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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师是如何熬过来的

_3 王捷 (现代)
  出来,我觉得院里周围那美丽的花儿简直就是为我而绽放!
  
2007-12-20 10:50:53律师是如何熬过来的(36)——赖老板
做律师可以接触到许多当事人。
  有位赖姓老板,在某村投资建设农贸市场,建成后,村委员会以其没有按照合同约定办理工商、消防、卫生等手续为由拒付工程款,遂起纠纷。
  主任作为村委员会的代理人。案件判决下来也即代理关系结束后,他主动找到主任,请他帮忙打其它官司。
  有水平的话,对手都会请你做代理人。我羡慕着。
  几个月下来,关于他的案子,有借款纠纷,有租赁纠纷,有工程款纠纷,林林总总,个人的,公司的,一审的,二审的,再审的,民事纠纷掺杂刑事犯罪的,我大脑经快速运一段时间转后,因知识储备少得可怜,适应不了他这些疑难复杂案件的要求,竟对其心生恐惧起来。
  我只有领命跑腿的份,捂着几万元顶着狂风暴雨去银行帮他交诉讼费;简单吃了顿饭了解了下案情,就得回去写诉状;然后跑到他家拿给他过审核(不是过目),一有不对劲的地方,就嚎了起来:写这X东西,我要你律师干嘛?!
  我当即慌恐慌诚毕恭毕敬地请示如何修改?说两句后就赶紧把手机丢给他让他和主任说。好在主任对我这跑腿关爱有加,在电话中常为我打圆场甚至镇他几句,才无更大的火往我这里烧。
  慢慢地,我还发现他不但开房地产公司开酒楼经营作生意,还帮别人打官司美名其曰提供法律服务;慢慢地,我还发现他不但开着老式大部头的奔弛在大街小巷纵横驰骋,除了开始挤兑了点律师费外剩下的不但拖欠着而且连提到没提下;慢慢地,我还发现他虽然律师费紧张,但吃饭唱K从来都是豪爽地挥一挥手不见一大叠人民币。
  趁着他通话的时候,我看他光膀子,只穿条内裤翘腿坐着,叽矶呱呱的声音在诺大的大厅里嗡嗡振荡,32寸纯平电视机前站着个少妇,摇晃背着个小孩在看电视。大厅一角两个男孩在玩耍。
  从他家闪出来,我好生厌恶。
  有个案子,他的酒楼拖欠鲍鱼款几万元被诉至法院。几万标的,主任自是没时间去理会,自然转到我的手中。
  离开庭时间只有三天。主任在外出差,我研究了下,说这案子管辖有问题,应当在酒楼所在地管辖,要提管辖权异议。主任说,好,你自己决定。
  我向他汇报,他咧开一口金牙忙不迭说,对,对对,对对对!就是把案拉回这个区审,并爽快答应律师费在开庭前支付。
  法官看了管辖权异议申请书,耸耸肩膀:“申请已过时间,”边说边把立案时当事人签收的法院告知书找出来,“要在我们法院指定的答辩期间提出,而你已过了答辩时间。”一副爱莫能助样子。
  老板听了我的话,火冒三丈,把接收法律文书的司机骂个狗血淋头。
  我在一旁暗自为司机感到不平了,也捏了把汗。司机就是司机,哪懂法律呢?你懂法律可以自己去弄啊?
  开庭前,我狠狠心要司机传话给老赖,说没空去开,让他自己去开。他听出话里意思,忙开着奔弛给所里送来律师费。
  一审很快判了下来,当然是败诉。他不服,要上诉。我心理老大不舒服,对欠款的人我几无好印象,因为也有些人拖欠我父亲的货款,几千块对于做小本生意的人来说,那是他全部的本;更何况几万元。这家伙的策略肯定是利用法律程序能拖则拖。
  上诉?怎么写上诉状?我琢磨了许久,赌气对主任说,我不懂写,你叫他自己写;我也不帮他递交,免得法官说我这东西都写得出。
  他自己弄诉状去了。二审判决下来的时间更快,听说开完庭后不到一个星期判决书就邮寄到了他的酒楼。
  不知他收到判决书是什么滋味?难道他还要申请再审?
  没问他,也懒得理他。
  
2007-12-21 19:27:57律师是如何熬过来的(37)——凡女士
凡女士是位小学老师,四十多,离异人士,因去街道办事处的过程中,与工作人员发生推搡而摔下楼梯去,遂起诉那工作人员要求赔偿。法院只判决赔了两千元多。
  我不知道她如何找上所的。这种伤害的案子,算是标准的小案,若责任清楚,剩下的工作就是罗列误工费、医疗费、交通费等法定赔偿项目,几无可辩论的地方,我自觉这类案子当事人只需咨询律师即可,无需请律师。当然,我也不想做,当莫名其妙败诉时,你只有挨怨的份。
  你打算上诉吗?我问。
  不,我已上诉了,维持原判。她说。
  那你还打什么官司?我问。
  你不知道,她从胶袋中拉出一沓资料,还有部分医疗费用我请求了,但法院不审理,那是我第一次起诉时还没发生的费用。起诉后,我在庭审中口头提出过,法院不支持,二审也不审理。
  那你现想怎样?我问。我还是听不出她想干什么。
  我已起诉了。她说。
  哦,我还是疑惑,起诉什么?
  就第二次没有审理的费用进行起诉啊,她露出不满的神情,觉得我领悟力有点低。
  那我可以帮你什么?不服气归不服气,我的心态调整下,重要的是我能是否有业务。
  第二次起诉过几天就要开庭了,我不懂怎办。她说。
  不会吧,你已有两次诉讼经历了,还不知如何开庭?我半信半疑。
  是的,她肯定,坐在那里不动,看样子一定要我做点事才行。
  那我帮你整理下赔偿费用的具体数额和依据吧,今晚我打印出来你来拿就是了。我说。
  既然是快开庭了,再匆忙请律师也没必要,对她而言,闭闭眼睛就过去了。 我也不期望她能给我多少费,收她一百代书费,自己轻松点。
  过几天,我到法院办事,透过玻璃窗,看见她在气愤填膺、神情激愤地血泪控诉对方,走廊都充满嗡嗡的回荡声。佩服。我暗自赞叹。我的气势就差多了。
  之后,她拿判决来找我,当我还在办公低头整理文件,一抬头就望见她立在我的卡座旁,顿时下了一跳,她的出现简直是神不知贵不觉(文秘说她也不清楚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怎样?我问。
  败诉,一分不赔。她说。
  打算怎样?我直奔主题。我就没打算去理会她,既然上门,就赶快聊几句,期望她能尽快消失。
  我上诉。她说。
  那好啊,你已有经验了,自己去弄不就得了?我说。
  那也是。她说。出乎我的意料。
  你写的那东西都没用。她怪道。更是出乎我的意料。
  那是你要求写的啊?我争辩到。
  不跟你说了,她有点不耐烦,有事给电话你。
  好,我赶快送客。电话接听全免费,欢迎随时来电。我心理想。
  再不久,她又拿着判决书来了。
  怎样?我问。
  一样,输了。她说,气恼的样子。
  我提了六七万的赔偿,还有几万的精神损失费,只赔2000多,她嚎叫起来,我忙打个手势,叫她压低声音,别妨碍了别人。
  早知道如此,你还打第二次官司干什么?还要上诉干什么?我有点烦了。
  现我要申请再审!她冒出句令我始料不及的话。
  有新证据吗?我问。
  没新证据,再审想立案都难。我强调,希望通过这一句让她打退堂鼓。
  我去找人,她说。
  那行,我象卸了块包袱。
  我可以帮你什么?我问。
  我请你当再审的律师啊。她不容置疑的口气,似乎我是不二人选。
  我的脑子一下转不过来,她之前找过我所的一同事,那位同事看起来更是稳重成熟,看起来更适合配合她的工作,怎缠住我这小年轻呢?
  我帮你写申诉状吧,你立了案我再代理你的案子。我又抛出代书服务项目,吃不了大的,就吃小的。
  说了好久,她才同意。
  代书费多少?我把球踢回给她。
  200,沉思了会,又露点不好意思,又面露困境的样子,她说到。
  200?我不客气了,憋了段时间的气有限度地爆发了点出来,不行,500!最少的了!
  那好吧,磨蹭了好一会,她掏钱出来。如不是那样的态度,我都打算不收她的费。
  你得帮我去法院复印卷宗资料,我手头没有了。她说。
  上当了,下面还有活干,不干吧,收了费,她肯定会飞来飞去盯住我不放。
  就限复印和代写诉状,我咬了咬牙说。
  找主管副院长签了字,我和她一起到复印室去。当她出去打电话时候,复印室两个小姑娘悄声问我:你帮这样的人打官司啊?
  口气似乎对我很嘲弄。
  怎么啦?我也小声问。
  她来这里闹了几回,我们见她都烦。她们说。
  复完和她走出来,我心理忐忑不安,迎面走来庭长,看到是她,说:来干嘛?
  就你审的那个案子,我要再审!她直钩钩的眼神盯着庭长。
  咳,人家还花钱去买轻松,你却找事来麻烦自己,有书不好好教,咳咳…….,庭长直摇头,意味深长的口气。
  她哼了一声。
  在路上,我们为讨论着这案子,竟争起来。
  你都不象我的律师,一点都不为我说话。她说。
  我还不是你的律师。我说。在她眼里有点狡辩的味道了。
  你都不象个律师。她厉叫着,街上的人都听到。
  我气得立刻掏出钱包,想把那五百元扔回给她,但发现只有几十元。
  这烫手芋头,不知何时才能丢掉。
  再不久,她来电话,说,她已找到个朋友帮忙,我这边……我赶快说,你过来拿钱吧,全部退款,一分不少。
  好啊。听到她这么说,我有点欢呼雀跃的感觉。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她出现在办公室。
  看我交给她的钱旧旧皱皱的,她说,请你写把人民币的号码抄下来,我经常收到很多假币的。
  我不禁哑言失笑,如鲠在喉。
2007-12-24 10:04:17律师是如何熬过来的(38)——异地委托,收费先行?①
2006年10月下旬,接到深圳的一个电话的时候,委托律师为其办理在本地的房屋及土地的抵押登记手续事宜。
  正常情况下,明确委托事项后,下一步就是谈律师服务费的问题,剩下的细节可慢慢补充,无关紧要。
  深圳方在电话里头强调,已和其它律师事务所有接触,但还没确定是由谁来做,现要搞清楚办理抵押登记具体要什么文件,再确定受托人。
  也许是在搞“火力侦察”,看谁前期工作做得好就委托谁,也有可能拿到文件清单后自己来办。但后一种情况可能性很小,本地离深圳那里那么远,一不小心就要多跑一趟,连路费都不够。
  这时候是暂时不宜谈律师费的,否则对我的印象会大打折扣。
  于是先向房地产管理局和市国土资源局打了电话询问:授权委托书是否要固定格式?抵押人与抵押权人是否可委托同一人办理?委托是否要经公证?等等,令人沮丧的是,同局里不同的部门之间、不同工作人员之间、不同局之间有不同的说法。
  我不得不亲自跑几趟,核实情况,确定细节,买回文件核,染后向深圳方确。。期间通讯费、路费、买文件的费用估计也就是百来块,但时间成本太高了,足足去掉了一个多星期,令人担忧的是,我不知道这样“风险投资”是否会被委托。
  这段时间与其有频繁电话联系,双方在沟通口气上也逐步变得宽松,鉴于我的良好表现(估计是被我“无私奉献”精神感动),上面明确说这一单交给我做。
  辛苦那么久,也答应交单,提律师服务费的问题,应水到渠成的。我松了口气,但谈费用永远是个敏感的问题。无论你面对谁。
  我问:抵押人是谁?房屋、土地坐落在哪里?具体有几块?
  答:好象三宗,具体细节还是不清楚。律师费你需要多少?
  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谈?但为了走下一步,等知道具体细节后也许对方早把我甩了(先定个价吧,好歹给自己给鼓励!),可费用不能太低,一口价要考虑某些不可预测的因素。就按三宗算,每宗XXXX元,不算过份。
  行,我向老板汇报下。
  口气轻松,不紧不慢,没有遭遇任何“反抗”,这价格对于遍地是黄金的深圳来说没杀伤力,或说正合乎对方要求,估计是成的了。
  后经过了解,该委托人是深圳某家颇具名气的律师事务所,担任某外资银行的法律顾问,受银行(抵押权人)的委托作抵押登记的。与我是其实是转委托的关系。
  几个星期过去了,深圳方与我都没什么联系。(我在猜想是否没戏了?)2006年11月下旬某天,深圳方终于又来了电话(我心理一阵狂喜!),说抵押人要求务必要在这两天在抵押文件上盖章,否则他出国后抵押之事会拖延下去,很麻烦的,请直接与抵押人联系。
  看来抵押人与抵押权人关系非同一般,可以催着抵押权人走(终于有实质进展!)。
  当天下午,抵押人某经理与一女助手到律师事务所,在我从国土、房管部门拿回的所需文件上都盖了章,为了避免以后“很麻烦”,还特别叫他们盖多了几份出来,都是为他们着想,他们也乐意照着做。
  至此,才知道要办理的事项,既有房屋抵押也有土地抵押,并且都不在本市市区,而是下面的县城,且要办理的抵押登记是四宗(三房一地),而不是之前说的三宗。
  我有点闷闷不乐,要知道到下面县城的工作量、辛苦程度与在市区的是不同的,律师服务费也就不同,但还是庆幸之前谈的费用并没有低于心里承受能力,虽然还只是口头之约。
  
2007-12-26 8:48:42律师是如何熬过来的(39)——异地委托,收费先行?②
抵押工作进入轨道了。我鼓足干劲,争取办好这事,拿点小钱好过春节。前几年每到春节都穷困僚倒,看来那日子一去不复存在了。
  2006年11月下旬,深圳方告知,由于抵押权人催得紧,我这边今天必须把房管局、土地局需要的文件快寄到深圳,由其交给抵押权人即某外资银行盖章。
  电话里头催得很紧。我觉得老大不舒服,心里嘀咕着,这家伙干嘛总不提给律师费?你视顾问单位为上帝,但总不能把我这合作伙伴也漠视了吧。
  也许这是他们一贯的做法?还是鉴于之前的经验教训现才这么做?或是他们压根就没有付款的诚意?我只是给你发了一封邮件,你并没有回复确认啊!无论如何,起码也要提下啊。
  若再不提律师费支付问题,否则永远就只有被牵着鼻走的了,而这时候也应是提出支付律师费的最佳时机。
  于是,我在电话里头坚持付了律师费才进行下一步的工作。深圳方说:我们联系了这么久,你还信不过我们?
  我说:律师是先收费,再服务,你也是清楚的,况且又不是什么风险代理,不适宜办完再收费。
  深圳又说:我们这里的分所支出费用,要北京总部批才行,等两三天批下来后即付,你先把文件寄上,如何?
  东说西说了十几分钟,我有点火了:财务上的制度还不是你们老板说了算?他一句话不就得了?我现进电梯,信号不好,你迟点打给我!
  过了半个钟,深圳方来电:经我们各种努力,现可打款,但先付一半,办完抵押后再付余款,如何?我无可奈何摇头,好吧。
  下午,银行汇款单传真过来。5点半前,文件快递出去。一半的款,就这样收到。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到相关部门办理抵押登记。这过程可说是历经曲折,往返下面县城不下十次;基层领导竟然看不懂银行提供的抵押合同(附英文版),不得不约请、陪领导吃喝了若干次(当然是当事人出钱)去进行“现场说法”。
  其实我对外资银行提供的繁杂冗长、看似无懈可击的贷款合同不以为然,甚至不屑一顾:比如它把主合同即借款合同作为了抵押合同的附件之一;比如对具体每处房地产没有设置贷款金额,只来个“一揽子”金额;比如抵押期限设置为“至本合同项下的本金及利息等各种款项清查完毕后办理了抵押权注销手续时止”,孰利孰弊颇有争议;等等。
  人家国土、房管局就是提取诸如证号、抵押期限、抵押金额等那么几个数字就可以办证,但偏偏因抵押合同“水土不服”而费劲周折。
  我建议深圳方要求银行方面更改合同以适应本土需要,那边却说:合同是香港律师拟定的,绝对改不了。
  客户有时仅仅因为律师熟悉本土的地理环境而只需要我们当跑腿。
  2006年12月中旬,终于全部拿到房屋他项权证和土地他项权证。
  深圳方又催了:银行一定要在下个星期一拿到证好放款给抵押人,因此明天即星期六早上一定要寄出证书原件!
  一直与我联系的律师助手在下个星期一会准时离开而另谋高就,他是私底跟我透露的。
  我承认,在长达近两个月的联系沟通中,我与那位助手达成一定程度的默契,大家都愿意成为朋友。但律师费一直令我无法满意,因为连提都没提下,总是逼着我去开口,这哪叫诚意呢?一个字:烦!
  我口头答应会寄出,但没有动作。这是我失误的地方,我应当明确地向他说清楚必须在明早支付了余款再寄。我的本意是通过我的“不作为”,示意他主动付款,自己追就很没意思,否则显得很铜臭味。
  但第二天即星期六,律师助手谴责我埋了个伏笔,让他们很难堪,并强烈提醒:一定要在星期天寄出,强调这关乎到他们律师事务所的服务质量和信誉问题!并希望我不要在他离开那律师事务所之前留下个坏摊子!
  话都说到这份上,可见我们之间明显出现裂痕,但我告诉他:我不是信不过你,而是信不过接你手的那个人;我不担心你们不付款,而是担心你们迟延付款。我不想再为费用搞得很烦!
  听到这,颇有耐性的律师助手也忍不住愤怒喊了起来:那我们一直良好的合作关系没有啦?!接我手的那个人,是我的老板!
  你的老板?更好。我不和他扯了:请叫你老板给我电话,我直接跟他说!
  助手听我强硬的口气,迟疑了下,,赶紧说:好。
  老板来电话了:听我的助手说,似乎你怀疑我们的付款诚意?我们不会在意那点钱的,你放心。
  既然老板发话,就各退半步吧。我说:能否用你手机发条给我短信确认下?
  没问题。他答复。一条短信很快就过来了。
  星期天一大早我就把资料快递出去。
  星期一早上,深圳方说已收到快件,并说款已打。
  我没有立即去查看款项。没什么意思。
  
2007-12-27 9:22:32律师是如何熬过来的(40)——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①
某天,我正在外办事,手机响,一来自S市的老总来电话,说其单位的车在我这发生交通事故,对方受伤的有四个人,都住院去,急着要钱,想我去跟他们协商下。
  协商?不就是谈赔偿问题吗?我不认识那位老总,他是通过其它途径找到我的。谈不成就结束委托罗。我天真地想。
  我没搞过什么协商或谈判,那是似乎是件十分隆重严肃的事情;而交通事故的协商,也就是给多少钱的问题,不成就拉倒。
  就这么次委托,弄得我近两个月才能脱身,手机几乎被打爆。
  当晚,在老总指示下,肇事司机过来办公室办了相关手续。我只是收取了很少的辛苦费(都不敢言律师费了,否则有做坏市场、恶性竞争嫌疑),心里还喜滋滋的:哈哈,到了月底最后一天还有钱收!
  肇事司机离开的时候,一个劲说谢谢(也许收费低廉“感动”了他)。
  那天是2006年11月最后一天傍晚六点多。我收拾了下东西,就往医院奔去。
  到了住院部楼下,我还是多了个心眼,给家人打了个电话,告知早哪里办什么事。意味着如有什么突发事件,家人可知道我的线索。
  我倒没有惧怕顾虑,穷凶极恶的当事人少之又少,如运气好的话撞到,那说明我可以去买彩票了。
  见面的第一伤者是L,20出头,没什么凶气;后经他联系,其它几个受伤的或亲自或派人上来到他房间,密密麻麻挤满了整个小小的病房。
  受伤的都是20左右的农村小伙子,其中有一个女的,但我看不出他们有什么不太妥的地方,好象个个还挺精神——可能以为我来送钱了,眼睛都迸发出闪亮的光辉。
  经了解,有个男的开摩托车搭载三个男女青年与我方的小货车相撞,开车的小伙被当场撞飞出去,坐车的人有不同程度受伤。
  开摩托车的青年伤势很重,当天就转到邻省的一在治疗骨科方面极有声誉的医院去了,他这方派了个亲戚过来。
  你需要多少?我先问L。
  两万。他不假思索回答。
  哦。我刷刷把它记录在笔记本上。其他人不等我问,就带着急切、愤怒的口气,你一句我一句,报出了2万,4万,8万的天价。
  当人家是提款机吗?我暗自好笑。
  我反复对他们说,我向那边反映下,如没问题,大家明天就可以拿钱。那是借口,终于摆脱了他们出来,饭还没吃一口,手机就想了起来,是L,问这事怎样了?
  我气得差点跳起来:你等我吃了饭再说不好?
  行,明天我等你电话。电话挂了。
  晚上,我电话向老总汇报见面的经过,顺便把价报给他。
  老总不可置否,叫我继续跟下。
  继续跟?我顿了顿了。想结束委托,但说出来太突然了,看明天情况如何吧。
  那晚,风平浪静。
  
2007-12-28 8:33:17律师是如何熬过来的(41)——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②
第二天,我接到交警电话,说要来协商解决赔偿问题。看来,老总早已第一时间把我这代理人的手机告诉了交警。
  我推脱说明天没空,后天吧。其实是给我自己个考虑的时间,协商什么呢?委托人不给底价,谈也是白谈。
  后天早上,我抱着观望的心理到了交通警事故组。狭短的走廊聚集了十个八个当事人的家属,他们见我出现,立刻围了过来,我被困中间,听着他们东一句,西一句,说得我晕头转向,几乎被口水淹没。
  承办警官出来,喝令到:吵什么吵?都到楼下去!
  我们下了楼,到对面的一个小卖部,不等我找个凳子坐好,他们又呼啦一下全坐下,把我圈在了中央,怕我出逃。
  我不断耐心地向他们解释律师只是受委托而来,并不是当事人;你们的意见我已反馈,老总正在考虑你们的意见。我没有决定赔多少钱的权利,钱不出我这里出,等等。
  我这么说他们简直是觉得花言巧语。
  你没有决定权,来协商干什么?其中一个发问。第一句就把我噎住了。
  是啊,你叫我如何回答?
  你那老板在哪里?另一个又发问。后得知,那是L的叔。跳得最厉害的一个。
  不知道。我说。我确实不知道。哪里人,哪个单位,什么公司的车肇事,甚至我都还没仔细看过委托人的身份证,我只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因为委托上了签了字。那时要急着去医院跟对方协商,这边信息的就没有掌握得很清楚。
  处于在人群中间,我就象被审讯的囚犯,不断地被审问着。我涌起怒火,你们老盯着我干什么?
  我找不到老板,我就找你!L的叔冲我大声轰到,声色俱厉。
  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伤势最重的已转移医院治疗的开摩托车那个年轻人的母亲,则嚎哭着说:
  他这么年轻就断腿以后怎办?你得给我生个儿子出来,否则我侥不了你!
  我差点气死。
  什么当事人,什么委托授权,已是废话,讲这些更是激起他们的大火。律师的身份对他们而言没丝毫杀伤力,他们反而会把律师当作做最好的替罪羔羊。
  我想挪一步,给刚才那妇女给拦住了。
  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你回到家,我跟你回家。她象虫一样把我粘住。
  我也知道你办公地址,就在附近。其中一男的说。
  你跑的话,我们攻上去你的办公室。L的叔紧跟着说。
  人群激昂起来。
  看来脱不了身了。我给老总打电话,问能否派肇事司机过来跟他们谈下,并强调说我已身限包围,他们要找我麻烦了。
  那你报警吧。老总听后,只是老是说报警。我有点气。
  给肇事司机打电话,司机说开车在外市,也是叫我报警。听后我更气。
  那有什么办法?自找的。
  在L的叔的跟随下,我返回交警大楼,悄声向警官反映情况。警官很气愤,说,竟有这样的事?我中午下班开车送你回去!
  听到这话,我对这警官顿时充满敬佩,觉得其是正义的化身。我下了楼,等待警官的电话,然后打算悄悄地溜走。
  口干舌燥熬到中午十二半,手机还没响起。我重新在L的叔的押送下上了交警大楼,发现全部科室已是大门紧闭。
  也许他忙得把我忘掉了。我懊恼不已。
  最后的结果是,我打电话给父亲,父亲和两个带点某种色彩的亲戚朋友过来,才把我解救了出去。
  这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接下来是在亲戚朋友的帮助下,把肇事车辆拖出来进行修理理赔,核实伤者费用支付情况并全部凭单据给予报销,向医生了解伤者实际伤势如何,软硬兼施叫伤者去进行法医鉴定(结果当然是没什么大问题),最后在电话中进行口水战,我们对几个伤势一点都不算严重的伤者发出通碟:再跳下去,一分钱都不给,你们爱去起诉就起诉。
  正值12月底,南方最寒冷的时候。这样的天气在医院里是呆不久的(如是夏天他们也许会在那享受上五六个月),其中第一个受不了的就是L,主动提出赔3000就了事的要求。
  我们当然一口答应,在交警交钱给他的时候,我对他说:你算有自知之明,可以拿点钱回去过年。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有了L做先例,两个星期后又解决两个。
  而对方伤势最重的司机,因要价太高而协商不下。
  我赶紧抓住这机会与委托人解除了委托关系。
  2008-1-31 16:48:00律师是如何熬过来的(42)——我也当法律顾问
在酒店门口,我见到了葛经理。五十多,扣顶帽,浓眉粗眼,典型的东北大汉。
  他十多年前弃官从商,投资多处,颇有收获,相中我们这里一块地,与政府协议,付款百多万,因各种原因,土地使用权证一直办不下来。十几年过去了,现重整旗鼓,打个回马枪,专门回来蹲点把证给办下来。
  他说要请个法律顾问,但不是打为了官司。
  我判断出老葛是想我跑跑腿,法律的东西应不会很多。当天,我就在他授意下去写几份材料,这花费不了多大的脑汁,只是在他提供材料基础上加家工而已。
  跑腿一点也不丢人。我一点都不感到卑微。反而我认为这是年轻律师最大的资本——当你年纪大的时候,当你老谋深算的时候的,是没人敢聘请你当跑退的,而有些机会,就是在跑中产生。
  主任提醒我,不要每天坐班,与他签定份具体项目的法律顾问合同,项目搞完了,合同也就终止。
  我不会坐班的。我小心翼翼回答。我还领着他的工资。但他也理解我多赚外块的需求——只要不影响对他的助理工作就行。
  最初几个月,我的工作是打打字,复印复印材料,或陪陪饭局,我熟悉当地的地理自然人文环境,至少别人讲本地话我还可给他当个翻译,不至于被骗。
  到了国土局要求提供各种文件时候了。红线图,规划图,项目可行性研究报告,经贸局林业局环保局等部门的批准证书,与政府签定的土地出协议等等等,我备了厚厚的一大叠,还破费心思制了个表格,让人从十几年前到现在的变动情况一目了然。
  几个月后,葛经理比较满意我的工作,把法律顾问费用提高了40%(有些受宠若惊)。说法律顾问费好,辛苦费也好,名义不重要;我也没有和他签订合同,他只是口头答应每月会发费用给我,什么时候发,我也不问;我和他是君子口头之约。但他总是提前向我支付。
  06年葛经理与政府签订了第二份土地出让协议,并按协议再次支付了近百万的土地征地费、青苗补偿费等,再寄予厚望等待政府部门帮他把证书给办下来。
  依稀地,听他说常与政府部门觥筹交错;依稀地,听他说项目有了实质进展,高兴了并把我拖去喝酒,把我灌得伶酊大醉;半年后,听到他带着愤怒的口气说,国土部门根本还没把资料往上报!
  事情竟然还徘徊在原点!有些蹊跷。此时主任有几个关于那里几栋别墅确权行政官司,我也参与办理,记得广东国土厅在2004年就处理历史遗留的土地问题专门发文,要求各市在那年集中上报尚未处理的土地确权问题,过期不受理。莫非是这文件起作用?
  当我把这政策告诉老葛时,他微微邹了邹眉头,一点也不惊讶,似乎已料到被人忽悠了。他说他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从四十多岁的壮青年,变成现在的老头子了,证还是没办下来。葛经理一脸的无奈。
  过几个月,他和我就经常往外市跑,到那里买房置业。我的顾问工作,就变成了与他去外边溜溜看看风景,或他回东北之后帮他交交停车费、水电费。
  他还问我:你会开车吗?以后你肯定会买车的啊。
  我说不会。
  可惜,他说。要不我帮你在东北弄个驾驶证,不用钱,以后再转回你这好了,我那没有办不妥的事。他又补充道。
  哦。我含含糊糊回答。我其实也不乐意去帮别人开车。当律师是又动脑又支出体力,哪里吃得消?
  再过几个月,他与政府签定了退款协议,并很快拿到首期第一笔退款。他果然有能耐!我暗暗佩服。
  同时,我还产生些担忧:我的法律顾问工作是否还会有呢?他至今还没没跟我提这事。
  
2008-2-2 16:34:34律师是如何熬过来的(43)——赶鸭子上架
委托人是我哥学生的母亲(以下简称Y)。她们家从外省迁来我们这从事凉茶生意,前几年赚了些钱,其老公在2006年底检查出患肝癌,住院不到两个月即逝。
  Y自是悲痛,家中有两小要抚养,每月还要供楼,靠凉茶店撑得困难,幸好老公生前买了人身保险,Y申请理赔遭拒。
  死人的案件,而且是保险案件,我脑子一片空白,大致的印象反而是那密密麻麻的保险条款简直不是人看的东西。
  我借口推拖说没空,等有时间碰个面吧。
  过去了一多月,Y又来电话,说经保险公司的朋友介绍认识个律师,晚上准备请其吃饭,叫我也过去听听。
  这种事情是有顾忌的,但我出道不久,与任何一个同行均无过节,相信不会有难堪的事发生。她不会请那律师的,仅仅是做多方面了解而已。我想。
  饭桌上,也许我太年轻,那位年长的律师觉得对其不构成任何威胁,大家互相介绍喧寒几句后,我毕恭毕敬听起老前辈的高谈阔论来。
  开场白时,老律师说,既然发生不幸事情,就请你(指Y)为大家在座的各位打个利是,用喜冲掉它!
  老律师人情世故比我丰富得多了。但我听后不觉为Y的荷包担心起来,吃饭估计是几百的了,还要打红包……。Y不愧为生意之人,立刻心领神会,起身到服务台买了红包若干,逐一派发完毕。(借上洗手间之机,我拆开一看,里面躺着人民币一元。呵呵。)吃了就吃了,我也没把这案放在心上,我确实没有能力去打赢这官司。
  在过段时间,Y再来电话,说经过深思熟虑,决定要打官司,想请我去打。我?我象触了电似的条件反射起来:我可没把握啊?Y说要不来办公室跟你谈?
  也好。我说。心里琢磨着如何劝她另请高明。
  Y来了。我从诉讼程序时间之长、花费成本之高、结果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等等消极方面向她灌输一番,她似乎没听进我的玄玄之音,只是盯着我,坚定地说:我老公之前没患过病,保险公司不能拒绝理赔!而且医院又出了证明,证明那之前的病历记录写的是错误的!
  我从不知所措中回过神来:什么证明?什么病历记录?
  Y递来几张纸。我仔细看了一会,才明白了。之前吃饭的时候我走马观花看过一遍就忘记了。
  怎么回事?主任捧着杯热茶刚经过我这,顺便问了句。
  我忙汇报:是人身保险案,保险公司以违反如实告知义务为由拒绝理赔。
  我老公之前没患过病!Y声音提高了好几分贝。
  是这样的,我怕Y扯远了,忙补充到:医院的病历记录记载她老公有患肝癌十多年,与投保书面病情告知记载的无患病情况相反,保险公司据此拒绝理赔;Y到医院反映情况,医院又作出一份医疗诊断证明,说明病历记录“患肝癌十多年”的记载是病理病情的推断,并不是事实;保险公司依然拒绝赔偿。
  我说得罗罗唆唆,并把资料递到主任面前。
  你确定你老公之前没患过病?主任不看资料,问Y。
  是的!我都不知道也从没带他去看过什么病,医院病历凭什么说他有十几年的肝癌历史?我给病历害死了!她激动着,丧夫的悲痛神情又涌上来。
  那官司百份之百赢没问题!主任说完就走开了。
  用《武林外传》的话来说,主任的口气简直就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令我始料不及。
  他很少说这么肯定的话。律师一般不打包票。因为我们不是裁判者。
  我说:可以接受你的委托,但我和主任合办这案。
  Y听了很高兴,似乎比单独聘请我更为高兴。
  不管喜不喜欢,我还是硬着头皮把保险法通读了几遍,还把几份保险合同的重点之处、不同之处、疑问之处列了个表,最后把诉请金额算了又算,诉状终于出炉了。
  哪料主任看都不看,叫我自己把握。我更是小心翼翼核对了几遍,弄出证据清单,最后打码装订成册。
  主任看到这么整齐的卷宗,说,就这个案子你最认真,其它案件都搞得稀里花啦的。
  他是在表扬我吗?我纳闷着。其实我不想让哥哥丢脸。
  案件开了整整一天。主任当然是辩论的主角。
  两个月后,主任问我:你觉得保险那案会赢吗?
  似乎他信心也不足。
  不好,砸了怎办?他之前不是非常肯定说能赢吗?我紧张起来。
  绝对可以!我说。我只能打赌了,心里祈祷着千万别输啊!
  一审判决下来了,真如他所说,赢了,判保险公司赔10万多点。
  有惊无险!拿到判决书时我出了身冷汗。
  后来二审,双方调解结案。
  
2008-2-3 11:34:17律师是如何熬过来的(44)——客户是这样跑掉的
“你好,请问是律师吗”,某晚九点多,我的手机响起,一位女性声音,有些急促。
  “哎,对,请问哪位?”
  “我明早准备去签份购买商铺的合同,你是否有空陪我过去?”
  我意识到她是位潜在的大客户。但恰好与另一位客户定的时间撞车。
  “明早已约了客户。明天下午行不?”
  “明天下午啊……”,电话里头顿了下,“能否上午?”
  若不答应,机会就会跑掉。
  “你稍等下,我看其他客户能否推迟下时间。”
  一分钟后,复她,可以明早见面。
  “律师费多少?”女子单刀直入。
  “XXX元,”想提高点,算了,优惠不妨。
  “没问题”,爽直性格。
  有点意外,不砍价的客户是有,但少,除非很了解你,很信任你。
  凭直觉,明早一定会见到这位素未谋面的客户,当然还可以获得报酬。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匆匆吃了早餐,就赶回办公室,开门开窗收拾了下台面,刚好7点半。打开电脑,此时碰上“人生三急”中一急,就“卡插”一声把办公室大门外的玻璃门给扣锁上,往目标直奔而去。
  兴冲冲归来时,我楞在了门口,才意识到手机、钥匙全被反锁在了里面,当时恨不得破门而入。
  脑中飞速运转,想到开琐。
  在隔壁公司一位MM的指点下,我如获至宝抄下了贴在消防管壁上的“专业开锁”的手机号,再乘电梯直冲回办公室,借MM电话给开琐的人拨过去。谈好价,他说立刻就到。
  我看看挂在MM公司墙上的钟,10点多?我急了。MM看出我的神情,哈哈在笑:“时钟在国庆前就坏停了,现七点五十分。”时钟也会给自己放假。
  度分钟如度年,左等右等,大概十五分钟后,一个高个子穿暗红上衣的男子提了个包过来,提出几串刀片,边弄边绷着脸地问我:“你有什么证件吗?”
  我觉得他那严肃而又假惺惺的样子很可笑。这些人白天替人开琐,晚上有可能在原地方行窃。
  “你看,”我指了指里面墙壁上的律师照片,“第一行最后一个就是我”,不用太认真,随便拿个能“证明”的东西就行。
  他瞟了一下,“这样的琐难度很大”,他蹦了一句,我直摇头,坏事了。时不待我,弄了近十分钟,扔点钱打发了他。
  懊恼。
  我站在电梯出口处,希望能看到等到那位女士出现。右等左等,过去了一些时间。度回办公室门口,里面的响起熟悉的手机铃声,肯定是她打来的!
  我门外着急又无可奈何,听着慷慨中透着柔情的铃声渐渐微弱。
  她正离我越来越远。现只能是补救。
  快八点办了,想来想去,我给主任打了电话,他说很快就过来。
  给住在附近的何律师打了手机,不幸,“你拨打的手机已转入全球通信息服务台,复本机号请挂机”。
  坐以待毙。这笔生意100%泡汤了。
  近十点,主任和何律师同时来到办公室门口。(补充:文员刚辞职。)“怎么回事?”主任笑容可掬。我跟他说要开门,也许他当作了梦话。
  门开。冲进去,拿起手机,里面有条短信:律师,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即使不肯帮我,也不要不听电话啊!律师费我是肯定会给你的……我给她拨去,她笑了:“看来我们没有缘分。我已另请了律师。”
  
2008-2-4 9:51:52律师是如何熬过来的(45)——生命不可承受之重①
第一宗刑事案件,是为制造毒品案的主犯梁某担任辩护人。此案涉及制造K粉160多斤,公安部督办的重大案件。
  案件是外地一个律师朋友介绍的。我对刑事办案一点经历是没有,考试最怕的是刑法,什么罪与非罪、罪与罪之间的转换,几百个罪名,头都发晕!不要说刑法知识方面缺欠准备,实践中,我连看守所在哪里都不清楚,更不要说会见过犯罪嫌疑人了。
  在所的安排下,我和所的一位律师合办此案件。接下来,到市检察院联系主诉的检察官,复印到了公安局的起诉意见书和检察院的起诉书。在上面加盖公章后,凭所的介绍函、执业证、经公证过的授权委托书(委托人是犯罪嫌疑人的妻子,在外省居住)。
  刑法对制造K粉不象海烙因那样有明确的量刑标准,即没有明确规定制造多少数量重量可以判处死刑,剩下是法院自由裁量的问题。但K粉划归入“其它毒品”类型是没有异议的。
  我觉得犯罪嫌疑人必死无疑——但愿不是如此。心中涌起一阵压抑感,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即将逝去的生命,可以发挥对大的作用?
  委托人,即犯罪嫌疑人之妻,乡村小学教师,收入微薄,还有扯拉一个小孩上学,尽最大能力支付了服务费。我如何才能对得起她的付费?——她说只要老公不死就行了。
  第一次会见,是跟随何律师去的。高高的围墙,沉重冰冷的铁门,透露着沉寂的气息。
  来到大铁门前,抬头望见上面固定的一支筒状仪器,那应是监视器。我想。
  何律师按了门玲,不一会里面传出问话声。何律师抓起话筒,说:律师会见。
  哦,原来是这样进去的。“律师会见”这四个字就牢刻入我的脑海中。有下个刑事案,我也知道如何应答进去。我想。
  学了点东西,心理未免感到乐滋滋。新手虽然案件与他人合作会分掉部分费用,但这是交学费,哪怕学到一点,也值的!没有付出,哪有回报?
  看守所的干警见我们两个,问:你们哪个是律师?
  他认为我不是律师。因为我太年轻了。
  我拿出律师证等手续,干警才不再问。
  看干警那老气横秋的样子,我暗自庆幸自己年轻,高墙外的天地大大的宽阔。
  
2008-2-5 10:01:13律师是如何熬过来的(46)——生命不可承受之重②
会见在一间小小的房间进行。到了起诉阶段,被关押的犯罪嫌疑人在律师会见时候都已被除去手铐。在看守所里,是看不到被铐的犯罪嫌疑人的,他们都会参加些劳动,以打发无聊的时光。
  犯罪嫌疑人梁某在干警带领下来到会见室。矮个子,圆脸,胖墩结实的身材,五官端正,这么一个看似正派的人物就是特大制毒案的主犯,是案件中提供技术的师傅。
  在低头记录的同时,我不时抬头望望着这位制毒师傅,心想是什么促使他走上这条不归路?是贫穷促使他赌一回?他不愧对老婆孩子吗?
  记得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提到:如果利润达到百份之一百,任何人都会跃跃欲试;如果利润达到百份之二百,任何人都会置政策与法律不顾;如果利润达到百份之三百,任何人都会置生命于不顾,铤而走险。
  他应属于第三种人。从他口气中,以及那堆卷宗里,我觉赚得几十万、几百万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这些对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见不到更不说是赚得到的钱,对少数人来说就象每天支出买菜的那几十元一样平常。
  要知道,100斤的K粉转手出去就是上百万的利润。是人都会心动,看谁够胆赌一回——那是拿性命在赌。
  当迟钝的大脑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认识他背后隐藏的赌的动机后,我再不感到刚接下案子时候的郁郁不乐,变得淡却下来。
  案件拖了几个月还不见开庭,这期间我也去忙其它案子,心里只是挂着有这回事,委托人来信询问进展,我也就复一下。律师不能活在一个案子里,正如人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一样。
  实习期间,我都没接触过刑事案,有同事要求合办,不想做。有些律师办刑事案而身限牢狱之灾,这样例子没有在我身边发生过,如果这也算遥远的话,刑事案件对律师的综合素质要求之高,我切身感到是高不可攀。对此我是能避则避。
  做刑事案是被迫的,被生活所迫。对我而言是如此。
  2007年春节前夕,我们已会见了他几次。我只能发短信给委托人,即犯罪嫌疑人妻子,告知案件的进展。她只祈祷老公不用死,我会抓住有利的动态或消息告诉她,比如检察院已退卷到公安局要求补充侦察,说明证据不充足,对我们是有利的。
  开庭时间终于确定。我和何律师抽个时间,到法院挑选了部分卷宗资料复印。
  开庭该说什么呢?我的心提了起来。我甚至有点畏惧那庄严的审判庭,因为到时应会有很多人来旁听。我还想象出如果有记者来摄像,那该如何是好?
  
2008-2-6 10:26:22律师是如何熬过来的(47)——生命不可承受之重③
委托人千里迢迢从外省赶来,不顾车途劳顿,就在办公室与我们碰上面了。
  你们估计他结果会怎样?她说话声音小小的,带着淡淡的微笑。
  结果不好说,应该挺严重。我们也只能这么说。
  不能把话说得乐观,相反,我会适当把结果说得过于悲观点——那样结果出来,律师就会招致当事人太多的怨气,说得过好,等于把律师的后路封死。——这些都是经验丰富的律师传授的。
  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特点,律师生存也不容易,律师活得也累。
  开庭那天来了许多人,每个犯罪嫌疑人都委托或由法院指定了辩护律师,律师就有13个,包括本地和外地的律师都有。辩护席上的位置不够,正好给了我逃避的理由:我申请坐到旁听席上去,与委托人在同一行列。
  一拨犯罪嫌疑人被带了进来,各自带着手拷,又被串连着,在审判台前一字排开坐下。我看见梁某在进来的那一刻,就抬头向旁听席张望,当与妻子的目光碰在一起时,他微笑了,然后缓缓坐下。
  离他不远的背后,坐着就是他的妻子。这相隔不到几米的距离,时空将他们定格在不同的坐标上,不久是阴阳相隔的千万里之遥。
  我又胡思乱想起来,检察官的指控,法官的喝令,律师的发问,我都没听进一句。辛苦了我那位律师同事。
  不大的审判庭,却是偌大的舞台,不同的人在扮演着不同的角色。
  庭连续开了两天,第二天下午,审判长宣布延期开庭,因检察院要补充一份证据。
  从里面出来,她着急地问:我明天可以去见他吗?
  不行啊,审判结束了家属才能去会见。还有开一次呢,待下次结束了,应可去见了。我说。
  不知他还有钱花不?上次拖管教给了几百块,可能用完了。我就想给他点钱花,买点好的东西吃。
  说到这,她依然带着微笑,眼眶早已红通浸满泪水。
  第二次开庭她没有来,因为已开学,要上课,乡村老师是缺希的。
  再过几个月,她又千里迢迢风尘仆仆过来,这次可以给老公带点钱了。
  我自己掏钱,和何律师请她到酒店吃了顿饭。只能如此,我才感到一点的安心。
  
2008-2-11 10:19:34律师是如何熬过来的(48)——生命不可承受之重④
下面是第二宗刑事案。
  委托人是外市的一乡下农民,其妹在一宾馆当收银员,经理拉些毗邻我国边境的某国女子过来卖淫,被一网打尽,其妹妹也被以涉嫌介绍卖淫罪逮捕关押起来,已有半年多。案件是委托人的一个在当地朋友找到我的。
  有了制毒案的办案经验,我的心理踏实多,起码知道如何会见犯罪嫌疑人,而不至于一问三不知。有无经验,别人观察你的表情就可判断出。当事人的洞察力并不比律师差。我很快顺利收到了预期的律师费。
  案子已到了法院。联系主办法官阅卷,复印资料,然后拿好手续就是去会见。第一次见到她,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一脸无辜的样子。
  你进入宾馆工作多久?我问。
  只有两个月,就被抓……,运气不好……,她叹气。
  我不想家人知道这事。她强调。
  她年纪小,但从交谈中得知,初中还没毕业就独自出来,有好几年的工作经历。对家人,有种很复杂的感情。
  但你哥已委托了我,开庭前是要通知他的。我说。
  不,一定不能通知,否则我不出庭,或者……,她没说下去,但口气依然坚持。如我再坚持,有可能被她拒绝为其辩护。
  好吧。无论她与家人关系如何,我不再细问,只能遵循她的话办。
  你每月的工资多少?我问。
  500.她说。
  有提成吗?
  有,每收一个客人钱,就提成几块。一个月下来有近600块。她说。
  你知道他们在从事违法犯罪的事情吗?我问。
  这样的事情你都知道社会上很多,……,我只是个打工的。她一脸无辜样子。谈话中,她有时扭回脸,显得窘迫不安。
  如果判我很重,我会不服的。她咬紧牙说。
  她是起诉书中排名最后的一个,意味着罪行也可能最轻。但这个法律上的“轻”与她认识上的“轻”是存在差距的。
  这样的事情你都知道社会上很多……,从看守所出来,回想起她的话,就不禁感叹万分。只能怪她运气差,也只能怪她的经理没能耐。
  赶快翻查了下关于介绍卖淫罪的定义,我怎么也扯不上这个来只有两个月的收银员与“介绍”两字有什么联系。
  对辩护无罪我是一点低都没有的,况且从各方面反馈的信息,听说认罪态度好的话,可能会酌情减轻处理。
  进退两难中,我还是决定从请求减轻处罚的角度辩护。
  
:2008-2-12 10:29:16律师是如何熬过来的(49)——生命不可承受之重⑤
开庭那天,她全部承认自己有错误,希望法院从轻处罚。她稍微敢正视法官,因为法院以涉及个人隐私为由不公开审理,没有旁听人员,包括请假来的她的朋友也不能旁听。
  在七八个犯罪嫌疑人中,有两个主犯翻供很厉害,看着他们不断sayNO的坚定口气,我想,有些东西需自己把握,否则机会就会失去——如果承认错误会减轻刑罚,为什么不承认?至少可以承认部分!
  但是,事实上是没有犯罪呢?那承不承认?可是,事实究竟怎样,谁会知道?
  我有时在庭上,没事时老胡思乱想问几个问什么,总是没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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