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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共和

_24 盛和煜 / 张建伟(现代)
说着,她竟沉吟起来,“只是,有一件事,我到今儿个,还是下不了狠心。”

保和殿,
金邦平、唐宝锷、曹汝霖、陆宗舆等十四名留学生,在太监的引导下,分两路趋步而入。看到一太监捧旨在前,立刻跪听。
太监宣旨:“太后懿旨,殿试两场:第一场,就所习学科命题;第二场,试中国文、外国文。”
留学生们起立,太监引导至保和殿里已经一字排好十四张桌椅落座。只见每张桌案上文房四宝、角尺圆规等俱全。
忽然天昏地暗,保和殿内顿时黑起来。
李莲英从珠帘后急急跑到殿门口,朝外瞅了一眼,喊道:“掌灯!”
保和殿门关闭,灯亮了,好像菩萨现身,慈禧的影子从珠帘后映出。
留学生们立刻离坐跪倒,“给太后请安!”
慈禧的声音:“你们都要好好考,别辜负我的一片心。”
……
国子监门前,风雨如磐。
除了已经见过的举子们,三百多人在门前庄严地长跪着。风刮着他们的儒冠,飘带飞扬着;雨打着他们的身体,好像打在雕像身上。〖JP〗
旁边有一临时搭起的席棚,一口偌大的黑铁锅下,柴火熊熊燃烧着。锅灶旁有一方台,上面是大碗的粥和各种小点心。
长跪的举子们面前,学部尚书朝着他们在风雨中喊着:“此次殿试,俱乃新学命题,法学啦,医学啦,农学啦,工学啦,你们没学过,怎么试呀?试不得嘛!这是皇太后的懿旨,也是她老人家对你们的关怀,非是我学部为难你们!”
雨盖护着盘子里的大碗粥和小点心,端了过来。学部尚书端起一碗粥,送到一老举子面前:“我说您老,您就吃点喝点吧!绝食总不是办法!”
老举子一动不动,但声嘶力竭地喊:“我等并非反对新学,可我大清不能废了旧学啊!”
学部尚书:“没人说要废旧学嘛!”
但那老举子不再理他。
学部尚书又把粥端到另一举子脸前:“我说您老,您就带头吃点好不好?”
那举子也是一动不动。
学部尚书端着碗跑到队伍前面:“我说你们何其倔强乃尔?我,我学部向你们保证,皇太后不会就这么扔下你们不管!新学殿试之后,科举制艺之学试也不试,一定还有后旨!”
他朝前举起那个大碗,“你们就吃一口吧!我求求你们啦!”
但他的面前,好像不再是活人,而是有千年历史的科举墓碑。
……
保和殿内,入夜,灯光下,留学生们仍在考试。
殿门开了一条缝,浑身精湿的瞿鸿禨轻轻闪进来。
李莲英从珠帘内出来,溜着边,急急过来。瞿鸿禨同他附耳说了点什么。
李莲英再溜着边,急急入珠帘后,在慈禧近前说了句什么。
只见慈禧忽地站立起来。
她似乎也说了句什么。
李莲英有答应的样子。
……
风雨中,火车呼啸着进京。雨打车窗,好像在哗哗地流泪。
袁世凯在包厢中,神情庄重地端坐着。
……
国子监门前,天微明,雨还在下着。
大铁锅里还在“咕嘟”着,大碗的粥和小点心仍在原处。
三百人的队伍中,隔三差五的,已经有不少人倒下了。
一个跪着的长髯举子费尽力气才把身旁倒下的举子搬起来,刚一换手,那被搬起的举子真像墓碑一样倒下去了,他显然是死了。
第三十一章 废科举(六)
那长髯举子的双手高高地举向太空,随即便是一声撕裂肝肠的呐喊:“天哪!”
雨打在他的脸上,不知是泪是水。
……
乐寿堂内,
雨过天晴,阳光明媚,阳光射进了暖阁。
太监喊道:“传殿试生!”
十四名殿试生鱼贯而入。
左右大臣注视着他们,他们跪在御前。
慈禧默默地望着他们,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慈禧:“这次殿试,千古未有!题目都是新的,结果呢,也是谁都想不到:竟然闹得死了人!看着你们,想着他们,真不知是幸呢还是不幸?听说他们许多人呀,考了二十多年!不易呀!”
没人敢答腔。慈禧沉吟了一下,终于对着学部尚书说:“学部尚书,宣谕吧。”
学部尚书宣谕:“金邦平,授工学进士;唐宝锷,授医学进士;曹汝霖,授法学进士;陆宗舆,授法学进士……”
……
国子监门前,
还能活动的“墓碑”们渐渐摇晃着站立起来。
学部尚书见状,一挥手,官兵抬着担架,冲了过去,把倒下不起的举子放到担架上。
那些“墓碑”推开那些官兵,四人一抬,奋力将担架上肩。然后朝前走去。
学部尚书在后面喊着:“我的要命的祖宗们,你们这是到哪里去呀?”

乐寿堂内,
接见殿试生和授予进士的仪式已经结束,金邦平等已经不在了。但众臣人数众多,可见军机大臣、六部尚书侍郎以及张之洞、袁世凯尽皆在场。
慈禧:“殿试没点翰林,这还是头一遭。考的都是新学的科目,每张卷子都不一样,孰优孰劣,比不得!所以翰林也就点不得。
“从今往后,既已全是新学,我看呀,干脆殿试也免了吧!”
“太后!免不得!”
瞿鸿禨上达御前,挺挺地跪下陈述,“臣刚刚接到报告:未试绝食的举子,陈尸翰林院,清议激愤,翰苑喧嚣。遥追史迹,东汉士人起事,国事颠危;明时士人离散,纲常扫地。太后,士人乃国家栋梁,百姓榜样,一朝离心离德,国家一盘散沙,无论多少新政都收拾不回来啊!年前袁世凯、张之洞奏请十年为期,递减科举,臣虽反对,却未坚持,以为时光尚早,假以时日,是非不难分明。如今刚过一载,便有如此殿试新学,不试旧学之举,臣虽愚钝,然科举立废之迹,已是昭昭在眼。臣敢请太后收回成命:宣谕本朝士子,再试当廷。使我大清士子,再享点甲之荣;使我大清国体,不致人心离散。太后,微臣无状,此心可表天地。危言耸听,绝非一己之私。请太后明鉴!”
说到此处,他不禁叩首痛哭。
慈禧朝李莲英略有示意,李莲英趋前服起瞿鸿禨。在这无比的荣宠下,瞿鸿禨擦拭着眼泪归位。
慈禧沉思了一下,“张之洞!”
张之洞出列:“臣在。”
慈禧:“十年为期,递减科举,是你和袁世凯上的折子,我也准了的。现在你又怎么说?”
张之洞:“臣不敢食言。且瞿大人所言,都是至公至正之理,臣不仅赞同,且深为感动。臣此次来京,有湖南巡抚端方呈请表彰一位忠孝节烈之女,请太后恩准。”
慈禧:“今儿个咱们议的是科举当废与否,与烈女有什么关系?”
张之洞:“刚才瞿大人言道:科举倘废,人心浇离。这个烈女的事迹,与人心大有干连。”
慈禧:“那你就说吧。”
张之洞“是”一声,展开一长折。众官员都轻轻长叹一声,知道此番又要忍受他的长篇大论啦。慈禧看出来了,说道:“张之洞,你简单点说。”
张之洞展折而念:“论曰:妇人明识远图,贞心峻节,志不可夺,惟义所高,考之图史,亦何代而无之哉!”
慈禧笑了:“张之洞,满朝文武就怕你的‘子曰诗云’,你还是说白话吧。”
张之洞:“太后还真难为老臣了,老臣不会说白话。”
满朝哄堂大笑。
但张之洞已经合上了折子,李莲英接过去,呈给慈禧。
张之洞:“老臣请太后褒奖的这个女子,自小留学东洋。回国后,正赶上太后诏奖女学。该女奋起响应。四方求助,八方募捐,却无一人资助。该女愁肠难解,愤而跳崖自裁。之洞听闻此事,悲痛不已。念其忠孝节烈……”
慈禧打断道:“她一个办新学死的,与忠孝节烈有什么关系嘛?”
张之洞:“大有关系。以往的忠孝节烈都是小忠小孝小节烈,该女子为办新学而死,那才是大忠大孝大节烈。”
慈禧:“哦?那我倒真想听听……”
张之洞垂首道:“以往的忠,是把一颗心献给君主。这小女子的忠心也是献给太后的,可又深了一层,叫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样的忠心,可鉴日月。以往的孝,说的是奉养父母,虽苦犹乐。可办新学为的是我大清自强,这种孝顺,至公至大,一般风俗之孝岂可相比!以往是丈夫死了,女人自杀,那叫做节烈;可那是为一人而死。这个女子却是为办新学而死,那叫为国捐躯!太后,这样的忠孝节烈,轰轰烈烈,就是我等大丈夫也比不得。所以老臣伏惟力请,以彰其志。”
慈禧沉吟着:“张之洞,你这么大老远的赶来,不会就为这么件事儿吧?”
张之洞抬头,“太后圣明,是因为新学太难办!”
慈禧沉吟着:“袁世凯……”
张之洞退后归位,袁世凯答:“臣在!”
慈禧:“瞿鸿禨和张之洞的说法你都听到了,你又怎么说?”
袁世凯:“臣无话可说。”
慈禧略有怒容:“让你连夜赶来,就这么句话?”
袁世凯免冠叩首:“请太后先恕微臣之罪。”
慈禧:“你还什么都没说,何罪之有嘛?”
袁世凯:“朝堂之上,不容黔首。但臣带来一个乞丐,以代臣言。”
满堂大哗。
第三十一章 废科举(七)
慈禧:“袁世凯,你这是搞什么名堂!”
袁世凯:“此人乃千古名丐,其行乞四十年,只为建设新学堂!”
满堂又是大哗:许多人听出来,袁世凯在胡说八道。
慈禧:“即是这么着,倒是该召见召见,你让他进来吧。”
袁世凯起身,朝堂外一招手。
一个穿着“百结衣”的乞丐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先瞅了一眼袁世凯,袁世凯的嘴朝慈禧的方向略微示意,那乞丐“扑通”跪在慈禧面前,“贱民武川给太后叩头!”
慈禧:“你就是那千古名丐?说说,你是如何讨饭办学堂的?”
武川“噌”地蹿了起来,把大家吓了一跳。只见他从“百结衣”的一个口袋里摸出了一副快板,立刻甩打起来,用天津话说唱道——
竹板这么一打,别的咱不忙,
表一表咱皇太后要建新学堂。
就说那一年呀,懿旨真叫棒……
慈禧打断道:“好啦好啦!本想听点新鲜的,还不又是这一套!”
说着看了袁世凯一眼,袁世凯微垂首,微笑不语。
于是慈禧对武川,“我就不信,新学旧学你能分出好坏?”
武川的竹板又甩起来,说唱道——
新学好,新学妙,新学一学不睡觉;旧学哪能比得了。
旧学煤油灯,新学大灯泡,一个暗,一个明,用了一比就知道。
大火车,呜呜叫;大汽车,嘀嘀跑;烧火不用柴,喝水自来到;亲人远方出去了,嘀嘀嗒嗒打电报——全因新学办得好!办得好!
慈禧终于忍不住笑起来,“袁世凯!”
袁世凯:“臣在。”
慈禧:“我问你,这武川是哪里人?”
袁世凯:“直隶的乡下人。”
慈禧:“那怎么唱起你天津城里的词儿来了?”
袁世凯:“太后明见万里。这正是说唱新编,他在天津城看到我大清新政的一点成效,这就编了出来,原先确是没有这些词儿。”
慈禧一摆手,袁世凯、武川俱站两旁。
慈禧:“一个南洋大臣,一个北洋大臣,一个请出了办新学的贞节烈女,一个觅得讨饭办学的乞丐,乔装打扮,耳提面命,可是下了功夫——用心良苦呀!说到底,无非为了说那么一句话,可那句话就是说不出口,这才拐了九九八十一道弯,可那句话呢,还是没说。”
停顿一下,慈禧接着说道:“科举的好处,瞿鸿禨说透了;新学的好处,张之洞和袁世凯也都说了。两个‘好’加起来不是个更加好么?可事情啊,就那么怪:两个‘好’加起来,竟闹得没一个好!科举好,旧车道儿上通着官场,学子们自然趋之若鹜;新学也好,可没个实际的前途,谁愿意上道儿呀?这新桃旧符,大有分别,谁还愿意舍旧迎新?这里边的是非,从我大清建同文馆的时候起,六十年啦,就没个了断。今儿个,咱们就一块儿了断了它。瞿鸿禨……”
瞿鸿禨:“臣在。”
慈禧:“新学也罢,旧学也罢,你说的那纲常人伦都不能丢。以后,新学堂里,经学理学子曰诗云也还是要有的,不然,老祖宗会骂我们。这方面的课程如何办,你召集学部的人,好好议出个章程。”
瞿鸿禨:“臣领旨!”
慈禧:“张之洞。”
张之洞:“臣在!”
慈禧:“你要诏显那个烈女,我准了,给她好好修个牌坊。”
张之洞:“臣领旨!”
慈禧:“举子里死了人,这是时势逼的,他不死,咱大清新政就得死!我看死得好!奕劻……”
奕劻:“奴才在!”
慈禧:“死了的举子,好好葬了,立个碑,好让后人记着:咱大清的新政,不易呀!是要拿命来换的!其他的举子,如果愿意,送入京师大学堂,让他们学点新学,以堪后用。”
奕劻:“奴才领旨。”
慈禧站了起来,“那这科举咱们就把它给废了!你们谁不同意,现在就说出来……”
没人说话。
慈禧:“不吱声,那就算是通过了。”
众臣跪而叩首:“太后(老佛爷)圣明!”
慈禧:“别价,别的事儿说我圣明也就罢了,事关国家一千年多年的师道尊严、典章制度,我一个人可是不敢‘圣明’。这一回呀,你们都得跟着我‘圣明’一回。”
众臣面面相觑。
袁世凯头一个跪着举起了手,“臣赞同。”
除瞿鸿禨外,众臣皆举手,纷纷道:“臣(奴才)赞同。”
慈禧瞅着瞿鸿禨:“瞿鸿禨,你呢?”
瞿鸿禨终于举起了手,“臣同意。”
慈禧点着头,忽然“扑哧”一笑,因为她看到就武川一人呆呆地立在当廷,没跪。
慈禧对着武川说:“差点把你给忘了。武川,这废科举之事,你的功劳也不小。我就封你个‘新学正’吧!李莲英!”
李莲英:“奴才在!”
慈禧:“赏穿黄马褂!”
黄马褂立刻托上来,李莲英亲手展开,给武川披去。武川竟然一手推开,满朝文武大惊,袁世凯急得跪着用手捶地。
只听武川甩起快板说唱道——
新学正,不用封;黄马褂,没得用;太后赏,好珍重,不敢卖,不敢送;不能讨饭不能动,武川活着有啥用?
他忽然跪倒,双手向天,“请太后赏几个办学的小钱!”

第四十九章 民权初步(一)


日本,康有为宅,“奉衣带诏”的香案上香烟袅袅,康有为虔诚地执香跪在案前。
梁启超兴冲冲地拿着信进来,“老师,袁世凯来信了。”
康有为动也不动。
梁启超:“老师,我们应该回国效力了。”
康有为仿佛是后背发出的声音:“为谁效力啊?”
梁启超一怔,但还是说道:“共和国也是宪政国,我们应该为宪政效力。”
康有为:“谁的宪政?”
他厉声道:“袁世凯的宪政!他是先帝的死敌!咱们就是饿死,也不能为他效力!”
梁启超强忍了忍,还是说道:“老师,先帝早就死了……”
康有为:“可大清还在!先帝的遗孤还在!”
梁启超不解地说:“老师,大清已经逊位了!”
康有为:“只要人还在,咱们忠君爱主的心就不能死!我们要等待时机,准备帮着幼帝复辟!”
梁启超急了,“老师,您这不是‘抱残守缺’嘛!孔子都说过‘圣之时者也’,您是我们的至圣先师,可也要懂得‘与时俱进’的道理嘛!”
这已不像是弟子对老师说话,倒像是弟子在教训老师。只见康有为的后背抽动了一下。梁启超也知道话说过了,一时间,竟是寂然。
良久,康有为说道:“卓如,你该自立门户了。”
梁启超:“老师……”
康有为只管自己说着:“其实你早就自立门户了,偷偷收了不少弟子喽……”
梁启超:“老师……”
康有为:“我早就不是你的老师喽……”
梁启超在康有为身后“扑通”跪下了,“老师……”
康有为似乎使出浑身的力气,“滚!我永远不要见到你!”
……
一个保龄球在球道上滚动着,打了一个“全彩”。
“又中了!”罗文欢呼着,深情地望着也拿起一个球的田沫,“还是嫁给我吧。”
田沫不理他,把球抛上了球道,歪了——没打倒一个球棒。
田沫恨恨地说:“这孙先生也真是的!用枪杆子没争到的东西,就不能用和平手段再夺回来吗?!”
罗文又拿起一个球,“孙先生啊,他根本就没那心思。”
田沫仍是恨恨地说:“我就不信!”
罗文刚要抛球,忽然好像意识到什么,讪讪地瞅着田沫,“孙先生好像也一直是单身啊?”
田沫一怔,一把把罗文手里的球拿过来,看也不看就抛上了球道,“说什么呢,你!”
竟也是一个“全彩”,她情不自禁地欢呼道:“中了!我也中了!”
竟没听到回应,看罗文,似乎很失落的样子,便从球的传送道里拿了一个球,朝罗文抛过去,“嘿,接着!”
罗文一机灵,接住了球,但在手里掂量着,“美女总是爱英雄的,我这白面书生是不受人待见的……”
田沫假嗔道:“行啦行啦!人家请你帮着分析一下正式国会竞选前的局势,你倒好,一门心思往歪里走……”
罗文走到球道前,用手中的球比划着,“目前的中国共有二百四十个党派,但真有能力竞选国会多数席位的,只有我们国民党。国民党不仅有孙中山先生,还有宋教仁先生这个‘议会迷’在主持大计。”他将球抛了出去,“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国民党赢定了!”
竟又是一个“全彩”。
他继续说着:“国民党在竞选中的最大政敌,恐怕还是袁世凯和赵秉钧。有几个党派是支持现政权的,但还都是一盘散沙,要同国民党竞争,袁世凯和赵秉钧没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党,恐怕很难。”
田沫讪讪地说:“这就是你的分析啊?怎么跟背书似的?”
罗文一把抓住田沫的手,“沫儿,嫁给我吧!”
田沫让自己的手在罗文的手里呆了片刻,慢慢抽出来,“你有能盛下我的房子吗?”

国会大厦工地,凌乱而嘈杂。建筑骨架已经有了一点模样。工地上有建筑工人正在忙着,工地边沿处,一块木牌立着,是歪歪斜斜的,上写“国会大厦”四个大字。
一辆福特汽车停在木牌旁。
车门开了,袁世凯、赵秉钧、宋教仁走了出来。
宋教仁上前,把“国会大厦”牌子扶扶正,但总是刚一扶好,牌子又歪了。
袁世凯笑眯眯瞅着,“钝初啊,你就别跟它较劲喽,呆会儿……”
一个工头正从他们身边走过,见状停步,走过去一手扶住木牌,另一只铁掌像把木榔头,在顶部往下一砸,木牌站住了。
宋教仁钦佩地瞅着那工头,“谢谢,谢谢……”
那工头不知这个书生何以要谢自己,奇怪地瞅着宋教仁,“快走吧,这里可不安全。”
袁世凯对赵秉钧耳语了一下。
宋教仁:“请问先生,明年四月能完工吗?”
那工头:“上头说一定要完工,说要在这里开会。”
赵秉钧走过去,把工头拉到一边,小声说了几句,那工头惊奇地看一眼袁世凯,大步去了。
袁世凯:“钝初啊,咱们里头瞧瞧去。”
三人朝工地上走去。
袁世凯边走边说:“你们都不知道国会大厦为何会建在这里。五年前,老佛爷预备立宪,派五大臣出洋考察宪政,到了德国,看人家的国会大厦好,谈起来,德国工程师就要为大清设计一座国会大厦。后来还真设计出来了,连预算都造出来了:五百四十万马克。两年前开始动工。就是1910年,地基刚打好,钝初啊,你们革命党那个武昌起义就来喽,结果这国会大厦半途而废。”
宋教仁:“如果早几年开国会,清朝政府可能就不会垮台。”
袁世凯一下子站住了,瞅一眼宋教仁,“我也是这样想啊……”
那工头小跑了过来,后面跟着一个工程师模样的人,“大总统,这边请。”
只见工地的一块空地上,摆开了一张桌子,放了几把椅子,袁世凯等走过去,那工头把夹在胳膊里的一张图纸展开,只见正是国会大厦的草图,他铺在桌上,按着两边。袁世凯把图纸一转,正面对着宋教仁,“这张图纸我当年就看到过,钝初看看喜不喜欢?”
那工程师指着图纸讲解道:“这里是会议大厅,能容纳八百人。”
宋教仁:“这不够用的。”
众人一怔。
第四十九章 民权初步(二)
宋教仁:“按照《国会选举法》,首届正式国会,全国每八万个选民中选举产生一个众议院议员,全国二十二个省,每个省选举产生十名参议院议员,加起来,参众两院共八百七十名议员。中外观礼代表恐怕来的比议员还多。真要开起会来,这会议大厅再扩建一倍还不够用。”
袁世凯笑了,“钝初啊,都说你是个‘议会迷’,真是名不虚传啊。”
宋教仁也笑了,“我但愿中国人民人人都是‘议会迷’啊!”
他一指图纸上的边沿处,“这一处做什么用?”
工程师:“起初我也很奇怪,后来才知道,当初设计这国会大厦,是‘君主立宪’的国会,还有皇上。所以就设计了一个皇帝和满朝文武议事用的小会议厅。”
宋教仁:“如今是共和国,没皇上了。”
工程师:“可还有大总统嘛。大总统若是来了……”
宋教仁:“议会是最高权力机关。无论谁来,都要坐在下面。”
袁世凯、赵秉钧一怔。
袁世凯随即笑了,“对对,这里呀,是专管大总统的地方。”
他转对赵秉钧,“也管着你呦!”
赵秉钧不动声色地一摆手,工程师卷起图纸,点点头,离开了。
有人上茶,三人坐下了。
袁世凯:“钝初,我最大的遗憾,就是你不愿在政府里任职呀。”
宋教仁天真而热诚地说:“大总统,其实孙先生和我所做的,比在政府里任职还重要。孙先生全力帮助大总统搞建设,我呢,帮助大总统完善宪法政治,以国民党的名义来竞选正式国会议员。我相信,我国民党议员会在正式国会中占据多数席位。到那时,我国民党就成了执政党,选举我当内阁总理,一个党帮助大总统执政,比我一个人的力量大多了!”
听到“内阁总理”四字,赵秉钧一怔。
但袁世凯听完宋教仁的话,笑道:“钝初壮志凌云,倒是我袁世凯小气了。”
他对着赵秉钧开玩笑说:“智庵啊,我看你这个总理悬喽!”
赵秉钧也笑着,但很像是苦笑,“正如所愿,正如所愿。”
袁世凯假装有点生气,“怎么,你也想撂挑子吗?”
赵秉钧不知说什么,“不敢,不敢……”
袁世凯又笑了,站起来,走向一边,又招呼宋教仁,“钝初,你过来。”
宋教仁走过去,赵秉钧疑惑地望着他们。
袁世凯向前又走开了几步,然后站住,等宋教仁过来,搭住宋教仁的肩膀,朝前走着,“钝初啊,当年在我老家彰德,你策反我进行反清革命,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宋教仁:“为了明天!”
袁世凯一怔,随即微笑道:“目前的临时参议院,我是无能为力喽!可你要相信我,明年正式国会召开前,我不管费多大劲儿,也要把你运动成国会的议长。你是想在众议院当议长,还是想到参议院?”
宋教仁:“谢大总统,这样的议长,我是不当的。”
袁世凯瞅着宋教仁,“如果我直接任命你为总理,你是不是就愿意跟着我啦?”
宋教仁正色道:“不!”
袁世凯站住了,手从宋教仁的肩膀上滑下来,朝前走了一步,面朝前方,背对着宋教仁,“难道你想当总统?”
宋教仁冲着袁世凯后背说道:“大总统以为我离开内阁部长的职务,是嫌官小吗?大总统错了。民国民国,人民当家做主之国。我要的是民选的官儿。民选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民选我当部长,我就当部长;民选我当总理,我就当总理;要是有一天人民投票选我当总统,我也当仁不让。大总统,我只是不想当钦命的官儿。”
袁世凯慢慢转过身来,眯着眼睛,瞅着宋教仁,拍拍宋教仁的肩膀,“钝初啊,我不是皇上,哪来的什么‘钦命’啊……”
然后,他大步流星,几步就走回桌案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啪”地把茶碗摔在地上,“这是什么茶?难喝死了!”
赵秉钧更加迷惑了!
……
内阁总理府,赵秉钧仍是满脸的迷惑,“我就奇怪了:我这个总理是大总统任命的,跟民选有什么关系嘛!大总统提名我当总理,谁敢拦着?”
赵秉钧与杨度坐在沙发上吸着烟,赵秉钧正向杨度咨询。
杨度的雪茄烟点指着赵秉钧,“你呀你呀,‘记吃不记打’——记得吧,民国兆始,两届内阁已经倒台,加上你这一届是第三届了,哪一回不是临时参议院说了算?”
赵秉钧:“可最后还不是大总统说了算!”
杨度:“那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让你捡了个便宜!表面上看,你这个总理,是黄兴让给你的,孙文也同意了,这自然都是大总统运动的结果。可实际上是参议院里各党各派势均力敌,虽说不同意你当总理,可也提不出自己的人选,哪一个党提出的人选都会被另一个党否决了,所以只好赞同大总统的提名。”
赵秉钧又糊涂了,“这不是‘院选’、‘党选’吗?怎么叫‘民选’?”
杨度气得把茶盏一蹾:“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赵秉钧:“人家这不是正向你请教吗?”
杨度:“什么叫‘院选’?参议员和众议员怎么来的?选出来的!今后竞选正式国会,八万个选民里选出一个议员,这个议员就代表这八万个选民在国会里行使权力,这就叫‘代议制’——代表人民,也就是代表选民参政议政,也包括同意你当总理、弹劾你这个总理,甚至罢掉你这个总理,懂吗?”
赵秉钧:“懂,懂了,所以国民党才要去竞选议员,他们若是占了国会多数席位,一定会推举自己人当内阁总理。大总统就是想让我当,他国民党议员人多啊,一个党的议员就能把我给否决掉。嗯,怪不得宋教仁连大总统的账都不买!”
杨度:“才明白啊?这就叫‘政党内阁’。”
赵秉钧:“我说皙子,你是宪政元老啦,你就不能也组织一个党,跟国民党争一争?”
杨度一摆手,“我才不凑那个热闹。你看看现在有多少个党啦:不算国民党,还有共和党、民主党、统一党,这三个最大,小党更是不计其数。我再组织一个党?哈!打群架呀?”
赵秉钧:“总不能眼睁睁瞅着国民党把咱们都给吃了!”
第四十九章 民权初步(三)
杨度:“智庵,不是我杨度不买你的面子,这共和制我本来就不赞同。以前我不帮孙中山,现在我也不能帮你!只要不是君主立宪,我谁都不帮!”
赵秉钧:“那你总得帮帮大总统吧?”
杨度忽地站起:“帮他?”
他说完拂袖而去,但话留下了,显然是气话,“他呀,他用不着我帮!”
……
礼堂放映厅,正放映着无声电影,是美国总统、议员的竞选演讲以及同选民见面的内容。一会儿是影像,一会儿是字幕……
明暗不定的白光下,可见赵秉钧及一些身着西装的人在观看着,他们坐得很分散,都很严肃认真。
有几个人一边观看着,一边学着影片中人物讲演时的手势、笑容……

袁世凯静静地候立在车站月台上。
远处,火车慢慢进站了,迎宾曲奏起来。
火车停下时,红地毯立刻铺到车厢门口。
车厢门开了,一个戴墨镜的人出现了。
袁世凯迎了上去,那人摘下了墨镜。
袁世凯:“卓如,你可来了!”
梁启超下了车厢台阶,微微一躬,“大总统!”
二人的手握在一起,互相注视着。
袁世凯:“十三年没见了……”
梁启超:“从戊戌年……”
袁世凯:“往事不堪回首啊……”
梁启超:“大总统何必亲自来,哦对了,我那老朋友皙子呢?”
袁世凯:“他呀……生我的气喽!辛亥年,本来君主立宪是有希望的,后来我听了孙文的,给弄成了共和国,人家闹情绪了,开头我就让他当教育总长,人家理都不理我……”
梁启超笑了:“这个皙子,简直是头倔驴!”
袁世凯一个请的手势,二人朝月台外而去。
袁世凯的声音:“我信中阐述的观点,卓如可赞同?”
梁启超的声音:“大总统高瞻远瞩,不过也有可商榷之处。”
声音渐渐地远了……
总统府小饭厅,一块鲜嫩的牛排在锅上煎着,发出“吱吱”的响声。一个西洋的厨师在操作着西餐。
餐桌上已经摆上了几盘精美的西餐,洋酒已经斟好,袁世凯、梁启超对座桌前。
袁世凯:“知道卓如爱吃西餐,我专门把天津起士林的厨师请了来。”
梁启超:“大总统太客气了。”
袁世凯:“我这个大总统,这点特权还应该有吧?不过,若是让临时参议院知道了,弄不好,也能搞出个弹劾案来。”
梁启超:“大总统太过虑了。”
两名侍者把两盘煎牛排端上了桌。
二人同时动起了刀叉,然后蘸一点番茄酱,将叉起的一小块牛排送入口中。
二人咀嚼着,满意地点着头。
梁启超:“还真是鲜嫩无比。”
袁世凯:“要是‘共和饭’也这么好吃,那就好喽!”
梁启超看着袁世凯,“大总统还吃得下吧。”
袁世凯沉吟道:“本来以为是吃得下的。戊戌变法开始,后来又预备立宪,我是一门心思要促成宪政的。可宪政真的来了,我发现怎么都是限制我的招儿,就没一样儿是帮我的。”
梁启超:“大总统要怎样的宪政才觉得舒坦呢?”
袁世凯:“我知道三权分立是有道理的。可我一个大总统,总不能连个公都办不成吧!其实孙中山先生也知道做这样的大总统难受。他在南京的时候,弄的是‘总统制’,他那个临时大总统,权力无限嘛,内阁不过是他的办事机构嘛。可我当大总统呢,他让钝初搞出个《约法》,弄成个内阁总理制,上头还有个参议院——那孙猴子让唐僧治着,可也才一个紧箍咒嘛,我呢,戴了俩,我一动换,好家伙,俩紧箍咒箍我咒我,我这个大总统是‘总’也‘总’不得,‘统’也‘统’不得,没一点实权!卓如啊,你说,这不是诚心整我嘛!”
忽然发现梁启超始终笑嘻嘻地瞅着自己,袁世凯一怔,立刻也笑了,“卓如,还没见我发过牢骚吧?……可我这些话,不跟你这个宪政专家说,又能跟谁说去?”
梁启超:“可以跟皙子说嘛——他也是宪政专家。”
袁世凯摆着手,漫不经心地说:“别提别提。我一跟他说呀,他就让我改变国体——搞君主立宪,说那同样也是宪政——让我当宪法政治下的皇帝,哦,就像那日本天皇,说那才符合民国的国情。可我怎么能干吗!”
梁启超正色道:“是不能干!”
袁世凯一怔。
梁启超:“大总统,国体重器,一旦确立,绝不可擅动。”
袁世凯:“是啊是啊,我也觉得皙子简直是开玩笑嘛……”
他亲切地看着梁启超:“所以才请卓如你来帮我嘛……”
梁启超:“大总统已经考虑好了吧!”
袁世凯:“其实就两条:我不想要什么内阁制!都说美国是真共和,可人家也是总统制嘛!根本就没有责任内阁,只给总统设一个国务卿,帮助大总统行政,这样办起事情来就少了一个掣肘的,顺当多啦!这是一。二嘛,这一点改动,得在以后的正式宪法里规定了,才能落地生根!所以我请你组建一个比国民党还大的政党,在竞选国会议员时同国民党竞争一番,如果咱们的党占了多数席位,日后起草宪法就多了发言的权力,总统制也就指日可待了。”
梁启超:“总统制我是赞成的,比起内阁制来,总统有更大的权力和权威。可要在竞选中同国民党竞争……”
他摇了摇头,“这可就难啦!国民党的前身是同盟会,同盟会的前身是兴中会和华兴会,说起来,有十六七年的历史了,根深叶茂,民心党心,天时地利,都在他那边……”
袁世凯:“可政府总比国民党有钱啊……”
梁启超还是摇着头,“钱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袁世凯渴望地问:“那你还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得到,你尽管说!”
梁启超沉吟着,但终于说道:“大总统这么信任我,我就试试吧……”
袁世凯很高兴地说:“好好好……”
这时,两个侍者的盘子里端上两碗汤,放下。
袁世凯:“卓如,来来来,尝尝这意大利风味的红菜汤。”
……
第四十九章 民权初步(四)
内阁总理府礼堂,一个戴瓜皮帽、穿西服的四十多岁男人正站在台上演说着:“本党竞选方针,乃扶助人道主义,为选民谋取福利主义,故本党竞选国会议员,以道德为君主……”
一个声音:“行啦行啦行啦……”
台下有一小排桌案,赵秉钧及刚才观看西方竞选记录影片的人们正坐在下面,原来是各党派竞选议员在排演。这时,赵秉钧已经站起来。
赵秉钧指着台上那人,“我说你就不会说点新鲜玩意儿?你下来。”
他指着身边的另一人,“你上去说。”
台上的人下来,赵秉钧身边的人上去。
门口处,袁世凯闪了一闪,悄悄地站立一旁,观看着。
台下的人都坐下了。
台上的人似乎在想着怎么说,众人等待着。他忽然做了一个手势,那是学着刚才观看影片中美国总统竞选时的摆手,但他做出来,却很可笑,“本党,咳,本党的竞选方针,啊,都是实的,没有虚的。第一,本党党员都不准吃纸烟,不准饮酒,哦当然啦,有病喝的药酒不在此例。不准纳妾,不准嫖娼,不准买卖鸦片。所以,本党党员都是正人君子。”
“请投本党一票!”他说得激动,忽然呼道。呼罢,才想起要辅以手势,于是右手向前推举——晚了整整一拍。
赵秉钧又气得站了起来,指着他训斥道:“我说弱智啊,你!”
他把桌案上的《演说集刊》(宋教仁著)、《建国方略》(孙中山著)、《会议通则》(孙中山著)等小册子拿起来,挥动着,“你们瞧瞧人家国民党是怎么弄的!”
他一指台上的人,“不抽烟不喝酒……这种狗屁事情回家跟你老婆讲去!你是共和党不讲共和!”
他一指身边左边的人,“你是民主党不讲民主!”
他一指身边右边的人,“你是统一党不讲国家统一!”
他把手上的各种国民党人写的小册子往桌上一摔,“讲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们三大党加起来也顶不上一个宋教仁!”
他气呼呼坐下了。
一个人的掌声响起来。
赵秉钧等赶紧都站立了起来,面朝门口处,只见袁世凯已经走了过来,拍巴掌的正是他。
赵秉钧等恭敬地迎着,“大总统!”
袁世凯高兴地说:“好啊好啊!智庵认真对待宪政,各党派认真筹备竞选议员,本大总统很欣慰啊。”
赵秉钧请袁世凯坐下,然后侍立着说道:“国民党在《时报》的民意测验中遥遥领先。一旦开始竞选,咱们这几个党,不落花流水才怪。”
袁世凯摆着手,“不碍事,不碍事。”
他环顾着各党领导人,“不过,团结起来力量大,你们几个党还是合并成一个党好些。”
几个领导人互相瞅着一眼,是谁也不服谁的眼神。
赵秉钧:“这事儿议过好几次,合并以后,谁做党魁,定不下来。国民党是孙中山做党魁,宋教仁代理;咱这几个党合并,除非大总统当党魁……”
袁世凯又是摆着手,“我不行,我不行!”
他注视着大家,“可我给大家请了一位强我百倍之人。”
众人面面相觑,是不相信的样子。
袁世凯轻轻地说:“梁启超先生。”
一个党魁大喜,“梁先生?他是中国宪政的大理论家,他来敢情好。”
另一党魁:“行!若是梁先生来,本党服气!”
第三党魁:“可梁先生一直在日本嘛,怎么来得了?”
袁世凯一拍手,“卓如,进来吧。”
梁启超笑着走了进来。
众人喜出望外,拥上去打着招呼……
袁世凯站起来,众人瞅着他。
袁世凯一招手,侍者把酒放盘子里端了上来。
袁世凯:“这事儿我做主了:即日起,共和、民主、统一三大党合并为进步党,梁启超先生为党魁。”
三大党首领面朝梁启超,微微鞠躬,“服从梁先生领导!”
袁世凯端起酒杯,众人都端起酒杯。
袁世凯:“国民党的前身是同盟会,早已百炼成钢。但我进步党今后有了卓如,也是如虎添翼。如今,国民党在竞选中节节胜利……诸位,卓如,国民党是要困死政府的,你们是要帮助政府的,两党将有一搏。我祝你们成功!干杯!”
大家的酒杯碰在一起……

南京前总统府现在成了国民党竞选中华民国首届国会议员总部。一幅摊在地上的大大的条幅上,“国民党竞选国会议员启动”几个大字已经写好,一个人拿一把大刷子,蘸着墨汁,正在写最后一个“会”字。四周全是长桌,数十个工作人员分成数堆,其中的几堆在五颜六色的小旗上书写着民主、平等、博爱、民权、民主、民生、民族、共和等词,每面小旗上反写两个字。其中的一个桌案,专门分发孙中山所著的《民权初步》和《三民主义》小册子。另外的几堆,桌上摆着喇叭、国民党证书、勋章等各种小牌子……
不断有各省的国民党国会议员候选人走进来,到各个桌前把分到本省的上述物品领走。
一些抱着物品的人正围绕着会馆中央一个方形桌案旁的宋教仁。
宋教仁指着其中几个人说:“你们直隶选区,包括北京,选民人数是六百一十九万五千七百五十七人,共有四十六个众议员席位,你们要注重宣传孙先生讲过的民生问题……”
他指着另外几人,“你们湖南,众议员名额二十七席;你们四川,名额三十五席,安徽,二十七席,河南三十二席,山西二十八席。还有奉天、吉林、黑龙江三省共二十六席,全都是农业大省,都要同直隶的竞选宣传方针一致。多讲民生,尤其是我老同盟会的‘平均地权’,争取基层广大选民的选票。”
与此同时,《时报》记者田沫正在一个适当的位置注视着眼前的景象。她的旁边,一个记者正拼命地摇着一部手摇电话,“喂,喂,喂,喂……”地喊着。终于接通了,他把话筒递给了田沫,“田小姐,总社接通了。”
与此同时,似乎谁也没有发现,梁启超轻装简从地走了进来,在一个桌子上拿起一本《民权初步》的小册子,认真地翻看着……
第四十九章 民权初步(五)
田沫对着话筒以记录速度口述着新闻报道,“国民党竞选国会议员运动今日在南京前总统府全面启动。此间观察家认为:作为一个千年专制帝国走向民主宪政的第一步,中国面临的这次选举运动无论如何估价也不会过分……”
而宋教仁仍在安排着各省的竞选工作,“你们江苏有四十个席位的众议员名额;你们浙江三十八席;广东三十席;福建二十四席。你们这些省份,工商业发达,商人、企业主多有参政愿望,因此,竞争宣传的重点是民权问题。要按照孙先生三民主义中所讲的内容,把民权问题讲透彻,争取到他们的选票。”
同时,那边的田沫还在电话中口述着:“据观察,国民党将在未来的竞选中占据优势地位。他们的竞选策划有章有法。但其他几个大党也不会甘心失败,尤其新组建的以梁启超先生为党魁的进步党,有同国民党誓死一搏的态势……哦,我好像看到梁启超先生来了……”
她这一说,宋教仁也透过人群看到了梁启超,不禁大步走过去,喊着“卓如……”
田沫也拿着话筒就往梁启超的方向走,她旁边的记者赶紧抱起电话机跟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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