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怪谈(日本民间传说)--作者:小泉八云

_7 小泉八云(日)
  倩女
  汉阳有一名叫张鉴的男子,他的小女儿倩儿自幼长得聪明可爱,活泼伶俐。她的美丽容貌,更是堪称绝色。
  张鉴还有一个外甥,名叫王宙,是个清新俊秀的美少年。倩儿与王宙从小就是玩在一块的青梅竹马,看在眼里的张鉴心中好不快乐,有时,他还会对着外甥开玩笑说道:
  “我想,过些年就让你们结为夫妇好了。”
  两人本来就是极好的玩伴,彼此又喜欢对方,便将大人这番话牢记在心,互认对方就是自己将来长相伴的对象。
  倩儿逐渐长大,出落得亭亭玉立,人见人爱。然而有一个达官贵人,听闻倩儿的美貌,乃派人登门提亲。倩儿的父亲为了让女儿过得幸福、不用吃苦,也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倩儿对于父亲的决定很不以为然,心中极为积郁烦闷,而王宙亦觉得舅舅做得太过份;但他除了在心中怨叹自己无能、生自己闷气之外,别无他法,最后只好决定离开故乡,远走他方。
  翌日,王宙备好一艘旅行船只,在日落黄昏时分,不告而别,独自泛着小舟顺流而下。
  到了半夜,王宙隐隐约约听到呼喊的声音:
  “等等我呀!等等我呀!”
  王宙听到呼喊,又惊又奇,回头一望,一名少女正沿着河岸向小船这边奔来。
  那不是别人,正是倩儿。王宙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赶紧停下船,而倩儿也轻盈地跳进小船。两人就此一起同行,到达了异乡蜀地。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之中,两人在蜀地度过了六个年头。在这六年里,他们甜甜蜜蜜、幸福美满,并生下两个小孩,一家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但倩儿心中仍念念不忘双亲,希望有朝一日能与他们再相见。
  终于有一天,倩儿对丈夫说道:
  “我知道父母亲对我恩重如山、情深似海,但为了履行我俩私定终身之约,我不顾父母,与你私奔。如今,我非常希望父母亲能够谅解,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这件事交给我来办,你不用操心。”
  王宙想了想又说:
  “我们回去见见你父母亲吧!”
  于是,王宙备好船,数天之后便和妻子一起回到了汉阳。
  按照当地风俗,女儿回娘家时,由丈夫先入屋中。于是倩儿独自留在船上,由王宙先入张鉴的家门。
  张鉴见到久未谋面的外甥,自是欣喜万分,连忙上前迎接道:
  “这么久了都没有你的消息,到处打听你的下落,也都没有消息,我们还担心着你出了什么事。”
  见舅舅比六年前更为憔悴,王宙心中一阵悲痛,毕恭毕敬俯首回答道:
  “看到舅舅,真是高兴,让您老人家操心,实在过意不去。事实上,我这次回来,是为了求舅舅原谅。”
  听了此话,张鉴不明白他的意思,便问道:
  “我不了解你这番话的意思。”
  “事实上,我是担心……”王宙答道:“舅舅会不会因为我与倩儿私奔的事而生气?我在几年以前,带着倩儿到了蜀地。”
  “你指的是哪位倩儿?”张鉴一片茫然问道。
  “就是舅舅的女儿倩儿呀!”
  王宙斩钉截铁地回答,同时,他开始怀疑舅舅是不是哪里不对劲了。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
  张鉴更是惊讶非常,大声叫道:
  “倩儿,这几年来——也就是在你离家出走时,就一直卧病在床了呀!”
  王宙摸不着头绪,重复说道:
  “你的倩儿……她没有病。她自从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已经六个年头,六年来她都好好的,我们还生了两个聪明活泼的小孩。我们这趟回来,是为了恳请舅舅原谅我们先前私奔的行为。”
  说完,两人相对默默无语,都不明白对方的意思,而愣愣地望着对方。
  过了片晌,张鉴站起身,做个手势,要外甥随他走,带他进到卧病在床的女儿房间里。
  而此刻出现在王宙眼前的,竟是不折不扣的倩儿,她清秀的脸庞虽然依旧美丽,但清瘦得毫无血色。
  张鉴对着沉睡般的女儿笑道:
  “她一直都不醒人事,这样沉沉地睡着,听不懂一句话,也不说一句话。宙儿竟说你和他私奔,还生了两个孩子!”
  说也奇怪,原本毫无反应的倩儿,此时却微动嘴角,面露笑意,只是仍然说不出话来。
  看过这番情景,为了证实自己所说的话,王宙接着说道:
  “请您跟我到河岸边。虽然我看到您所说的倩儿,不过,我不晓得这是怎么一回事,请您相信,您的女儿现在就坐在我的船舱里,等着见您呀!”
  说完,两人便一同往河边走去。
  船舱里确实有一个年轻少妇。她见到久别的父亲,立刻低头认错,恳求父亲原谅。
  张鉴见此情状,对着女儿道:
  “如果,你真是我的女儿……唉,看你这副可爱模样,真像我的亲生女儿。只是,有一点令人不解……你就先和我们回家吧!”
  于是,三人走回家中,就在进家门的时候,令人大感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卧病在床的女儿——这几年来不离床铺一步的女儿——竟满脸笑容地迎向他们三人。
  两个倩儿逐渐走近。就在此时,两人突然融为一体,成为一人,这位倩儿——比以前的倩儿更加美丽,而且看不出一丝病容和悲伤——出现在两个男人面前。
  令人不可思议的奇迹,就发生在这位终日盼望女儿病情好转的父亲眼前,确实令他喜出望外,他高兴地对王宙说道:
  “自你离家那天以来,倩儿就变成了哑巴,说不出话,而且镇日昏昏沉沉地睡着。这么看来,原来这段时间倩儿的灵魂并不在这儿。”
  倩儿自己也说道:
  “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肉体还在家里。我看到宙郎生气的模样,又一言不语地离家远去。当晚,我就梦见自己追着宙郎的船,随他私奔而去。……我实在不知道,坐上船离家出走的我,是真正的我?还是留在家里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乳嬷樱
作者 : [日]小泉八云
  乳嬷樱
  三百年前,伊予国温泉郡的朝美村,住着一位名唤德兵卫的善良百姓。
  德兵卫不但在村内,且在城廓一带,都是属一属二的大财主。虽说家财万贯,但他并不仗势骄纵。德兵卫为人乐善好施,村人都推举他为村长,他的政行,也颇受村人的推崇、爱戴。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德兵卫年已四十,妻子却未替他添个一男半女,使他至今未能尝到为人父的欣喜快乐。德兵卫与妻子一直为膝下无子所苦,眼见一年年过去,两人心里都很着急。听说村内西方寺的不动明王相当灵验,为了求子,德兵卫与妻子常常到寺里烧香膜拜,希望求得一子半女。
  心诚还是会感动上天。这年,德兵卫终于如愿以偿,妻子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不久就产下了一女。
  女娃聪明伶俐,人见人爱,德兵卫为爱女取名为小露。因小露的母亲乳汁不足,无法喂饱小露,于是他雇用了一名叫阿袖的女子,来当小露的乳嬷。
  小露在父母及乳嬷的呵护下,长得亭亭玉立。不幸,十五岁那年,小露染上了让医生都束手无策的怪病。当时,将小露视如己出的阿袖,对于小姐的病情,心焦如焚,于是她暗中决定前往西方寺,恳求不动明王保佑小露。
  阿袖向神明暗许,她将在这二十一天里,每天清晨奉上鲜花素果,虔诚地祈求膜拜。果然,许愿期满当天,小露竟然奇迹似的不药而愈。
  德兵卫家里老老少少、上上下下,无不欢天喜地。德兵卫也为爱女的痊愈,宴请了街坊好友,感谢大家的关心。
  就在他大肆宴客的当天晚上,出乎意料地,乳嬷阿袖突然生起了大病。隔天早上,医生也摇头宣布乳嬷的大限已经不远,并请德兵卫赶紧为她准备后事。
  家中为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讶得不知所措;顿时,屋里又陷入阴霾的气氛中。于是,德兵卫唤齐了一家大小,来到平时也深受德兵卫爱护的阿袖床边。
  阿袖带着羸弱的声音,说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原委:
  “终究还是到了必须将事实真相告知大家的时候。事实上,这正是我所许的愿,还愿的时候到了。在小姐大病的时候,我曾经向不动明王表示,愿以一己的性命,来换小姐的健康,只要小露身子快些好转。也许神明感觉到我的心诚,小姐的病也就好了,而现在正是我实现诺言的时刻。正因为如此,请各位就不用为我的死太过伤心了……
  只是,我还有个小小的心愿,这也是当时我向神明立下的誓言,我愿将我的身体贡献给神明,同时植上一棵樱树,就种在西方寺院里。
  可惜,现在我已经没办法亲自将这棵樱树种上了,无论如何,请务必帮助我完成最后的心愿。我非常高兴能为小姐而死,请不用太悲伤,老爷、太太、小姐、各位,请珍重……”
  话才说完,阿袖就断了气。
  办好阿袖的后事,德兵卫交待家佣挑选一棵上好的樱树,择了个吉日,由小露的父母,亲手栽种在西方寺院里。
  这棵樱树渐渐茁壮茂盛,并抽出了新芽,翌年二月十六日——也就是阿袖的忌日,樱树开出了灿烂的花朵。
  此后每年的二月十六日,这棵樱树都如期地开花,而且开得花团锦簇,热闹非凡的花色中,白里泛红,恰如女人丰满的乳房一般。
  人们无不啧啧称奇,便把此树叫做“乳嬷樱”。
武士之妻
作者 : [日]小泉八云
  武士之妻
  从前,京都有个地位不高的武士,由于他服侍的主人破产,他的生活因此陷入困境。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只得离开家乡向外发展,结果跑到很远的一处行政官手下任职。
  这武士在离开京都以前,狠心地休了与他结婚多年的妻子。当时,因为他年纪轻轻血气方刚,做事十分卤莽草率,完全没有考虑所作所为的后果,而且他深为贫穷的艰辛所苦,想早日脱离这种苦日子,希望能高攀到名门之女,藉以发迹。不久,他终于如愿以偿,在外地认识了一位富家女,就匆匆忙忙地结了婚。但是,他的二度婚姻并不美满。这位妻子是个娇生惯养、性情暴躁的女人。这武士发现了她的缺点之后非常不满,因此在外地的这些日子里,他做任何事情都会联想到被他丢弃在京都的前妻,对于现在的生活非常地悔恨。
  “——我还是觉得前妻样样都好,虽说现在这个妻子也没有什么恶行,但相形之下,前妻要比她温柔多了……”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心中后悔的念头也因而变成不可原谅的自责和悔恨,难以释怀。
  “——我以前怎么会忍心抛弃她?她那温柔的谈吐,她的笑脸,她那爽快待人的态度,还有她刻苦耐劳的精神……”
  这些回忆时时都萦绕在他的脑海里。
  他也常常梦见以前清苦日子的种种:他日夜不停辛勤地工作,而他的妻子也为了要贴补家用,整日坐在织布机前不停地工作……然而,最令他懊悔的就是,他不断在梦中见到被他抛弃的妻子黯然坐在简陋的小房间中掩袖低泣。就连做事的时候,他都时常会想要重回前妻的身边。
  他总是想着:“唉!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是靠什么为生呢?”同时他又颇有自信地认定:“她一定没有再嫁,如果我回去,她应该不会不原谅我。”
  “如果我回京都,第一件事就先去找她,向她忏悔赔不是,要她回到我的身边来。我会极力补偿她,只要是我能力所及,无论她要求什么我都会答应的!”他暗暗地下了决心。
  时光荏苒,转眼过了好几年。这武士的主人官期已结束,他也被解除了职位。
  他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我终于可以回到我心爱的人身边了!唉!想想那时候执意要和她分开,我真是绝情绝意!糊涂透顶的混蛋!”
  于是他把再婚的妻子休了,就连夜赶回了京都。他匆匆忙忙地,连换件衣服的时间也不愿浪费,立刻赶往他前妻的住所。
  当他赶到前妻所住的市区时,已是入夜时分了。那天刚好是九月十日,然而京都市上却不见往日入夜后的热闹繁华,冷冷清清的,寂静得如同墓场一般。然而,借着明亮的月光,他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以前所住的地方。
  借着月光,这幢房子看起来好像经年失修,荒废了很久,屋顶上也是杂草丛生。他敲了敲门,无人前来应门,再一推门,门没有上锁,应声而开。于是他跨进了家门。
  进了门后见到的第一个房间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抬头可见由裂开的墙缝透进来的月光,还可感受到门缝吹入的阵阵寒风。他再往里走,所看见的都是一片荒凉,找不出一丝人住的迹象。他有些失望,想起后头还有一个房间,不如也去看看。那个小房间是他妻子以前常去的地方,时常在那儿做些针线或是手艺。
  他走近那个房间,见纸门内似乎透出光亮,不由得暗自吃了一惊,想一探究竟,伸手就拉开了纸门,见房内的情形不禁高兴地喊出声来。“那不是我日夜思念的妻子吗?”——她正在做着针线活儿,听见有人拉门便抬起头来,和来者的目光碰个正着。她似乎也很惊讶,对前夫轻笑打招呼道:
  “哎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前面的房间都是黑黑的,你怎么会想到后头来……”
  女人的脸上似乎没有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她仍然和他记忆中一样的年轻漂亮。不,他甚至认为她比记忆中更美。他一直沉浸在与她重逢的喜悦中,直到他耳边响起了一阵如铃声般小而清脆的声音,才使他回神过来。
  于是他满面欣喜地走到前妻的身旁,坐下来向她诉说他们分别后的情形。
  他说由于他的任性,他是如何如何地后悔;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自己老是觉得如何如何地思念;他始终认为对不起她,心里总觉得愧疚,一定要补偿她;长久以来又是如何地伤透了脑筋……他反复地向她表明他后悔的心意,并且求她原谅他。
  果然就和他心中所祈望的一样,她柔顺地答应原谅他的过错,又说她至今仍为他当初负心的作为感到十分痛心,她说:
  “我一直认为,像我这样的人,已经失去了嫁给像你这种人的资格了。因此,当你弃我而去时,我就已经深深地了解,你所以会如此,也是因为你深受贫穷之苦。我不怨你,也希望你们的生活能像我们当初结婚时那么愉快。我也默默祈祷,为你的婚姻祝福。可是,无论如何,你千万别说什么要补偿我……你现在回来了,对我来说不就是最好的补偿吗?即使只是短暂的时间,也没有比见到你更让我感到欣慰的事了!”
  “什么?你说短暂的时间?”他大笑道:“你认为我只是回来看你?从现在起,除非你讨厌我,赶我走,否则我今生今世都要和你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事,我绝不会离开你了。我现在也有办法了,有不少有钱的朋友。明天我可以叫人送很多东西来,也可以招些奴婢,你也不必那么辛苦了。再说,我们得把这房子好好地整理一番,今晚——”
  他继续辩解:“今晚我虽然回来得很晚,但是我连衣服都没换就急急赶来了。我只想早早见到你!”
  他的妻子听他这么一说,显得十分欣喜,也开始述说自他离开京都后京内发生的种种事情,她似乎是善解人意地抑制了自己心中的悲痛,绝口不提伤心的往事。
  两个人兴奋地谈到深夜。她就领着丈夫到另一间较温暖的朝南房间去,那是他俩从前的寝室。
  “咦?你难道连个帮手都没有?”他一边看妻子铺床,一边问道。
  “是的。”她露出了羞赧的笑容答道:“我没有雇用奴婢的资格。你离开以后,我一直是一个人。”
  “喔——那么从明天起就会有许多人供你使唤了。你想要什么,尽管吩咐他们就是。”
  他们俩就一块躺下休息,可是他们仍是兴奋地说个不停。夫妻两人回忆往事,从现况谈到未来的憧憬,直到天际发白,这武士才不知不觉地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睡去。
  当他睁开眼时,已是日上三竿了。他不经意地朝四周打量了一番,不觉吃惊地坐了起来。哪有什么被褥枕头,自己根本就躺在腐朽的地板上。
  “我是不是在做梦?不,绝不是做梦,我身边还睡着一个人。她好像还睡得很熟。”
  于是他侧目探视他的妻子——
  “哇——”他惊恐地大叫起来。躺在那儿的女人根本没有脸!是一个女人的尸骨!看起来似乎已死了很久。寿衣里头只不过是具白骨,还有一堆蓬乱的头发!
  温暖的阳光照射在地板上,他浑身打着哆嗦,心里总觉得像身染时疫一般难受,久久呆立在原处不动。随着心中一阵阵升起的寒颤,起而代之的是无尽的伤心与绝望。
  他深深觉得自己犯了一辈子都无法补救的错误,绝望和伤心的感觉顿塞于胸,但他又觉得事有蹊跷,决定要把这疑惑查个明白。于是他装扮成是初至此地的陌生人,向路人探询这间屋子的来历。
  那个路人说:
  “那房子早已经没人住了!几年以前,住在那里的武士离开了京都,临走前抛弃了他的妻子。唉!他的妻子经不起这个打击,不久就生起病来。她一个人无亲无故的,也没有人照顾,听说就在去年的九、十月之间死了……”
邪恋的千姬
作者 : [日]小泉八云
  邪恋的千姬
  第三代征夷大将德川家光的妹妹天寿院千姬,嫁给丰臣秀赖为妻。大阪城陷落之时,崎出羽守把她救了出来。而后,千姬嫁给本多平八郎忠胜的孙子中务大辅忠刻。这是元和二年(江户时代初期)的事。
  但是,忠刻尚未继承家督之职时,便撒手归西,年轻的千姬再度成为寡妇。此后的千姬,便在家光为其建造的御守殿中,过着平淡寂寞的日子。
  千姬年纪轻轻的,实在难守空闺,加上又经历过两个男人,要独守空居,实非一个已经成熟的女人所能做到。
  每夜在火光下,千姬裸着全身,望着铜镜之中的自己,心中便无法抗拒招一个男人来缠绵的念头,每想到此就不禁全身发热起来。
  有一天的傍晚时分,千姬在御守殿前的小路上碰到一位英俊的青年,她便叫一些年轻艳媚的侍女,把他引诱到二楼邸内,此后,只要是年轻的俊美男子,她便设法招进邸内,并不在乎他是什么身分。
  被侍女诱进邸内的人,以为自己艳福齐天,并不知道厄运已经降临到自己身上了,只是一味期待房间中出现的女人。但是,出来的并不是期待一夜夫妻的美丽侍女,而是拥有成熟的身体与高贵气质的千姬。
  大多数年轻人都会被这个高贵的艳丽女人所愣住,无意抗拒诱惑,加上千姬穿着薄翅般的宽大衣裳,若隐若现地展示丰韵身材,使许多人欲火中烧,用不着太多的挑逗,血气方刚的青年就陷入了胭脂井,在千姬的闺房中浸淫于色欲的恍惚境界,春风几度之后,许多青年还不知道已经大祸临头,当他们沉睡在温柔乡时,脖子就被人用尖刀割断了。所有踏上二楼闺阁,被殷勤款待后的年轻人,没有一个人活着出来。
  千姬身为大将军的御妹,在外交友广阔,要埋葬这些失足的年轻人并不成问题。
  有一个冬天,千姬与一个叫花井壹歧的英俊青年春宵一度之后,对他十分着迷,让他留在邸内好几天。一开始壹歧对这个奇妙的肉欲生活还不感到厌恶,不分昼夜地在千姬闺房中缠绵,而千姬对他那无尽的旺盛精力也感到满足。但是,壹歧只是个年轻的男人,一个女人并不能满足他的征服欲,加上千姬的任性和颐指气使,要不了几天就令壹歧厌倦;而那时常见到的女侍竹尾具有一股未经人事的纯洁,反而使他产生冲动。
  有一天,千姬不在御守殿的时候,壹歧把竹尾叫到房间里来,以半迫半哄的手段,使竹尾献出了她的贞操。从那一天起,壹歧就瞒着千姬,常常召竹尾来幽会。但是,两个人的事不久便在女侍们中传开,这件事立刻被千姬听到了。
  “壹歧,壹歧在哪里?”
  千姬叫着壹歧。黄昏的太阳,把御守殿白色的墙壁照得通红。
  千姬叫了好几声,还是没有壹歧的回答。很不巧的,此时正是壹歧和竹尾两人缠绵的高潮。千姬走向竹尾的房间,在房门口停下脚步,竖耳倾听。
  竹尾房间的厚帘子后面传来了两人绵绵不绝的情话。不久,绵绵情话被女子的喘息声打断,紧接着,传来两个人粗浊的呼吸声,间杂着女子“哎!哎!”的呻吟……
  正在此时,千姬悄然无声的把帘子掀开,大声地叫唤家仆。壹歧和竹尾两人赤着全身,连穿衣服的时间都没有……
  千姬令仆人将两人从床上拖起来,捆在一根大柱子上,自己取了一把刀,刺向已被吓得脸色惨白的壹歧胸膛。鲜血奔涌而出,把洁净的杉木地板溅得血花四处,两眼睁圆的壹歧又遭到第二刀……第七刀……喷出来的血浆,把房间中央染成一片血红,连千姬身上也变成一片殷红。
  千姬擦了擦被血溅到的脸,面无表情的瞪着壹歧。然后朝缩在房间一角的竹尾走去,她用衣服遮着胸前,被眼前凄惨的恐怖情景吓呆了。千姬提着血淋淋的刀,站在竹尾面前,把她胸前遮着的衣服挑开。千姬默然地环视了一下房间,眼光停留在火钵上,涨红的脸上浮出一丝阴毒的微笑。然后,她丢下手中的刀,拿起火箸,夹着烧得通红的炭火,慢慢走向竹尾。
  竹尾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两手向前伸出,以逃避炭火。但是,在火箸向前伸出时,通红的木炭已掉落在竹尾雪白的膝盖上。竹尾大叫一声,站直了身子,千姬拿着火箸刺向竹尾的胸前,竹尾惊倒在地上,千姬又踢向她裸露的小腹上面。接着,千姬再度以火箸夹了木炭,烫向竹尾丰硕隆起的两乳。
竹尾凄绝的惨叫声传到了黄昏的御守殿走廊。她光滑洁白的身体被火红的木炭不断地烫着,直到最后四肢大开气绝昏死过去。
  但是,千姬的私刑还没有结束,她再度把烧红的木炭按在昏迷的竹尾阴处。竹尾再度发出哀号,拼命地卷曲起身子,在染满鲜血的房间中打着滚。竹尾白晢的裸体沾满了血,房间里充塞着血腥味,飘满了皮肉被火烧时发出的焦臭。
  从这个已经像是地狱的房间窗子向外望去,天空中正呈现出夕阳赤红的美景。
  千姬的私刑终于结束了,她从头到尾紧闭着双唇,面无表情地折磨着竹尾,然后命令下人将壹歧的尸体与竹尾一齐抬到井边。壹歧的尸体已染满了血迹,被人拖在院子里的沙地上,而被炙烧发肿的竹尾则裸着身子被下人拉着走,只留下千姬在那像是地狱的房间。她望着窗外,命令下人将他们两人投入井中。而后,四个男人悄悄地把壹歧的尸体丢了下去,然后捉住哀号哭叫、拼命挣扎的竹尾。当他们把竹尾投到井里时,只闻得那一声如恶鬼的惨叫,竹尾的背影随即消失在暗处。
  宽永初年,千姬怀着怨情而死。她的遗体葬在寿龟山弘经寺,御守殿则依其遗言拆毁,移建至弘经寺。
  有一天,附近村庄里一位四处兜售商物的男子,在回家的路途上顺道访问因千姬而有名的弘经寺。
  此时已是黄昏,太阳眼看着便要没入地平线。男子进入弘经寺,看了看美丽的庭园与千姬墓,又以清凉的井水润了润喉咙。
  “还没有全看完哩!”
  一位像是住在弘经寺内的老妇人对着那个男子说。老妇人说完了以后,男子很欣喜地跟在她后面,在寺里听着她的介绍说明。
  老妇人好似已在弘经寺内住了很久,她向男子详细介绍寺里的各处地方、千姬的性格及生活。说到独守空闺的千姬,每天晚上款待年轻的美男子时,那男子听得简直到了忘我之境。当老妇说到千姬对花井壹歧与竹尾的私刑时,老妇露出了哀伤的表情,双眼中还浮现出泪光。
  男子被老妇逼真的形容所迷住,因而产生了一种仿佛身处在千姬的私刑场的错觉,不由得浑身起了股寒意。就在此时,他走入一间称为“方丈室”的房间里。
  老妇人面无表情的对那男子说:
  “这个‘方丈室’,便是千姬的御守殿的客房,也正是杀死花井壹歧的那个房间。移建时看不出有任何痕迹。不过,你看看天花板,那是个脚印。移到这里来了以后,这个脚印便渗出血迹。一开始,看到的人都吃惊不已,用手去摸,手上立刻便沾了血迹。而后把手擦干净后,第二天,手上又出现了血迹。不论洗多少次,还是洗不掉,真是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呀!所以村子里的人都叫这间屋子为‘血天花板’,来寺里的人都不愿进入这间屋子。唉!这还不算恐怖……,恐怖的是那个叫千姬的女人。”
  老妇说到这里,把眼睛低下,无限感慨地把千姬的故事说完。
  老妇人至今依然住在这个令人厌恶的、没有人要住的房间,而且好像已经住了很久。
  男子向老妇告别后,便离开弘经寺。此时太阳已经在地平线上,将天空染成火红。回头看看弘经寺,弘经寺被夕阳染成一片橙红,有股鲜艳的美感。
  那男子回到村中,那男子在村里的一个百姓家时,听到了一件令人吃惊的故事。在听了那些话后,男子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说故事的是那一家人高龄九十六岁的祖父,这个祖父在童年时曾去过弘经寺,也曾碰到过男子所遇到的老妇,告诉他千姬的故事。而祖父在那时看到的弘经寺老妇和现在的面孔完全一样。
  “那个老太婆是个妖怪,从以前便是这么老了。我的父亲在小时候也曾听过那老太婆说千姬的故事。她好像在父亲还没出生之前便住在那里了。我无法算出她到底几岁,不过至少也有二百岁以上了。每一座寺院的和尚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个老太婆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他继续说:
  “她对来访者都没有恶意,所以村子里的人并不怎么厌恶她。不过,你是否曾注意到,那个老太婆的额头及面颊上有被火烧过的伤痕?听村里其他人说,还有人看过她胸前也有一块很大的火痕。所以村里的人认为她就是被千姬杀了的侍女竹尾。她在井里并没有死,后来从井底爬了出来,那个老太婆就是。据说东井的井和这里的井在地下是有通路的。”
兴义法师(1)
作者 : [日]小泉八云
  兴义法师
  一千年前,近畿地方的大津城,有一间名闻遐迩的三井寺,寺院里有一法名叫兴义的和尚。兴义不但博学多闻,而且是位绘画大师,诸如佛像、山水、鸟兽,都能够画得栩栩如生,他尤其擅长画鱼,观赏者看了莫不拍案称绝。
  天气晴朗、无拘无束,他则坐于一旁,描绘出鱼儿悠游自在的模样。
  作过画后,他常常喂这些鱼吃饲料,就像自己饲养的鱼一般,然后再带着鱼儿到湖边放生。
  和尚画的鱼,就如真鱼一般生动,附近一带的人都知道,而且颇有好评。他的名声因此一传十,十传百,而远近驰名,不少远方的人也特别赶来一睹他的画的风采。
  其实法师所绘的鱼当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并不是他当场写生出来的作品,而是凭记忆画出来的图画。
  某日,兴义仍然坐在湖岸,细细观赏鱼儿游水的姿态,凉风吹拂,使人神清气爽,不知不觉竟打起盹来,而做了一场和鱼一起在水中悠游的梦。
  一觉醒来,梦中的幻境,仍残存在脑海中,兴义立即提起笔来,开始作画。他将这幅画挂在寺院里自己的卧榻旁,题名为“梦中之鲤”。
  对于自己画的每一幅鱼图,兴义不想也不愿意卖。他说,若是山水、鸟绘、花图,他很乐意割舍,但若是鱼画,他不愿意卖给那些会杀了鱼来吃的残酷人。因为买得起图画的人,尽是些吃鱼的人,因此,无论对方出多高的价钱,他就是不肯卖。
  有一年夏天,兴义生了重病,才只一星期,病情就加重起来,口不能说、身体无法动弹。看来离大去之日不远了,众人便开始为他准备后事。
  葬礼仪式结束,弟子们发觉兴义法师仍有些体温,于是决定暂且先不将他入土埋葬,而一起在法师的佛体旁守护着。
  当天下午,兴义突然起死回生,对着守护在旁的众人问道:
  “我这样昏迷有几天了?”
  “三天以上。”其中一位小沙弥回答:“我们以为大师已经圆寂了,所以,今天早上约集了亲朋好友及各地施主来到寺院,为大师诵经超渡。仪式过后,发觉大师佛体并未冰冷,便决定暂缓入葬。现在你果真转醒,真是太好了。”
  兴义法师点头说道:
  “有一件急事要你们去办,立刻派一个人到平之助家里,有一群年轻人正在平之助家中预备大摆酒席。他们打算一边饮酒,一边吃鱼,赶快对那些年轻人传达我的话,就说‘法师已经起死回生,请他们停止酒席的准备,马上过来这里。法师有要事要说……’。”
  兴义继续说道:
  “我看到平之助和他的兄弟在做的事,帮我去看看,是不是正如我所说的,他们正大摆酒席?”
  说完,一小沙弥立即到平之助家里。
  果然如兴义所言,平之助和他的弟弟十郎,还有家中年轻的扫守,三个人正在准备酒席。小沙弥感到万分的惊讶。
  听小沙弥说法师有要事相谈,三人即刻放下酒席的准备工作,一起跟着小沙弥到寺院。
  此时,兴义已被移往自己的卧榻躺下,他笑着迎接三人的到来。彼此作过二、三次揖之后,法师对平之助说:
  “我有二、三个问题,要请你回答。第一,今天你有没有向渔贩文四买鱼?”
  平之助回答:
  “有,买了。大师为何问这话?”
  “等一下。”兴义制止平之助的问话。又说:
  “那渔贩文四今天是不是提了个鱼篓,里面装一条长约三尺的鱼到你家?那时刚过正午,你和十郎正在下棋,而扫守在一旁观棋,还边吃着桃子,是吗?”
  “没错!”
  平之助及扫守都深感讶异,一起惊叫出声音来。
  兴义继续说:
  “扫守看到那条大鱼之后,就买了下来。扫守尚未付钱给文四之前,从盘中挑了些桃子给他,还请他喝了三杯酒。接着,叫厨师过来,厨师过来看过鱼之后,直夸鱼又大又好。然后,你吩咐厨师,要将鱼切成薄片,做成配酒的佳肴……我所说的,是不是都对了?”
  “是。”平之助回答。“实在太奇怪了,大师对于今天发生在我家的所有事情,都一清二楚。为何大师会知道,可否告知?”
“好吧,你们稍后听我娓娓道来。”法师说道,“你们都知道,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我已经死了。你也来参加我的葬礼。不过,在三天以前,我并不认为身体有任何不适,只是觉得有些虚弱。天气实在是太炎热了,所以我想到外头走走,也许会凉些。我起床时,突然严重地扭伤,便想拿着手杖到户外走走……也许这些都只是幻想罢了,不过,稍后你们听过我叙述,也就能够辨真伪了。我想,我都是照我所看到的原原本本说出来罢了……”
  法师继续说道︰
  “我离开房间之后,清爽的空气,实在迷人,让人感觉轻飘飘的,我就像刚逃出笼子的小鸟般,心情舒畅无比。于是,我慢慢走着,便踱到了湖边。湖水非常清澈,在那么热的天气里,令人真想跳下去游泳。想着想着,我就决定脱下外衣,跳入水里,就在湖边戏水起来。令人惊讶的是,在扭伤之前,我是个旱鸭子,那时,却能如行云流水般游得很顺畅……
  你们也许认为我是痴人说梦话,但请你们听下去……我正在纳闷,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会游泳时,看到一群多得数不清的漂亮鱼儿,在我四周来回穿梭。突然间,我开始羡慕起鱼儿来。
  因为,人们游得再怎么好,也没办法像鱼儿这般悠游在水中,逍遥自在。恰巧此时,一条大鱼探头浮在我面前,像人说话一样,对我说︰‘我可以无条件达成你的愿望哟,你在这里等一下!’说完,那条鱼就沉下不见了。我便在那儿等候它。
  过了二、三分钟之后,刚刚对我说话的那条鱼又游了过来,背上还坐着一位身穿王侯礼服、头戴华冠的人,从湖底浮上水面。那人对我说:‘龙王告诉我,你很想暂时变成一条鱼,尝尝做一条鱼的滋味。你救过不少鱼,对于动物,总怀有一颗仁慈的心。因此,龙王今天为达成你的愿望,让你体验水中的快活,就赐你一套金鲤服。’
  ‘但是请切记,无论你闻到多好的味道,都不可以吃掉小鱼,或是吃下鱼饵。另外,注意不要靠近渔翁,身体才不会受到伤害。’说罢,那人又坐着鱼下沉,潜入深水中,不见了。我再看看自己,全身包在如黄金般闪耀的鳞片里,鱼鳍也长出来了。此时,我才知道自己变成了一条金鲤。我非常高兴,自此之后,爱到哪儿,就可以悠游到哪儿。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