫,1944——)斯拉夫学家,耶路撒冷某大学教授;出嫁前姓克瓦什涅夫斯卡娅。无论是在克瓦什涅夫斯卡妮所毕业的波兰克拉科夫市雅吉隆大学的档案内,还是在授予多罗塔‘克瓦什涅夫斯卡妮博士学位的美国耶鲁大学的档案内,都没有关于她的出身的资料。克瓦什涅夫斯卡娅是一名犹太女人和一个波兰人的女儿,生于非常时期的克拉科夫市,母亲留给她一个护身符,是她父亲生前佩戴的,护身符上写着:“我的心是我的女儿;当我与星辰并行时,我的心则与月亮和痛苦并行,痛苦在一切速度的边缘等待着……”克瓦什涅夫斯卡妞始终未能知道这句话出于谁的口。她母亲的哥哥阿什凯纳齐。肖列姆于1943年德国占领波兰,迫害犹太人期间失踪,但他在失踪之前搭救了她的妹妹。他费尽心血,冒用一个波兰女人的名字,为她妹妹弄到了一张假身份证,并娶她为妻。婚礼在华沙圣多马教堂举行,因此人们都认为这是一个入了基督教的犹太人同一名波兰女子的婚姻。他是个瘾君子,但不抽烟丝,而抽薄荷茶叶,当他被抓走时,他的妹妹,同时又是她妻子安娜。肖列姆(她并未被识破,仍被认为是波兰女人,用的是她根本不认识的娘家的姓,叫安娜。扎凯维奇)便和她的丈夫(又是她的哥哥,这事只有她本人知道)离婚,这样便保全了自己的性命。不久她便再嫁,后夫是个鳏夫,姓克瓦什涅夫斯基,眼睛像鸡蛋一样布满许多细小的斑点;是个出言吐语并无棱角,可思想却充满棱角的外圆内方的人。安娜同他生了唯一的一个孩子,这就是多罗塔。克瓦什涅夫斯卡娅。多罗塔在斯拉夫学系修业期满之后,去美国深造,在那里就古斯拉夫文学问题通过了博士学位论文答辩,此后,她在大学生时代即与之相恋的以撒。舒利茨离美去以色列,她便随他同往。1967年以埃战争期间,以撒负伤,1968年,多罗塔与他完婚,自此便定居在特拉维夫和耶路撒冷,研读斯拉夫人的早期基督教史。她经常寄信到波兰去,信封上开的是她当年在克拉科夫的旧址,收信人是她自己。克瓦什涅夫斯卡哑(婚后姓舒利茨)这些寄给她自己的信,由她旧居的女房东原封未动地保存着,指望有朝一日能把它们交给克瓦什涅夫斯卡娅。这些信除一两封之外均为短简,实际上是多罗塔’舒利茨博士自1968年至1982年间的某种形式的日记。这些信所以同哈扎尔有关是因为从伊斯坦布尔的拘留所寄出的最后一封信涉及了哈扎尔大论辩一。现将这些信按年代顺序援引于下。
1 特拉维夫,1967年8 月21日亲爱的多罗特卡:我在此地有这样的感觉,我平常吃的粗茶淡饭概由人家花钱,而守斋则自己付款。我知道当我提起笔来写这封信时,你在那边,在你的克拉科夫,在我们那间屋子里(那里天天都是礼拜五,人家总是把肉桂往我们肚子里塞,好像我们是苹果),你会变得比我稍微年轻些。可是你什么时候收到这封信,拆开来看的那一瞬间,就会比我老了。
以撒的伤势好多了,他住在前线医院,很快就可康复,这从他的笔迹就可知道。他来信说,他梦见了“克拉科夫的长达三个礼拜的寂静,其间有两次变得异常炎热,白天还稍稍有些焦味”。很快我就要同他重逢,但我害怕跟他重逢,不但因为他负了伤,关于他的伤情我还一无所知,而且还因为我们俩都是深埋在自已树荫下的树木。
我很幸运,不爱以撒的你,留在了那边,跟我们相隔万里。这样我同你就比较容易相爱了。
2 耶路撒冷,1968年9 月多罗特卡:这封信仅两三句话,你得永远记住:你所以要工作是因为你不会生活。要是你会生活,你就不用工作,任何科学对你来说就都不存在了。可是人家只教我们如何工作,却没有教我们如何生活。所以我不会生活。
以撒回来了。他穿上衣服后,看不见他的伤疤,还像过去那样使美,活脱是一条学会了跳克拉科维克舞的公狗。他爱我的右乳胜于左乳,我们滞云龙雨时的颠狂之态迹近于下流……我跟你讲定,我们这样来分配角色,你在那边克拉科夫继续从事科学研究,我则在这里学会生活。
3 海法,1971年3 月我永远也不会忘怀的亲爱的多罗捷哑:很久没见到你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认出你来。也许你早就认不出我了,早就不在我们屋里(我们那间屋里的门把手老是要钩住袖子)想念我了。我时常忆起波兰的树林,想像着你怎样在昨天的雨帘下奔跑,从高枝上滴落的雨珠的声音反比从低枝上滴落的来得响。我回忆你小女孩时的模样,你长得那么快,比你的指甲和头发长得还快,与此同时,你心里对母亲的憎恨也在增长,而且增长得更快。难道我们应该这么憎恨她吗?此地的莽莽黄砂唤起我强烈的情欲,但我久已觉得我同以撒之间的关系有点儿别扭。这跟他跟我之间的爱情无关。这与第三者有关。跟他的伤疤有关。每天晚上,他躺在帐篷里的床上看书,我睡在他旁边,当我需要他抚爱时,便把灯熄掉。每回都有好几分钟时间,他一动不动地躺着,眼睛在黑暗中继续看着书本,每回我都感觉得出他的思想正顺着这些看不见的句子迅跑。此后他把身体转向我。可是我们的肌肤刚一接触,我立刻感觉到了他身上那个可怕的伤疤。每回我们作爱之后,各自躺在那里凝视着眼前的黑暗出神。几天前的一个夜晚于事毕之后我问他:“那是在夜里吗?”
“什么在夜里?”他问,不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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