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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共和

_23 盛和煜 / 张建伟(现代)
袁世凯:“是。”
荣禄:“可你既不是李中堂的人,也不是我的人!”
袁世凯委屈地说:“那中堂说世凯是谁的人?”
荣禄沉吟着,“但愿你是朝廷的人……”
袁世凯委屈地说:“既然如此,中堂要改主意,还来得及……”
荣禄瞅着他说:“慰亭,你心里清楚,我不会改主意……太后也清楚:找个德才双全的人,难啊,你,你是有才干的……”
忽然又咳嗽起来,袁世凯又要给荣禄捶背,但荣禄摆着手,制止着他。
袁世凯的眼里又有了泪光,“中堂,您快好起来吧,世凯永远跟着您……”
荣禄的咳声顿息,“去庆王府吧!”
袁世凯目光一闪,但立刻又是一副委屈模样,“中堂……”
荣禄摆着手,“去吧……”
袁世凯深深一躬,转身而行,忽然站住,并不转身,轻声但清晰地说:“真的会是庆王?”
他没马上听到回答,不禁慢慢转身,只见荣禄已经闭上了眼睛。
但他还是听到了荣禄的回答:“记住,庆王爱财!”
……瞿鸿禨府,岑春煊与瞿鸿禨已密谈多时了。
岑春煊:“你说太后心里头的魁阁会是奕劻?不!绝不可能!”
瞿鸿禨:“太后已经说出来了,说了两回。”
岑春煊:“说啦?什么时候说的?”
瞿鸿禨:“就在今日的御前会议和赏膳之时?”
岑春煊皱着眉头狠狠地想,还是摇摇头,“我没听见。”
瞿鸿禨:“你听见了。头一次,太后说,‘外务部还是你管着吧?那你就再管些日子。’‘先管着’,那往后呢?第二次,太后说,‘奕劻,你现今还管着外部’,这‘现今’二字,更是微言大义,里面有内容呀。这都明摆着,太后对奕劻还有后旨。”
第二十八章 忠臣·重臣·宠臣(五)
岑春煊:“倒真像有那么回事。可怎么会选奕劻,选谁都比他强。比如说小醇王,论亲戚,太后是他姨妈;论学问,奕劻那个糊涂蛋也比不了嘛!”
瞿鸿禨摇着头说:“载沣太年轻,太嫩,担任魁阁,本朝无此先例。”
岑春煊:“可太后常让他参加御前会议。”
瞿鸿禨:“那是为了历练他,眼下不会有别的意思。”
岑春煊:“那也不会是奕劻,这家伙太贪!”
瞿鸿禨一怔,“贪?这会是个问题吗?”
岑春煊也一怔,吼道:“怎么不是问题!除非太后让猪油糊了心,弄个大贪官担纲中枢魁阁,让洋人看咱这大清朝是个什么东西!”
听得岑春煊此言,瞿鸿禨赞赏地点了点头,“要是这么说,还算得个道理。要整肃吏治,搞不搞大动作,太后原是要看大局。”
他不禁沉吟着,“‘国破山河在,今后怎么办’?太后爱面子,最急的是咱大清有个新气象。”
他又面向岑春煊,“说不定太后真想来个年轻新面孔,给洋人个样子看。”
岑春煊:“这才在理嘛!”
但瞿鸿禨又沉吟了,“要是这么着,此事尚有机可乘。可突破口在哪儿呢?”
岑春煊:“我上个折子,太后一发怒,还不抄了奕劻的家!那时,什么证据都有了!”
瞿鸿禨又开始摇头了,“抓个小偷都没这么简单,何况是太后可能会用的中枢魁阁——这个‘可能’二字咱还丢不得!对这种人物,咱们或者干脆不理睬他;或者出手就治其死地,否则,打不死,倒打出仇恨来,咱们就没有善终了!”
岑春煊:“那你说,咱打还是不打?”
瞿鸿禨站起来溜达着,忽然停步,“打!”
他坐到桌前,望着岑春煊兴奋的脸,“仅以贪污论,咱打不死奕劻——他毕竟是皇家的王爷——可只要抓住他贪污的确实证据,在目前情势下,太后就不会再考虑他出任魁阁,咱就算赢了这一局。这里的关键是:要出手必胜!”
岑春煊:“咱能吗?”
瞿鸿禨:“能!咱有‘杀手锏’!”
岑春煊疑惑地望着瞿鸿禨。
瞿鸿禨:“就是你呀——岑大人!”
岑春煊:“我?”
瞿鸿禨:“对!御前会议上,太后让你自选差事。这是亘古未有的荣宠!我看你可以要个差事了。”
岑春煊:“要哪个?”
瞿鸿禨:“巡抚广东。”
岑春煊:“为什么是广东?”
瞿鸿禨又站了起来,溜达着,“自我入主中枢,看到许多密档,发现与奕劻来往最为密切的,是广东海关总办周荣曜(音‘要’);海关之差,隶属洋务,自太后西狩,洋务一直把持在奕劻手中。周荣曜本是巨贪,也有人举报,但所有举报都被奕劻压住,归诸密档,故而他人不知!”
岑春煊:“奕劻不拿周荣曜的银子,绝不会这样做。”
瞿鸿禨坐下来,直视着岑春煊的眼睛:“正是如此。但咱们需要他的确凿罪证。”
岑春煊:“我立刻就去广东!”
瞿鸿禨:“我立刻进宫请懿旨!”

两广总督衙门,夜空下,大门被敲得山响。
门人急报:“总督大人,新任广东巡抚岑春煊来了!”
正在闭幕养神的两广总督谭钟麟一下子睁开眼睛,惊道:“怎么这就来了?也没个招呼!快,快请他到客厅。”
他说着就往外走,但又停下,回头四处摸了一下,摸起一个眼镜,戴上。这才觉得眼前亮起来,又往外走。
客厅,谭钟麟拱手欢迎说:“哎呀,岑大人!欢迎之至啊!”
岑春煊唬着脸,也一拱手,“谭大人客气!”
二人落座,下人端上茶来。
谭钟麟:“岑大人怎么不给个招呼,我好派人迎接?”
岑春煊忽然拍案,“你一个总督,包庇巨贪周荣曜,可是死罪!”
谭钟麟大怒,也要拍案,但终于压住了火气,准备拍案的手端起茶盏,咂了一口,徐徐说道:“岑大人刚来,许多事情有所不知啊!”
岑春煊:“我是刚来!但太后要我整肃吏治,这就要拿他开刀!”
谭钟麟冷笑道:“岑大人,不是我小瞧你,你的刀恐怕不够快!”
岑春煊:“那咱们就试试!”
谭钟麟忍了忍,还是说道:“岑大人,这周荣曜原本是庆王府的包衣,是庆王爷特派到广东的海关洋务官员!”
岑春煊:“他若不是奕劻的人,我倒还没功夫理他!”
谭钟麟还是忍了,但话里已经带刺儿,“岑大人,你自是有人宠着,才敢说这话。”
岑春煊大言不惭,“你知道就好!本抚台此来,不但要招惹那奕劻,还要招惹一下总督大人你!”
谭钟麟:“你,你招惹我什么?”
岑春煊冷酷地说:“我要立刻上奏太后,先告你养痈遗患!”
谭钟麟终于忍无可忍,“啪”地拍案而起。但尚未说话,忽然眼镜受到震动,掉在大理石桌面上,登时碎裂。谭钟麟更加怒不可遏地抓起眼镜,但上面没有镜片,戴上,还是什么也看不见,他指着岑春煊吼道:“好啊!你…你…”
因为看不见,他竟然指错了方向。
岑春煊:“看来总督大人的眼睛瞎了,所以才养痈遗患呀!”
谭钟麟仍然瞎指着说:“我毕竟是总督!你不要欺人太甚!”
“总督?”岑春煊一阵冷笑,“朝廷官制,总督巡抚不过同城办公,没大没小,皆可专折言事!”
“谭大人,你就等着听参吧!”他说着起身,拂袖而去。
谭钟麟气得浑身哆嗦,一边摸索着朝室内走,一边对身边人说:“快!快写折子给太后!要是让他参在前头,我就完啦!”
……
广东巡抚衙门公堂,一群商人齐声喊着:“广东米商拜见岑大人!”
第二十八章 忠臣·重臣·宠臣(五)
岑春煊高坐抚台,旁边有一记录的书办。左右有两排衙役,堂下跪着一群商人,两旁设有座位。
岑春煊:“都起来吧。”
群商不起,中间一商人双手托起一呈文,“禀抚台大人,广东米商为海关总办周荣曜陈情,请抚台大人格外开恩。”
那书办起身走过来,将呈文取过,捧给岑春煊。
岑春煊翻动着如奏折一般的呈文,“消息是真快呀!是谭大人要你们来的?还是……”
赫然见呈文中夹着一张四十万两的银票,岑春煊看着那张银票,不动声色地沉吟着。
众米商也紧张地看着岑春煊的表情。
岑春煊把呈文一合,众米商长长舒了一口气。
岑春煊对衙役们道:“你们都出去,把门关上!”
众衙役露出嘲讽颜色,眨巴着眼睛,退了出去,最后一个衙役关上了门。
岑春煊拿着呈文走下抚台座位,在两旁的米商们面前,来回踱着脚步。众米商的眼睛跟着他的脚步,不知他意欲何为。
岑春煊忽然微笑了,“起来,都起来,两旁赐坐。”
众米商:“谢抚台大人!”
他的这一次的声音底气足多了,纷纷起立,坐在了两旁。
岑春煊溜达着摇晃着手中的呈文,“四十万两银子……老实跟你们说,本抚台还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一米商:“这是‘公’礼,大人受之无愧。”
岑春煊假装高兴地说:“‘公礼’,嗯,说得好,本抚台是朝廷的人,自然受的是‘公礼’,‘私礼’是不受的。”
他沉吟着但清晰地问:“不知周荣曜拿过你们多少‘公礼’?”
米商们不答。
岑春煊瞅着米商们,“看来这是你们的秘密……”
米商们还是不说话。
岑春煊又笑了,“好吧好吧……看茶!”
侍从们端着茶盘出来,将茶放在米商们的桌案上。米商们互相瞅了一眼,有的轻松地端起了茶盏。
岑春煊已经走上抚台,忽然惊堂木一拍,“可本抚台还是要查办周荣曜!”
有米商的茶盏落在了地上,“啪”地摔碎了。
一米商离席跪在岑春煊面前,“大人,查不得呀!”
岑春煊故意怒道:“本抚台一定要知道他拿了多少!”
那米商:“大人,周大人是拿得多些,可抚台大人只要长在广东,小人们的孝敬会更多。”
岑春煊作出贪得无厌的样子,“到底多少?”
那跪着的米商左右看了看,见众米商都点了点了,说道:“大人可知道周大人的绰号?”
他明知岑春煊不知道,卖了关子后接着说下去:“‘周半城’!就是说他的家产抵得过半个广州城!”
岑春煊作出很羡慕的样子,“嗯,说下去,说下去……”
那米商:“大人有所不知,广东人爱吃米,大米的进出口生意就兴隆。可进口出口,都要通过海关,其实就是通过周荣曜大人这一关!若是不给他送‘公礼’——”
说着,他瞅一眼左右的同行们。
一米商:“他就说小人们的大米里有虫子!”
岑春煊惊奇地问道:“虫子?”
另一米商:“说小人们的大米里有毛毛虫,线虫,长虫,还有肚子里的蛔虫!有一回他把小人的一船米都倒进珠江里,逼得小人一家差点自杀……过了好几年才缓过来呀,大人!”
他说着,竟是泪流满面。
满堂寂然。
岑春煊对书办,“让他们按手印!”
书办一招手,一个衙役从后堂出来了,二人拿起记录和红印泥盒子,走到跪着的米商前。
那米商叫着,“这是做什么呀大人……”
那衙役不由分说,抄起他的手,在印泥上一按,再按在记录纸上。然后朝左右的米商挨个走过去……
众米商汹嚷起来:
“大人,您不能这么做呀……”
“周荣曜知道了,小人们就死定了!”
“大人这不是害小人吗……”
在汹嚷中,岑春煊把那张银票朝跪着的米商抛了下去,“查办了周荣曜,本抚台奏陈太后,给你们派个不要钱的好官儿来!”
众米商更加汹嚷起来,一些按了手印的米商跪爬了过来:
“大人,哪有不要钱的官儿嘛……”
“大人,小人们好不容易喂饱了‘周半城’,再弄个新官儿来,小人们还得从头喂呀!”
“大人,钱要多了,小人们死定了;可不要钱的官儿天天找茬整我们,小人们更加死定了!”
所有的米商都按完了手印,都跪了过来。而书办将印满红手印的记录呈给了岑春煊,岑春煊拿过来瞅着,忽然转身就走。
衙役一声吼:“退堂!”
众米商哭喊了起来:“大人啊!”
……
半夜,周荣曜府,火把映照着岑春煊的面孔,岑春煊命令道:“给我搜!只要有根人毛,就给我揪出来!”
火把在偌大的周府中四散而去。
各房中的周荣曜家人及侍仆侍女,被如狼似虎的粤勇吆喝着、推搡着,押到岑春煊面前。
同时,一个个粤勇队官向岑春煊报告着:
“抚台大人,南厢房没有!”
“抚台大人,北厢房没有!”
“抚台大人,没有!”
“没有!”
岑春煊走到周的家人们面前,“说,周荣曜在什么地方?!”
没人搭理他。
岑春煊走到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面前,“你是周家什么人?”
那人:“大管家。”
岑春煊:“那你说!你一定知道。”
管家嘿嘿一笑,“不知道,知道我也不说!”
岑春煊扬起了手,“你个狗……”
他的手忽然停在半空,眼珠一转,手放了下来,“来人!”
士兵们一声吼:“在!”
岑春煊:“封锁所有沿江口岸!”

第三十一章 废科举(一)

天津总督府,女学馆,
一张男人裸体挂图在前面,袁世凯府上的家庭教师周砥正在讲授:“今天的课是素描,先要知道人体透视。西洋绘画与我中华水墨画大不相同,讲究的是比例和透视。大家看……”
忽然有“水”冲挂图射来,原是一个五岁的男孩正站在桌上,举着“小鸡”向前尿尿。女馆中坐着袁世凯的姨太太们和各自的儿女们,看得出是每一个母亲与自己的儿女坐在一堆儿,有的在喂奶,有的在揩屎,乱作一团。每堆人前有一画板,上面画的都是那挂图上最显眼的部分。
周砥对那男孩说:“小九,下去!别捣乱!”
沈玉英一把抱过小九,“呦,干吗这么厉害呀!你那图上不过是个假的,咱家小九给你亮个真家伙,也是示范嘛!”
周砥脸红道,“你,这是课堂,怎可胡说?”
沈玉英:“倒不知是哪个胡说?老爷让你讲学,你弄个这家伙挂在这儿,成何体统嘛!”
周砥:“袁大人要我讲授新学,且从基础讲起,自然是算学、洋文、西洋图画学都要讲的。”
沈玉英:“那还是我给你讲讲吧!”
她环顾着姨太太们,“咱们都是见过真家伙的,倒比咱这周先生还懂得多吧!”
众姨太太:“就是:这男人的身体,还用得着你讲?”
周砥满脸通红,正要发作,只听一声咳嗽,袁世凯背着手走了进来。
众姨太太都站起来“老爷!”
周砥:“袁大人!”
袁世凯瞅一眼挂图,慢慢踱着步子,看姨太太们的图画。看到一张张“器官图”,俱拿下来,撕扯了,或者一团,扔在地上。
待转回讲台上,袁世凯威严地站立着,像在军前训话:“都给我听着!”
姨太太们机灵一下,笔挺条直,儿女们牵着她们的衣襟,躲在身后。
袁世凯:“不要以为你们是我的家人,就为所欲为。这里是学堂,不是上床!咳!你们都要好好学!账房!”
账房先生应声而入:“老爷!”
袁世凯:“从今天起,府上女馆学分五等,每个学期学成第一等的,奖励五百两银子;四等,四百两;三等三百两;四等二……四等没银子;五等更没有!学分评定,以周砥先生一言为准;凡不及格者,向我报告,我要军法从事!可记住了?”
账房先生:“记住了!”
袁世凯对沈玉英说:“你是她们的老大,你要带头。”
沈玉英一个媚眼飞过去,“是。”
袁世凯假装没看见,对众姨太太,“今天我就给你们改个名字:英儿,你,以后就叫新学;你,就叫志学;你,叫勤学;你,叫勉学,勉学懂吗,要常勉励自己学习;你,就叫潜学,潜学嘛,就要潜下心来;还有你,哦,就叫不能不学,哦不好,这不叫个名字嘛,嗯,就叫常学!都听清楚了吗?”
众姨太太像军人一样答道:“听清楚了!”
袁世凯:“按刚才周先生教你们的,先画着!不准胡来!”
众姨太太:“是!”
袁世凯转对周砥,“周先生,请借一步说话。”
二人在走廊中走着。
袁世凯:“周先生,我的意思呢——您看我说得对不对啊——那玩意儿就别让她们画了。”
周砥:“既是新学,西洋绘画课程总是要有的。”
袁世凯:“西洋画也好,中国画也好,当不了饭吃,她们也不是画画的材料,还是取消的好。我的意思呢,嗯,教她们一些实用的东西:像家政、女红、识文断字,算学也可以,让她们花起钱来也有个数。您说呢周先生?”
周砥赌气地说:“都是袁大人的姨太太,袁大人说教什么就教什么!”
袁世凯站住了,亲切地看着周砥,“让周先生大材小用了。”
周砥见袁世凯看着她,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那倒也不是……”
袁世凯:“我看这样吧周先生,太后要我在天津兴办女学,学校嘛,倒是建了,本总督兼任校董。可光杆司令一个,玩儿不转呀!周先生可否带个头,来我女子公学任教如何?”
周砥:“袁大人,我不成。”
袁世凯:“总强于教我这帮姨太太吧?”
周砥微微摇头,“各位太太虽是难缠,府上却是‘内馆’。我一个女子,到公学里抛头露面……袁大人,还请见谅!”
袁世凯大失所望,“原来如此。那,周先生请回,我另想办法。”
……
天津女子公学礼堂,一个老仆模样的人正举着喇叭筒子在高喊着:
“各位津门老乡,总办急聘同行;高才来校任教,报酬尽可商量。”
礼堂前方,高悬一横幅:天津女子公学堂招聘教席。横幅下的条案前,总办吕碧城端坐着,桌案上有她的身份名字。她的桌案两侧是两条长桌案,上面有“算学科”、“文学科”、“外国文科”、“畜牧学科”、“工学科”、“美术科”、“医学科”、“体育科”、“商务科”、“司法科”等各种新学科目的牌子,牌前各有咨询员一人,解答应聘者各种问题。每一桌前,都有各色人等在瞧热闹。
在畜牧学科前,咨询员问:“老先生为何想任畜牧学教席呀?”
老先生:“命运不济呀!没饭吃啦,找个活儿。”
第三十一章 废科举(二)
咨询员问:“先生是自学的畜牧学?”
老先生:“那倒没有。然畜牧者,顾名思义,一个是在家里养鸡养猪,一个是到野外牧马放羊。小时候,这些活计老夫都干过——鸡鸭鱼肉也都吃过,肚子里的这些下水足够教畜牧学啦。”
围观者起哄大笑。
在医学科前,一游医模样的人唬着脸,“你说我不够格?”
咨询员:“先生会的都是拔罐子、刮痧那一套,新医学是西医之学。”
那游医:“不就是掏心掏肝、大卸八块吗!给我把刀,我也会!”
在司法科前,一滚刀肉模样的人,“你这司法科,我教定了!”
咨询员:“先生是卖肉的,教学司法,却是不妥。”
滚刀肉:“怎么不妥?我肉铺前的警察,成天在我那里割两斤肉,从不给钱!等我教出的学生当上法官,我让她先把那黑狗子判个死罪!老子亲赴刑场执刑!”
说着,他眯着一双肉眼,手指呈八字枪状,朝着咨询员“啪啪”地“射击”。
咨询员吓得离席而避,滚刀肉竟是兴起,追着咨询员“啪啪”不休。
礼堂内大乱,哄声更响,有鼓掌的,有喊口号的。孩子们跟着滚刀肉一起追着“啪啪”。
吕碧城忽地站起,喝道:“成何体统?”
……
一队女性,身披绶带,花枝招展,款款前行,队伍一侧有个敲锣的小厮。队伍后面是辆封闭的马车,车厢像个集装箱,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跟着车。
人们终于看清,这支队伍是袁世凯的十三位姨太太,她们身上的绶带正是袁世凯给她们各自起的名字“新学”、“常学”等等。“新学”沈玉英走在最前面。她们一扭一扭的,很是诱人,却都有很庄严的模样。
观者如潮,哄声不断,小孩子们追跟着,并学着那扭捏的姿态。
忽然,车厢的帘子里探出一个小脑袋,“放我出去!”
车旁的管家:“进去!进去!”
那小脑袋:“我要撒尿!”
车厢里孩子声响成一片,“我撒尿!我也撒尿……”
那管家:“没看你们的妈正干正事?先憋着!”
两旁店铺的人都出来瞧,路过天津的举子们也看到了这场景。
举子们互相使了个眼色。

姨太太队伍浩浩荡荡开进了天津女子公学礼堂。现在,车厢里的孩子们也出来了,跟着母亲们的队伍,大大小小、高矮不一,在后面走着。孩子们试图迈着整齐的步伐,但无论如何整齐不得。
一声锣响,一个声音:“立定!”
队伍停下了,礼堂安静极了,滚刀肉们都瞪大了眼睛。
吕碧城离开座位,走了过来。
沈玉英:“哎呀师姐,日本女子师范学堂毕业生十三妹全数向你报到!”
吕碧城疑惑着,“你…你们……”
沈玉英赶紧给吕碧城一个示意的眼色,但那眼色怎么看都像一个媚眼,“总办先生,我们十三妹还带来了一批新学学生!”
管家一个手势,那帮孩子吼道:“我们要上新学堂!”
趁着人们注意那帮孩子,沈玉英凑到吕碧城耳畔,小声说:“是袁大人派我们来的!”
吕碧城恍然大悟,立刻高声道:“十三妹别来无恙?我一直在盼着你们呢!你们来了,我天津新学堂就有希望了!”
一阵稀稀松松的文雅的掌声传来,只见举子们拍着巴掌文雅地走了进来。
一举子:“群芳毕至,新学生辉呀!”
一举子:“原以为新学不过科举骥尾,如今看来,倒是‘莺歌燕舞秋色爽,红杏枝头春意闹’呀!”
一举子:“我等满腹经纶,若是失去这大好时机,岂非白来世上一遭!”
众举子:“正是正是!”
众举子拱手:“总办先生请了!”
吕碧城喜道:“诸位先生是来应聘的?”
一举子:“正是来应聘教席。”
吕碧城:“请问先生高学何处?”
那举子:“高学?那自然是科举为最,程朱为高。鄙人先祖乃宋之程灏,总办先生觉得高也不高呀?”
吕碧城:“先生请了。我这里乃新学堂,不教科举之学的。”
那举子:“岂有此理!新学何哉?雕虫小技罢了!怎比得我煌煌四书之学,浩浩五经之理?荒唐!荒唐!”
吕碧城:“先生且请自去‘煌煌’‘浩浩’,我这里容不下先生大才。”
又一举子上前一步,嘻皮笑脸说道:“哎呀总办先生,我这位年兄不识抬举,请先生不必跟他一般见识。”
吕碧城:“那请问先生您高学哪一科?”
那举子:“总办先生要哪一科鄙人就有哪一科。”
吕碧城:“那先生是全才啦?”
那举子:“原本无甚大才,满腹经纶,全靠红袖添香。如今这天津女学,桃花红,枣花香,梨花白,荷花肥,我那几个贱妾无一比得了。”
他说着,满脸的遗憾之色,摇着头,“比不了,比不了!总办先生有容乃大,就请给小生一个教席之位吧。”
吕碧城尚未讲话,一举子抚掌说道:“哎呀年兄,阅尽人间春色,抱负不凡,端的不凡呀!只是满园春色一人享,何其不公乃尔!此校既是女子公学,年兄我跟你商量商量,干脆办成妓馆,也好合其‘公学’至公之正意。”
说着,真跟那举子商量起来,“年兄以为如何呀?”
第三十一章 废科举(三)
那举子假意沉吟,然后道:“也罢!愚兄我就一秉大公了吧!”
沈玉英一忍再忍,终于忍无可忍,吼道:“你放屁!”
那举子:“哎呀,这位乃十三妹之首吧?虽说徐娘半老,却是风姿犹在,有味道,有味道!就请你当这妓馆老鸨如何?”
沈玉英原形毕露,吼道:“敢拿老娘打牙祭,瞎了你们的狗眼!”
说着,她一扭身,抄起一板凳,朝那举子砸去,那举子立刻栽倒。
一举子:“诸位年兄!管不了许多啦!”
众举子一拥而上,各抄家伙。姨太太们也抄起家伙,双方混战起来。围观者和咨询员们也俱加入,因女性居多,自然动嘴啃咬的也有,揪头发的也有,专踢裤裆的也有,打得煞是热闹。
这时,一顶八人抬的绿呢大轿到来,轿帘一掀,身穿官服的天津盐运使严凤笙走出来。
吕碧城惊呼:“舅舅!”
严凤笙不理她,进门便朝着正混战的人们不断拱手:“诸位父老乡亲,都是本官管教不严,惹出如此大祸。”
一桌板拍过来,正拍在他头上。他脑袋晃了晃,竟是无恙。继续拱手道:“诸位诸位,看在本官面上,大家不要打了吧!”
吕碧城喊道:“舅舅!总要有个是非!”
严凤笙眼睛一瞪:“是非?本就是旧学是,新学非——都是你干的好事!”
吕碧城:“舅舅!那你送我出国留学,所为何事?”
严凤笙:“让你嫁个好人家,也对得起你早亡的先慈!”
吕碧城:“舅舅!”
严凤笙:“还敢跟我犟嘴!跟我回家!”
说着,他强拉吕碧城的手,朝门口就走。
一声喝呼传来:“总督大人到!”
袁世凯出现在门口。
众人大惊,全都住手,呆在当地。
“老爷!”姨太太们趋步上前,排成一列,施家礼。个个蓬乱的头发,撕扯不堪的衣服,脸上俱有血痕,但都是邀功请赏的表情。
袁世凯对身旁的账房先生吩咐:“回去重重有赏!”
言罢,赵秉钧、杨士琦跟随着,袁世凯朝礼堂内走去。
警察进入礼堂,呈包围状,站立四周。
赵秉钧拿一把倒地的椅子,在地上蹾一下,以示尚未散架,放好。杨士琦扶起一张桌子,摆在椅子前。袁世凯坐下了。
严凤笙先趋步上前,跪道:“天津盐运使严凤笙叩见总督大人!”
袁世凯睬也不睬,只对吕碧城说话,“遁夫先生,闹事者何人?”
“禀大人!”吕碧城一指那些举子,“这些先生,不知为何偏与我新学为难!”
一举子昂然而前,朝袁世凯拱手,“袁大人!”
众举子俱拱手:“袁大人!”
袁世凯慢悠悠地说:“诸位何方神圣呀?”
一举子昂然道:“我等偶游津门,即将入京殿试,乃天子门生是也!”
袁世凯:“天子门生?诸位可知‘斯文扫地’何意呀?”
一举子:“人心不古,津门为最!纲常所在,断不能容——斯文也就顾不得了!”
赵秉钧喝道:“大胆!就凭你们扰我津门治安,就得蹲大牢!”
袁世凯一扬手,止住赵秉钧,“蹲大牢就免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对众举子:“念你等乃斯文之人,来人呀!”
众警察:“在!”
袁世凯:“打人留点脸,扒开裤子,各打二十警棍!”
“是!”众警察上前执行命令。
众举子呼喊着:“我等乃天子门生!你不能打我们!”
声音渐息,已被推搡出去。
这时,严凤笙已经开始发抖了。
袁世凯问道:“严大人病了么?”
严凤笙抖着,“没,没病!”
袁世凯:“没病不在官衙,到此何干呀?”
严凤笙:“属下是来叫我的外甥女回家的。”
袁世凯:“哪个是你的外甥女呀?”
严凤笙一指吕碧城,“就是她!”
袁世凯:“却是为何呀?”
严凤笙:“她,一个女人家……”
袁世凯:“不错不错,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办新学,严大人看着不舒服是吧?”
严凤笙不语。
袁世凯:“那好吧,你就回家吧!”
“多谢袁大人!”严凤笙起身欲行。
袁世凯:“站住!”
严凤笙:“大人不是让属下回家么?”
袁世凯拍案,“我要让你‘回老家’!来人!”
警察们:“在!”
袁世凯:“严凤笙身为大清官吏,不遵法纪,扰乱学堂,给我绑起来,推出去斩首!”
警察们:“是!”
吕碧城:“大人且慢!”
袁世凯面向吕碧城,“遁夫先生有话说?”
吕碧城:“大人!我这舅舅是做得不对。可碧城自小父母双亡,是舅父大人把我养大,我的学业也在舅舅督导下完成。请总督大人看在碧城面上,饶他一次吧!”
严凤笙“嗵”地跪倒,“请总督大人开恩!”
袁世凯不理他,仍对着吕碧城说话,“遁夫先生要我饶了他?”
吕碧城:“请大人网开一面!”
袁世凯:“网开一面?嗯,说得好!”
他转向严凤笙,“本总督看在你外甥女份上,对你网开一面!可死罪免了,活罪难饶。一年之内,天津盐运的事情你不必管了,我命你协助你的外甥女把天津女学办好!”
严凤笙面有难色,“这个……”
第三十一章 废科举(四)
袁世凯:“怎么?你以为你是大清官员,又是遁夫先生的舅舅,给外甥女‘打下手’没面子是吧?可本总督按照遁夫先生的意思,只能网开一面,你若是不能成为你外甥女的好助手,就一定要成为我的刀下鬼,要死要活,你看着办吧!”
“我要活,我要活!”严凤笙说着,立刻起来收拾桌椅。
袁世凯面向吕碧城,亲切地说道:“遁夫先生,你看这样处置是否妥当?”
吕碧城感动地说:“多谢总督大人!”

天津火车站月台,西洋乐队的《友谊之歌》已经演奏到结尾,袁世凯率百官迎在一车厢前。
只听里面传出张之洞的声音:“我说慰亭,你就别这么多花样啦!上来吧!”
满头白发,张之洞明显地老了。他大咧咧地斜靠在车厢内的沙发上,“慰亭呀,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太后忽发懿旨,要之洞进京。不敢耽搁呀。”
袁世凯倾身坐在沙发上,满脸的尊敬,“定是天大的事情,非香帅一言,莫可定夺。香帅以为会是什么事情呢?”
张之洞:“怕是废科举之事。”
袁世凯立刻从眼前摆着的洋水果盘子里拿起一个橘子,几乎是捧递上去的,“这就好,这就好了!请香帅奏陈太后:立停科举。”
张之洞接过橘子,在鼻子前嗅着,“难啊慰亭,年前你我联袂奏请递减科举,为期十年,太后准了!自那以后,这才过去一年,总不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袁世凯急道:“不砸脚,那就得砸锅!”
张之洞一怔,慢慢剥着橘子的皮。
“我说的是新政这口锅。”袁世凯诚恳地说,“香帅,我跟你说老实话,太后亲莅津门视察,那是多大的荣宠。可我请太后为天津劝工陈列所剪彩。太后没剪,说等我做出那些个洋玩意儿,再把彩儿给我补上!可哪里做得出来嘛!没人才啊!仔细一想,拦路虎就是这科举制度!”
张之洞把一瓣橘子送到了嘴里:“嗯,嗯,慰亭,你这橘子的味道不错,也是洋玩意儿吧?你刚才说什么?拦路虎?谁是拦路虎?”
袁世凯一怔:“哎呀我的香帅,您老装什么糊涂嘛!您看啊,西洋实业日新月异,靠的就是人才。人家搞实业,靠的是电力,不光有火力发电站,还有水利发电站。香帅坐的这蒸汽火车也是人家发明制造的,美国甚至能让这火车在地底下飞跑;还有电报、无线电、X光机……那天看《申报》,好家伙,人家那农作物,用电灯照着长,缺水就用机器浇灌……”
张之洞早已惊奇地瞅着袁世凯,“慰亭,实业大专家啊……”
袁世凯:“哎呀香帅,您是我大清洋务的老前辈,我袁世凯才干了几天?您看啊,我刚才说的这些,全是人家的东西,咱自个儿一点没有!想引进,那好,连人才也得花钱买!咱们的人呢?科举科举,全都读书做官去了,没一个干实事的!香帅,读书做官的人咱有的是,就缺读书做事的!香帅——这科举牢笼人才呀!”
张之洞又开始吃橘子了:“牢笼?我没坐过牢呀……”
袁世凯又是一怔,终于明白张之洞为何这么阴阳怪气了,不禁有气,“不错,您张香帅岂能把科举当牢笼!您是太后钦点的探花,科举对您来说,那是香饽饽,热馒头,珍馐美味!”
张之洞笑了,“你急什么?科举是什么东西,我不比你清楚……”
话一出口,已经知道又错了,但已经收不住。袁世凯果然冷笑道:“当然。我袁世凯是什么人,连个秀才出身都没有,哪里配谈科举……”
张之洞:“好啦好啦。慰亭啊,我是说,你想立废科举,直接上折子就是。哦,你的折子都写好了吧?拿出来,交给我,太后若是问到我,我帮你说话。这总成了吧?”
袁世凯的气消了,诚恳地说:“香帅,这折子得您来写,您来上。我没有科举功名……”
张之洞:“又来了不是!我一时口误,你要记我一辈子呀!”
袁世凯诚恳地说:“我是说真的,我没有科举功名,要立废科举,人家会说我有私心;您是大儒,这话您来说,那才真有说服力!”
车厢外有了声音:“香帅,水加满了,火车可以启动了。”
袁世凯:“再等等!”
张之洞对着车厢外:“准备开车吧!”
袁世凯:“香帅!”
张之洞笑了:“慰亭若是不放心,跟我同车赴京如何啊?”
袁世凯瞅着张之洞,深深一躬,“拜托了!”
……
颐和园,乐寿堂,传出老人的呜咽之声,如泣如诉。只见珠帘微动,影影绰绰,映出两个老人,一个满头白发,一个满头黑发,隔着珠帘,似乎正在边说边垂泪的样子。
瞿鸿禨捧着高高一叠折子,急急地走过来。刚要掀开珠帘,李莲英闪出来,“嘘”了一声便站了开去。瞿鸿禨赶紧退到李莲英那边。
瞿鸿禨小声问:“是张之洞大人?”
李莲英点点头,“正哭着呢。”
瞿鸿禨喃喃自语:“自钦点探花,已是多年没见了。”
他朝前踱了几步,背对着李莲英,脱口成诗:“湖园召见上帘钩,年少探花已白头。各有伤心无一语,君臣相对涕横流。”
第三十一章 废科举(五)
他转向李莲英,“甲午、戊戌、庚子、回銮,多少沧桑,岂能无感?”
乐寿堂内,
慈禧拭了一下眼泪,把手中的帕子递给张之洞。张之洞哪里敢用,捧着帕子,一种十分激动的样子,白胡子颤抖着。
慈禧:“好啦好啦。我这刚好了,你却又来了。”
张之洞哽咽着:“臣见太后安康如昨,心中高兴……”
慈禧:“我是硬挺着。我呀,这话也就跟你说:真想把这一摊子烂事儿呀,都交出去。像那乡下的老人,糊里糊涂的,快快乐乐的。可我哪敢呀?”
张之洞:“可是不能。许多事情,倘无太后乾纲独断,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慈禧:“有些个事情呀,好断。比如那年点你的探花——那年你多大?”
张之洞:“臣当年二十六岁。”
慈禧:“就是嘛,当年有人说,你年纪过轻,一下子进了一甲,怕是有人不服。我说呀,年轻怕什么,又不是选寿星佬儿!这就把案子断了,这个好断。”
张之洞:“太后宏恩,臣感铭终身。”
慈禧:“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呀,有些个事情,我也有些糊涂了。以往呀,人们背地里说我跋扈,我听着高兴。虽说‘跋扈’不是个好词儿,可连着血性,说明我呀,还不老!可今儿呢,就是李莲英都常说,‘老佛爷的脾气好着哩’,这可真是个‘好’么?”
张之洞偷换概念,“只要太后好,就是我大清的福气。”
慈禧:“这次召你来,又是个难断的案子。要说呢,这科举呀,并非只关我大清的事儿,往远里说,有一千多年啦。你呢,也说过‘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这‘体’呀,‘用’呀的,这些个日子,老是在我这脑子里边翻饼烙饼,还真是没个决断啦。”
张之洞:“臣虽然也在想这件事儿,却是没有太后想得深。臣只是觉得,是到了考察一下新学的时候啦。”
慈禧:“这个我也想到了。所以叫奕劻选些新学种子,也来试吧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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