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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谈(日本民间传说)--作者:小泉八云

_6 小泉八云(日)
  当时我的主人,前‘染定’的老板,也就是蜜子的双亲,担心得不得了,变得没了主意。但是,爱是盲目的,蜜子心中只有那个年轻的武士。
  蜜子陷入情网之深,连我都十分惊讶。过没多久,那年轻浪人突然失踪了,再过三、四天,蜜子也不见了,有人说,见到他们两人私奔了。”
  甚兵卫说到这里,好像不胜唏嘘,连肩膀都抖动了起来。面对油灯的客人比早先还要沉默,静静地沐浴在淡淡的灯光中。甚兵卫继续自顾自地说:
  “蜜子的双亲只好采取不得已的手段,雇了许多人四下搜寻,一直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蜜子的母亲担忧过度,几乎疯狂,只能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总之那个时候,家中已经一团糟了。可是,两个人还是没有下落。就在两人失踪一周后的午夜——”说到这儿,甚兵卫的神色一正。
“有一天主人和我出去探听蜜子的消息时,女主人房间外的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正好停在女主人的房间前。
  ‘妈妈,刚才……’
  有一道细小如蚊的声音从帘子外传来,女主人往那方向一看,女儿蜜子的影子映在帘子上。
  ‘怎么搞的!现在才回来!’
  女主人为这突然的事惊喜得流下眼泪,打开帘子,正是蜜子,站在走廊的台阶上,但是全身湿淋淋的在滴水,发结已披散了,以铁青的脸悲哀地望着母亲。
  ‘妈妈,真是伟大呀!’
  如此说完,蜜子小姐登上台阶,凄然一笑,回头看看女主人,便消失了。后来,区公所发现,蜜子的尸体在南乡的濑田川中浮了上来……”
  一段深沉的默然,甚兵卫和客人的房间迷漫着悲切的气氛。油灯此刻还在摇晃。甚兵卫听到有人在低低哭泣的声音,好似一股从深深的洞穴中传来,慢慢靠近的哭声。
  “从此以后,蜜子的双亲便万念俱灰,把‘染定’让给我经营,到乡下去住了。这真是一件悲惨的事。所以我恨那个把蜜子抛弃,又谋害她的浪人……”
  正当甚兵卫开始发怒的时候,那个低低的哭声突然在甚兵卫的耳边响了起来,哭泣的正是面前的年轻客人。大概是被甚兵卫的故事给感动。
  “我并不是有意说这些话……这只是人世间的琐事,阁下不要想太多。只当是个老头子发的牢骚吧!实在打扰了太久,吵了你睡觉时间……”
  甚兵卫还没说完,就赶紧站起来准备走出房间。突然,那男子沙哑的声音响起,以低沉黯然的语调说:
  “老板那么恨那个年轻武士,……如果他没有离弃蜜子,也没有杀害她……”
  客人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显得异常空荡。油灯此时更加黯淡了,尤其客人的四周看起来如同起了雾一般,就在这一剎那,有一团碧绿的光出现 。甚兵卫立刻看了看那个男子的脸。
  “………”
  甚兵卫茫然地站着。那个青绿色的脸正是他所憎恨的那个带着蜜子私奔的浪人。为何此刻他不像从前那么潇洒自信?
  甚兵卫无法开口问他。在油灯下,那浪人像是没有体重般,随着油灯在摇晃。
  甚兵卫觉得背脊冰凉,什么也做不出来,一下子酒也醒了一大半。
  此刻,寂静的走廊上传来沉重缓慢的脚步声。是“巴搭!巴搭”沾着水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在房门前停下来时,那年轻人轻轻地说:
  “我太太在等我……我太太在走廊上。”
  纸窗上映出一个女人的影子。发结已经散乱,头发披在肩上。甚兵卫不由自主地叫出那个名字。
  “蜜子小姐!蜜子小姐!”
  就在叫蜜子的名字时,甚兵卫突然转过头来,年轻武士已经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甚兵卫有股从胸中冒出来的恐惧,使手脚都有点颤抖。
  “那个男人难道也是……”
  甚兵卫打开纸门,看见那男子和蜜子站在走廊的台阶上,而后两个人靠得近近地,在甚兵卫面前的黑暗中逐渐消失。
  正在此时,午夜子刻的钟声响起。这一天正是“染定”旅馆的独生女蜜子逝世一周年。
  蜜子与她那心爱的年轻武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官府一直无法调查清楚。维新前夕,潜入京都倒幕,在黑夜里丧生的志士实在太多了。
鸟取的被褥(1)
作者 : [日]小泉八云
  鸟取的被褥
  多年以前,鸟取城里有一间小客栈,这天欢天喜地开业了,第一位住宿的客倌,是名到外地出差的商人。既是开业的第一椿生意,为了让自己的小客栈获得最好的评价,从此以后生意兴隆,老板自然亲切又礼貌,并且准备最好的饭菜,宴请这位贵客,让他享受前所未有的礼遇。
  虽然是新开的客栈,可惜店主人本是贫苦人家,并无巨款可以投资在客房设备上,因此,所有的设施,大抵都是从二手货店买回充用的。不过,陈旧归陈旧,整间客栈大致上还是给人窗明几净、心情舒畅的感觉。店主也竭尽热诚之情,让客倌心情愉悦、酒足饭饱。
  饱餐一顿,打点好一切琐事之后,客倌心满意足地回到客房,准备在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上,好好地休息一晚。
  喝过暖身的甜酒,在这样天寒地冻的夜晚,加上床被又非常松软舒适,心情在毫无负荷之下,很快地进入梦乡,是极为平常的事。然而,这位客倌只休息了片刻,便被屋内的人声惊醒。
  是小孩的声音,两个小孩不断互相对答着。
  “哥哥,您冷吗?”
  “你也冷吗?”
  商人认为,房间里有小孩的打扰声,是件令人心烦的事,不过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因为,日本的客栈,在客房与客房之间,并没有另外设墙壁门户,而只以纸窗隔开。商人心想,必定是在昏暗中迷了路的小孩,无意中闯入自己的客房来。于是,他友善地探寻四周,看看是否还有声响。然而,在短暂的静默之后,又有微弱、悲切哀伤的声音,在他耳际响起。
  一个小孩的声音问:“哥哥,您冷吗?”
  接着,另一个哀怜的声音回答:“你也冷吗?”
  一问一答声,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凉清晰,这让商人根本无法入眠。他只好起身点亮油灯,来回巡视客房周遭,可是不见人影,毫无所获。所有纸糊拉窗全都紧闭着。再看看壁橱,亦空无一物。
  商人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只好点着油灯,再次躺入被窝。不过,枕头的一端,再次传来小孩子的声音。……
  “哥哥,您冷吗?”
  “你也冷吗?”
  此时,商人感觉到全身发软,直打哆嗦,而此寒噤绝非因天寒所致。对话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而且一次比一次听起来可怕。他察觉到声音是从被褥中传来,发出这些令人胆颤心寒的声音,正是这张盖被。
  吓得脸青鼻白的客倌,赶紧收拾身边简单的行李,快速地冲下楼,告诉店主人事情的原委。店主人听了这番话后,心中大不高兴地回答道:
  “事实上,我们为客倌准备最好的饭菜,做最好的服务,全是为了让客倌称心如意。客倌大概是喝了太多酒,你刚才说的,应该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虽说如此,商人还是立即付了款,结了帐,直说他要到别处去借宿,匆匆忙忙地走了。
  翌日晚上,又有一名客倌前来投宿。夜半时,主人又听到与前晚客倌相同的抱怨。而更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此名客倌睡前根本滴酒未沾。
  店主心中有些纳闷,但还是觉得,这是投宿客人企图使他生意做不成的伎俩。心里有了这个想法,主人便一肚子火,提高声调喊道:
  “为了服务客倌,我们做了最好的准备与服务,客倌却莫名其妙地无的放矢,尽说些毁谤人的话。这家小客栈,是我用尽积蓄,好不容易创起的家业,您为何说些毫无事实根据的鬼怪之谈,让我的小生意没办法维持下去?”
  看到主人满腹牢骚,大声叱责的模样,客倌亦动起肝火,更大声指责对方。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最后弄得面红耳赤,客倌遂忿忿然地离去。
客人走后,店主人硬是不相信,于是他登上二楼的空客房,开始查看被褥。就在此时,他清晰地听到阵阵人声传来。剎那间,他才恍然大悟,两位客人并非故意找碴,说些无稽之谈,这里果然有一床会发出声音的盖被——但也只有这一床盖被,因为其他的器物,皆安静无声。
  店主人将这床怪被带回自己的寝室,一直裹着它,直至天亮。而天亮之前,这床盖被不停地传来“哥哥,您冷吗?”、“你也冷吗?”的声音,使得店主人一直无法入眠。
  次日早晨,店主人起床,提着这床盖被,去向二手货老板问个究竟。他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这床盖被是二手货老板从一家更小的商店购来的。小店主人住在城里一条街尾,但这床盖被也是他向更穷苦的商人买进的。
  锲而不舍的个性,使得客栈主人坚持要探查出结果来。
  最后,店主终于找到答案。这床盖被原本是一户住在城外的贫困人家所有,而这床盖被的故事是这样的:
  那是一间一个月仅需六十元房租的小房子,但对这户穷苦潦倒的人家而言,却是一笔大开销。一家之主月入仅有二、三元,妻子又卧病在床,无法帮忙赚钱,而他们有两个六岁及八岁营养不良、体型瘦小的男孩。这只是鸟取地区一个被众人遗忘漠视的穷苦人家。
  某年冬天,孩子的父亲生了一场重病,一个星期不到,便一命呜呼。之后不久,长年卧病的母亲也跟着离开人世,留下两个孤苦零仃的小孩。没有人伸出援手来帮助这两个可怜的小孩子,为了生存下去,他们只好卖掉身边所有可典当的东西。
  然而,可供典当的器物也是极为有限,其中包括已过世父母亲的衣服、自己大部分的衣服、几床棉制寝具,还有一些他们仅有的粗糙日常用品——火盆、大碗盘、饭碗,和其他零零碎碎、破破烂烂的小东西。
  两个小孩每天都卖些器具换取食物,直至最后,只剩下一床盖被,家中已没有东西可再转卖了。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终究还是到来了,当然,更不用提房租的事。
  严酷凛洌的天气来临了。这一天,屋外积雪盈尺,两个小孩无法出门,可怜的他们只有裹着一床仅存的盖被,直打着哆嗦,两人相依相偎,互问对方:
  “哥哥,您冷吗?”
  “你也冷吗?”
  既无火,亦无可燃之物。天色渐渐暗下来,冰雹夹带强风,无情地向小房子袭击着。
  这两个可怜的小孩除了害怕强风吹袭,更担心屋主上门讨债。因为屋主总是板着脸孔,气势凌人地向他俩大吼大叫地要房租。
  屋主是位面目凶恶、冷酷无情的男子。这天,屋主果然又冒着大风大雨,上门向这两个小孩讨钱。叱责他们一阵,知道他俩付不起房租后,屋主便将他们推出屋外,还带走他们仅有的一床盖被,锁上小房子的房门,气冲冲地走了。
  天寒地冻中,两个小孩都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蓝外衣,因为其他衣物,早都为填饱肚子而典售一空。两人被逐出房子之后,想找寻其他地方借宿,却什么地方也去不成。虽然不远处有一座观音佛堂,但由于积雪太深,他们也无法走到那个地方。
  于是,两人趁着屋主离去之后,又偷偷摸摸从小房子的后门回去。逼人的寒气,加上一整天食物未进口、又滴水未沾,身体逐渐虚脱的兄弟俩为了暖身,互相抱在一起,迷迷糊糊之中便睡了过去。睡梦中,观音大士送给他俩一床新被褥,这床盖被是世上见不到的纯白,难以形容的高贵大被褥。
  两兄弟再也不会觉得寒冷。他俩就这样熟睡了好几天,直到有一天,一位好心人士发现兄弟两人,将他们送至千手观音佛堂的坟场,帮他们做了永久的床铺,让他们永远睡下。
  客栈主人知道事情始末之后,便将这床盖被进奉给观音佛堂的僧人,为了抚慰两位小孩的灵魂,也诵了一段经文。
屏风里的少女(1)
作者 : [日]小泉八云
  屏风里的少女
  古日本有位作家,名叫白梅园鹭水。他曾说:
  “从古至今,众多书籍记载着,因为中国及日本书籍文物里的绘画,皆极为美丽传神,常会给观赏的人带来些神奇的影响。这些传神的画,只要是名画家亲手画的,不论是花鸟图或是人物画,画中的动物或人物,时有所闻会从所绘的纸张中或丝绢中跳离出来。事实上,绘画,就是依自己意志存在。此种传言,从前到现在,大家都听说过,此处只不过是重述。及至目前,人们还不断对菱川吉兵卫所画的‘菱川的画姿’品头论足,大为称道。”
  鹭水写到此,接着举了菱川所绘的一幅画为例,故事是这样的:
  在京都,有一名叫笃敬的年轻书生。他住在室町街上。某日黄昏,笃敬拜访过一位朋友后,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他的目光被一座摆在古物店前的屏风吸引住了,于是他停下脚步,仔细观看。
  这座屏风只不过是纸糊的,但是上面所描绘的少女图像,深深吸引了年轻人。他向老板询问过价钱后,觉得非常便宜,便立即买下那座屏风,带回家里。
  笃敬将屏风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一个人再次仔细地瞧着这座屏风,愈看愈觉得那个少女比在店面看到时,更加好看,简直令人叹为观止。屏风上画的那张脸像极了真人——一位活泼可爱、美丽可人的小姑娘。
  图中画工之细腻,小至头发、双眸、睫毛、嘴巴,无一处可挑剔,几可乱真,简直美得言语无法形容。她的眼角像充满爱意的芙蓉,樱唇就像含笑的红牡丹,年轻秀丽的脸,有说不出的美丽。
  如果世上真有位同画中一样的美少女,恐怕没有人不想亲近她,一睹她的风采。
  笃敬心想,如果真有这样一位姑娘,她必定比画中更美丽。
  画中的人物非常传神,如果你对她说话,她仿佛也会向你回话,而且栩栩如生。
  笃敬继续慢慢观赏这幅画,总觉得整个人的心,都要被画中的美人所吸引去了。
  笃敬一边观赏着画,一边喃喃自语:
  “果真这世上有这么美的佳人?如果能够将她抱在自己的怀中,即使是极短的时间,我也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不,献上千年的生命,我都乐意。”
  看来,他是迷上这张画了。再也没有其他女人可以走进他的心,他是无可救药地迷恋上画中的少女。不过,即使画中女主角尚在人世,大概也已经不像画中一样的年轻美丽。或许,这位少女,早在笃敬未出生前就已经香消玉殒,不在人世了。
  尽管如此,这种毫无指望的迷恋,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非但没有减退,还日益加深。笃敬天天寝食难安,镇日左思右想,连他先前最有兴趣的吟诗作词,也渐渐荒废了。
  他总是呆呆地坐在屏风前,几小时过去了,仍然痴痴地坐着,什么事都不做。更糟糕的是,他偶尔还神情恍惚地对着画中少女说话。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渐渐地,笃敬生病了, 而且愈来愈严重,于是他认为自己应该可以与那美少女到另一个空间相会了。
  所幸,笃敬有一位忘年之交,是位颇受人尊敬的学者,他对古人的画颇有研究,也能体会年轻人的一些细微心事。
老学者听说笃敬生病,便前来探望。他看到房间里的屏风,就了解事情的缘由了。老学者问过笃敬后,开口告诫他:
  “如果你每天只守望着这少女,必死无疑。这幅画,是菱川吉兵卫画的,是幅人物写生。画中的人已不在人世。不过,菱川吉兵卫不只画出女孩的姿态,还画到了她的心,看来,女孩的灵魂好似存活在画中。所以你会觉得好像可以触摸到那女孩的手。”
  听了这话,笃敬挪动身子到床沿,定睛看着对方。
  “你可以替这女孩取个名字。”
  老人继续地说:
  “而且,你每天坐在画前,脑中不断想着她的身影,口中轻轻地、温柔地呼唤着你为她取的名字,直到女孩有反应为止……”
  “她会有反应?”神情陷入一片迷惘的年轻人,摒住气息听老人说这话后,张大了嘴巴。
  老人又说道:“是的,但是——女孩一定会回答你的。不过,要她回话,你还必须准备我所交待的东西,当作初次见面的礼物。”
  “为了见那少女,即使用我的生命交换,我也愿意。”笃敬激动地叫道。
  “不,不用这么严重。”老人说道。“你只要分别向一百家酒馆买酒,然后装满一个酒坛子,献给那女孩。这样,女孩就会接受你这酒坛,从屏风中走出来了。接下来会如何?或许女孩自己会告诉你。”
  说完,老人径自回家了。这番话,倒挽救了笃敬一条命,使他从绝望的深渊中挣扎了出来。
  于是,笃敬的病不药而愈了。他立即去准备好酒,然后坐在屏风前,呼喊着少女的名字(到底叫什么名字,作者也忘了)。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他用最温柔的口吻,重复地呼喊着。
  这一天,女孩没有回答。
  隔了一天,又过了一天,女孩仍然没有回答。
  但是,笃敬并不气馁失望。
  就这样,过了好些天。突然,有天傍晚,在笃敬对着画中的少女呼唤名字之后,她回话了:
  “谁在叫我呀?”
  惊喜非常的笃敬,立即取出早已备妥的酒,端了一小杯,毕恭毕敬地献上前去。
  果然,少女从屏风中走了出来,走到房间的榻榻米上,蹲跪在笃敬面前,准备接下酒杯。她脸上浮现笑容,微笑道:
  “为什么这么仰慕我?”
  这女孩果真比画中少女还美丽许多——手指纤细,心地及气质优美善良,是绝伦脱俗、倾国倾城的美女。
  可惜,对少女的问话,笃敬回答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就请读者自己去猜想吧!
  “但是,我可不是这么容易满足的哟!”少女说道。
  “为了你,只要是我有生之年能力所及,绝对尽力做到。”年轻人斩钉截铁地说。
  “然后呢?”少女再问道。对于关系着一生的爱,少女是不会轻易就信服少年的三言两语的。
  “那我们就来立个誓吧!”他恳求道,“愿与你为七世夫妻,永生不渝。”
  “你如果是负心的话……我还是会再回到屏风里的。”她接着说道。
  于是,两人立下誓言,从此夫唱妇随,幸福美满。
千沙(1)
作者 : [日]小泉八云
  千沙
  在宝永年间(江户中期)的阿波德岛,木材场的年轻主人忠兵卫被老家臣久古卫门强制劝告,必须迎娶近乡的医师宫部周庵的女儿千沙。
  千沙现年十五岁,她的美貌在阿波德是没有人能够相比的。结婚后,忠兵卫被新妻的美貌所迷住了,便将店铺完全交由伙计们掌管,自己日以继夜地和千沙在房间里谈情说爱。如此过了两个月,新妻渐渐地开始喜爱丈夫了,忠兵卫却在这时候得了不治之症,没多久便在眷恋着妻子的思维中死去。
  年纪轻轻的千沙便做了寡妇,其悲惨是可以想象的。在丈夫死后的几个月里,每天只是坐在房间中,泪流满面地怀念着那两个月相爱的日子。
  店铺那方面,由于伙计们十分能干,虽然忠兵卫死了,生意还是很不错。伙计中有一名年约十八岁,叫做松之助的青年。他出身名门,是特意来到店中见习的。
  忠兵卫生前便十分器重他,因为他的能力很强。在忠兵卫死后,千沙便开始十分依赖他。
  “你真是先夫留下来的好助手。”
  千沙总是以这句话来称赞松之助。就在一个寂静的下雨之夜,两个人很自然地结合在一起。年纪相近的男女相爱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此后,两个人便常常约会,如此相处了两年。
  老管家久右卫门对千沙的父亲宫部周庵说,不如将松之助收为义子。而松之助与千沙并不知道这件事。
  这件事传到千沙的耳朵后,她立刻告诉父亲,松之助并不希望成为其义子。但是周庵并不知道千沙的话中隐情,不由得怒从心生。千沙打算把自己和松之助的事告诉母亲,一直不敢把实情告诉父亲,两个人默默地对坐半晌,千沙就辞别父母,回到家中。
  那天夜里,千沙与松之助便在店中消失了……
  天色已晚,还没见到千沙和松之助的人影,老家臣久右卫门十分担心,便叫醒了伙计及女佣,分别去寻找他们。
  “老板娘在晚上八点左右,拿着包袱把松之助叫去,然后他们两人就朝仓库的方向走……”
  久右卫门听了女佣梅子所说,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直往仓库走去。
  仓库门外的锁已经打开了。但是,门却被里面的内锁锁着,怎么推也推不开。
  “老板娘!”
  “松之助先生!”
  仓库里面没有一点回声,从窗槛中看过去,只看到一片漆黑,令人产生毛骨悚然的感觉。
  梅子及伙计回去拿了钥匙,重厚的门夹着沉重的声音被打开了,久右卫门顺着伙计手中的烛光,踏入仓库中。
  “夫人!松之助!”
  烛光摇晃着,仓库墙上的影子也在浮游晃动。梅子与伙计朝楼上走,而久右卫门则朝仓库中央走。
  伙计与梅子走上了楼梯,当伙计的灯笼光在二楼消失时,久右卫门的蜡烛也突然“咻!”地一声熄掉了。他不安地朝楼上看了看。
  “啊!”
  伙计惨叫一声。而后梅子和伙计慌慌张张地从楼上冲下来。
  “夫人……夫人和松之助……”
  伙计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地说。久右卫门点燃了蜡烛便冲上了二楼。然而,那里的凄惨光景,使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穿着一身白衣的千沙和松之助,血染满身重叠在一起死了。
  他们是以短刀切喉而死的。俯卧的松之助的喉咙流出了大量的鲜血,染满鲜血的衣服下还流出一节青绿色的肠子。千沙长发束在脑后,喉咙也切开了,不过切得不深。她白衣服的左胸前还插着一柄短刀。
  不知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两个并列的枕头旁,还放有一对白杯子。
  这种凄惨的死相没多久便从店里传了出去,伙计及附近邻人都不愿再走近那个仓库。
  然而,遇到不得不去仓库的情况,伙计们还是得抱着“为了店中要事”的心理,硬着头皮去走一遭。
  有天晚上,一名叫牛松的伙计因“店中的要事”必须去那个仓库。
  仓库重重的门被“呀”地推开了,牛松手上高举着灯笼,慢慢地踏了进去。一阵阵恶臭扑鼻而来,牛松心儿碰碰跳,四下只看见自己的足尖。牛松鼓足了勇气,朝仓库中央走去。
随着晃动的灯笼光,各式各样的大桶子、大缸子都逐渐地浮现出来,看起来好像是墓碑,又像是人影及怪物的模样。牛松的心好似要破裂般,跳得好大声。
  牛松脚尖所接触的是奇怪微湿的空气。顺着灯笼光,自己映在墙上的影子好像是一尊要倾倒的雕像。
  不久,泛白而宽大的台阶终于在牛松的眼前出现。
  “到了!”
  牛松抬起头来望了望,台阶上的天花板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牛松站在下面考虑要不要上去时,只听得心跳在仓库中回响。在这个黑暗的深处,有四个眼睛凝视着牛松的一举一动,而牛松只是注视着自己的脚尖,并没有发现。
  牛松开始爬台阶。一阶、二阶、三阶、四阶……脚步声沙沙地响。
  牛松的脚一踏上台阶,便有一声刺响在仓库中回荡。牛松十分小心地一步步往上走。
  “呀!”
  突然一声尖叫,牛松的脚踩空了,同时从脚尖传来一阵撞击。
  “台阶是十八层”,牛松忘了前人所告诉他的话,踏了第十九层。牛松已经到了楼上。
  好不容易吐了一口气,牛松还没有放下心来,脑子里便想起前人的话:
  “松之助喉咙切开,小腹破裂,肠子流了出来,老板娘的胸前有一刀,两个人的血便由二楼的地板流到下面的地窖……”
  “他们两人是死在我现在站着的地方。”牛松晃了晃,才想了起来,便把眼睛闭上,紧张得只好暂时坐下来。等他下定决心后,张开了眼睛,便伸出手去拿灯笼。牛松突然看到黑暗中有一个人拿着灯笼,在这一瞬间,牛松吓得站了起来,才发现那只是自己的影子。
  “啊!只是影子!”
  说着说着,他便走向一个涂满红漆的壁柜边,要拿的东西便是在那里面。他走到壁柜边,把灯笼挂好便伸出手把壁柜的门打开。
  正在这个同时,一股凉气由牛松的后脑吹过,把灯笼的灯光吹得几乎熄灭。牛松的手离开了柜门,去护着灯笼上的灯。
  “谁呀?是谁在那里?”
  一声细弱的女声从牛松背后传来,令牛松觉得脊髓上好似有什么冷冷的东西在跑上跑下。
  “是谁在那里……?”
  声音好像渐渐靠近了。
  “不可以来这里哟!”
  一股冷流从牛松的耳朵钻了进去。
  “咿呀!”
  牛松转过头来,面前赫然出现一张苍白女子的脸。就在发出一声惨叫的同时,牛松丢了灯笼,转身便逃。
  但是牛松慌乱中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跌跌撞撞地从楼梯上连滚带爬地摔了下来,然后冲向门口欲把门打开。然而,门闩虽然开了,门怎么推也推不开。转头一看,那个白衣服渗着血的女人,已慢慢地从楼梯上滑了下来。
  “啊!救命呀!”
  牛松两只手拼命地敲着门,在黑暗中狂叫着。女子已经到了一楼,慢慢地靠近牛松。牛松顺着墙壁以避开那女子,绕到大桶内侧时……
  “呜呀!”
  一个沾满血的男子,慢慢地从地下室中出现,面对着牛松。牛松再次发出惨叫,转身朝仓库中逃去。大桶、小缸被踢得到处倒。一对男女紧跟在牛松的后面,慢慢地迫近。牛松最后无处可逃,只好被逼到一个角落中。那对男女慢慢地滑向已被吓坏的牛松。被血染红的白衣服,在黑暗中依然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呜哇——。”
  牛松发出的声音是无法以笔墨形容的。那男子站在原地不动,而女子则走到了吓傻的牛松面前,把脸慢慢地靠过来。
  “不要再来这里哟!这是我们两人的仓库,懂了没有……”
  女子尚未把话说完,牛松已经口吐白沫,昏死了过去。
  那天晚上,掌柜的把牛松从仓库中运了回来,牛松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三天后便死了。
  这件事发生之后,女佣和几个仆人都辞职了。等到大掌柜听到仓库有女子的哭声后,也偕同梅子一起离开了。
  木材场的生意从此急速衰坏,老掌柜久右卫门死后,店就转渡到他人手中去了。
  从此没有人敢接近仓库,不信传言的人,到了仓库外看到浮现的白影后,也都不敢再来了。
倩女
作者 : [日]小泉八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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