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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诗正义

_13 王德昭(西汉)
  ◎鱼藻之什诂训传第二十二
 
  《鱼藻》,刺幽王也。言万物失其性,王居镐京,将不能以自乐,故君子思古之武王焉。万物失其性者,王政教衰,阴阳不和,群生不得其所也。将不能以自乐,言必自是有危亡之祸。○藻,音早。镐,胡老反。乐音洛。篇内唯注“八音之乐”一字音岳,馀并同。
  [疏]“《鱼藻》三章,章四句”至“武王焉”。○正义曰:作《鱼藻》诗者,刺幽王也。言时王政既衰,致令天下万物失其生育之性,而不得其所。由此王居镐京,将有危亡之祸,将不能以自燕乐,故诗人君子睹微知著,思古之武王焉。以武王之时,万物得所,能以自乐。今万物失性,祸乱将起,不以为忧,亦安而自乐,故作此《鱼藻》之诗,陈武王之乐,反以刺之。幽王之诗,思古多矣,皆不陈武王。此独言之者,此言将丧镐京。其居镐京,武王为始,刺王将丧其业,故特陈武王也。既言思古,故反经以序之。万物失其性,经三章上二句是也。王居镐京,将不能以自乐,三章下二句是也。○笺“万物”至“之祸”。○正义曰:言万物所以失其性者,由王政既衰,以致阴阳不和,水旱虫灾,死丧疫病,害加草木,殃及飞走,群众生长之物悉皆不得其所,是万物失其性也。“群生不得其所”,《易·乾凿度》文。将者,未至之辞,故云言必自是有危亡之祸,谓从是得祸,不复更能兴也。
 
  鱼在在藻,有颁其首。颁,大首貌。鱼以依蒲藻为得其性。笺云:藻,水草也。鱼之依水草,犹人之依明王也。明王之时,鱼何所处乎?处於藻。既得其性则肥充,其首颁然。此时人物皆得其所,正言鱼者以潜逃之类,信其著见。○颁,符云反。《说文》同。《韩诗》云:“众貌。”见,贤遍反。
  王在在镐,岂乐饮酒。笺云:岂亦乐也。天下平安,万物得其性,武王何所处乎?处於镐京,乐八音之乐,与群臣饮酒而已。今幽王惑於褒姒,万物失其性,方有危亡之祸,而亦岂乐饮酒於镐京,而无悛心,故以此刺焉。○岂,本亦作“恺”,同苦在反,乐也。下同。悛,七全反,改也,沈又七旬反。
  [疏]“鱼在”至“饮酒”。○正义曰:言明王之时,鱼何所在乎?在於藻也。然藻者是水中之草,乃是鱼之常处,既得其性,故能肥充,有颁然其大首也。鱼之潜逃,尚得其性,则水陆之物莫不尽然,是万物皆得其所矣。既万物得所,天下无事,尔时武王何所在乎?在於镐京,乐此八音之乐,与群臣饮酒而已。今幽王方有危亡之祸,将以丧灭镐京,反亦恺乐饮酒,故刺之。○传“颁大”至“其性”。○正义曰:《释诂》云:“坟,大也。”颁与坟字虽异,音义同。以序言万物失其性,则在藻依蒲为得性也,故探下章而总之云:“鱼以依蒲藻为得其性。”○笺“鱼之”至“著见”。○正义曰:物之潜隐,莫过鱼。显见者,莫过人。经举潜逃,笺举著见,则万物尽该之矣,故以人类之。鱼之依水草,犹人之依明王。变武王言明王者,见人之所依,取其明也。又言人物者,物即鱼也。
 
  鱼在在藻,有莘其尾。莘,长貌。○莘,所巾反。王在在镐,饮酒乐岂。
  鱼在在藻,依于其蒲。王在在镐,有那其居。笺云:那,安貌。天下平安,王无四方之虞,故其居处那然安也。○那,乃多反,王“多也”。
  [疏]笺“那安”至“然安”。○正义曰:那然为安之状,故“那,安貌”也。“无四方之虞”,昭四年《左传》文。
 
  《鱼藻》三章,章四句。
 
  《采菽》,刺幽王也。侮慢诸侯。诸侯来朝,不能锡命以礼,数征会之,而无信义。君子见微而思古焉。幽王征会诸侯,为合义兵,征讨有罪。既往而无之,是於义事不信也。君子见其如此,知其后必见攻伐,将无救也。○菽,本亦作“叔”。侮,亡甫反。朝,直遥反。篇内皆同。数,色角反,音朔。为,于伪反。
  [疏]“《采菽》五章,章八句”至“思古焉”。○正义曰:作《采菽》诗者,刺幽王也。以幽王侮慢,诸侯来朝,不能锡命以礼数,征召而会聚之,而无诚信之义事,无故召之,而无信义,后若实有义事,将召而不来。诗人见其微,知其著,而思古昔明王焉,故作《采菽》之诗,言古之明王能敬待诸侯,锡命以礼,反以刺幽王也。序皆反经为义。侮慢诸侯,首章上二句是也。不能锡命以礼,首章下四句是也。其馀皆是锡命之事,序总而略之。君子见微而思古,叙其作诗之意,於经无所当也。○笺“幽王”至“无救”。○正义曰:天子之会诸侯,必为四方有不顺服者,将征讨之,乃会以为谋焉。不然,不会之也。今幽王征会诸侯,若为合会义兵,以征讨有罪者,故诸侯闻其召而皆会。既而无此征讨之义事,是於义事不信,故言“无信义”也。以寇征之,而实无寇。后实有寇,征将不来。君子见其如此,其后必见攻伐,将无救之。事未然而已知之,是见微也。《易》曰:“几者动之微。君子见几而作。”是君子皆见微也。《周本纪》曰:“褒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万方,故不笑。幽王为烽燧大鼓,有寇至则举烽火。诸侯悉至,至而无寇,褒姒乃大笑。幽王欲悦之,数举烽火。其后不信,益不至。幽王之废申后,去大子。申侯怒,乃与缯、西夷犬戎共攻幽王。幽王举烽火征兵,兵莫至。遂杀幽王骊山下,尽取周赂而去。”是义事不信,见伐无救之事。
 
  采菽采菽,筐之筥之。兴也。菽所以芼大牢而待君子也。羊则苦,豕则薇。笺云:菽,大豆也。采之者,采其叶以为藿。三牲牛、羊、豕芼以藿。王飨宾客,有牛俎,乃用鉶羹,故使采之。○筐音匡。筥音举。芼,亡报反。薇音微。藿,火郭反。鉶音刑。羹,古衡反。君子来朝,何锡予之?虽无予之,路车乘马。君子,谓诸侯也。笺云:赐诸侯以车马,言“虽无予之”,尚以为薄。○乘,绳证反。下注“车乘”、“骖乘”皆同。
  又何予之?玄衮及黼。玄衮,卷龙也。白与黑谓之黼。笺云:及,与也。玄衮,玄衣而画以卷龙也。黼,黼黻,谓絺衣也。诸公之服自衮冕而下,侯伯自鷩冕而下,子男自毳冕而下。王之赐,维用有文章者。○衮,古本反。玄衮,冕服。黼音斧,徐又音补。卷,眷勉反。下同。本又作“衮”。黻音弗。絺,知里反,本又作“黹”,同。雉知反。鷩,必灭反,冕也。毳,尺锐反。
  [疏]“采菽”至“及黼”。○毛以为,言古之明王待诸侯,使人采此菽藿。得菽藿则筐盛之,筥盛之,以为牛汁之芼。筐筥所以受所采之菜,以兴牢礼所以待来朝诸侯,故於此君子诸侯之来朝也,乃云“有何物而当锡予之乎”。於时虽为无可予之,尚与之路车及所乘之驷马。其车马之外,又以何物予之?又以玄衣而画以衮龙,下及絺冕之黼裳。言无予之,尚得车马衮黼。今王何以反侮慢之,曾无锡命之礼乎?故刺之。○郑唯以不兴为异。其文义则同。○传“兴也”至“则薇”。○正义曰:传既言羊则苦,豕则薇,则菽不总芼三牲。而言菽所以芼太牢者,举牛之芼,则羊、豕之苦、薇从之可知,故云太牢以总之。《公食礼》云:“鉶芼牛藿羊苦豕薇皆有滑。”注云:“藿,豆叶也。苦,苦荼也。滑,堇荁之属。”是也。王述毛云:“筐筥受所采之菜,牢礼所以待来朝诸侯。”○笺“菽大豆”至“采之”。○正义曰:以菽名指大豆之体而言,采故云采其叶以为藿。言三牲牛羊豕者,传解言大牢之意,明举菽以见三牲,牛不独为大牢也。定本“三牲”之下无“牛羊豕”字。王飨宾客则有牛俎,谓以鼎煮牛,取其骨体置之於俎,其汁则芼之以藿,调以咸酸,乃盛之於鉶,谓之鉶羹,故言乃用鉶羹也。即《公食记》“鉶芼”是也。以草,菜地之毛,故谓之芼。《地官·牛人》云:“凡宾客之事,共其牢礼积膳之牛。”又云:“飨食宾射,共其膳羞之牛。”注引《燕礼》“膳宰设折俎”。王之膳羞亦犹此,知王飨宾客则有牛俎也。彼食亦供牛,独云飨者,以飨为尊,且举飨而食可知矣。○笺“赐诸侯”至“为薄”。○正义曰:诸侯来朝,而得车马之赐,是於礼事足矣。而言虽无予之,是古者明王,其意犹以为薄。笺深驳今王薄亦不为也。其虽无予之言,通及玄衮及黼为文,但以车服之别,故分言之耳。《觐礼》曰:“天子赐诸侯氏以车服。”注云:“赐车者,同姓以金路,异姓以象路。服则衮也、鷩也、毳也。”是车服同赐之矣。○传“玄衮”至“之黼”。○正义曰:《玉藻》云:“龙卷以祭。”即卷龙也。“白与黑谓之黼”,《冬官·绘人》文。○笺“玄衮”至“章者”。○正义曰:传虽云“玄衮,卷龙”,而义未明,故申之,“玄衮者,玄衣而画以衮龙”。《玉藻》注云:“龙衮,画龙於衣。卷字或作衮。”然则以龙首卷然谓之衮龙,衮是龙之状也。“黼,黼黻”者,引类以明之,非黼黻为一也。“谓絺衣”,絺谓刺之,言此黼黻絺刺之於衣。衮黼之在衣也,衮则画之,黼则刺之,故言“谓絺衣”,以对“衮画衣”故也。絺在裳,言衣者,衣,总名也,诸公之服自衮冕而下,侯伯自鷩冕而下,子男自毳冕而下,皆《春官·司服职》文,引之者明衮、黼非一衣。君子总诸侯也,故彼注云:“九章:初一曰龙,次二曰山,次三曰华虫,次四曰火,次五曰宗彝,皆画以为缋。次六曰藻,次七曰粉米,次八曰黼,次九曰黻,皆絺以为绣。则衮之衣五章,裳四章,凡九也。鷩画以雉,谓华虫也。其衣三章,裳四章,凡七也。毳画虎蜼,谓宗彝也。其衣三章,裳二章,凡五也。絺衣粉米,无画也。其衣一章,裳二章,凡三也。玄冕者,衣无文,裳刺黻而已,是以谓之玄焉。凡冕服皆玄衣纁裳。”由此言毳冕、絺冕,其裳皆以黼为首,唯玄冕无文耳。言子男自毳冕而下,则通及絺冕,此黼宜絺冕之裳矣。笺言谓絺衣者,自取絺绣之义,非谓冕名,但差失偶同耳。或以为衣举衮,裳举黼,正是衮冕之服。知不然者,以经言“及”,则非一之辞。又君子来朝,非独上公一人,何得独言衮龙之衣乎?故知黼文下及絺冕之裳也。赐法下不得兼上,而上得兼下,则五等所赐,下皆及於絺冕矣。所以独言衮黼,不及玄冕者,郑即解之云“王之赐服,唯用有文章”故也。案《终南》美秦襄公之受显服云“黻衣绣裳”,是得玄冕也。又曰“锦衣狐裘”,是得皮弁服也。然则天子之赐诸侯,无文亦赐之。言王赐唯用有文章者,解诗人特举衮黼之意。诸侯之得王赐,以有文章者为荣,故诗人言王之赐服,唯用有文章者言之,故其辞不及玄冕。此解作者之意耳,非谓玄冕以下,王不赐之。且作者黼亦取与莒、马为韵也。
 
  觱沸槛泉,言采其芹。觱沸,泉出貌。槛,泉正出也。笺云:言,我也。芹,菜也,可以为菹,亦所用待君子也。我使采其水中芹者,尚絜清也。《周礼》“芹菹雁醢”。○觱音必。沸音弗。槛泉,衔览反,徐下斩反。《尔雅》云:“正出,涌出也。”芹,巨斤反。菹,侧鱼反。清如字,一音才性反。君子来朝,言观其旂。其旂淠淠,鸾声嘒嘒。载骖载驷,君子所届。淠淠,动也。嘒嘒,中节也。笺云:届,极也。诸侯来朝,王使人迎之,因观其衣服车乘之威仪,所以为敬,且省祸福也。诸侯将朝于王,则骖乘乘四马而往。此之服饰,君子法制之极也,言其尊,而王今不尊也。○旂,巨机反。淠,匹弊反,徐孚盖反,又芳计反。嘒,呼惠反。骖,七南反,騑马曰骖。驷音四。届音界。中,丁仲反。“诸侯将朝于王”,一本无“于”字,皆以“王”字绝句。一读“诸侯将朝”绝句,以王字下属乘。乘上音承证反,下音绳。
  [疏]“觱沸”至“所届”。○毛以为,觱沸然者,是正出之槛泉。我明王使人於此水中采其芹菜以为菹,以待诸侯。以兴富有者,是王家之府藏,我明王使人於此府中,取其财货以为车服,以赐诸侯。其君子诸侯至来朝之时,我明王又使人迎之,因观其车服旌旂。其此君子车服旌旂则淠淠然动得宜,其车马鸾铃之声又嘒嘒然鸣中节。至於将朝,王於是亲自骖騑,则乘四马而往迎之。未来则采菽为菹以待之,既来则乃使人在涂迎之。既朝王,则骖驷而见之。是故明王於诸侯,其所尊敬法制之极,今王何以不尊乎?○郑唯以不兴为异。○传“觱沸”至“正出”。○正义曰:以觱沸连槛泉言之,故知泉出貌。《释水》云:“槛,泉正出。正出,涌出也。”李巡曰:“水泉从下上出曰涌泉。”此章毛传兴事不明,正以上章类之,知此必为兴。王肃云:“泉水有芹,而人得采焉。王者有道,而诸侯法焉。”观此上下,止言王者之待诸侯,不美王者与诸侯作法。肃辄言之,恐非毛旨。必欲为兴,不如以兴车服赏赐,故别为毛说焉。○笺“芹菜”至“雁醢”。○正义曰:上章菽芼羹,则此芹亦食之,故知芹菜可以为菹,亦所以待君子也。以菽为牛之芼,言菽见其有牛俎。泉是芹所出,言泉见其芹絜清,不谓非泉即不絜也。《周礼》“芹菹雁醢”者,《醢人》云:“加豆之实,芹菹、免醢,箈菹、雁醢。”是也。彼雁醢与芹菹别文,而连引之者,因其尚絜清,芹、雁俱是水物,故连言之。○笺“诸侯”至“不尊”。○正义曰:上言采其芹为我明王,则此言观其旂亦为我明王,故云“王使迎之”也。此陈王尊诸侯,既使人迎之,又自亲迎,因见诸侯车服之得礼,故言其旂鸾之事,与下章相首引是一文而有二意,故云“因观其衣服车乘之威仪”也。此直有车乘,而兼云衣服者,逆探下章,是相互之意,明皆因迎而观之耳。言观则人迎可知。案《觐礼》云:“至于郊,王使人皮弁用璧劳。”注云:“郊,谓近郊,去王城五十里。”《小行人职》曰:“凡诸侯入,王则逆劳于畿。”则郊劳者,大行人也。《书传略》曰:“天子太子十八曰孟侯。孟侯者,於四方诸侯来朝,迎於郊。”则小行人迎於畿,大行人迎於郊。此直云迎,理兼於此也。又解所以必使迎而观其威仪者,迎之所以为敬,观之且以省察其祸福也。成十四年《左传》曰:“古之为享食也,以观威仪,省祸福也。”彼虽云飨,理可相通,故笺据而言之。以诸侯至,当行朝礼,故言“将朝,於是王则骖乘驷马而往迎之”。知骖驷非诸侯之物者,以上云“言采其芹”,又曰“言观其旂”,皆王於诸侯之事。既言旂鸾,乃云“载骖载驷”,故知非诸侯所乘,明王所乘以往也。《夏官·齐仆》云:“朝觐宗遇飨食,皆乘金路。各以其等,为车送逆之节。”注云:“谓王乘车迎宾客,上公九十步,侯伯七十步,子男五十步。”是也。又言“此服饰,君子法制之极”者,谓古者明王待君子诸侯法制所为之。至极,言其可尊。而今王不尊,故刺之。
 
  赤芾在股,邪幅在下。彼交匪纾,天子所予。诸侯赤芾。邪幅,偪也,偪所以自偪束也。纾,缓也。笺云:芾,大古蔽膝之象也。冕服谓之芾,其他服谓之韠。以韦为之,其制上广一尺,下广二尺,长三尺,其颈五寸,肩革带,博二寸。胫本曰股。邪幅,如今行縢也,偪束其胫,自足至膝,故曰在下。彼与人交接,自偪束如此,则非有解怠纾缓之心,天子以是故赐予之。○芾音弗。股音古。邪,似嗟反。注同。幅音福。纾音舒。予音与。偪,彼力反。大音泰。韠音必。广,光旷反。下同。长,值亮反。胫,胡定反。縢,徒登反。解,古卖反。
  乐只君子,天子命之。乐只君子,福禄申之。申,重也。笺云:只之言是也。古者天子赐诸侯也,以礼乐乐之,乃后命予之也。天子赐之,神则以福禄申重之,所谓“人谋鬼谋”也。刺今王不然。○乐只,上音洛,下音止。重,直用反。下同。乐乐,上音岳,下音洛。
  [疏]“赤芾”至“申之”。○正义曰:言古之诸侯非直鸾旂有礼,又服赤芾在於股,又著邪幅在於股之下而当膝。彼古之诸侯与人交接,服芾著幅,自偪束如此,则非有解怠舒缓之心。天子由是之故,所以赐予之车马衣服也。以诸侯偪束如此,故又以礼乐乐是君子诸侯。天子乃命予之以礼乐乐是君子诸侯,则神又以福禄申重之。古之王者命赐诸侯如此,今王不能然,故刺之。○传“诸侯”至“偪束”。○正义曰:以赤芾对朱为异,故云诸侯赤芾也。桓二年《左传》曰:“带裳幅舄。”《内则》亦单云偪。则此服名偪而已。杜、郑皆云今之行縢,然则邪缠於足谓之邪幅,故传辨之云:“邪幅,正是偪也。名曰偪者,所以自偪束也。”○笺“芾太古”至“予之”。○正义曰:笺本其有芾之由,故言太古蔽膝之象。《易·乾凿度》注云:“古者田渔而食,因衣其皮。先知蔽前,后知蔽后。后王易之以布帛,而犹存其蔽前者。重古道,不忘本。”是亦说芾之元由也。《系辞》云:“包牺氏之王天下,作结绳而为网罟,以佃以渔。”则佃渔而食,伏牺时也。《礼运》曰:“饮其血,茹其毛,衣其羽皮。”是因衣其皮也。以人情而论,在前为形体之亵,宜所先蔽,故先知蔽前,后知蔽后。且服芾於前,明是重其先蔽而存之也。《礼运》又曰:“后圣有作,治其丝麻,以为布帛。”《系辞》又云:“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则易之以布帛,自黄帝以后。推此则太古蔽膝,伏牺时也。后王为芾,象太古之蔽膝,故云“芾,太古蔽膝之象”。垂衣裳,服布帛,必始於黄帝。其存此象,未知起自何代也。《明堂位》曰:“有虞氏服韨。”注云:“舜始作之,以尊祭服。”言始尊祭服,异其名,未必此时始存象也。知冕服谓之芾,其他服谓之韠者,以士之有爵弁,犹大夫以上有冕也。士有韎韐,犹大夫以上有芾也。《士冠礼》“陈服於房中,爵弁、韎韐、皮弁、素韠,玄端、爵韠”。《杂记》云:“士弁而祭於公,即爵弁也。”士服爵弁,以韎韐配之,则服冕者以芾配之,故知冕服谓之芾。士服皮弁、玄端皆服韠,是他服谓之韠。以冕为主,非冕谓之他也。韨、韠俱是蔽膝之象,其制则同,俱尊祭服,异其名耳。古者衣皮,此存其象,故知以韦为之。故《礼记·玉藻》:“韠,君朱,大夫素,士爵韦。”上云韠,下总以韦结之,故知以韦。“上广一尺,下广二尺,长三尺,其颈五寸,肩革带,博二寸”,此《玉藻》文也。彼论韠,此言韨而引之者,明此二者色异而制同也。又言“胫本曰股”者,明邪幅在下,在股之下,古今名异,欲以今晓人,故云“邪幅,如今行縢”。《说文》云:“縢,缄也。”名“行縢”者,言行而缄束之,故云“偪其胫也”。又解在下之义,故云“自足至膝,故曰在下”。因在下之文,从下而上言之,故云“自足”。足即脚跗也。“彼交匪舒”,文在“邪幅”之下,明非舒之义。出於邪幅之下,故云“彼与人交接,自偪束如此,则非有解怠舒缓之心”。天子以其如此,故赐予之。言上章所得车服,由诸侯非有舒缓故也。此芾幅说诸侯服之而来,非天子赐以芾幅也。天子所赐之服,亦必有芾幅随之,要此据诸侯自服为文,非天子所赐,故云“自偪束如此”。此芾幅之服,礼之所制,纵使心实解惰,亦将服之。而以其服幅,即云自偪束者,作者欲美其事,因其衣服而美之,能依礼不失,亦是自偪束矣。○笺“古者”至“不然”。○正义曰:古者天子之赐诸侯,必设飨礼,则以礼作乐,故云“以礼乐乐之,乃后命予之”,即上车服是也。天子既已赐之,神则以福禄申重之,谓使之君臣同心,人安国治。此则由神祈祐,是神申重之以福禄,是神祐之辞,故知申之者神也。以天子赐之,即人谋;神又重之,即鬼谋,故言所谓《系辞》也。《祭统》曰:“古者明君爵有德而禄有功,必赐爵禄於太庙,示不敢专也。”则赐或在庙,故神得福之。言古能如是,以刺今王不然。
 
  维柞之枝,其叶蓬蓬。蓬蓬,盛貌。笺云:此兴也。柞之幹,犹先祖也。枝,犹子孙也。其叶蓬蓬,喻贤才也。正以柞为兴者,柞之叶新,将生;故,乃落於地。以喻继世以德相承者明也。○柞,子洛反,又音昨,木名。蓬,步公反。注同。乐只君子,殿天子之邦。乐只君子,万福攸同。殿,镇也。○殿,多见反。注同。镇,陟慎反,又音珍,本作“填”。
  平平左右,亦是率从。平平,辩治也。笺云:率,循也。诸侯之有贤才之德,能辩治其连属之国,使得其所,则连属之国亦循顺之。○平,婢延反。《韩诗》作“便便”,云:“闲雅之貌。”
  [疏]“维柞”至“率从”。○正义曰:言维此柞木幹上之有枝条,其生叶蓬蓬然茂盛。新,将生;故,乃落之於地。以叶相承无衰落,以兴维此诸侯先祖之有子孙,其有才智亦茂盛,继世以德相承,无乏绝。由其诸侯世贤如此,是以古之明王以礼乐乐是君子,则镇抚天子之邦,万福所同,聚而归之。由古者明王尊重之如此,故诸侯之有贤才者,乃平平然辩治其连属左右之国,使之得所。此连属之国亦如是,相与循顺而从之,故天下所以安定。今诸侯亦有继世贤才者,王不命赐,使之辩治相从,以安天子之国也,故刺之。○传“蓬蓬,盛貌”。○正义曰:述柞叶而言蓬蓬,故知是盛貌。毛於此章无异郑之传,故为同也。○笺“此兴”至“者明”。○正义曰:笺以下云“乐只君子”,是上列君子之美,下所乐之,故知此宜陈君子诸侯之事。枝生於幹,犹子孙生於先祖,故云“柞之幹犹先祖,枝犹子孙”也,以陈诸侯可乐之美,故以其叶蓬蓬喻贤才。木枝莫不生叶,正以柞为兴者,由柞叶新,将生;故,乃落於地。其枝常有叶,似前君贤者死,后君贤者生,其君常有贤也。以诗人举柞叶相代为兴,知其意喻继世以德相承者明也。又《天保》云:“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彼取叶相承为义,故取柞为兴亦然也。○传“殿,镇”。○正义曰:军行在后曰殿,取其镇重之义,故云“殿,镇也”。天子以天下为家,诸侯为天子守土,故乐是诸侯则得镇安天子之国也。○传“平平,辩治”。○正义曰:《尧典》云:“平章百姓。”《书传》作“辨章”,则平、辨义通,而古今之异耳,故云“平平,辩治”。服虔云:“平平,辩治不绝之貌。”则平平是貌状也。○笺“诸侯”至“循顺之”。○正义曰:笺以上云“贤才相承”,故此云“诸侯之有贤才之德,能辩治连属之国,使得其所”也。诸侯来朝,其连属者亦至焉,至则亦当赏之,不唯连属之长。上独言其贤才者,赏以得贤为贵,故特举贤而言,不谓连属小国至而不赏也。襄十一年《左传》说晋悼公受魏绛之谋,先和戎狄。霸功既成,以赐魏绛之乐,即引《诗》云“乐只君子,殿天子之邦。乐只君子,万福攸同。便蕃左右,亦是率从”。虽引诗断章,彼以晋悼为霸长,连属之国与此同也。
 
  汎汎杨舟,紼纚维之。紼,繂也。纚,緌也。明王能维持诸侯也。笺云:杨木之舟,浮於水上,汎汎然东西无所定。舟人以紼系其緌以制行之,犹诸侯之治民,御之以礼法。○汎,芳剑反。紼音弗。《尔雅》云:“紼,繂也。”繂音律。纚,力驰反,《韩诗》云:“筰也。”筰音才各反。緌,如谁反。乐只君子,天子葵之。乐只君子,福禄膍之。葵,揆也。膍,厚也。○葵,其维反。膍,频尸反,《韩诗》作“肶”。注同。
  优哉游哉,亦是戾矣。戾,至也。笺云:戾,止也。诸侯有盛德者亦优游,自安止於是,言思不出其位。
  [疏]“汎汎”至“戾矣”。○毛以为,汎汎然浮於水上者,杨木之舟。舟人以紼绳系而维持之,使不得东西也。以兴居於民上者,诸侯之君也。明王以礼法约而制御之,使不得违叛也。诸侯既不得违叛,供职顺命,故於来朝,明王以礼乐乐是君子诸侯,天子於是揆度其功德之多少而命赐之,以礼乐乐是君子诸侯,又以福禄厚赐之。明王既以赐禄诸侯,优饶之哉,游纵之哉。明王之德能如此,亦如是至美矣。古之命赐诸侯所以为美,今王不能然,故刺之。○郑云:汎汎然浮之於水上者,杨木之舟,而舟人以紼系而维持之,使有所属。以兴国中者,诸侯之人,而诸侯以礼教制御之,使有所法。中四句与毛同,下二句言诸侯既得赐禄,故优柔哉,游息哉,亦是於自安止矣。而思不出其位,无复扰叛。今王何以不乐赐贤侯,令之治人自安,反侮慢不信,而令之违叛乎!故刺之。○传“紼繂”至“诸侯”。○正义曰:《释水》云:“紼缡维之。紼,繂也。缡,緌也。”孙炎曰:“繂,大索也。”李巡曰:“<索率>,竹为索,所以维持舟者。”郭璞曰:“緌,系也。”孙炎曰:“舟止系之於树木,戾竹为大索。”然则紼训为繂,繂是大縆。缡训为緌,緌又为系。正谓舟之止息,以縆系而维持之。以喻明王能维持诸侯。定本及《集注》以毛云“紼,弗也”,与《尔雅》不同。○笺“杨木”至“礼法”。○正义曰:笺亦以下“乐只君子”,明此言诸侯可乐,故以舟喻人,舟人喻诸侯,以紼喻礼法也。舟人以紼系舟而制行之,喻人亦得依礼法而行,不以舟止为喻。○传“葵,揆”。○正义曰:《释言》文。揆者,以天子於诸侯命赐有多少,或以恩,或以功,当须揆度多少而与之。○笺“戾止”至“其位”。○正义曰:以承上言诸侯能治人以礼法,是有盛德者也。自安止,是思不出其位,故引《论语》以足之。襄二十一年《左传》叔向引《诗》云:“优哉游哉,聊以卒岁。”下句与此不同,则所引逸亡,此非也。郑亦约彼优游为居止自安之义,故与毛不同。
 
  《采菽》五章,章八句。
 
  《角弓》,父兄刺幽王也。不亲九族,而好谗佞,骨肉相怨,故作是诗也。好,呼报反。
  [疏]“《角弓》八章,章四句”至“是诗”。○正义曰:《角弓》诗者,王之宗族父兄所作以刺幽王也。以王不亲九族之骨肉,而好谗佞之人,令骨肉之内,自相憎怨,使人效之,故父兄作此《角弓》之诗以刺之也。此经八章。上二章言王当亲九族,是为不亲而发言也。既不亲九族,则疏远贤者,自然而好谗佞,事势所宜言,於文无所当也。骨肉相怨,即三章、四章是也。由其相怨,故五章本其王慢族亲宜燕食之事,即亦“不亲九族”之经矣。既相怨不亲,是上教之失,故下三章言其可教而反之,无使为骄,如蛮如髦也。
 
  骍骍角弓,翩其反矣。兴也。骍骍,调利也。不善绁檠巧用则翩然而反。笺云:兴者,喻王与九族,不以恩礼御待之,则使之多怨也。○骍,息营反,沈又许营反,《说文》作“弲”,音火全反。翩,匹然反。绁,息列反,弓<韦必>也。檠音景,弓匣也。《说文》云“榜也”,谓辅也。
  兄弟昏姻,无胥远矣。笺云:胥,相也。骨肉之亲,当相亲信,无相疏远。相疏远,则以亲亲之望,易以成怨。
  [疏]“骍骍”至“远矣”。○正义曰:以王不亲九族,故先述御待之难。言骍骍然调利者角弓,此角弓虽则调利,当善用之。若不善置绁檠而巧用之,则翩然而其体反房矣。是用角弓之难也。以兴和顺者,宗族也。此宗族虽则和顺,当善待之。若不善设食燕而恩御之,则亦愤然而其心怨恨矣。是待宗族之难也。下二句义具在笺。○传“骍骍”至“而反”。○正义曰:骍骍文连角弓,即是角弓之状也,故云“调利也”。既已调利,复云“翩其反矣”,不善用之可知,故言不善绁檠巧用翩然而则反矣。《冬官·弓人》以六材为弓,谓幹、角、筋、胶、丝、漆也。又曰:“角之中,恒当弓之隈。”杜子春云:“隈谓弓之渊。角之中央与渊相当。”如彼文,弓有用角之处,不得即名角弓。此言角弓,盖别有角弓,如今北狄所用者,於古亦应有之,但《弓人》所不载耳。今北狄角弓,弛则体反,若不绁檠,则不复任用也。檠者,藏弓定体之器,谓未成弓时,内於檠中。此弓已调利,而言檠者,盖用讫,内於竹闭之中,恐损其体,亦谓之檠。绁即绲縢也。传言巧用,明是既已成弓,非未定体也,故知檠义为然。“不以恩礼御待”,定本“待”作“侍”。○笺“骨肉”至“成怨”。○正义曰:骨肉,谓族亲也。以其父祖上世同禀血气而生,如骨肉之相附,因谓之骨肉。然则骨肉唯谓同姓耳。此经兼言昏姻、笺通言骨肉者,以昏姻之亲与宗族同。《頍弁》云“兄弟甥舅”,连言之,是其同也。《孟子》云:“兄弟关弓而射我,我则涕泣而道之。无他,戚之也。其亲亲之也。”是亲亲之望,易以成怨。
 
  尔之远矣,民胥然矣。尔之教矣,民胥傚矣。笺云:尔,女,女幽王也。胥,皆也。言王,女不亲骨肉,则天下之人皆如之。见女之教令,无善无恶,所尚者,天下之人皆学之。言上之化下,不可不慎。○傚,户教反。
  [疏]笺“尔女”至“胥皆”。○正义曰:以言人傚之,故知汝幽王也。上章胥为相,此章胥为皆者,胥、相、皆,并《释诂》文也。上以王於族亲,故为相於之辞;此言天下之人非一,故为皆,观文之势而为训也。
 
  此令兄弟,绰绰有裕。不令兄弟,交相为瘉。绰绰,宽也。裕,饶。瘉,病也。笺云:令,善也。○绰,处若反,宽大也。裕,羊树反。瘉,羊主反。
  [疏]“此令”至“为瘉”。○正义曰:上言人随上化,此又申言须化之由,以人性有善恶,其不善者须化之,故言天下若此令善之人,於兄弟恩义相与,绰绰然有饶裕也。其不善之人,於兄弟则无恩义,唯交更相诟病而已。是天下善人少,恶人多,恶人相病,须上化之,故欲令王教之。
 
  民之无良,相怨一方。笺云:良,善也。民之意不获,当反责之於身,思彼所以然者而恕之。无善心之人,则徙居一处,怨恚之。○处,昌虑反。恚,一瑞反。
  受爵不让,至于己斯亡。爵禄不以相让,故怨祸及之。比周而党愈少,鄙争而名愈辱,求安而身愈危。笺云:斯,此也。○比,毗志反。鄙争,争斗之争。
  [疏]“民之”至“斯亡”。○正义曰:上既言恶人兄弟相病,此又申而戒之。言天下之人无善心也,不但於兄弟相病,又不能反之於己,以情相恕,徒然相怨於一方。彼非可怨而怨之,是小人之愚惑也。此言无良之人,不但遥则相怨,又对面则受其官爵,不以相让。由此为彼所怨,至於己身以此而致灭亡。是不教之大祸也。王何不亲宗族以化之乎?章首先言人之无良,乃云“相怨一方”,并“受爵不让”,皆是无良之行。末言“至於己斯亡”。以此二事而至亡也。以人初不善兄弟,又於外遥则相怨,爵则不让,由此以亡。○笺“民之”至“怨恚”。○正义曰:欲解无良之意,先言良事以反之。言人之善者,其意有所不得於彼心,则当反而求之於己身,思彼所以於我而然者,而以情恕之,不即相怨也。其无善心之人,有不获於彼,则徒居一方而相怨恚。徒,空也。彼不可怨而怨之,是空也。○传“爵禄”至“愈危”。○正义曰:由爵不让彼,而为彼所怨,是以祸及於己。《王制》云:“使以德,爵以功。”则己有功德,当自受之。而必须让者,以凡禀血气,皆有争心,在上者可量功校能,受之者当先人后己,故礼设辞让之法。《礼记》曰:“爵禄可辞。”又曰:“爵位相先。”文王之朝,士让为大夫,大夫让为卿。舜命群官,禹让稷、契之类,皆先圣典谟有相让之法也。《论语》注云:“士辞位,不辞禄。”言爵禄可辞者,以辞爵则禄亦辞之可知,故弁言之。传又因述不可让之意。为阿党比周而望党援者,而其党愈益少也。以人与正不与枉,故曲比者党少也。为鄙耻之争而望荣名者,而其名愈益辱也。以鄙争可耻,故名辱也。苛望求安於己而危他人者,而其身愈益危也。人各求安,则彼以危己,故身危也。然则求党求名在於不争,求安在於不安,是犹求爵在於让爵,故言此以类之。
 
  老马反为驹,不顾其后。已老矣,而孩童慢之。笺云:此喻幽王见老人反侮慢之,遇之如幼稚,不自顾念。后至年老,人之遇己亦将然。○驹音拘。孩本作“咳”,户才反。许慎云:“小儿笑也。”音稚。
  如食宜饇,如酌孔取。饇,饱也。笺云:王如食老者,则宜令之饱。如饮老者,则当孔取。孔取,谓度其所胜多少。凡器之孔,其量大小不同,老者气力弱,故取义焉。王有族食、族燕之礼。○食音嗣。注同。宜如字,本作“仪”。注同。《韩诗》云:“仪,我也。”饇,於据反,徐又於具反。取如字,沈又音娶。令,力呈反。饮,於鸩反。度,待洛反。胜音升。量音亮。
  [疏]“老马”至“孔取”。○正义曰:此又言王之不恕。言老马反为驹而用之,犹王於老人反为童而遇之。王慢老如是,则为不复自顾其后,己至年老,人之遇己亦将然。是犹王之不恕,故天下效之,皆无良相怨也。因教王尊老之宜。言王如食老者之食,则宜令之饱而已。如酌老者之酒,则当如孔之有取。孔者,器中之所受也。器之所受有大小,满则止。犹老者所胜有多少,亦足则停。是王於老者,当节敬如是。今王何以不然,而反慢之?○传“已老”至“慢之”。○正义曰:此经举马以喻人,故言“已老矣,而孩童慢之”。《说文》云:“咳,小儿笑也。”《内则》云:“子生三月,父咳而名之。”谓指其颐下,令之笑而为之名。此言咳童慢之,亦当然也。此诗刺王不亲九族,所以偏言老者。以老是王者所宜贵,故《祭义》曰:“虞、夏、殷、周,天下之盛王也,未有遗其年者。”况其宗族之老人乎!故九族不宜慢之。○笺“王如”至“之礼”。○正义曰:王如食老者,食则令之饱。谓有嘉味劝助之也。经言酌,当酌酒以与人,是饮之酒也。食则苦其不饱,酒则唯恐过度,故食言宜饇,酒言孔取。孔取,谓器中空虚受物之处,《老子》所谓“挺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也”。以比於老人所胜气力多少,是如孔之取也。言王有族食、族燕之礼者,解经所以有食酌之事,食则族食,酌即族燕矣。以食礼无饮,燕法无食,故如二事也。王於宗族大事亦有飨,但经所不言,食、燕可以兼之也。《大宗伯》以饮食之礼亲宗族兄弟。《文王世子》曰:“若公与族人燕,则以异姓为宾。膳宰为主人,族食世降一等。”《大传》云:“缀之以食而弗殊。”是王有族食、族燕之礼也。郑知孔非物所由出,言“凡器之孔”者,以物所由出之孔,於人饮酒容受之,喻不宜又若一孔,不可以喻多少,故为凡器之孔。《老子》云:“孔德之容,唯道是从。”亦谓器之受实为孔也。
 
  毋教猱升木,如涂涂附。猱,猨属。涂,泥。附,著也。笺云:毋,禁辞。猱之性善登木,若教使其为之,必也。附,木桴也。涂之性善者,若以涂附,其著亦必也。以喻人之心皆有仁义,教之则进。
  君子有徽猷,小人与属。徽,美也。笺云:猷,道也。君子有美道以得声誉,则小人亦乐与之而自连属焉。今无良之人相怨,王不教之。○徽,音晖。属,音蜀,注同。乐,音洛,又音岳,又五教反。下乐善同。
  [疏]“毋教”至“与属”。○毛以为,上言小人效上之化,无良相怨。此又言可反之使善,王宜教之。言王之不教小人,如人之禁彼云:无得教猱之升木,若教之升木,则如以涂泥涂物,必附著也。何者?猱之性善登木,今教之使登,必能登木矣。又喻涂之性善附著,以之涂物,必著矣。以兴王自不教小人以仁义者,若教小人以仁义,则必从矣。何者?以人性皆有仁义,因其性而道之,故教之必从也。又言小人所以易教者,以君子之人有美道以得声誉,小人则慕乐之,美其荣名,欲得与之而自连属也。是天下之人皆乐善而弃恶,但无人启教耳。王何不教之乎?郑唯以附为木桴,言以涂泥涂木桴则易著。馀同。○传“猱猨”至“附著”。○正义曰:猱则猿之辈属,非猨也。陆机《疏》云:“猱,弥猴也。楚人谓之沐猴,老者为玃,长臂者为猨,猨之白腰者为獑胡。獑胡猨骏,捷於弥猴。”然则猱猨,其类大同,故《乐记》注云:“犭忧,狝猴也。”是其类故也。传言“附,著也”,是训附为著,故王肃云:“教猱升木,必也。如以涂之必著。”○笺“毋禁”至“则进”。○正义曰:《说文》云:“毋,止之也。从女,象有奸之者。”言止其好而称毋,故毋为禁辞。以猱升木类之,则附为有形之物,不得为著,故易传以涂之易著,必是物之涩者,故为木桴。桴,谓木表之粗皮也。以猱之性善登木,泥之性善著物,因其所善而教用之,故言必也。以顾下“小人与属”,故知喻人心皆有仁义,教之则进。此章先言人心易教,王不教之。下章乃言其乐善,故言毋为禁止之意。言小人之易教,故反辞以体之,非禁王不听教小人。孙毓难郑云:“若喻人心皆有仁义,教之则进,何为禁之而云毋乎?是未得立言之意耳。”
 
  雨雪瀌瀌,见晛曰消。晛,日气也。笺云:雨雪之盛瀌瀌然,至日将出,其气始见,人则皆称曰雪今消释矣。喻小人虽多,王若欲兴善政,则天下闻之,莫不曰小人今诛灭矣。其所以然者,人心皆乐善,王不启教之。○雨,于付反。注及下同。瀌,符娇反,徐符彪反,又方苗反,雪盛貌。见如字。下文同。《韩诗》作“曣”,音於见反,云:“曣,见日出也。”晛,乃见反。曰音越。下同。《韩诗》作“聿”,刘向同。始见,贤遍反,又如字。
  莫肯下遗,式居娄骄。笺云:莫,无也。遗读曰随。式,用也。娄,敛也。今王不以善政启小人之心,则无肯谦虚,以礼相卑下,先人而后己,用此自居处,敛其骄慢之过者。○下,遐嫁反。注“卑下”同。又如字。遗,王申毛如字,郑读曰随。娄,王力住反,数也。徐云:“郑音楼,敛也。”《尔雅》云:“裒、鸠、楼,聚也。”沈力俱反。
  [疏]“雨雪”至“娄骄”。○毛以为,上言人心易进,此言易化之事。言天之雨下此雪虽瀌瀌然而盛,至於见天晛然之日气,人皆称之曰:此雪今消释矣。以兴小人虽皆行此恶之甚,至於见王之善政,人皆言之曰:小人今诛灭矣。人恶小人,而欲灭之,是其心皆好善矣,王何不教之乎?必须教之者,以此小人皆为恶行,莫背自卑下,而遗去其恶心者。用此之故,其与人居处,数为骄慢之行,故须化之。郑唯以下二句为异。言小人不为王所启教,故莫肯自谦虚,以礼相卑下、随从於人者,又无用此卑下随从行,自居处,娄敛其骄慢之过者。由王不教使然,欲王教之也。此莫肯之文,并统下句为义。○传“晛,日气”。○正义曰:《说文》云:“晛,日见也。”此诗之意,言雪见之而消。消雪者,日也。序又从日,故知晛是日气也。○笺“雨雪”至“教之”。○正义曰:以曰者,人言之辞。若日出则雪消,不复须言矣。明言者,於日未出而言之,故知“至日将出,其气始见,人则皆称之曰雪今消释矣”。以瀌瀌,雪之盛貌,故知喻小人之多也。以日将出,以比王政,则王未有政,故言“王若兴善政,则天下闻之,莫不皆曰小人今诛灭矣”。以雪比小人,日能消雪,故喻王诛小人也。《论语》曰:“子为政,焉用杀。”而言诛小人者,以王兴政,则天下有赏有罚。天下喜王为善,而言小人诛灭,见疾恶之情深,有乐善之意耳。非即尽诛灭之也。此上成猱升木之事,欲王之教人,故言人心皆乐善,王何不启教之乎?○笺“遗读”至“过者”。○正义曰:笺以遗弃之义不与谦下相类,故读曰随。随从於人,先人后己,以相卑下之义也。《释诂》云:“娄、敛,聚也。”俱训为聚,则义得通,故云“娄,敛也”。言用此者,用此下随之行,自居处,收敛其骄慢之过,为敬顺谦恭也。此二句毛不为传,但毛无改字之理,又娄之为数,乃常训也,故别为毛说焉。
 
  雨雪浮浮,见晛曰流。浮浮,犹瀌瀌也,流流而去也。如蛮如髦,我是用忧。蛮,南蛮也。髦,夷髦也。笺云:今小人之行如夷狄,而王不能变化之,我用是为大忧也。髦,西夷别名。武王伐纣,其等有八国从焉。○髦,旧音毛。寻毛、郑之意,当与《尚书》同音莫侯反。行,下孟反。
  [疏]“如蛮”至“用忧”。○正义曰:言由王不以善政启小人之心,令如南国之荆蛮,如西方之我髦,行如夷狄,王不能变,我是用为大忧之。欲令王兴善政而不能,由此以刺之也。○传“蛮,南蛮。髦,夷髦”。○正义曰:《尔雅》八蛮在南,故为南蛮。髦对而言之,不在中国,故为夷髦。髦虽在西,夷总名也。○笺“今小”至“从焉”。○正义曰:言如以比之,是小人之行比如夷狄也。传言夷髦,不辨其方之所在,故云西夷之别名。知者,正以武王伐纣,其等有八国从之,其中有髳,故知在西方也。《牧誓》曰:“及庸、蜀、羌、髳、微、卢、彭、濮人。”又曰:“逖矣,西土之人。”是西方也。彼髳此髦,音义同也。
 
  《角弓》八章,章四句。
 
  《菀柳》,刺幽王也。暴虐无亲,而刑罚不中,诸侯皆不欲朝。言王者之不可朝事也。菀音郁,徐於阮反。中,丁仲反。下注“不中”同。朝,直遥反。篇内同。
  [疏]“《菀柳》三章,章六句”至“朝事”。○正义曰:经三章,毛、郑虽有小异,皆以上二章次二句为暴虐,下二句及卒章下二句为刑罚不中。其上二章上二句及卒章上四句言王无美德,心无所至,言王者不可朝事之意,总三章之义也。
 
  有菀者柳,不尚息焉。兴也。菀,茂木也。笺云:尚,庶几也。有菀然枝叶茂盛之柳,行路之人,岂有不庶几欲就之止息乎?兴者,喻王有盛德,则天下皆庶几原往朝焉。忧今不然。上帝甚蹈,无自暱焉。蹈,动。暱,近也。笺云:蹈读曰悼。上帝乎者,诉之也。今幽王暴虐,不可以朝事,甚使我心中悼病,是以不从而近之。释己所以不朝之意。○蹈音悼,郑作“悼”,病也。暱,女栗反,又女笔反,徐又乃吉反。
  俾予靖之,后予极焉。靖,治。极,至也。笺云:靖,谋。俾,使。极,诛也。假使我朝王,王留我,使我谋政事。王信谗,不察功考绩,后反诛放我。是言王刑罚不中,不可朝事也。○俾,必尔反,本作卑,后皆同。极,毛如字,郑音棘。
  [疏]“有菀”至“极焉”。○毛以为,有菀然者枝叶茂盛之柳,行路之人见之,岂不庶几就之而息止焉?诚欲就之而止息。以兴有道德茂美之王,诸侯见之,岂不庶几往之而朝事?今诸侯不往朝王,由无美德故也。诸侯既不朝王,又相戒曰:上帝之王甚变动,而其心不恒,刑罚妄作,汝诸侯无得自往亲近之。若自往亲近之,必将得罪。又恨王者不任己以事。言王之有事,若使我治之,於后则使我更至焉。今有事不使我治之,动辄加我以罪,我所以不欲朝王也。○郑以上二句与毛同,言我不欲朝者,以王暴逆,故诉之于天。言上帝乎!今幽王行其暴虐,不可朝事,甚使人心中悼伤。我是以无得从而近之。由王为恶,故己不欲朝也。非直暴虐如是,刑罚不中。假我朝王,王留我,有政事使我谋之。王信谗,不察功考绩,我虽无罪,於后必罪我而诛放焉。由此,我所以不往朝事之也。○笺“尚庶”至“不然”。○正义曰:《释言》云:“庶几,尚也。”以心所念尚,即是庶几,义相反覆也。以行人之欲息於茂荫,似诸侯之显朝於有德,故以茂喻盛德而原往焉。反陈古义以刺今,故言忧今不然。○传“蹈,动。暱,近”。○正义曰:蹈者,践履之名,可以蹈善,亦可以蹈恶,故为动。言王心无恒,数变动也,故王肃、孙毓述毛,皆以上帝为斥王矣。“暱,近”,《释诂》文。毛於下章“瘵焉”,病也,言王者躁动无常,行多逆理,无得自往近之,则为王所病,与此互相接也。○笺“蹈读”至“之意”。○正义曰:以上言庶几朝之,下句言“无自暱焉”,是其蹈为恶之状,故读为悼。言使人心中悼病。若蹈履,则非恶之状,故易传也。言王无美德,下诉其不可朝事,於理为切,故以上帝为天而诉之也。序言王者不可朝事,故云“释己所以不朝之意”。○传“靖,治。极,至”。○正义曰:并《释诂》文。此言王不可朝,而云使我治之,后我至焉,则毛意以为,恨王不使己治事,故后不至也。此恨王不任己事,则居以凶危,是又恨王使己。皆由王之无常,有事不任之,谗任即加罪,是不可朝事。○笺“靖谋”至“朝事”。○正义曰:“靖,谋。俾,使”,皆《释诂》文。“极,诛”,《释言》文。以序云“刑罚不中”,卒章云“居以凶矜”,反以类此,则极、迈皆罪事,故言“假使我朝王,王留我使谋政事,王信谗,反诛放我也”。以凶矜之文与此相类,故易传也。
 
  有菀者柳,不尚愒焉。愒,息也。○愒,欺例反,徐丘丽反。上帝甚蹈,无自瘵焉。瘵,病也。笺云:“瘵,接也。”○瘵,侧界反,郑音际。
  俾予靖之,后予迈焉。笺云:迈,行也。行亦放也。《春秋传》曰:“子将行之。”
  [疏]笺“瘵,接”。○正义曰:毛依《释诂》云“瘵,病也”。郑以上暱类之,读为交际之际,故言接也。○笺“迈行”至“行之”。○正义曰:“迈,行”,《释言》文。以罪而使之行於外,故言“行亦放也”。引传曰“予将行之”者,昭元年《左传》文。时郑之大夫游楚有罪,子产将放之。子大叔者,游楚之宗。传曰:“将行子南,子产咨於大叔。大叔曰:‘吉不能亢身,焉能亢宗?吉若获戾,子将行之,何有於诸游?’”是行为放之义,故引证之也。吉,大叔之名。子南,游楚之子。
 
  有鸟高飞,亦傅于天。彼人之心,于何其臻?笺云:傅、臻皆至也。彼人,斥幽王也。鸟之高飞,极至於天耳。幽王之心,於何所至乎?言其转侧无常,人不知其所届。○傅音附。
  曷予靖之,居以凶矜?曷,害。矜,危也。笺云:王何为使我谋之,随而罪我、居我以凶危之地?谓四裔也。○裔,延世反。
  [疏]“有鸟”至“凶矜”。○毛以为,鸟飞无定之物,人心有定之主,今鸟有所至,人心反无至,故以喻之。言有鸟高飞,谓其终无所至,亦至于天而止也。今彼人幽王之心,于何其所至乎?言其心转侧无常,人不知其所止,乃鸟之不如。由此不可朝事也。我若朝王,王使我治事,旋即罪我,故恨王云:何由使我治之,寻复居处我以凶危之地也?使即罪之,是刑罚不中,不可朝事也。○郑唯以“靖,谋”为异。馀同。○传“曷,害”。○正义曰:传虽曷为害,亦训为何,故“害澣害否”皆为何也。○笺“王何”至“四裔”。○正义曰:以诛放类之,故知凶危是凶危之地,谓四方荒裔远处,即九州之外也。文十八年《左传》曰:“投诸四裔,以御螭魅。”是四裔之文,即羽山东裔,崇山南裔,三危西裔,幽州北裔,是也。九州之外而言幽州者,以州界甚远,六服之外,仍有地属之,故系而言焉。
 
  《菀柳》三章,章六句。
 
□《毛诗正义》□笺  汉·郑 玄□疏  唐·孔颖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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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诗正义》
卷十五 十五之二
 卷十五 十五之二  
  《都人士》,周人刺衣服无常也。古者长民,衣服不贰,从容有常,以齐其民,则民德归壹。伤今不复见古人也。服谓冠弁衣常也。古者,明王时也。长民,谓凡在民上倡率者也。变易无常谓之贰。从容,谓休燕也。休燕犹有常,则朝夕明矣。壹者,专也,同也。○长,张丈反。注同。贰音二。从,七容反。复,扶又反。下注同。倡率,色类反。朝夕,直遥反。
  [疏]“《都人士》五章,章六句”至“古人”。○正义曰:《都人士》诗者,周人所作,刺其时人所著之服无常也。以古者在上长率其民,所衣之服不变贰,虽从容休燕之处,其容貌亦有常,不但公朝朝夕而已。身自行此,以齐正其人,则下民皆为一德。谓其德如一,与上齐同,亦衣服不贰,从容有常也。伤今不复见古之人,故作诗反以刺之。周人者,谓京师畿内之人。此及《白华》独言周人者,盖叙者知畿内之人所作,其人或微不足录,故言周人以便文,无义例也。不言刺幽王者,此凡在人上服皆无常,故下民亦不齐一,此刺当时之服无常,非指刺王身,故序不言刺王。然风俗不齐,亦王者之过,即亦刺王也。服谓在体之衣,德谓身之所行,德、服非一。在上衣服有常,能使下民一德,正谓服有常也。“抑抑威仪,维德之隅”,由德行有常,故服不变。既观其服之不贰,知其德之齐一,不然则德在於心,不可知其一否也。经五章,皆陈古者有德之人衣服不贰,不言长民者。叙言人德齐一之由,故说长民不贰,於经无所当也。唯“伤今不复见古之人”,是总叙五章之义。民者兼男女,故经有士女二事。○传“服谓”至“同也”。○正义曰:冠弁在首,衣裳在身,皆是体之所服。直云衣服,刺无常,明其兼之也。弁者,古冠之大号也。冠弁总谓在首者,冕弁之类皆在其中也。《春官·司服》云“凡田,冠弁服”,谓委貌。玄冠为冠弁,对其馀弁冕而立名,非总诸冠,与此不同也。以伤今而思之,故知“古者,明王时也”。言“长民”,则与民为长者皆是,故谓“凡在人上倡率者”。谓为官倡导帅领之人,即邑宰乡遂之官。言“凡”,语广,虽上及天子诸侯皆是也。衣服众矣,当各以其事服之。今云“衣服不贰”,明各於其事,不得差贰,故云“变易无常谓之贰”也。此“从容”承“衣服不贰”之下以对之矣,明为私处举动,故知谓休燕间暇之处,宜自放纵,犹尚有常,则朝夕举动亦有常,明矣。此休燕有常,直谓进退举动不失常耳,即经所云“其容不改”之类,非据衣服,故笺直云“犹有常”,不言服,明其非服也。壹者,齐一之义,故为专也,同也。言专为一行,服色齐同也。
 
  彼都人士,狐裘黄黄。其容不改,出言有章。彼,彼明王也。笺云:城郭之域曰都。古明王时,都人之有士行者,冬则衣狐裘,黄黄然取温裕而已。其动作容貌既有常,吐口言语又有法度文章。疾今奢淫,不自责以过差。○出如字。士行,下孟反。下文“行归”、注“操行”同。衣,於既反。差,初卖反,又如字。
  行归于周,万民所望。周,忠信也。笺云:于,於也。都人之士所行,要归於忠信。其馀万民寡识者,咸瞻望而法效之。又疾今不然。○望如字,协韵音亡。
  [疏]笺“城郭”至“过差”。○正义曰:都者,聚居之处,故知城郭之域也。定本“城”作“域”。正举都邑者,以都邑之士近政化,有道先被其德,无道先化其淫。此时奢淫巧伪,都邑尤甚,故举古之都邑,以驳今之都邑也。士者,男子行成之大称。叙言“则民一德”,是所陈者人也。人而言士,故知都人之有士行者,非爵为士也。《月令》“孟冬,天子始裘”,故知冬则衣狐裘也。以古之衣裘,其上必有裼衣,故知取其温裕而已。《礼记·缁衣》引此诗,彼注云:“黄衣则狐裘大蜡之服也,诗人见而说焉。”以为大蜡之裘,则是有衣裼矣。言取温裕者,以注《记》之时未详此诗之意,以狐裘黄者实大蜡时息民所服,服则黄衣,故以言焉。至此观经为解,故不与彼同也。若然息民之祭,服此狐裘,则是尊贵之服矣。庶人而得服之者,彼狐之黄者多,黄狐之衣非贵服也。息人腊祭服之者,於是草木黄落,象其时物之色,故服之耳。《郊特牲》云:“野夫黄冠。黄冠,草服也。”注云“言祭以息民服象其时物之色。季秋草木黄落,是顺时而服,非同於常祭,其实为轻,又不衣裼,故庶人所得衣也。”若然,《玉藻》云:“犬羊之裘不裼。”注云:“质略,亦庶人无文饰。”则庶人止服犬羊。此衣狐裘者,以礼不下庶人,其制不可得曲而尽。此言狐裘,则庶人得衣狐裘,明矣。《礼》云“犬羊”,举一以言之。《七月》云:“一之日于貉。”笺云:“于貉,往捕貉以自为裘。”是庶人又以貉裘,而《礼》无明文。《礼》之所记,不能尽也。《七月》又云:“取彼狐狸,为公子裘。”则非公子不得衣狐裘。言庶人狐裘者,以狐色不等,若狐白,非君不服;狐青及小而美者,则可以供公子,而庶人避其文,故言“于貉”。若黄狐及粗恶者不废,庶人亦服之。且孔子云“狐貉之厚以居”,狐连貉言之。貉既庶人所服,狐亦服之明矣。以庶人服犬羊不裼,故此狐裘亦不裼,取其温裕而已。或以《书》传云:古者必有命民得乘饰车骈马,衣文锦。彼都人士为命民,故异於其馀庶民。知不然者,此则思古之服,则古之都邑之士则当皆然也。下言“缁撮”,不异庶人,则“狐裘黄黄”是庶人所常服矣。此思古人之善,以刺今人之恶,故笺总之云“疾今奢淫,不自责以过差”也。以君子既有其服则常其容,以出於言而后为行,故经以此为文次也。○笺“都人士”至“今不然”。○正义曰:以经言“万民所望”,明都人为人所法效也。知寡识者,以明王之时,赏不遗才,若深识,当为时所用。今取法於都人,故知寡识者。以因前经,故言“又疾今不然”。襄十四年《左传》引此二句,服虔曰:“逸诗也。”《都人士》首章有之。《礼记·注》亦言毛氏有之,三家则亡。今《韩诗》实无此首章。时三家列於学官,《毛诗》不得立,故服以为逸。
 
  彼都人士,台笠缁撮。台所以御暑,笠所以御雨也。缁撮,缁布冠也。笺云:台,夫须也。都人之士以台皮为笠,缁布为冠。古明王之时,俭且节也。○台如字,《尔雅》作“薹”,草名。笠音立。缁,侧其反。撮,七活反。夫音符,本亦作“扶”。彼君子女,绸直如发。密直如发也。笺云:彼君子女者,谓都人之家女也。其情性密緻,操行正直,如发之本末无隆杀也。○绸,直留反,密也。致,直置反,本亦作“緻”。隆,俗本作“降”。杀,所界反,又所侧反。
  我不见兮,我心不说。笺云:疾时皆奢淫,我不复见今士女之然者,心思之而忧也。○“我不见”,第二章作“不见”,后三章作“弗见”。一本四章同作“不”字。说音悦。
  [疏]“彼都”至“不说”。○正义曰:言彼明王之时,都邑之人有士行者,以台草为笠,缁布为冠,以撮持其发,是俭而且节。此都人之行如是,则为君子之人矣。彼都人君子之家女,其情性密緻,操行正直,如人之头发然。其本末无隆杀,言其性行终始不变也。今既不然,士女淫欲,我今不复得见古之都人士女德行如是兮,由此我心不欢说而忧心思古也。○传“台所”至“布冠”。○正义曰:台,草名,可为笠则一也。而传分之者,笠本御暑,故《良耜》曰“其笠伊纠”;因可以御雨,故传分之,以充二事焉。以缁、撮为一,知台、笠不二矣。○笺“以台”至“且节”。○正义曰:《禹贡》有“岛夷卉服”,彼卉者是草之总名,但岛夷居下湿,而常服之。此台草之一名,亦卉也。《郊特牲》曰:“大罗氏,天子之掌鸟兽者,诸侯贡属焉,草笠而至,尊野服也。”则草笠野一人之服,是贱者也。前裘则冬所衣,此笠则夏所用,各举其一而言之。以台皮为笠,缁布为冠,不用美物,故云俭。言撮,是小撮持其髻而已,是“且节”也。郑知取此义者,以上言狐裘,即述其容貌言行,此下不述言行,故举其冠笠以表节俭也。案《郊特牲》云:“大古冠布,齐则缁之。冠而敝之,可也。”注云:“此重古而冠之耳。三代改制,齐冠不复用布。”《玉藻》云:“始冠缁布冠,自诸侯下达,冠而敝之可也。”则此应始冠而敝之。今都人以为常服者,士以上冠而敝之,庶人则虽得服委貌因而冠之,而俭者服缁布,故诗人举而美焉。故《论语》“今也纯俭”,注云:“纯当为缁。”则缁亦得为纟才帛。何知非纟才帛为玄冠,而言缁布者,以缁虽古,布、帛两名,但字从才者为帛,从甾者为布,此言缁,故知非帛。且若是帛为玄冠,则有制度,不得言撮。故《士冠礼》云:“缁布冠頍项。”注云:“缁布冠无笄者,著頍围发际,结项中隅为四缀以固冠也。项中有纟屈,亦由固頍为之耳。”今未冠笄者著卷帻,頍象之所生也。是缁布冠制小故言撮。以此益明非玄冠。若然缁布冠制自当小,言明王之时俭且节者,解不著玄冠而著缁布之意,故虽礼制之小,亦由俭节而著之。○传“密直如发”。○正义曰:传变绸言密,则以绸为密也。绸者,绸緻之言,故为密也。○笺“彼君子”至“隆杀”。○正义曰:文承於上,故以彼君子女谓都人之家女也。以密在於心,故言情性。直见於外,故言操行,谓所操持之行迹也。能始终不亏,故言本末无隆杀。定本“隆”作“降”。
 
  彼都人士,充耳琇实。琇,美石也。笺云:言以美石为瑱。瑱,塞耳。○琇,音秀,徐又音诱。瑱,他见反。彼君子女,谓之尹、吉。尹,正也。笺云:吉读为姞。尹氏、姞氏,周室昏姻之旧姓也。人见都人之家女,咸谓之尹氏、姞氏之女,言有礼法。○吉,毛如字,郑读为姞,其吉反,又其乙反。
  我不见兮,我心苑结。笺云:苑犹屈也,积也。○苑,於粉反,徐音郁,又於阮反。
  [疏]“彼都”至“菀结”。○毛以为,言彼明王之时,都人之有士行者,充耳以琇之美石实其耳,是其有节制也。彼都人有君子之德,其家之女谓之正直而嘉善矣。我今不见古之士女德服如是,我心为之菀然槃屈,如绳索之为结矣。○郑唯尹姞为异。馀同。○传“琇,美石”。○正义曰:《淇奥》传曰:“琇、莹,美石。”《说文》云:“琇,美石次玉也。”然琇是美石之名耳。而此传俗本云“琇实,美石”者,误也。今定本毛无“实”字,《说文》直云“琇,石次玉”,则实非玉名,故王肃云:“以美石为瑱,塞实其耳。”义当然也。《淇奥》说武公之服,以琇为充耳。此都邑庶人亦用琇者,礼,天子以纯玉,诸侯以下则玉石杂。《卫风》自举石言之,其实玉多而石少,非全用石也。此则庶人无玉,用石而已。其用之石,则与诸侯之名同,故俱言琇也。○传“尹,正”。○正义曰:《释言》文。王肃云:“正而吉也。”《易·系辞》云:“吉人之辞寡。”○笺“吉读”至“礼法”。○正义曰:言谓之者,是指成事而谓之,故易传也。尹既是姓,则吉亦姓也,故读为姞。美其人而谓之尹、姞者,以尹氏、姞氏,周室昏姻之旧姓也。知者,《节南山》云:“尹氏大师。”《常武》经曰:“王谓尹氏。”昭二十三年,尹氏立王子朝。是其世为公卿,明与周室为昏姻也。《韩奕》云:“为韩姞相攸言汾王之甥是姞与周室为?姻也。又宣三年《左传》云:“郑石癸曰:‘吾闻姬、姞耦,其子孙必蕃。’姞,吉人也,后稷之元妃也。”言姬、姞耦,明为旧姓,以此知尹亦有昏姻矣。既世贵旧姓,昏连於王室,家风不替,是有礼法矣。故见都人之女有礼法者,谓之尹、姞也。孙毓云:“尹氏、姞氏,衰世旧姓,岂必能贤?案篇义,思古之人则所言皆斥明王之时,不得以衰世为难矣。”
 
  彼都人士,垂带而厉。彼君子女,卷发如虿。厉,带之垂者,笺云:而亦如也。而厉,如鞶厉也。鞶必垂厉以为饰,厉字当作“裂”。虿,螫虫也。尾末揵然,似妇人发末曲上卷然。○音带,本亦作“带”。厉,毛如字,郑当作“裂”,音列。卷,音权。注及下同。虿,敕迈反,又敕界反,蠚虫也。《通俗文》云:“长尾为虿,短尾为<虫歇>。”<虫歇>音虚伐反。鞶,薄寒反。螫音释,本又作“蠚”,呼莫反。揵,其言反,又音虞。《汉书音义》云:“举也。”又渠偃反,一音其蹇反。上,时掌反。
  我不见兮,言从之迈。笺云:言亦我也。迈,行也。我今不见士女此饰,心思之,欲从之行。言已忧闷,欲自杀,求从古人。
  [疏]“彼都”至“之迈”。○毛以为,言彼明王之时,都人之有士行者,垂其带之饰而有厉然。言其服饰有常也。彼都人君子之家女,乃曲卷其发末如虿之尾。言其容仪有法也。今之士女,皆奢淫不然。我今不见古之士女如是仪饰,以是故心中思之。我欲从之,其当自杀以行而求古人。言己忧闷,不能自胜也。郑唯以垂带如鞶裂为异。馀同。○传“厉,带之垂者”。○正义曰:毛以言“垂带而厉”为绝句之辞,则厉是垂带之貌,故以厉为带之垂者。○笺“而亦”至“卷然”。○正义曰:以言“如虿”,将外物以比发曲,则“而厉”亦将外物以比带垂,故云“而亦如也”。以虿已言如,故言亦如也。如厉,如鞶厉者,谓如桓二年《左传》云“鞶、厉、游、缨”也。彼服虔以鞶为大带也。郑意则不然。《内则》云:“男鞶革,女鞶丝。”注云:“鞶,小囊盛帨巾者,男用韦,女用缯,有饰缘之则是鞶。裂与《诗》云‘垂带如厉’,纪子帛名裂繻,字虽今异,意实同也。”以郑彼注言之,则鞶是囊之名,但有饰缘之垂,而下名之为裂。鞶必垂裂以为饰,言带之垂似之也。以纪子帛名裂繻,故言厉字当作裂也。昭四年《左传》曰:“其父死於路,己为虿尾。”言虿尾有毒也,故以为螫虫。其末尾揵然,似妇人发末曲上卷然也。礼,敛发无髢而有曲者,以长者尽皆敛之,不使有馀,而短者若鬓傍不可敛,则因曲以为饰,故不同也。定本及《集本》“揵”下皆无“然”字。○笺“我今”至“古人”。○正义曰:上言带、发,故言士女此饰也。以上章有“我心”,此言“从之迈”,故知心思之。彼人已死,而欲从之行,故知忧闷,欲自杀,求从古人。
 
  匪伊垂之,带则有馀。匪伊卷之,发则有旟。旟,扬也。笺云:伊,辞也。此言士非故垂此带也,带於礼自当有馀也。女非故卷此发也,发於礼自当有旟也。旟,枝旟。扬,起也。○旟音馀,扬也。
  我不见兮,云何盱矣!笺云:盱,病也。思之甚,云:“何乎,我今已病也!”○盱,喜俱反。
  [疏]“匪伊”至“盱矣”。○正义曰:此承上章之文,故“匪伊”之上阙带、发之文,见於下句,以法所当然,是於礼有之也。礼“大带垂三尺”,是矣。此下二句,初直不悦,后更菀结,故欲自杀而未能,所以为病,为事之次也。
 
  《都人士》五章,章六句。
 
  《采绿》,刺怨旷也。幽王之时,多怨旷者也。怨旷者,君子行役过时之所由也。而刺之者,讥其不但忧思而已,欲从君子於外,非礼也。○思,息嗣反。下皆同。
  [疏]“《采绿》四章,章四句”至“旷者”。○正义曰:谓妇人见夫行役,过时不来,怨己空旷而无偶也。妇人之怨旷,非王政,而录之於《雅》者,以怨旷者为行役过时,是王政之失,故录之以刺王也。经上二章言其忧思,下二章恨本不从君子,皆是怨旷之事。欲从外则非礼,故刺之。○笺“怨旷”至“非礼”。○正义曰:妇人思夫,情义之重,礼所不责,故知讥其不但忧思而已,欲从君子於外,非礼也。礼,妇人送迎不出门,况从夫行役乎!虽忧思之情可闵,而欲从之语为非,故作者陈其事,而是非自见也。
 
  终朝采绿,不盈一匊。兴也。自旦及食时为终朝。两手曰匊。笺云:绿,王刍也,易得之菜也。终朝采之而不满手,怨旷之深,忧思不专於事。○匊,弓六反。注本或“一手曰匊”。刍。楚俱反,草也。易,以豉反。
  予发曲局,薄言归沐。局,卷也。妇人,夫不在则不容饰。笺云:言,我也。礼,妇人在夫家笄象笄。今曲卷其发,忧思之甚也。有云君子将归者,我则沐以待之。○局,其玉反。卷音权。下同。又眷勉反,沈其言反。
  [疏]“终朝”至“归沐”。○毛以为,言人有终朝采此绿叶,而不能满其一匊。此采者,由此人志在於他故也。以兴此妇人终日为此家务,而不能成其一事者,此妇人由志念於夫故也。故言我之忧思,不暇容饰。今不洗沐其发,徒曲卷而已,是忧思之甚也。薄知我君子之将归,我则沐发以待之。今之不沐,由无君子故也。○郑唯妇人身自采绿,不兴为异。馀同。○传“兴也”至“曰匊”。○正义曰:毛以妇人不当在外,故以为兴。终朝者,是终竟於朝,故至食时也。匊物必用两手,故曰“两手曰匊”。○笺“绿”至“於事”。○正义曰:绿若难得,不盈是常。今言其不盈,故为易得而不满,是其忧思不专也。以田渔之妇,则庶人之妻可自亲采,故不从毛兴也。○笺“礼妇”至“待之”。○正义曰:解所以曲卷者,礼,妇人在夫家,当笄此象骨之笄,今曲卷其法,则去其笄而不用,是忧思深也。此训言为我。我,君子也。我则沐以待之。此我,义势所加,非经言也。
 
  终朝采蓝,不盈一襜。衣蔽前谓之襜。笺云:蓝,染草也。○蓝,卢谈反,沈力甘反。襜,尺占反,郭璞云:“今之蔽膝。”
  五日为期,六日不詹。詹,至也。妇人五日一御。笺云:妇人过於时乃怨旷。五日、六日者,五月之日、六月之日也。期至五月而归,今六月犹不至,是以忧思。○詹音占。
  [疏]“终朝”至“不詹”。○毛以上二句与前同。下二句言妇人五日一进御於夫,言常时以五日为御之期而望之,至六日而不至,尚以为恨。今日月长远,能无思乎?举近以喻远也。郑以上二句为赋也,自与前同。下二句言妇人本与夫以五月之日为还期,今六月之日而不至,是为行役过时,所以怨旷忧思。○传“衣蔽前谓之襜”。○正义曰:《释器》文也。李巡曰:“衣蔽前,衣蔽膝也。”○笺“蓝,染草”。○正义曰:以蓝可以染青,故《淮南子》云“青出於蓝”,《月令》“仲夏无刈蓝”,是可以染之草。○传“妇人五日一御”。○正义曰:《内则》云:“妾虽年,未满五十,必与五日之御。”是传之所据也。传以彼文不辨尊卑,则通及庶人。王肃云:“五日一御,大夫以下之制。”传意或然也。其天子诸侯御之日数,则传无文焉。妇人之思夫,必过时乃怨旷。毛虽云五日一御,不必夫行六日便即怨也。当是假御之期日,以喻过时耳。孔晁曰:“传因以行役过时刺怨旷也,故先序家人之情,而以行役者六日不至为过期之喻,非止六日。”毛意当然也。郑五日之御则不然,故《内则》注云:“五日一御,诸侯制也。诸侯取九女,侄娣两两而御则三日,次两媵则四日,次夫人专夜则五日也。是郑以五日为诸侯制,非大夫以下御妇人之日限也。其天子则《天官·九嫔》“掌妇学之法,以教九御”。注云:“自九嫔以下,九九而御於王。凡群妃御见之法,月与后妃其象也,卑者宜先,尊者宜后。女御八十一人当九夕,世妇二十七人当三夕,九嫔当一夕,三夫人当一夕,后当一夕,亦十五日而遍。云自望后反之。孔子云:‘日者天之明,月者地之理。’阴契制故月上属为天,使妇从夫,故月纪。”是郑差后宫之数,为天子御日之文也。以御女八十一人而言,九御知当九夕。以数准之,故九嫔以下皆九人当一夕也。夫人自然三人当一夕。是十五日一遍,与望数相当,故云然。亦者,亦望之日数以其相当,故因引孔子之言以证之。后皆取其盛者,故知卑者宜先,谓月初也。望后则月光盛,故知反之。是以《内则》之注亦先始娣,从卑者起,由准此也。诸侯夫人则亦望前先卑,望后先尊,至望而夫人三进,望后亦如之。以此推之,则大夫一妻二妾,三日一御。士有妾,二日一御。庶人多无妾,其妻每夜而进之。此所以与毛异也。○笺“妇人”至“忧思”。○正义曰:笺解妇人所以怨旷之意,由过时故也,则此过时之言,故不为日数也。虽言以日为喻,五日一御,非庶人之礼,又其喻悬而不惬,故易传云:“五日、六日者,五月之日、六月之日。是期至五月而归,今六月犹不至,是过时所以为忧思也。”
 
  之子于狩,言韔其弓。之子于钓,言纶之绳。笺云:之子,是子也,谓其君子也。于,往也。纶,钓缴也。君子往狩与,我当从之,为之韔弓。其往钓与,我当从之,为之绳缴。今怨旷,自恨初行时不然。○狩,尺救反。韔,敕亮反,弢也,沈治亮反,本亦作“鬯”。钓音吊。纶音伦。缴音灼,亦作故,同。与音馀。下同。为,于伪反。下同。
  [疏]“之子”至“之绳”。○正义曰:妇人既思夫不见,悔本不随之共行,云:我本应与之俱去。若是子之夫往狩与,我当与之韔其弓,谓射讫与之弛弓纳于韔中也。是子之夫往钓与,我当与之纶之绳,谓钓竿之上须绳,则己与之作绳。今不见而思,故悔本不然。○笺“纶,钓缴”。○正义曰:《释言》云:“缗,纶也。”则纶是绳名。弋是系绳於矢而射,谓之缴射,则钓缴者,谓系绳於钓竿也。经云“言纶之绳”,谓与之作绳。此犹今人接綎谓之绳綎也。《说文》云:“缴,生丝缕也。”则钓与弋射,其绳皆生丝为之。
 
  其钓维何?维鲂及鱮。维鲂及鱮,薄言观者。笺云:观,多也。此美其君子之有技艺也。钓必得鲂、鱮,鲂鱮是云其多者耳。其众杂鱼,乃众多矣。○鲂音防。鱮音叙。观,古玩反。注同。《韩诗》作“覩”。技,其绮反。
  [疏]“其钓”至“观者”。○正义曰:既恨不从君子狩钓,故此又说其钓之技。上兼有狩,此偏言钓者,因上钓文在下,接而申之耳。此不从之行,而知其获多者,言本在家之钓,非谓役中时也。俗本作“观,睹”,误也。定本《集注》并作“多”。
 
  《采绿》四章,章四句。
 
  《黍苗》,刺幽王也。不能膏润天下,卿士不能行召伯之职焉。陈宣王之德、召伯之功,以刺幽王及其群臣废此恩泽事业也。○膏,古报反。下同。召,上照反。注及下同。
  [疏]“《黍苗》五章,章四句”至“之职焉”。○正义曰:作《黍苗》诗者,刺幽王也。以幽王不能如阴雨膏泽润及天下,其下卿士又不能行召伯之职以劳来士。众臣之废职,由君失所任,故陈召伯之事以刺之也。膏润者,以君之恩惠及下,似雨泽之润於物。然水之润物,又似脂膏,故言膏润也。此叙君臣互文以相见,言卿士不能行召伯之职,则王不能膏润天下,谓不能如宣王也。以经言召伯,不言宣王,故叙因而互文以见义也。此皆反经而叙之。首章上二句,是宣王之能膏润也。下二句以尽卒章,皆召伯之职也。言卿士不能行,则召伯时为卿士矣,故《国语》韦昭注云:“召公,康公之后卿士也。”《左传》服虔注云:“召穆公,王卿士。”是也。经言召伯亦作上公,为二伯,以兼卿士耳。○笺“陈宣”至“事业”。○正义曰:召伯之为卿士,宣王时也,故知陈宣王之德、召伯之功,以刺幽王及其群臣废此恩泽事业也。膏润是恩泽,召伯之职是事业,故并言焉。
 
  芃芃黍苗,阴雨膏之。兴也。芃芃,长大貌。笺云:兴者,喻天下之民如黍苗然,宣王能以恩泽育养之,亦如天之有阴雨之润。○芃,浦东反,一音扶雄反。长,张丈反。
  悠悠南行,召伯劳之。悠悠,行貌。笺云:宣王之时,使召伯营谢邑,以定申伯之国。将徒南行,众多悠悠然,召伯则能劳来劝说以先之。○劳,力报反。注及下篇注同。“营谢”,一本作“营谢邑”。“将徒役”,一本作“将师旅”。来音赉。说音悦,又始说反。
  [疏]“芃芃”至“劳之”。○正义曰:言芃芃长大者,是黍苗也。此黍苗所以得长大者,天以阴雨之泽膏润之故也。以兴宣王之时,悦乐者,是众人也。此众人所以得悦乐者,由王以恩惠之泽养育之故也。以黍苗之仰膏雨,犹众人之仰恩惠,是宣王能膏润天下。今王不能然,故举以刺之。又其时之人,在国则蒙君之恩泽,其行又得臣之劳来,故言悠悠众多而南行者,是营谢邑之人,召伯则又能劳来劝悦以先之。言知人之劳苦也。今幽王之时,人苦而臣不知,又刺之。○笺“宣王”至“先之”。○正义曰:以《嵩高》言“王命召伯,定申伯之宅”,又曰“因是谢人”,与四章“肃肃谢功”相当,故知此南行谓宣王之时,使召伯营谢邑,以定申伯之国,将徒役南行也。此言南行,是举其始去而劳之,故言召伯则能劳来劝悦以先之。谓闵其勤劳,身先其苦也。“我行既集,盖云归哉”,谓事讫而劳之。
 
  我任我辇,我车我牛。我行既集,盖云归哉!任者,辇者,车者,牛者。笺云:集犹成也。盖犹皆也。营谢转餫之役,有负任者,有輓辇者,有将车者,有牵傍牛者。其所为南行之事既成,召伯则皆告之云:可归哉。刺今王使民行役,曾无休止时。○任音壬。注同。辇,力展反,沈连典反。餫音运。輓音晚。傍,薄浪反。为,于伪反。
  [疏]“我任”至“归哉”。○正义曰:上言南行,为总此言行中之别。从召伯之南行,其转运谓有我负任者,我輓辇者,我将车者,我牵傍牛者。我召伯所为南行之事既成,谓营谢毕,召伯则皆告之云:可归哉。言宣王之时,功役有期,臣司其职。今王役无休止,臣废其事,故刺之。○传“任者”至“牛者”。○正义曰:传言此四者,明任、辇、车、牛则各有其人,故事别历言之。○笺“盖犹”至“止时”。○正义曰:盖者,疑辞,亦为发端。《孝经》诸言盖者,皆示不敢专决。《礼记·礼器》云“盖道求而未之得也”,《檀弓》云“盖有受我而厚之”,是发端也。此诗人指事而述,非有可疑,事在末句,不为发端,而其上历陈四事,故为皆也。下章美召伯营谢之功,任、辇、车、牛是转运所用,故营谢邑转运之役也。有负任者,谓器物人所负持。《生民》云“是任是负”,文别为二,故笺以任为抱。此一者,以相对则任在前,负在背,此任谓人所提荷,随其所在,总之皆为任也。辇车,人輓以行,故云輓辇者。有将车者,此转运载任,则是大车以驾牛者也。有牵傍牛者,《秋官·罪隶职》云:“凡封国若家,牛助为牵傍。”郑司农云:“凡封国若家,谓建诸侯、立大夫家也。”玄谓:“牛助,国以牛助转徙也。罪隶牵傍之在前曰牵,在旁曰傍。”此营谢,即封国也,宜使罪隶牵其牛也。既云将车者,车中有牛而将之。而别云牵傍牛者,此牛在辕之外,不在辕中,故别牵傍之。《地官·牛人》云“凡军旅行役,共其兵车之牛,与其牵傍,以载公任器”。注云:“牵傍,在辕外輓牛也。人御之。”彼虽非封国,要牵傍亦在辕外,以此知不与将车同也。笺以召伯所劳,当是劳人,故历言其事,以表其名自别人。又以罪隶之方参之,知牛为牵傍,与车不同也。此举其归,反以刺今使人行役,尝无休止之时。下章从此可知,故故略焉。
 
  我徒我御,我师我旅。我行既集,盖云归处!徒行者,御车者,师者,旅者。笺云:步行曰徒。召伯营谢邑,以兵众行。其士卒有步行者,有御兵车者。五百人为旅,五旅为师。《春秋传》曰:“诸侯之制,君行师从,卿行旅从。”○士卒,尊忽反,一本作“士众”。从,才用反。下同。
  [疏]传“徒行”至“旅者”。○正义曰:传亦见四事别而分以言之。旅属於师,徒行御车还,是师旅之人,而经别之者,以其所司各异,故亦历言以类上章也。《释训》云:“徒御不惊,以徒为辇者也。”此上我辇异章,故知徒行也。○笺“召伯”至“旅御”。○正义曰:此言师旅,故云“以兵众行。其士卒有徒行者,有御车者”。“五百人为旅,五旅为师”,《夏官序》文。《春秋传》曰:“君行师从,卿行旅从。”定四年《左传》文。彼文无“诸侯之制”一句,郑亦以义言之,明天子之卿与诸侯同,故有师也。彼传“君行师从”,谓嘉好之事,服虔云:“谓会同。”杜预云:“谓朝会。”此虽作役,非征伐,故同嘉好之事也。
 
  肃肃谢功,召伯营之。烈烈征师,召伯成之。谢,邑也。笺云:肃肃,严正之貌。营,治也。烈烈,威武貌。征,行也。美召伯治谢邑,则使之严正,将师旅行则有威武也。
  原隰既平,泉流既清。召伯有成,王心则宁。土治曰平,水治曰清。笺云:召伯营谢邑,相其原隰之宜,通其水泉之利。此功既成,宣王之心则安也。又刺今王臣无成功而亦心安。○治,直吏反。下同。相,息亮反。
  [疏]传“土治”至“曰清”。○正义曰:此下传亦然。五土有十等,独言原隰者,以其最利於人,故特言之。
 
  《黍苗》五章,章四句。
 
  《隰桑》,刺幽王也。小人在位,君子在野,思见君子,尽心以事之。
  [疏]“《隰桑》四章,章四句”至“事之”。○正义曰:君子在野,经上三章上二句是也。言小人在位,无德於民,是亦小人在位之事也。思见君子,尽心以事之者,即上三章下二句及卒章是也。
 
  隰桑有阿,其叶有难。兴也。阿然,美貌。难然,盛貌。有以利人也。笺云:隰中之桑,枝条阿阿然长美,其叶又茂盛可以庇荫人。兴者,喻时贤人君子不用而野处,有覆养之德也。正以隰桑兴者,反求此义,则原上之桑,枝叶不能然,以刺时小人在位,无德於民。○难,乃多反。庇,必利反,又彼备反。荫,於鸩反。
  既见君子,其乐如何!笺云:思在野之君子,而得见其在位,喜乐无度。○乐音洛。注下皆同。
  [疏]“隰桑”至“如何”。○正义曰:言隰中之桑,枝条其阿然而长美,其叶则其难然而茂盛,其下可以庇荫。人往息者,得其凉也。以兴野中君子,其身有美德,可以覆养,人事之者,蒙其利也。既隰中之桑盛如此,则原上之桑不能然,是不可以庇荫也。犹野中君子德如是,则在位小人不能然,为不能覆养也。由小人在位而无德,故今思见在野君子而尊事之。若既得见在野之君子,置之於位,我则其为喜乐,知复如何乎!言其乐之甚也。○传“阿然”至“利人”。○正义曰:阿那是枝叶条垂之状,故为美貌。难为叶之茂,沃言叶之柔,幽是叶之色。言桑叶茂盛而柔软,则其色纯黑,故三章各言其一也。由叶茂而荫厚,所以庇荫,人息者得其凉之利,故言难然有以利人。言有此荫凉以利人,以喻君子之亦有德泽以利人也。○笺“隰中”至“於民”。○正义曰:以有阿之下,别言其叶,则阿非叶状,故枝条长美。《菀柳》云“不尚息焉”,则知举此茂美,亦取庇荫为喻,故兴在野君子有覆养之德也。知反求此义者,以序言小人在位,君子在野为相对。今举隰而无原,故知有反求之义,以比小人无德於民矣。诗中单言隰者多矣,若“隰有苌楚”,不必反以对原,唯义所在,故不同。故《夏书》传曰:“下湿曰隰。”桑非能水之木,而言隰桑美者,以桑不宜在停水之地,宜在隰润之所。隰之近畔,或无水而宜桑,以今验之,实然者也。
 
  隰桑有阿,其叶有沃。沃,柔也。○沃,乌酷反。既见君子,云何不乐!
  隰桑有阿,其叶有幽。幽,黑色也。幽,於虬反。既见君子,德音孔胶。胶,固也。笺云:君子在位,民附仰之,其教令之行甚坚固也。○胶音交。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笺云:遐,远。谓勤藏善也。我心爱此君子,君子虽远在野,岂能不勤思之乎?宜思之也。我心善此君子,又诚不能忘也。孔子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臧,郑子郎反,王才郎反。
  [疏]笺“孔子”至“诲乎”。○正义曰:引《论语》者,彼以中心善之,不能无诲,此则中心善之,故心不能忘。其义略同,故引以为验。
 
  《隰桑》四章,章四句。
 
  《白华》,周人刺幽后也。幽王取申女以为后,又得褒姒而黜申后,故下国化之,以妾为妻,以孽代宗,而王弗能治,周人为之作是诗也。申,姜姓之国也。褒姒,褒人所入之女,姒其字也,是谓幽后。孽,支庶也。宗,適子也。王不能治,己不正故也。○华音花。取,七与反。孽,鱼列反。为,于伪反。適音的。
  [疏]“《白华》八章,章四句”至“是诗”。○正义曰:《白华》诗者,周人所作,以刺幽王之后也。幽王之后,褒姒也。以幽王初取申女以为后,后得褒姒而黜退申后。褒姒,妾也。王黜申后而立之,由此,故下国诸侯化而效之,皆以妾为妻,以支庶之孽代本適之宗,而幽王弗能治而正之,使天下败乱,皆幽后所致,故周人为之而作《白华》之诗以刺之也。申后之黜,幽王所为,而刺褒姒者,言刺褒姒则幽王之恶可知,以褒姒媚惑,以至使申后见黜,故诗人陈申后之被疏,远以主刺后姒也。《帝王世纪》云:“幽王三年,纳褒姒。八年,立以为后。”则得在三年,而黜申后在八年。此诗之作,在见黜之后。经八章,皆言王远申后,是得褒姒而黜申后之事也。下国化之,即五章“鼓钟于宫,声闻于外”,是也。此诗主刺王之远申后,但王为此行,则为下国所化,故经略文以见意,序具述其事以明之。○笺“申姜”至“正故”。○正义曰:欲明申为国名,故云“姜姓之国”。褒姒,褒人所入之女。《国语》、《史记》有其事。褒国姒姓,言姒其字者,妇人因姓为字也。以申、褒皆为王后,故辨之云:“是谓幽后。”以其被刺,明褒姒矣。孽者,蘖也。树木斩而复生谓之蘖。以適子比根幹,庶子比支孽,故“孽,支庶也”。《中候》曰:“无易树子。”注云:“树子,適子。”《玉藻》云:“公子曰臣孽。”注云:“孽当为枿。”《文王》曰:“本支百世。”是適子比树本,庶子比支孽也。“宗,適子”者,以適子当为庶子之所宗,故称宗也。王以褒姒代申后,下国化之,正以妾为妻耳。并言以孽代宗者,既以妾为妻,母爱者子抱矣,则妾之所生代適子,故连言之。《郑语》云:“而嬖是女,使至於为后,而生伯服。”又曰:“王欲杀太子,必求之申。”是幽王亦以伯服代太子,故为下国所化也。天子执生杀之柄,所以不能治下国者,以己不正故也。昭四年《左传》“椒举云:‘无瑕者可以戮人。’”是己不正不可以治人也。
 
  白华菅兮,白茅束兮。兴也。白华,野菅也。已沤为菅。笺云:白华於野,已沤名之为菅。菅柔忍中用矣,而更取白茅收束之。茅比於白华为脆。兴者,喻王取於申,申后礼仪备,任妃后之事。而更纳褒姒,褒姒为孽,将至灭国。○菅音奸。沤,乌候反,柔也。忍音刃。脆,七岁反,又音毳。任妃后,音壬,一本作“任王后”。
  之子之远,俾我独兮!笺云:之子,斥幽王也。俾,使也。王之远外我,不复答耦我,意欲使我独也。老而无子曰独。后褒姒谮申后之子,宜咎奔申。○远,于原反。下注“远善”同。又如字。注及下皆同。俾,必尔反。复,扶又反。谮,侧鸩反。咎音柩。
  [疏]“白华”至“独兮”。○毛以为,言人刈白华,已沤以为菅,又取白茅缠束之兮,是二者以絜白相束而成用。兴妇人有德,已纳以为妻兮,又用礼道申束之兮,是二者以恩礼相与而成嘉礼者,即端成絜白之谓。今之子幽王,远外我申后,不复答耦我,意欲使我独老而无子兮,是不以絜白恩礼相申束,使己菅茅之不如也。○郑以为,言人既刈白华,已沤为菅,柔韧中用兮,何为更取白茅收束之兮。以白茅代白华,则脆而不堪用也。以兴王既聘申女,已立为后,礼仪充备兮,何为更纳褒姒嬖宠之兮。以褒姒代申后,则妒而将灭国也。宠褒姒以黜申后,似取白茅而弃韧菅,故以为喻。馀同。○传“白华”至“为菅”。○正义曰:“白华,野菅”,《释草》云。茅菅,白华,一名野菅。郭璞曰:“茅属也。”此白华亦是茅之类也。沤之柔韧,异其名,谓之为菅,因谓在野未沤者为野菅也。王肃云:“白茅束白华,以兴夫妇之道,宜以端成絜白相申束,然后成室家也。”传意或然。○笺“白华”至“灭国”。○正义曰:笺以序言“得褒姒而黜申后”,明以菅茅相比,故以韧脆为喻。以菅沤之,明韧也。茅不沤,故脆也。言取白茅收束之,言收束以拟用,非以束白华也。茅虽比菅为脆,其实茅亦不可用。《七月》云:“昼尔于茅,宵尔索綯。”是茅可以为索。兴者,以善恶相比为喻耳。○笺“之子”至“奔申”。○正义曰:远是远申后,故之子斥幽王。以远即连言独,故以“不复答耦”解之也。“老而无子曰独”,《王制》文也。其后褒姒谮申后之子宜咎,宜咎奔申,解其独之意。以申后虽有子,王用褒姒之谗,使之奔申,是王欲杀之,而使申后无子。探王此意,故虽有子,亦名为独也。
 
  英英白云,露彼菅茅。英英,白云貌。露亦有云,言天地之气,无微不著,无不覆养。笺云:白云下露,养彼可以为菅之茅,使与白华之菅相乱易,犹天下妖气生褒姒,使申后见黜。○英如字,《韩诗作》“泱泱”,同。
  天步艰难,之子不犹。步,行。犹,可也。笺云:犹,图也。天行此艰难之妖久矣,王不图其变之所由尔。昔夏之衰,有二龙之妖,卜藏其漦。周厉王发而观之,化为玄鼋。童女遇之,当宣王时而生女,惧而弃之。后褒人有献而入之幽王,幽王嬖之,是谓褒姒。○夏,户雅反。漦,土其反,沬也,又尸医反。《尔雅》云:“漦,盝也。”盝音鹿。鼋音元。嬖,补悌反,又必计反。
  [疏]“英英”至“不犹”。○毛以为,上既言王不以礼,已失菅茅申束之义,故因言菅茅之蒙养英英然者,是鲜润之白云下露,润彼菅之与茅,使之得长。是天地之气,无微不著,无不覆养。然天不遗物,尚养彼菅茅,天何为独行艰难於我申后,令之子幽王不可於我而见黜退,不得覆养,是菅茅之不如也。○郑以为,英英之白云,降露润养彼可以为菅之白茅,使与白华之菅相乱易,犹苍天下妖气,生彼可以为后之褒姒,令与申后相换代也。天生褒姒以惑周,若云之养茅以乱用,则为天下之妖。然其妖本自夏世,以至於周时,是天行此艰难之妖久矣。之子幽王,何故不图其变之所由来,而宠之以代后,将至於灭国乎?○传“英英”至“覆养”。○正义曰:以英英连白云,故为白云貌。言露亦有云者,以雨必有云,言“亦”,亦雨也。以今观之,有云则无露,无云乃有露。言露亦有云者,露,云气微,不映日月,不得如雨之云耳,非无云也。若露浓雾合,则清旦为昏,亦是露之云也。霜露所霑,是天地之气,故言天地之气,无微不著,谓养萌芽以成大,无不覆养,巨细皆润之,故菅茅悉蒙养也。○笺“白云”至“见黜”。○正义曰:笺以上章言取茅而弃菅,喻宠褒姒而黜申后,故此章又申之。言天养彼可以为菅之茅,使茅与白华相乱易,犹天下妖气生褒姒,使申后见黜退,以此喻为切,故易传也。○传“步,行。犹,可”。○正义曰:举足谓之步,故为行也。“犹,可”,《释言》文。王肃云:“天行艰难,使下国化之,以倡为不可故也。”侯苞云:“天行艰难於我身,不我可也。”如肃之言,与上章不类。今以侯为毛说。○笺“天行”至“褒姒”。○正义曰:上既以露云养茅,喻天生褒姒,褒姒从来为远,故言天行艰难以结之。言天行艰难之妖久矣,责王不图其变之所由也。若然天故行妖以灭周,则非所能拒,而令王图之者,以天时人事,理亦相符。若人能改修德行,则可妖变为祥。太戊桑穀,即其事也。且王兴灭,实有天期,要忠臣烈士不可委之上天,默然不谏。龙逢、比干皆伏死以争,故诗人讽咏,亦劝王之谋也。“昔夏之衰”以下之事,皆出《外传》。郑语曰:“宣王之时,童谣曰:‘{厌木}弧箕服,实亡周国。’於是宣王闻之,有夫妇鬻是器,王使执而戮之。府之小妾生女而非王子也,惧而弃之。此人也收以奔褒。褒人有狱,而以为入。天之命此久矣,其何为乎?《训语》有之曰:‘夏之衰也,褒人之神,化为二龙,以同于王庭,而言曰:余,褒之二君也。夏后卜:杀之与?去之与?止之莫吉。卜请其漦而藏之,吉。乃布币焉,而策告之。龙亡而漦在,椟而藏之。及殷、周莫之发也。厉王之末,发而观之,漦流於庭,不可除。王使妇人下帏而噪之,化为玄鼋,以入于王府。府之童妾未既龀而遭之,既笄而孕,当宣王而生。不夫而育,故惧而弃之。为弧服者方戮在路,夫妇哀其夜号也,而取之,以逸逃于褒。褒人有狱,而以为入于王而嬖是女,使至於为后,而生伯服。’”此其文也。彼韦昭注曰:“褒人,褒君。共处曰同。二君,二先君也。漦,龙所吐沫,龙之精气也。厉王之末,流彘之岁也。裳正幅曰帏。噪,讙呼也。鼋或为蚖,蚖,蜥蜴也。毁齿曰龀。未既龀,毁未毕也。女七岁而毁齿。孕,妊身也,女十五而笄也。”由此言之,昭以鼋非陆地之物,故云“或为蚖,蜥蜴也”。以其言未,故为流彘之岁。若流彘之后,则越去王都,不得复观之矣。《帝王世纪》以为幽王三年嬖褒姒,褒姒年十四。若然,则宣王立四十六年崩,是先幽王之立十一年而生,其生在宣王三十六年也。厉王流彘之岁,为共和十四年,而后宣王立。自宣王三十六年,上距流彘之岁为五十年。流彘时,童妾七岁,则生女时,母年五十六,凡在母腹五十年。其母共和九年而笄,年十五而孕,自孕后尚四十二年而生,作为妖异,故不与人道同。
 
  滮池北流,浸彼稻田。滮,流貌。笺云:池水之泽,浸润稻田,使之生殖。喻王无恩意於申后,滮池之不如也。丰、镐之间,水北流。○滮,符彪、皮休二反。浸,子鸩反,字亦作“{宀浸}”。殖,市力反。镐,户老反。
  啸歌伤怀,念彼硕人。笺云:硕,大也。妖大之人,谓褒姒也。申后见黜,褒姒之所为,故忧伤而念之。○<肃欠>音啸,本亦作“啸”。妖,古卯反,本又作“姣”,一音於骄反。
  [疏]笺“池水”至“北流”。○正义曰:以浸者蒙润之言,稻又能水之物,此刺申后见黜,而以此喻之,故知池水之泽,浸润稻田,使之生殖,喻王无恩於申后,滮池之水不如也。言其北流,是目所睹见。此诗周人所作,则此池是周地之水,故云“丰、镐之间,水北流”。《文王有声》笺云:“丰在丰水西,镐在丰水东。”然则丰水之间唯丰水耳,而谓之池者,《家语》云:“今池水之大,谁知非泉焉。”《召旻》曰:“池之竭矣,不云自频。”则池者,下田畜水之处。且言浸者,不得在丰水之中,则此池在丰水之左右,其池汙下,引丰以溉灌,故言浸彼稻田也。池水当得停,而亦言北流者,以池上引丰水亦北流,浸灌既讫,又决而入丰,亦为北流。郑直云“水北流”,不指言丰,明池水亦北流也。○笺“硕大”至“念之”。○正义曰:以此啸伤而思之,是念其不当然也。又言彼以外之,故知谓褒姒。褒姒而言大人,故言为妖大之人。王肃云:“硕人,谓申后也。”孙毓云:“申后废黜失所,故啸歌伤怀,念之而劳心。”毛既不为之传,意当与郑同。
 
  樵彼桑薪,卬烘于煁。卬,我。烘,燎也。煁,烓灶也。桑薪,宜以养人者也。笺云:人之樵,取彼桑薪,宜以炊饔饍之爨,以养食人。桑薪,薪之善者也,我反以燎於烓灶,用炤事物而已。喻王始以礼取申后,申后礼仪备。今反黜之,使为卑贱之事,亦犹是。○樵,但焦反。卬,五纲反。烘,火东反。徐又音洪,《说文》巨凶、甘凶二反,孙炎音恭。煁,市林反。燎音了,又力吊、力召二反。烓音恚,又丘弭反,郭云:“三隅灶也。”《说文》云:“行灶也。”吕、沈同音口颎反,何康莹反,顾野王口井、乌携二反。炊,昌垂反。注同。饔,於恭反。饎,尺志反。爨,七乱反。食音嗣。炤音照。卑如字,下又卑兮反,并注同。
  维彼硕人,实劳我心。
  [疏]“樵彼”至“我心”。○正义曰:有人樵取於彼桑木之薪,不以炊爨,云我用之燎於煁灶,炤物而已。桑薪,薪之善者,宜以炊爨而养人,今不以炊爨,反燎于煁灶,失其所也。以兴幽王娉纳彼申国之女,不以为后,反黜之使为卑贱之事而已。申女之有德,宜居王后之位,而母养天下。今不以当尊,反黜为卑贱,非其宜矣。申后之见黜,褒姒之由,故恶褒姒,言彼妖大之人褒姒,由此而废申后,实劳病我之心。○传“烘燎”至“养人”。○正义曰:“烘,燎”,《释言》文。舍人曰:“烘,以火燎也。”《释言》又云:“煁,烓也。”舍人曰:“煁,烓灶也。”郭璞曰:“今之三隅灶也。”然则烓者,无釜之灶,其上燃火谓之烘,本为此灶上亦燃火照物,若今之火炉也。以桑薪为善,比之申后,言宜以养人,犹申后宜以母养天下也。○笺“人之樵取”至“亦犹是”。○正义曰:《少仪》云:“抱樵。”注云:“未燃。”则樵者薪之一名。但诸事皆反其名以名其事,此“樵彼桑薪”,犹薪是获薪也。此以燎煁为不宜,明其宜炊爨也,故知宜饔饎之爨,饔以煮肉,饎以炊饭,双言之也。煮肉亦言炊者,以炊,燃火之名,故可以通焉。以为美食,故可以养人,申毛义也。以桑薪之善,故喻申后之礼仪也。申后为后,得以养人。为喻者,以后正位於内,则化行於外,天下蒙泽而得其利,是母而养之,故为喻也。
 
  鼓锺于宫,声闻于外。有诸宫中,必形见於外。笺云:王失礼於外,而下国闻知而化之。王弗能治,如鸣鼓锺於宫中,而欲外人不闻,亦不可止。○闻音问。见,贤遍反。
  念子懆懆,视我迈迈。迈迈,不说也。笺云:此言申后之忠於王也。念之懆懆然,欲谏正之。王反不说於其所言。○懆,七感反,《说文》七倒反,云:“愁不申也。”亦作“惨惨”。迈如字,《韩诗》及《说文》并作“忄巿忄巿”,孚吠反,又孚葛反,又匹代反,《韩诗》云:“意不说好也。”许云:“很怒也。”说音悦。下同。
  [疏]“鼓锺”至“迈迈”。○正义曰:言有人鼓击其锺于宫内,其声必闻于外,击锺而欲外之不闻,不可得也。以兴王既废黜其后干宫内,其化必流于天下。废后而使天下之不效,王亦不可得也。言王之失德,将化流天下,何以废申后乎?又言申后之忠於王。申后念子幽王之恶,惨惨然欲谏正之,是其可愍。何为王反视我申后,迈迈然不悦其所言乎?○笺“此言”至“所言”。○正义曰:迈迈,是不悦之状。为王所不悦者,唯申后耳,故以我为申后,反以相对,故以子为幽王。惨惨,非说顺之辞,故知欲谏正王,恶是其忠也,因谏而迈迈,是不悦其所言也。
 
  有鹙在梁,有鹤在林。鹙,秃鹙也。笺云:鹙也,鹤也,皆以鱼为美食者也。鹙之性贪恶,而今在梁。鹤絜白,而反在林。兴王养褒姒而馁申后,近恶而远善。○鹙音秋,鸟名。鹤,呼各反。秃,吐木反。絜音结。馁,奴罪反。近,附近之近。
  维彼硕人,实劳我心。
  [疏]“有鹙”至“我心”。○正义曰:有秃鹙之鸟,在於鱼梁之上。有鸣鹤之鸟,在於林木之中。然鹙也鹤也,皆以鱼为美食。鹙之性贪恶,而今在梁以食鱼;鹤之鸟絜白,而反在林中以饥困,以兴有褒姒之身在於宠位,有申后之身反在卑微,然褒也申也皆以后为尊贵,褒姒性邪佞,今在位而得宠;申后备礼仪,反卑贱而饥馁。言王近恶而远善,非其宜也。以此维彼妖大之人,实劳乱我之心曲矣。○笺“鹙也”至“远善”。○正义曰:此举二鸟,明喻二人,《易》称“鸣鹤在阴”,是善鸟也,故喻申后。鹙实恶鸟,以兴褒姒。今鹙言梁,鹤言林,是举鹙在梁得鱼,对鹤在林无鱼,故知皆以鱼为美食为喻也。既以食为喻,故知喻所养。言王养褒姒而馁申后,是近恶而远善。近者养之,远则馁之,故又以近远言之,犹梁、林非一处者也。
 
  鸳鸯在梁,戢其左翼。笺云:戢,敛也。敛左翼者,谓右掩左也。鸟之雌雄不可别者,以翼右掩左雄,左掩右雌,阴阳相下之义也。夫妇之道,亦以礼义相下,以成家道。○别,彼列反。下,叚嫁反。下同。
  之子无良,二三其德。笺云:良,善也。王无答耦已之善意,而变移其心志,令我怨旷。○令,力成反。
  [疏]“鸳鸯”至“其德”。○正义曰:以王非义黜后,故以义责之。言有鸳鸯之雄鸟,在於鱼梁,尚敛其左翼。是左翼敛在右翼之下,为雄下雌之义,故恩情相好,以成匹耦。以兴夫妻聚居,男当有屈下於女,为阳下阴之义,故能礼义相与,以成家道。今幽王何为不卑下申后,以成夫妇乎?之子幽王,反无答耦我申后之善意,秉心不一,而二三其行,以为於德变易其心志。今我申后怨旷失鸳鸯敛翼相下之义也。○笺“敛左”至“家道”。○正义曰:言敛其左翼,是左翼在下,故知谓右掩左也。鸟之雌雄不可别者,以翼知之。右掩左雄,左掩右雌,皆《释鸟》文也。以阴阳相下,故似夫妇之道,亦以礼义相下,以成家道也。此经戢其左翼,据雄者而言,喻幽王当下申后耳,故其言不及雌。但郑因右掩左,而欲辨其雌雄,故并引《尔雅》而解之,见夫妇皆当相下也。男有下女之礼者,即就而亲迎之类是也。《周易》艮下兑上《咸》,为夫妇之卦,其《彖》曰:“止而说,男下女也。”
 
  有扁斯石,履之卑兮。扁扁,乘石貌。王乘车履石。笺云:王后出入之礼与王同,其行登车以履石。申后始时亦然,今见黜而卑贱。○扁,边显反,又必浅反。
  之子之远,俾我疷兮。疷,病也。笺云:王之远外我,欲使我困病。○疷,徐都礼反,又祁支反。
  [疏]“有扁”至“疷兮”。○正义曰:作者以王黜申后,故睹其昔日所乘之石而伤之。言有扁扁然升之以乘车者,此石也,申后尝履之。今忽然见黜而卑,不复得履之,是其所以可伤也。之子幽王之远外我申后,欲使我申后困病兮,故伤之。○传“扁扁”至“履石”。○正义曰:“有扁斯石”,文连“履之”,故知“扁,乘石貌”。乘车之时,履此石而上,故谓此石为乘石。上车履石之貌扁扁然也。又言王乘车履石者,言乘车之得履石,唯王为然。今申后履之,是其贵时与王同,故系王言之。《夏官·隶仆》云:“王行则洗乘石。”郑司农云:“乘石,所登上车之石也。”引此诗“有扁斯石,履之卑兮”,谓上车所登,石是也。
 
  《白华》八章,章四句。
 
□《毛诗正义》□笺  汉·郑 玄□疏  唐·孔颖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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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诗正义》
卷十五 十五之三
 卷十五 十五之三  
  《绵蛮》,微臣刺乱也。大臣不用仁心,遗忘微贱,不肯饮食教载之,故作是诗也。微臣,谓士也。古者卿大夫出行,士为末介。士之禄薄,或困乏於资财,则当周赡之。幽王之时,国乱礼废恩薄,大不念小,尊不恤贱,故本其乱而刺之。○绵蛮,面延反,下如字。饮食,上於鸩反,下音嗣。篇内皆同,注如字。介音界。周音周。赡,市艳反。
  [疏]“《绵蛮》三章,八句”至“是诗”。○正义曰:《绵蛮》诗者,周之微贱之臣所作,以刺当时之乱也。以时大臣卿大夫等皆不用仁爱之心,而多遗弃忽忘微贱之臣,至於共行不肯饮食教载之,谓在道困乏,渴则不与之饮,饥则不与之食,不教之以事,不载之以车。大不念小,尊不恤贱,是国政昏乱所致,故作是《绵蛮》之诗以刺之也。言刺乱者,不为己困而私以责人,是王法为失,故言乱也。大臣不用仁心,遗忘微贱,叙其为乱之意。於经为总指而言之,经三章上四句是也。不肯饮食教载之,为三章下四句是也。由其不然,故经所以反而责之。不言诲之者,以教诲相对则为二,散则相兼,故略之以便文。○笺“微臣”至“刺之”。○正义曰:以微臣,臣之微贱者,唯士为然。府史则官长,辟除不在臣例。大夫则爵尊禄重,是为大臣。故知臣谓士也。士之作诗,亦应多矣。此篇独言微臣者,以为此大臣遗忘微贱而刺之,义取於微,故言之也。又解所以怨大臣遗忘之者,以古者卿大夫出行,士为末介。以士之禄薄,或困乏资财,则当周赡之。以不周饩为遗忘也。知士为末介者,以为宾而作介,犹为主而作摈,以《聘礼》及《聘义》皆言士为绍摈,继於卿大夫之末,为末摈,故知出行作末介也。《王制》说班禄之法:“下士食九人,中士十八人,上士三十六人。”公私杂费有不足,故云“士之禄薄,或困乏於资财也”。言“或”,容有不困者也。大臣不用仁心,非王身之过,列於《王雅》而言刺乱,故解其所由。自幽王之时,国乱礼废,以下是也。
 
  绵蛮黄鸟,止於丘阿。兴也。绵蛮,小鸟貌。丘阿,曲阿也。鸟止於阿,人止於仁。笺云:止,谓飞行所止讬也。兴者,小鸟知止於丘之曲阿静安之处而讬息焉,喻小臣择卿大夫有仁厚之德者而依属焉。○处,昌虑反。道之云远,我劳如何!饮之食之,教之诲之。命彼后车,谓之载之。笺云:在国依属於卿大夫之仁者。至於为末介,从而行,道路远矣,我罢劳则卿大夫之恩宜如何乎?渴则予之饮,饥则予之食,事未至则豫教之,临事则诲之,车败则命后车载之。后车,倅车也。○罢音皮。下同。倅,七对反,副车。
  [疏]“绵蛮”至“载之”。○正义曰:言绵蛮然而小者,是黄鸟也。此黄鸟飞行,则止于丘阜之曲阿安静之处者,而自讬息焉。以兴微贱者,小臣也。我小臣之动止,亦当择大臣有仁厚爱养之德者,而自依属焉。既择大臣之仁者依属焉,至於大臣聘使,则为末介,从之而行。其道路之上,亦云远矣,我罢劳矣,则卿大夫之恩宜如何乎?渴则当饮之,饥则当食之,事未至则教之,临事则诲之,车败则命彼在后之倅车,谓之使载之。大臣之於小臣,其义当然。今大臣何为遗忘己,而不肯饮食教载之?○传“绵蛮”至“於仁”。○正义曰:绵蛮文连黄鸟,黄鸟小鸟,故知绵蛮小貌。《释丘》云:“非人为之丘。”李巡曰:“谓非人力所为,自然生为丘也。”《释地》云:“大陵曰阿。”则丘之与阿为二物矣。而以丘阿为曲阿者,以下丘侧、丘隅类之,则丘阿非二物也。《卷阿》云:“有卷者阿。”知丘阿是丘之曲中也。此为大臣无仁心而作,故知鸟止於阿,似人止于仁。○笺“止谓”至“属焉”。○正义曰:鸟必飞而后止,故知止谓飞行所止讬也。以鸟楚有畏之物,故知取安静之处而讬息焉。《大学》注云:“鸟知择岑蔚,安閒而止处之。”与此同也。此黄鸟刺大臣不用仁心,故知喻小臣当择卿大夫有仁厚之德者而依属焉。小臣而得择大臣依之者,以臣虽君之所置,而贵贱不等,小臣当依属大臣。《论语》云:“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是得以已情择而依之也。然则此微臣自择不得人而责之者,以己本亲之,冀其恤己,但当时国乱礼废,臣皆不仁,己虽择之,犹不免困,所以刺上也。○笺“在国”至“倅车”。○正义曰:此微臣随大臣而行,言道之云远,是必聘使诸国,故为介从也。聘问之介,当是君所命遣,而得自以己意,在国依属,出则从行者。或使主所自引,或君知其依属而遣之也。言饮之、食之、教之、诲之、载之四者语便之,当故随文为次。教诲虽於人无费,而无仁心亦不肯也,故《论语》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是不爱则不诲也,教诲一也。别言之,事有至与未至,故笺因其文之先后,而分以充之云:“事未至则豫教之,临事则诲之。”从行远道,不应初即无车,故言车败则载之,以士无倅车故也。“后车,倅车”者,明后为副也。《夏宫·戎仆》“掌倅车之政”,《道仆》“掌贰车之政”,《田仆》“掌佐车之政”,是朝祀之副曰贰,兵戎之副曰倅,田猎之副曰佐。此是聘问之事,宜与朝祀同名,当言贰车。言倅者,《周礼》以相对而异名,其实贰、倅皆副也,散则义通,故以倅言之。
 
  绵蛮黄鸟,止于丘隅。笺云:丘隅,丘角也。岂敢惮行,畏不能趋。笺云:惮,难也。我罢劳,车又败,岂敢难徒行乎?畏不能及时疾至也。○惮,徒旦反。下同。难,乃旦反。下同。饮之食之,教之诲之。命彼后车,谓之载之。
  绵蛮黄鸟,止于丘侧。笺云:丘侧,丘旁也。岂敢惮行,畏不能极。笺云:极,至也。○极如字。饮之食之,教之诲之。命彼后车,谓之载之。
  《绵蛮》三章,章八句。
 
  《瓠叶》,大夫刺幽王也。上弃礼而不能行,虽有牲牢饔饩,不肯用也。故思古之人,不以微薄废礼焉。牛羊豕为牲,系养者曰牢,熟曰饔,腥曰饩,生曰牵。不肯用者,自养厚而薄於宾客。○瓠,户故反。牢,老刀反。雍,於恭反,字又作“饔”。饩,许气反。腥音星。
  [疏]“《瓠叶》四章,章四句”至“废礼焉”。○正义曰:《瓠叶》诗者,周大夫所作,以刺幽王也。以在上位者弃其养宾之礼而不能行,虽有牲牢饔饩之物,而不肯用之以行礼,故作诗者思古之人,不以菹羞微薄而废其礼焉。言古之人,贱者尚不以微薄废礼,则当时贵者行之可知。由上行其礼以化下,反驳今上弃其礼而不行也。今在上者尚弃礼不行,卑贱者废之,明矣。举轻以见重,是作者之深意也。经四章,皆上二句言菹羞之薄,下二句言行礼之事,是古之人不以微薄废礼也。○笺云“牛羊豕”至“宾客”。○正义曰:《孝经》云:“三牲之养。”则牲兼三畜,故牛羊豕曰牲也。《公刘》曰:“执豕于牢。”《地官·充人》:“掌系祭祀之牲牷,祀五帝则系於牢,刍之三月”。牢者,牲所居之处,故系养者为牢也。《天官》内、外饔皆掌割亭之事。亨人“掌外内饔之爨亨煮”。饔是煮肉之名,故熟曰饔。饔既为熟,则饩非熟矣。僖三十三年《左传》曰:“饩牵竭矣。”饩与牵相对,是牲可牵行,则饩是已杀。杀又非熟,故知腥曰饩,谓生肉未煮者也。既有饔饩,遂因解牵。使肉之别名,皆尽於此。此与牵、饔相对,故饩为腥。其实饩亦生。哀二十四年《左传》云:“晋师乃还,饩臧石牛。”是以生牛赐之也。《论语》及《聘礼》注云:“牲生曰饩。”而不与牵、饔相对,故为生也。凡言礼者,皆与人行事。经陈献酢与宾客为礼,故知不肯用者,自养厚而薄於宾客
 
  幡幡瓠叶,采之亨之。君子有酒,酌言尝之。幡幡,瓠叶貌。庶人之菜也。笺云:亨,熟也。熟瓠叶者,以为饮酒之菹也。此君子谓庶人之有贤行者也。其农功毕,乃为酒浆,以合朋友,习礼讲道艺也。酒既成,先与父兄室人亨瓠叶而饮之,所以急和亲亲也。饮食而曰尝者,以其为之主於宾,客宾客则加之以羞。《易·兑·象》曰:“君子以朋友讲习。”○幡,孚烦反。亨,普庚反。注同。菹,庄鱼反。行,下孟反。兑,徒外反,《易》卦名也,训悦。
  [疏]“幡幡”至“尝之”。○正义曰:幡幡然者,是瓠之叶也。我君子令人采取之,既得而又亨煮之,酿以为饮酒之菹也。庶人农功毕,君子贤者有酒,令人酌此酒,我当与父兄室人尝而饮之,所以相亲爱也。言古者不以微薄而废礼,尚亨瓠叶而用之。今乃有牲牢饔饩而不肯用,故以刺之也。○传“幡幡”至“之菜”。○正义曰:士礼有特牲豚豕,此止言瓠叶与兔首,明非有位之人,故言庶人之菜。《七月》云“八月断壶”,即言“食我农夫”,彼虽瓠体,与此为类,明亦农夫之菜,故笺申之云:“庶人有贤行者。”○笺“亨熟”至“讲习”。○正义曰:序云“不以微薄废礼”,下连“君子有酒”,故知亨熟瓠叶者,以为饮酒之菹。知为菹者,以礼饮酒有菹醢故也。此美君子行礼,而亨庶人之菜,故知君子是庶人有贤行者也。庶人而能为酒以行礼者,以其农功毕,则闲而无事,於此之时,乃为酒浆,以合会朋友,习行礼事,讲其道艺故也。以民在田亩必无容暇,故知农功毕而为之。以三时务农,将阙於礼,故为酒会朋友以讲习之。此酒为朋友而酿,先言尝之,则未与朋友宾客饮也,故知酒既成,先与父兄室人亨瓠叶而饮之。酒为朋友所作,而与父兄先饮,是所以急和亲亲,亦是为行礼也。又解饮酒而曰尝者,以其为之主於宾客故也。以此尝之言,故知为酒将以会朋友也。作酒本为行礼,和亲亦是礼事,欲见敬重宾客,故言尝以美之。以此在献前,又无殽羞,明与下章事别,故知与父兄室人。室人者,即家内之小大皆是也。宾客则加之以羞者,明重得兼轻,此父兄直有菹,宾客亦有菹,又有兔为之羞。《乡饮酒》及《燕礼》是为大礼,虽有牲殽,尚有菹醢,明宾虽有羞,亦有菹,故云加之也。引《易·兑·象》曰“君子以朋友讲习”者,以此与宾客即朋友也,所会朋友,必为讲习,以《易》有此言以著义,故知此合朋友为习礼讲艺,故引以证之。讲习必非农时,故知农功毕,意亦出於此文也。
 
  有兔斯首,炮之燔之。君子有酒,酌言献之。毛曰炮。加火曰燔。献,奏也。笺云:斯,白也,今俗语“斯白”之字作“鲜”,齐、鲁之间声近斯。有兔曰首者,兔之小者也。炮之燔之者,将以为饮酒之羞也。饮酒之礼,既奏酒於宾,乃荐羞。每酌言言者,礼不下庶人,庶人依士礼立宾主为酌名。○兔,他故反。下同。斯首,毛如字,此也。郑作“鲜”,音仙,白首也。炮,本作“炰”,白交反。燔音烦。近,附近之近。下,遐嫁反。
  [疏]“有兔”至“献之”。○毛以为,古人行礼,有兔之斯首,谓唯有一兔,虽微耳,尚并毛而炮之,加火而燔之,以为饮酒之羞。君子之贤者有酒,令酌之,我当以此酒奏献之於宾,以行礼也。古之人不以微薄废礼,今乃有牲牢而不用,故刺之。郑唯斯首谓白头为异。馀同。○传“毛曰”至“献奏”。○正义曰:《地官·封人》云:“毛炮之豚。”注云:“爓去其毛而炮之。”唯肉炮。《内则》“炮取豚若将,编萑以苴之”,故云毛炮之。此述庶人之礼,传直言“毛曰炮”,当是合毛而炮之,未必能如八珍之食,去毛炮之也。毛无改字之理,斯字当训为此。王肃、孙毓述毛云:“唯有一兔头耳。”然案经有“炮之燔之”,且有炙之,则非唯一兔首而已。既能有兔,不应空用其头。若头既待宾,其肉安在?以事量理,不近人情。盖诗人之作,以首表兔,唯有一兔,即是不以微薄废礼也。为肉至薄,明是并毛炮之,不可爓矣。笺言鲜者,毛炮之亦当然也。加置於火上,是燔烧之,故言加火曰燔。以献酒者必奏进於宾,故言“献,奏也”。○笺“斯白”至“酌名”。○正义曰:郑以斯首以见兔小,与毛为异。斯为兔首之色,故言“斯,白也”。又解斯得为白之意,“今俗斯白之字当作鲜”,以鲜明是絜白之义故也。鲜而变为斯者,齐、鲁之间其语鲜、斯声相近,故变而作斯耳。宣二年《左传》曰:“于思于思。”服虔云:“白头貌。”字虽异,盖亦以思声近鲜,故为“白头”也。畜兽小则毛悦长则色重,故言有兔白首。兔之小者,明其微薄也。“炮之燔之”者,将以为饮酒之羞。羞,进也。谓既饮酒而进此兔肉於宾也。饮酒之礼,既奏酒於宾,乃荐羞者,因此酒羞并有,言先后之宜,且辨经虽先为羞,进则在后也。今《礼·乡饮酒》、《燕礼》、《大射》皆先进酒,乃荐脯醢,乃羞庶羞,故知然也。经言不以微薄废礼,故先述菹羞,酒无厚薄之异,故后言之。四章皆云“酌言”。言,我也。其意云:酌酒我当用之。若是礼合当然,不应每事言我。今每言我,则是行用他法,故解之,言“每酌言言”者,以礼既不下及庶人而为之制,庶人依准士礼,立宾主为酌名以行之,故每酌道我与宾相亢为礼,以行献酢酬之名也。不於上章解之者,以前直言尝之,无献酢之名,此有献之,故就而言焉。然则尝之亦云“酌言”者,以酒为宾作,尝亦行礼,故亦云“酌言”也。礼不下庶人,不制篇卷耳。其庶人执鹜,庶人见国君走亦往,往见於礼焉。
 
  有兔斯首,燔之炙之。君子有酒,酌言酢之。炕火曰炙。酢,报也。笺云:报者,宾既卒爵,洗而酌主人也。凡治兔之宜,鲜者毛炮之,柔者炙之,乾者燔之。○炙音只。酢,才洛反。炕,苦浪反,何、沈又苦郎反。
  [疏]传“炕火曰炙”。○正义曰:炕,举也,谓以物贯之而举於火上以炙之。○笺“报者”至“燔之”。○正义曰:申传“酢,报”之义,故言“报者,宾既卒爵,洗而酌与主人”,是得主人之献酌而报之也。於一兔之上,而经有三种,故辨之。言凡治兔之所宜,若鲜明而新杀者,合毛炮之;若割截而柔者,则脔贯而炙之,若今炙肉也;乾者谓脯腊,则加之火上炙之,若今烧乾脾也。柔,谓杀巳多日而未乾也。
 
  有兔斯首,燔之炮之。君子有酒,酌言醻之。醻,道饮也。笺云:主人既卒酢爵,又酌自饮,卒爵复酌进宾,犹今俗之劝酒。○醻,市周反。道,徒报反,本亦作“导”,同。复,扶又反。“俗之”一本作“俗人”。
  [疏]传“醻,道饮”。○正义曰:以醻者,欲以醻宾而先自饮以导之。此举醻之初,其宾饮讫,进酒於宾,乃谓之醻也。○笺“主人”至“劝酒”。○正义曰:传以醻为导饮。嫌其谓主人自饮为醻,故辨之。“主人既卒酢爵,又酌自饮,卒爵复酌以进宾”,如此乃谓之醻,犹今俗人劝酒者。俗人亦先自饮而后劝人,故云醻之。笺皆准《乡饮酒》、《燕礼》而为说也。
 
  《瓠叶》四章,章四句。
 
  《渐渐之石》,下国刺幽王也。戎狄叛之,荆舒不至,乃命将率东征。役久病於外,故作是诗也。荆,谓楚也。舒,舒鸠、舒鄝、舒庸之属。役,谓士卒也。○渐渐,士衔反,沈时衔反,亦作“惭惭”,下同。翟,徒历反,本或作“狄”。叛音畔。将率,上子亮反,下所类反。注及后篇“将率”放此。“役久病於外”,一本作“役人久病”,人,衍字。鄝音了,本又作“蓼”。士卒,尊忽反。下篇“士卒”同。
  [疏]“《渐渐之石》三章,章六句”至“是诗”。○正义曰:《渐渐之石》诗者,下国所作,以刺幽王也。以幽王无道,西戎北狄共违叛之,荆楚之群舒又不来至,乃命将率东行征伐之。其役人士卒巳久而疲病,劳苦于外,故作是《渐渐之石》诗以刺之。下国,诸侯之言,对天子为上,故称下国也。言下国者,此诗下国之人所作,未必即诸侯之身作之。幽王之役人自病,而下国作诗刺之者,王师出征,亦使诸侯从己,诸侯之人亦病,故刺之也。定本、《集本》“役”下无“人”字,其笺、注亦无“人”字。俗本有者,误也。毛以“戎狄叛之”,经三章上四句是也。“荆舒不至”,下二句是也。“乃命将率东征,役人久病于外”,副上“戎狄叛之,荆舒不至”之言,为六句之总。三方皆有征伐,而久病独言东征者,以经有东征之文,因言以广之,其实戎狄亦伐之也。郑以“戎狄叛之”,经上二章上二句是也;“荆舒不至”,上二章次二句及卒章上四句是也;“乃命将率东征,役人久病於外”,三章皆下二句是也。以诗言命将东征,无伐戎狄之事,则不伐戎狄也。言不至与叛之,则明由叛而不至,其义一也。下篇言“四夷交侵”,“师旅并起”,“用兵不息”,则戎狄亦当伐之,但自此篇不言之耳。○笺“荆谓”至“士卒”。○正义曰:以楚居荆州,故或以州言之。《春秋经》贾氏《训诂》云:“秦始皇父讳楚,而改为荆州。”亦以其居荆州,故因讳而改之。亦有本自作荆者,非为讳也。《春秋公羊》、《穀梁》皆言州不若国,贱楚,故以荆言之。彼自《春秋》之例,其外《书传》或州或国,自从时便,非褒贬也。《殷武》曰“维汝荆楚”,已并言之,是楚之称荆,亦巳久矣。《鲁颂》亦曰“荆舒是惩”,是随时之名不定也。以传有舒鸠、舒鄝、舒庸,又有舒龙,谓之群舒。此直言舒,不指一国。笺又引舒国不尽,故言之属。既言将率,别云役人,故知谓士卒也。
 
  渐渐之石,维其高矣。山川悠远,维其劳矣。渐渐,山石高峻。笺云:山石渐渐然高峻,不可登而上,喻戎狄众彊而无礼义,不可得而伐也。山川者,荆舒之国所处也,其道里长远,邦域又劳劳广阔,言不可卒服。○劳如字。
  武人东征,不皇朝矣。笺云:武人,谓将率也。皇,王也。将率受王命,东行而征伐,役人罢病,必不能正荆舒,使之朝於王。
  [疏]“渐渐”至“朝矣”。○毛以为,此时戎狄已叛,将率征之,与其士卒伐而不息。言戎狄之地,有渐渐然险峻之山石,维其高大矣。又山之与川,其间悠悠然路复长远。我等登此高山,涉此远路,维其劳苦矣。不但伐戎狄而已,又其武人将率,以役人东征,征伐荆国之国,疲於军役而病,不暇修礼而相朝矣。○郑以渐渐为渐渐然险峻之山石,维其高大,不可登而上矣,以兴戎狄众强,不可得而伐矣。其荆舒所在之国,山川其道路悠悠然而长远,维其邦域广阔又劳劳然矣,虽往征之,难可卒服。武人将率虽受命东征,役人罢病,必不能正之使朝於王矣。○传“渐渐,山石高峻”。○正义曰:以“渐渐”文连“之石”,为山石之状,又言“维其高矣”,故知为高峻貌。此传无异郑之文,正以渐渐乃是上句,而於此释之,明以四句为一事。郑以劳为辽,辽言广阔之意。毛无改字之理,必不与郑同。“劳矣”当为劳苦,故王肃云:“言远征戎狄,戍役不息,乃更渐渐之高石,长远之山川,维其劳苦也。”孙毓云:“篇义言役人久病於外,故经曰山川悠远,维其劳矣。”此皆以上四句并为征戎狄而言,俱是述毛为说,传意或当然也。下篇《苕之华序》曰:“西戎东夷交侵中国,师旅并起。”《何草不黄序》曰:“四夷交侵,用兵不息。”此序言“戎狄叛之”,明其亦伐戎狄。传又总而注之,则王、孙之言,非无理矣,故据为毛说。若然,卒章上四句毛则分之者,以豕之与月、天地不同,故分之。则此山川事类,故并之。○笺“山石”至“卒服”。○正义曰:以渐渐高不可上,故喻戎狄彊不可伐也。知非戎狄之国高山者,以序唯言“戎狄叛之”,不言征伐戎狄,则不得历其国之高山。又荆舒之地,山川悠远,而尚伐之不得,言戎狄山高不可伐,故以喻其众强也。“维其高矣”,还是渐渐之石高也,则知“维其劳矣”,是山川悠远之劳劳也,故曰山川者,荆舒之国所处,其道里长远,邦域又劳劳广阔。说此者,言其不可卒服,故下句言不能正之也。广阔辽辽之字,当从辽远之辽,而作劳字者,以古之字少,多相假借,诗又口之咏歌,不专以竹帛相授,音既相近,故遂用之此字,义自得通,故不言当作辽也。毛并注四句,则是以为一事。笺分为二者,以下云“武人东征,不皇朝矣”,必上有难征之事,乃可言不能正之,不得不言荆舒,故知山川悠远是荆舒之地,为下事发端也。不并以四句为下事之端者,以序云“戎狄叛之”,经亦当有其事,不得全无所陈,故以上二句充之也。卒章不分之者,以序云“命将率东征”,则荆舒之恶为甚,是诗所主言,而下章文势接连,上言涉波,下言滂沱,俱是水事,明其共为一喻,故皆以为荆舒焉。○笺“武人”至“於王”。○正义曰:以序云“命将率东征”,故知武人谓将率也。“皇,王”,《释言》文。朝者,诸侯见王之辞。序云“役久病於外”,明其所将之人罢病,不能正之使朝,故言将率受王命,东行而征伐,役人罢病,必不能正荆舒使朝於王。王肃云:“武人,王之武臣征役者。言皆劳病,东行征伐东国,以困病,不暇修礼而相朝。”此自王肃之说,毛意无以见其为然,正以《诗》中诸言“不皇”多为不暇,故存其说代毛耳。凡诸侯邦交,有相朝之法。此将率当是王之公卿,不得有相朝之礼。且受命出征,务服前敌,无暇相朝,自其常事,不当以此为怨,而列於咏歌。王氏之义,不为长矣。
 
  渐渐之石,维其卒矣。山川悠远,曷其没矣?卒,竟。没,尽也。笺云:卒者,崔嵬也,谓山巅之末也。曷,何也。广阔之处,何时其可尽服。○卒,毛子恤反,郑在律反。崔,罪回反。嵬,五回反,本作“峞”。处,昌虑反。下同。
  武人东征,不皇出矣。笺云:不能正之,令出使聘问於王。
  [疏]“渐渐”至“出矣”。○毛以为,时远征戎狄,戍役罢劳。言戎狄之地,有渐渐然险峻之山石,我等登之。维其终竟,言当遍历此石也。又山之与川,其间悠悠然路复长远,我所登历,何时其可尽遍矣。由行不可遍,故久病劳苦也。不但伐戎狄而已,又其武人将率,以役人东征,疲於军役,而辛苦不暇出而相与为礼也。○郑以为,渐渐然险峻之山石,维其崔嵬然不可登而上矣,以兴戎狄众强,不可得而伐矣。其荆舒所在之国,山川其道里悠悠然而长远,虽往伐之,其处广阔,何时其可尽服之矣。由此,故武人东征之,不能正之,使出聘问於王矣。○传“卒,竟。没,尽”。○正义曰:《释诂》云:“卒,终也。”终亦竟之义,故云“卒,竟也”。《释诂》又云:“泯,尽也。”李巡云:“泯没之尽。”泯没义同,故没为尽也。此经卒、没之义略同,而“维其”、“曷其”文异者,“维其”言已行当竟之,“曷其”忧行不可尽,势相接也。○笺“卒者”至“尽服”。○正义曰:笺以上“高矣”类之,则“卒”亦石之形也,故读为崒。《释山》云:“崒者厜<厂义>。”郭璞曰:“谓山峰头巉岩者。”笺云:“崒者,崔嵬”,谓山巅之末,虽音字小异,是取《尔雅》为说也。上章言“劳劳广阔”,此言不可尽服,亦势相接,故上笺云言其“不可卒服”,意取於此。
 
  有豕白蹢,烝涉波矣。豕,猪也。蹢,蹄也。将久雨,则豕进涉水波。笺云:烝,众也。豕之性能水,又唐突难禁制。四蹄皆白曰骇,则白蹄其尢躁疾者。今离其缯牧之处,与众豕涉入水之波涟矣。喻荆舒之人,勇悍捷敏,其君犹白蹄之豕也,乃率民去礼义之安,而居乱亡之危。贱之,故比方於豕。○蹢音的,都历反。烝,之丞反。“将久雨”一本作“天将雨”。能,奴代反,本又作“耐”。骇,户楷反,《尔雅》、《说文》皆作“豥”,古哀反。躁,子到反。离,力智反。缯,在陵反,《尔雅》“豕所寝曰缯”,《方言》作“橧”,从木,音同。涟,音连,一本作“澜”,力安反。悍,下旦反。月离于毕,俾滂沱矣。毕,噣也。月离阴星则雨。笺云:将有大雨,征气先见於天。以言荆舒之叛,萌渐亦由王出也。豕既涉波,今又雨使之滂沱,疾王甚也。○滂,普郎反。沱,徒何反。注同。噣,直角反,又音昼,本又作“浊”。见,贤遍反。
  武人东征,不皇他矣。笺云:不能正之,令其守职,不干王命。○它音他。
  [疏]“有豕”至“他矣”。○毛以为,此时征伐戎狄,役人劳苦,而有豕猪之白蹄,进而涉入水之波涟之处矣,是在地为将雨之征也。又直月更离历于毕之阴星,在天为将雨之候。以此征候,果致大雨,使其水滂沱而盛矣。己等役人遇之,尤以疲病,不但久劳,又逢大雨,为甚苦之辞也。又王之武人将率,以役人东征,伐荆舒之国,皆以劳病,不暇更有他事矣。故不得相朝为礼也。○郑以为,荆舒之人似众豕,其君犹白蹄者。豕之性能水,又唐突难禁制。以荆舒之人性好乱,又勇悍难制服。言有豕之白蹄者,领其众豕,离其缯牧之处,涉入於水波涟矣。以兴荆舒之君,率其众民,去其礼义之安,居於乱亡之危。矣豕性本自能水,月复离历於毕星,天又雨之,使滂沱矣。群豕既得此水,弥唐突而难制,以喻荆舒本自好乱,王又为不善之政以加陵之矣,荆舒既被此政,弥彊梁而难服。武人虽则东征,不能正之,使不为他矣。干犯王命,是为他事。言不能正之,使不干王命。○传“豕猪”至“水波”。○正义曰:“豕,猪”,《释兽》文。《释诂》云:“烝,进也。”言进涉,是训烝为进也。毛以下经“月离於毕”为雨征类之,则此亦雨征也,故云“天将大雨,则豕进涉波水矣”。并以二经为雨征,言役人遇雨之劳苦也。○笺“烝众”至“於豕”。○正义曰:“烝,众”,《释诂》文。豕之性能水,言其自好涉波,非雨征也。以唐突难禁制,喻荆舒之难制服也。《释兽》释豕云:“四蹢皆白,豥。”孙炎曰:“蹢,蹄也。”传已训蹢为蹄,故笺即以蹄言之。经直云白蹢,不云豥,则白蹢亦不知几蹄白。而笺引此者,以《尔雅》主为释《诗》,《诗》中言“豕白蹢”,唯此而已,故知本以训此也。马惊谓之骇,则骇者躁疾之言。白蹢名之为豥,是躁疾於馀豕,故云“则白蹄其中尤躁疾者”也。骇与豥字异义同,《释兽》於豕之下“所寝橧”。舍人曰:“豕所寝草名为橧。”某氏曰:“临淮人谓野猪所寝为橧。”李巡曰:“猪卧处名橧。”橧是所居之处,牧是所食之地,故云离其橧牧之处,与众豕涉入水之波涟矣。缯与橧音义亦同。荆舒之人勇悍捷敏者,谓上俗民人勇而剽悍,其举动便捷敏速。以其性轻,故好叛,难禁制也。其君犹白蹄之豕,言其民犹众豕也。乃率其臣民,去礼义之安,而居乱亡之危,正谓叛也。诸侯之朝天子,上下相敬,是礼义也。叛违王命,以致征讨,是乱亡也。豕者,言兽之尤秽,今以荆舒比之,故贱之。比方於豕,以其馀兴喻,立文犹隐。此云有豕,正是指斥辞,有憎疾之旨,故知有贱之意。○传“月离”至“则雨”。○正义曰:以毕为月所离而雨,是阴雨之星,故谓之阴星。“月离于毕”,即言“俾滂沱矣”,故知月离阴星则雨也。《洪范》曰:“星有好风,星有好雨”者,即此毕是也。《春秋纬》说云:“月离于箕,风扬沙。”则好风者箕也,所以箕好风。毕好雨者,郑《洪范》注云:“风,土也,为木妃;雨,木也,为金妃,故星好焉。”推此而往,南宫好阳,北宫好燠,中宫四季好寒也。是由己所克而得其妃,从其妃之所好故也。郑知然者,以庶征曰雨、曰阳、曰燠、曰寒、曰风,而休徵肃时雨若、乂时阳若、晢时燠若、谋时寒若、圣时风若。此肃、乂、晢、谋、圣本之五事,则肃由貌也为木,乂由言也为金,晢由视也为火,谋由听也为水,圣由思也为土。故《五行传》以为貌属木,言属金,视属火,听属水,思属土。庶征亦依此貌、言、视、听、思为次。郑由此故云:雨,木气也,春而施生,故木气为雨也。阳,金气也,秋物成而坚,故金气为阳也。燠,火气也。寒,水气也。风,土气也。凡气,非风不行,犹金、木、水、火非土不处,故知土气为风。以此知风土、雨木皆从妃所好。言好,是好乐他辞,非己性也。此庶征寒燠,即晦明也,加之以阴,则为六气,故《五行传》阴属皇极,故曰“皇之不极,厥罚常阴”,是也。而贾逵、服虔因此及《春秋纬》之文,即以“风,东方;雨,西方”。又云“阴,中央;晦,北方;明,南方”,“唯天阳不变,唯晦明所属”为当。馀甚谬矣,失之於《书传》也。○笺“将有”至“王甚”。○正义曰:此与上经相接为喻,言豕性本自能水,又加以滂沱之雨,是豕弥得性,益难禁制。以喻荆舒本自好叛,加以王之不善,是彼弥得志,益难威服。本言滂沱之喻,唯此而已,但诗人言大雨,更生一意。言“月离于毕”,然后天为大雨,是滂沱之雨,萌渐由离毕也。言王为不善,然后荆舒背叛,是叛之萌渐亦由王出也。萌者,事之初,犹物之萌牙,渐而成大也。豕既涉波,今又雨之使滂沱,是疾此雨之甚。言荆舒自好叛,王又使之叛,是疾王之甚。郑知然者,正以言俾,不然,言雨足矣,何须言使也?○笺“不能”至“王命”。○正义曰:他者,谓职分之外,横为馀事,弃其所守,干犯王命,是为他矣。故知不能正之,令其守职,不干王命,即干王命是他也。
 
  《渐渐之石》三章,章六句。
 
  《苕之华》,大夫闵时也。幽王之时,西戎东夷交侵中国,师旅并起,因之以饥馑。君子闵周室之将亡,伤己逢之,故作是诗也。师旅并起者,诸侯或出师,或出旅,以助王距戎与夷也。大夫将师出,见戎夷之侵周而闵之。今当其难,自伤近危亡。○苕音条,徐音韶,草名。华音花。距音巨。难,乃旦反。下“之难”同。近,附近之近。
  [疏]“《苕之华》三章,章四句”至“是诗”。○正义曰:言西戎东夷交侵中国,不言南蛮北狄者,下篇序曰:“西夷交侵中国”,则蛮狄亦侵。序於上下相互以明耳。言“西戎东夷交侵中国,师旅并起”,即序首章上二句之事。“因之以饥馑”,卒章下二句是也。“闵周室之将亡”,卒章上二句是也。“伤己逢之”,即首章下二句是也。经、序倒者,序以由师旅饥馑致周室之亡,所以伤之。经则因文以弘义,逢师旅而己伤,乃覆言可伤之事,故言因以饥馑於下,明其弥是可伤。各自为义次也。○笺“师旅并”至“危亡”。○正义曰:以四夷在中国之外,从外内侵,则绿边诸侯被侵矣。又言师旅并起者,非一之辞,明其非独王室,故知诸侯或出师,或出旅,以助王距戎与夷也。《周礼》制诸侯从王之法云:“大国三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今俱出师旅者,《周礼》言其极耳。行则随时多少,不必尽然。且於时诸侯衰弱,或不能备军,故才出师、旅也。知大夫将师出,见戎狄之侵周者,以序云“伤已逢之”,经云“知我如此,不如无生”。若非身自当之,不应如此深恨,故知身自将师而出,见戎狄交侵,而发愤闵伤也。且上下皆言下国,明此亦下国大夫自将其国之师,故二章笺云“诸侯微弱,而王之臣当出见也。”是於时王臣未出,不得逢之也。逢之,是身见之辞,故云“今当其难,自伤近危亡”也。
 
  苕之华,芸其黄矣。兴也。苕,陵苕也。将落则黄。笺云:陵苕之华,紫赤而繁。兴者,陵苕之幹喻如京师也,其华犹诸夏也,故或谓诸夏为诸华。华衰则黄,犹诸侯之师旅罢病将败,则京师孤弱。○芸音云,沈音运。夏,户雅反。下同。罢音皮。
  心之忧矣,维其伤矣!笺云:伤者,谓国日见侵削。
  [疏]“苕之华”至“伤矣”。○正义曰:陵苕之英华,本紫赤而繁多,至今亦芸然,其色黄而衰矣。以兴周室之诸夏,本兵强国盛,今其师病而微矣。陵华衰则将落,落则苕幹特立矣。诸侯师病则将败,败则京师孤弱矣。以周室之盛,忽见如此之衰,故我心为之忧愁矣。维其伤病矣,伤其见侵削也。○传“苕陵”至“则黄”。○正义曰:《释草》云:“苕,陵苕。黄华蔈,白华茇。”舍人曰:“苕,陵苕也。黄华名蔈。白华名茇。别华色之名也。”某氏曰:“《本草》云‘陵莳,一名陵苕’。”陆机《疏》云:“一名鼠尾,生下湿水中,七八月中华紫,似今紫草。华可染皂,煮以沐发即黑。”如《释草》之文,则苕华本自有黄有白,传言将落则黄,是初不黄矣。笺云“陵苕之华,紫赤而繁”。陆机《疏》亦言其华紫色。盖就紫色之中,有黄紫、白紫耳。及其将落,则全变为黄。以《裳裳者华》言之,则芸为极黄之貌,故将落乃然。○笺“陵苕”至“孤弱”。○正义曰:紫赤而繁华,衰则黄,皆以时事验知。苕之幹喻京师,华犹诸夏者,以序云交侵中国,即九州之诸夏也。师旅并起,是诸侯之师起而助王也。华之卫幹,如诸夏之卫京师,故知幹如京师,其华犹诸夏也。又解不以叶喻之意,以其诸夏本亦名诸。华襄四年《左传》魏绛谏晋侯曰:“诸华必叛。”昭三十年《左传》子西谏楚王曰:“吴,周之曾裔也,今而始大,比於诸华。”是或谓诸夏为诸华也。谓之夏者,夏,大也。以其中国有礼义之华可嘉大也。《论语》曰:“不如诸夏之亡。”是也。华黄落则苕幹衰,故喻诸夏之师旅罢病将败,则京师孤弱也。
 
  苕之华,其叶青青。华落,叶青青然。笺云:京师以诸夏为障蔽。今陵苕之华衰而叶见青青然,喻诸侯微弱,而王之臣当出见也。○青青,子零反。注同。鄣,章亮反。见,贤遍反。下同。
  知我如此,不如无生!笺云:我,我王也。知王之为政如此,则已之生不如不生也。自伤逢今世之难,忧闵之甚。
  [疏]“苕之”至“无生”。○毛以为,上言华将落,故於此言已落。言陵苕之上,黄华今已殒落矣,唯有叶青青然独在耳。以兴王室之外,诸夏今已丧败矣,唯有其臣当出见耳。是戎夷之强,侵败诸夏,藩卫既弱,周室将亡,大夫伤已逢之,故言知我王政之如此,不能抚和戎夷,使诸夏丧败,不如己之本无生也。自伤生逢今世。○郑唯以华衰为异。言陵苕之上,黄华其色既巳衰矣,唯其叶见青青然,以兴周室之外,诸夏其师既已罢矣,独王臣当出见。华已衰而叶未殒,犹诸夏已病而王臣未发,明鄣蔽既衰,出亦败矣。馀同。○传“华落,叶青青”。○正义曰:事必有渐,物无雨盛。上言将落,则此已落矣。又言其叶,明唯叶在耳,故言“华落,叶青青然”,则毛意以华喻所出之师。上章以华喻师病,此落喻已败。诸侯既败,则王臣当出。天下诸侯众矣,尚不能御之,王兵若出,亦当败矣,故上章为诸侯未败,此为已败。下所以言亡,为事之渐也。宣王之伐蛮狄,皆出王室之兵。此先诸夏,后京师者,王者强盛,则命将征讨,诸侯从之。衰弱,则诸侯先自御寇,王师大急乃出。此则理之常也。且此时戎狄从外而侵,将内及王室,诗人先云诸侯之败,见其危之渐耳。○笺“京师”至“出见”。○正义曰:既言苕之华,又言其叶。华之映叶,犹诸夏之叶京师,故言京师以诸夏为鄣蔽。华衰而叶见,故喻诸侯微弱,王臣当出也。易传者,以经仍云苕之华,则华犹未落,且华喻诸夏,时诸夏未为皆亡,不可以落喻,故为衰耳。○笺“我我”至“之甚”。○正义曰:知我非诗人自我,而以我为我王者,以逢时多难,非己所为,诗人不当自责,故知我为王之政。人莫不好生,而云己不用生,生非已所裁,而以生为恨,故知巳自伤逢今世也。
 
  牂羊坟首,三星在罶。牂羊,牝羊也。坟,大也。罶,曲梁也,寡妇之笱也。“牂羊坟首”,言无是道也。三星在罶,言不可久也。笺云:无是道者,喻周已衰,求其复兴,不可得也。不可久者,喻周将亡,如心星之光耀,见於鱼笱之中,其去须臾也。○牂,子桑反。坟,扶云反。罶音柳,本又作“霤”。牝,频忍反。笱音苟。复,扶又反。
  人可以食,鲜可以饱!治日少而乱日多。笺云:今者,士卒人人於晏早皆可以食矣。时饥馑,军兴乏少,无可以饱之者。○鲜,息浅反。治,直吏反。
  [疏]“牂羊”至“以饱”。○毛以为,诸侯既败,周室将亡。今牂羊而责其大首,终无是道也。以兴周衰而求其大兴,亦无此理也。周不复兴,其亡亦速。三星之光耀,在於鱼罶之中,其去斯须,不可久也。以喻周室之亡期将至,欲望其存,亦不可久也。人於乱世,乏食而饥。人於治世,丰食而饱。今乱日多,故人可粗得食,而治日少,故少可以饱。○郑下二句为异。言时师旅既起,因之以饥馑,故言此士卒之人,於宴早可以与之食,但时乏少,无可以饱之,是所以可伤也。○传“牂羊”至“可久”。○正义曰:《释畜》云:“羊牡羒,牝牂。”故知牂羊,牝羊也。“坟,大”,《释诂》文。牝,小羊也。首必称身,小羊而责大首,必无是道理也。星随天运,昼夜一周,鱼笱之间,蹔见心星之光曜,须臾即过,故言不可久也。○笺“无是”至“须臾”。○正义曰:以此诗主论周衰,故知喻求其复兴,不可得也。序言闵周室之将亡,故知不可久者,喻周将亡,其去须臾也。○笺“今者”至“饱之者”。○正义曰:郑以幽王时恒多祸乱,曾无治时,何得云治日少乎?所以易毛。
 
  《苕之华》三章,章四句。
 
  《何草不黄》,下国刺幽王也。四夷交侵,中国背叛,用兵不息,视民如禽兽。君子忧之,故作是诗也。○背音佩。
  [疏]“《何草不黄》四章,章四句”至“是诗”。○正义曰:上言下国,后云君子,则作者下国君子也。君子无尊卑之限,国君以下,有德者皆是也。言“四夷交侵,中国背叛”,序其用兵之意,於经无所当也。用兵不息,上二章是也。视民如禽兽,下二章是也。经言虎兕及狐,止有兽耳,言禽以足句,且散则兽亦名禽也。
 
  何草不黄,何日不行。笺云:用兵不息,军旅自岁始,草生而出,至岁晚矣,何草而不黄乎?言草皆黄也。於是之间,将率何日不行乎?言常行劳苦之甚。
  何人不将,经营四方。言万民无不从役。
  [疏]“何草”至“四方”。○正义曰:言天下之人,於草生正月之时从役,去时草始生耳。今至十月,何草而不黄乎?言草皆黄矣。去草生,至於草黄,於是之间,将率何日而不行乎?言常行,是劳苦之甚也。又言万民何人而不为将率所将之,以经营四方乎?言皆为将之以经营也。是非直将率为劳,万民又甚苦焉。○笺“用兵”至“之甚”。○正义曰:言用兵不息,是用之过久。何草不黄,是见黄而怨。若草大始去,或欲黄乃行,不应见草之黄,嗟怨若此。明草有生死之期,行者睹物而思,故云军旅自岁始,草生而出,谓正月二月之中也。至岁晚矣,何草而不黄乎?草皆黄矣,是九月十月之中也。气则时经寒热,物则革变死生,日月长久,征行不息,是其所以怨也。故云“於是之间,将率何日不行乎?是其劳苦之甚也”。知此句谓将率者,以言何日不行,明行者有人。下云“何人不将”,为人所将,则是士卒也。下句既为士卒,知此为将率也。
 
  何草不玄,何人不矜。笺云:玄,赤黑色。始春之时,草牙孽者将生,必玄於此时也,兵犹复行。无妻曰矜。从役者皆过时不得归,故谓之矜。○矜,古顽反。注同。孽,鱼列反。复,扶又反。
  哀我征夫,独为匪民。笺云:征夫,从役者也。古者师出不逾时,所以厚民之性也。今则草玄至於黄,黄至於玄,此岂非民乎?
  [疏]“何草”至“匪民”。○正义曰:将率以草黄之时,既不得归,又至明年之春。言今何草不玄,言众草将生而皆玄之也。於此之时,何人而不为矜耳。言皆矜也。久而不归,失夫妇之道,而皆为矜夫也。既久役如此,哀我征行之夫,岂独为非民乎!若亦是民,当休息,何为使之从役,久而不得归也?○笺“玄赤”至“之矜”。○正义曰:郑於《冬官·钟氏》注差约之云:“玄色,在緅缁之间,其六入者与?”三人赤,三人黑,故云“玄,赤黑色”。《春秋·元命苞》、《稽耀嘉》皆云:“夏以十三月为正。”物生色黑,故知始春之时,草牙孽者,将生必玄也。《释天》云:“九月为玄。”孙炎曰:“物衰而色玄也。《诗》曰‘何草不玄’,与此始春之言不同者,《尔雅》所言月名,皆不以草色。”李巡曰:“九月万物草尽,阴气侵寒,其色皆黑。”是阴而气寒之黑,不由草玄色,孙炎之言谬矣。无妻曰矜,《书传》及《王制》文。彼言老,宜为六十之外。礼,六十不与服戎。自六十以下,不必皆老,但行役过时,久不得归,与无妻者同,故谓之矜也。舜年三十,以无室家之端,《书》亦谓之“有鳏在下”。矜与鳏,古今字。○笺“古者”至“民乎”。○正义曰:隐五年《穀梁传》曰:“古者征伐不逾时”。是古者师出不逾时也,所以厚爱民之性命,恐劳苦故也。今草玄至於黄,黄又至於玄,期年不归,是为非民,言其不厚之也。
 
  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兕、虎,野兽也。旷,空也。笺云:兕虎,比战士也。○兕,徐履反。
  哀我征夫,朝夕不暇。
  [疏]“匪兕”至“不暇”。○正义曰:言我此役人,若是野兽,可常在外。今非是兕,非是虎,何为久不得归,常循彼空野之中,与兕虎禽兽无异乎?时既视民如禽兽,故哀我此征行之夫,朝夕常行而不得闲暇。○传“兕、虎,野兽”。○正义曰:传言野兽者,解本举此之意,以役人不宜在野,故言视民如禽兽也。许慎云:“兕,野牛。其皮坚厚,可为铠。”《释兽》云:“兕似牛。”某氏曰:“兕牛千斤。”郭景纯云:“一角,青色,重千斤是也。”○笺“兕、虎,比战士”。○正义曰:序云“视民如禽兽”,则直取在野以比之。而下章以狐比有栈之车,则比中各自取象,故云“兕、虎,比战士”,取其猛也。
 
  有芃者狐,率彼幽草。有栈之车,行彼周道。芃,小兽貌。栈车,役车也。笺云:狐草行草止,故以比栈车辇者。○芃,薄红反,沈又扶东反。栈,士板反。“辇者”,一本作“辇车”。
  [疏]“有芃”至“周道”。○正义曰:有芃芃然而小者,当狐也。此狐本是草中之兽,故可循彼幽草。今我有栈之辇车,人挽以行。此人本非禽兽,何为行彼周道之上,常在外野,与狐在幽草同乎?故伤之也。○传“芃小”至“役车”。○正义曰:以芃是狐之状,非大兽,故言“芃,小兽貌”也。此言用兵不息,明此车,士卒供役之车,故云“栈车,役车”。○笺“狐草”至“辇者”。○正义曰:以上言“率彼旷野”,而此又云“幽草”,明义取於草。以狐草行草止,故比辇者亦道行道止,故以幽草与周道相对也。故《周官·乡师》云:“大军旅,会同,正治其徒役,与其辇辇。”注云:“辇人挽行,所以载任器。止以为蕃营。”是行止常依於道,似狐之依於草也。以循草比人,故知比辇者也。《乡师》注引《司马法》曰:“夏后氏谓辇曰余车,殷曰胡奴车,周曰辎辇。辇一斧、一斤、一凿、一梩、一锄。周辇加二板、二筑。”又曰:“夏后氏二十人而辇,殷十八人而辇,周十五人而辇。”是军行必有辇,皆人挽以行也。《春官·巾车》王后五路有辇,虽载任,与此不同,亦人挽以行,故谓之辇也。若然《巾车》言“服车五乘”,有“士乘栈车,庶人乘役车”。注云:“服车者,服事者之车。栈车,不革挽而漆之。役车,方箱可载任器以供役。”以此言之,则彼自有栈车,何知此非彼者?以彼栈车,士之所乘以服事,非此军旅徒役所当有,以此知非《巾车》之栈车也。若然,传云“栈车,役车”,则与彼庶人役车同。又知非彼役车者,以役车庶人之所乘,但庶人贱,以供役为名耳,非辇者也,即《唐·蟋蟀》言“役车其休”,是矣。彼不以人挽,故知不与此同。此谓从军供役之辇车耳,有栈,是车状,非士所乘之栈名也。
 
  《何草不黄》四章,章四句。
 
  《鱼藻之什》十四篇,六十二章,三百二句。
 
□《毛诗正义》□笺  汉·郑 玄□疏  唐·孔颖达
□整理 明月奴□制作 真 如□发布  
 
《毛诗正义》
卷十六 十六之一
 卷十六 十六之一  
  ◎文王之什诂训传第二十三
 
  毛诗大雅陆曰:自此以下,至《卷阿》十八篇,是文王、武王、成王、周公之《正大雅》,据盛隆之时而推序天命,上述祖考之美,皆国之大事,故为《正大雅》焉。《文王》至《灵台》八篇,是文王之《大雅》,《下武》至《文王有声》二篇,是武王之《大雅》  
  《文王》,文王受命作周也。受命,受天命而王天下,制立周邦。○而王,于况反。
  [疏]“《文王》七章,章八句”。○“文王”至“作周”。○正义曰:作《文王》诗者,言文王能受天之命,而造立周邦,故作此《文王》之诗,以歌述其事也。上“文王”,篇名之目。下“文王”,指而说其事。经五章以上,皆是受命作周之事也。六章以下,为因戒成王,言以殷亡为鉴,用文王为法。言文王之能伐殷,其法可则於后,亦是受命之事,故序言“受命作周”以总之。○传“受命”至“周邦”。○正义曰:言受命作周,是创初改制,非天命则不能然,故云“受命,受天命也”。“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是立周邦也。《无逸》曰:“文王受命惟中身,厥享国五十年。”注云:“中身,谓中年。受命,谓受殷王嗣立之命。”彼谓文王为诸侯受天子命也。此述文王为天子,故为受天命也。按《春秋说题辞》云:“河以通乾出天苞,雒以流坤吐地符。”又《易坤灵图》云:“法地之瑞,黄龙中流见於雒。”注云:“法地之瑞者,《洛书》也。”然则《河图》由天,《洛书》自地。谶纬注说皆言文王受《洛书》,而言天命者,以河、洛所出,当天地之位,故讬之天地,以示法耳。其实皆是天命,故《六艺论》云:“《河图》、《洛书》皆天神言语,所以教告王者也。”是《图》、《书》皆天所命,故文王虽受《洛书》,亦天命也。帝王革易,天使之然,故后世创基之王,虽无河、洛符瑞,皆亦谓之受命。以其得有天下,是命与之,故此亦云受天命而王天下也。文王虽未得九州,以其称王,故以天下言之。文王受命,毛无明说。《鸱鸮》之传,谓管、蔡为二子,则毛意周公无除丧摄政、避居东都、罪其属党之事,其受命之年,必不得与郑同也。《尚书·武成》篇曰:“我文考文王,克成厥勋,诞膺天命。惟九年,大统未集。”孔安国云:“言诸侯归之,九年而卒,故大业未就。”刘歆作《三统历》,考上世帝王,以为文王受命九年而崩。班固作《汉书·律历志》载其说,於是贾逵、马融、王肃、韦昭、皇甫谧皆悉同之。则毛意或当然矣。文王九十七而终,终时受命九年,受命之元年,年八十九。其即诸侯之位,已四十二年矣。故《帝王世纪》云:“文王即位,四十二年,岁在鹑火,文王於是更为受命之元年,始称王矣。”乃引《周书》称“文王受命九年,惟暮之春,在镐召太子发作文传”。九年犹召太子,明其七年未崩,故诸儒皆以为九年而崩。其伏生、司马迁以为,文王受命七年而崩,故《尚书·周传》云:“文王受命一年,断虞芮之讼。二年伐邘。三年伐密须。四年伐犬夷。五年伐耆。六年伐崇。七年而崩。”《史记·周本纪》云:“西伯阴行善,诸侯皆来决平。虞、芮既让,诸侯闻之,曰:‘西伯盖受命之君也。’”此是受命一年之事。又曰:“明年,伐犬夷。明年,伐密须。明年,败耆国。明年,伐邘。明年,伐崇侯虎。而作丰邑。明年,西伯崩。”此虽伐犬夷与伐耆、伐邘其年与《书传》不次,要亦七年崩也。郑不见《古文尚书》,又《周书》遗失之文难可据信,依《书传》、《史记》为说,故《洛诰》注云:“文王得赤雀,武王俯取白鱼,皆七年。”是郑以文王受命为七年之事。《中候·我应》云:“季秋之月甲子,赤雀衔丹书入丰,止於昌户。再拜稽首受。”《尚书运期授》引《河图》曰:“仓帝之治八百二十岁立戊午蔀。”注云:“周文王以戊午蔀二十九年受命。”《易是类谋》曰:“文王比隆兴始霸,伐崇,作灵台,受赤雀丹书,称王制命,示王意。”注云:“入戊午蔀二十九年时,赤雀衔丹书而命之。”是郑意以入戊午蔀二十九年季秋之月甲子,赤雀衔丹书而命之也。郑知然者,《易乾凿度》云:“入戊午蔀二十九年,伐崇,作灵台,改正朔,布王号於天下,受箓应《河图》。”注云:“受命后五年乃为此改。应犹如也,如前圣王所得《河图》之书。”由此而论,既云“入戊午蔀二十九年”,虽连以“伐崇、改正”之事,云“受箓应《河图》”,则二十九年之文为受箓而发。受箓者,即谓受丹书王命之箓也。以此知“入戊午蔀二十九年”,即是赤雀所命之年也。先言“伐崇,作灵台,改正朔,布王号於天下”,然后始言“受箓”者,以文王之时,所为大事唯此而已。此由天命而然,故既言受命之年,即言所为之事,下乃继以“受箓应《河图》”。此等之事,皆由受箓而为之,故受箓之言与二十九年文不连耳。《是类谋》亦先言伐崇,然后言受赤雀丹书,亦以伐崇、作灵台是文王大事,由受命而然,故在赤雀之上先言之也。且《乾凿度》云:“亡殷者,纣黑期火戊,仓精授汝位正昌。”注云:“火戊,戊午蔀也。午为火。必言火戊者,木精将王,火为之相。戊,士也,又为火子。又火使其子为己塞水,是明仓精绝殷之象也。”是言文王受命在戊午蔀之意。既言入戊午蔀二十九年受箓,复说在戊午之意,明以二十九年为受命年也。受命之月,已是季秋,至明年乃改元,故《书序》云:“惟十有一年,武王伐殷。”注云:“十有一年,本文王受命,而数之是年入戊午蔀四十岁矣。”是郑以受命元年为入戊午蔀三十年,故改至十年而四十也。又以历校之入,戊午蔀二十九年,岁在戊午,其年殷九月二十五日得甲子,明年乃改元。则元年岁在已未,至十三年在辛未,其年正月六日得甲子。《谱》云:“以历校之,文王受命十三年辛未之岁,殷正月六日杀纣。”是得赤雀之命后年改元之验也。又《中候·雒师谋》云:“唯王既诛崇侯虎,文王在丰,丰人一朝扶老至者八十万户。”是受命六年而伐崇居丰也。即云:“至磻谿之水,吕尚钓崖,王下趍拜曰:‘望公七年矣。’”所以言七年者,以本丹书命云“雒授金钤师名吕”,故得命即望之。今受命六年,而言“望公七年”,通得命之年数之,故七是得命之后明年改元。郑所参校,於兹明矣。若然,郑於《金縢》之末注云:“文王年十五生武王,又九十七而终,终时武王年八十三矣。”若文王受命七年,武王八十三,至十一年观兵得鱼之时,武王八十七矣。至九十三而终,则通数取鱼之年乃得为七年。郑云:“文王得赤鸟,武王俯取鱼,皆七年。”文王以明年数,武王以其年数者,文王改元,须得岁首为之,武王未及改元,唯须正名号耳。《我应》说文王之戒武王曰:“我终之后,恒称太子。河、洛复告,遵朕称王。”故《太誓》说武王升册称皇太子,得鱼即云俯取,是得告之即须改称,故不与文王同也。如上所说,受赤雀之命,必是岁在戊午蔀二十九年矣。案《乾凿度》云:“历元名握先纪日甲子岁甲寅。”又曰:“今入天元二百七十五万九千二百八十岁,昌以西伯受命。”注云:受《洛书》之命为天子,以历法其年则入戊午蔀二十四年矣。岁在癸丑,是前校五岁,与上不相当者,其实当云二百八十五岁,以其篇已有入戊午蔀二十九年受箓之言,足以可明,故略其残数,整言二百八十,而不言五也。知必加五年当戊午蔀二十九年者,依《三统历》七十六岁为一蔀,二十蔀为一纪,积一千五百二十岁,凡纪首者皆岁甲寅日甲子,即以甲子之日为初蔀,名甲子蔀一也。满七十六岁,其后年初日次癸卯,即以癸卯为蔀首二也。从此以后,壬午为蔀三也。辛酉蔀四也。庚子蔀五也。已卯蔀六也。戊午蔀七也。丁酉蔀八也。丙子蔀九也。乙卯蔀十也。甲午蔀十一也。癸酉蔀十二也。壬子蔀十三也。辛卯蔀十四也。庚午蔀十五也。己酉蔀十六也。戊子蔀十七也。丁卯蔀十八也。丙午蔀十九也。乙酉蔀二十也。是一纪之数终而复始,纪纪还然。今《乾凿度》入天元二百七十五万九千二百八十岁,以一纪之法一千五百二十岁除之,得一千八百一十五纪,馀有四百八十岁,即是入后纪之年,其初年还岁甲寅日甲子,以甲子、癸卯、壬午、辛酉、庚子、己卯等六蔀除之,馀有二十四年,即是入戊午蔀二十四年,更加五年为二十九年,受赤雀之命。若推太岁,即以六十除积年。其受命之年,太岁在戊午。若欲知日之所在,乘积年为积日,以日行一匝六十除之,得日之所在。又案《三统》之术,鲁隐公元年岁在己未,其年前惠公之末年,岁在戊午,计文王受命是戊午之年,下至惠公末年,六复戊午,当三百六十年矣。而《雒师谋》注云:“数文王受命,至鲁公末年,三百六十五岁又馀五年者,本唯云三百六十耳。学者多闻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因误而加。遍校诸本,则无五字也。或以为文王再受天命,入戊午蔀二十四年受《洛书》,二十九年受丹书。”若如此说,於《易纬》之文上下符合,於《中候》之注年数又同。必知不然者,以谶纬所言文王之事最为详悉,若赤鸟之外,别有洛命,则应有文言之。今未有闻焉,明其无也。所论《图》、《书》,莫过《中候》,而《我应》及《雒师谋》皆说文王之事,只言赤雀、丹书,不言更有所命。详捡诸纬,其辞亦然。《易通卦验》曰:“有人侯冋,仓姬演步,有鸟将顾。”其意言文王得赤鸟而演《易》也。《是类谋》曰:“受赤雀丹书。”《春秋·元命苞》曰:“凤皇衔丹书於文王之都。”皆言丹书鸟雀而已,曾无斥言别有他命。郑言《洛书》即“丹书”,是也。不然,郑何处得《洛书》之言乎?说者虽云再命,既言七年而崩,则亦赤雀命后始改元矣。若二十四年已后受《洛书》,所以不即改元,而待后命,何也?且郑云“受《洛书》之命为天子”,若前命已为天子,后命更何所作?既天已使为天子,犹尚不肯改元,便是傲慢神明,违拒天命,圣人有作,决不然也。又郑於《六艺论》极言瑞命之事,云:太平嘉瑞,《图》、《书》之出,必龟龙衔负焉。黄帝、尧、舜、周公是其正也。若禹观河见长人,皋陶於洛见黑公,汤登尧台见黑鸟,至武王渡河白鱼跃,文王赤雀止於户,秦穆公白雀集於车,是其变也。文王唯言赤雀,何得更有《洛书》?“且《洛书》龟负而出,乃是太平正法,於文王之世,安得有之?此其所以大蔽也”。然则文王所受,实赤鸟衔书,非洛而出,谓之《洛书》者,以其河龙《图》发,洛龟《书》感,此为正也。故得《图》者,虽不从河,谓之《河图》;《书》者,虽非洛出,谓之《洛书》,所以统名焉。故《元命苞》云:“凤皇衔《图》置帝前,黄帝再拜受尧坐。中舟与太尉舜临观凤皇负《图》授。”是不从河者也。《坤灵图》云:“黄龙中流见於洛。”注云:“谓《洛书》不必皆龟负也。”言《河图》、《龟书》,见其正耳。所命文王衔丹书者,《我应》、《是类谋》谓之赤雀,《元命苞》谓之凤皇,《通卦验》谓之为鸟。鸟者,羽虫之大名,赤雀、凤皇之雏,神而大之亦得称凤,文虽不同,其实一也。受命六年,乃始伐崇。既伐於崇,乃作邑於丰,则受命之时,未都丰矣。而《我应》云“赤雀衔丹书入丰,止於昌户”,《元命苞》云“凤皇衔丹书,游於文王之都”者,郑作《我应序》云:“文王如丰,将伐崇,受赤鸟。”是当时行往丰地,未都丰也。所居有屋,故称昌户。从后言之,谓之文王之都。《太誓》云:“至於王屋。”《谱》云:“周公避居东都。”亦此类也。《文王世子》称武王谓文王曰:“西方有九国焉,君王其终无诸?”文王生称王也。其称王也,必在受命之后。《元命苞》云:“西伯既得丹书,於是称王,改正朔,诛崇侯虎。”称王之文在诛崇之上。《是类谋》云:“称王制命示王意。”《乾凿度》云:“改正朔,布王号於天下。”二文皆承伐崇、作灵台之下。伐崇在六年,则亦六年始称王也。但彼文以伐崇之等皆是文王大事,故历言之,其言不必依先后为次,未可即以为定。《书传》称“二年伐邘。三年伐密须。四年伐犬夷”。《书序》云:“殷始咎周。”注云:“咎,恶也。纣闻文王断虞、芮之讼,后又三伐皆胜,而始畏恶之,拘於羑里。”又曰:“周人乘黎。”注云:“乘,胜也。纣得散宜生等所献宝而释文王。文王释而伐黎。明年伐崇。”案《殷传》云:“西伯得四友献宝,免於虎口而克耆。”《大传》曰:“得三子献宝,纣释文王,而出伐黎。”其言既同,则黎、耆一物,是文王伐犬夷之后乃被囚,得释乃伐耆也。《出车》说文王之劳还帅云:“春日迟迟。”是四年遣役,五年始反乃劳之。当劳讫被囚,其年得释,即以岁暮伐耆,故称五年伐耆也。天无二日,土无二王,若五年以前既已称王改正,则反形已露,纣当与之为敌,非直咎恶而已。若已称王,显然背叛,虽纣之愚,非宝能释也。又《书序》“周人乘黎”之下云:“祖伊恐,奔告於受,作《西伯戡黎》。”若已称王,则愚者亦知其叛,不待祖伊之明始识之也。且其篇仍云“西伯”,明时未为王。是六年称王为得其实,故《乾凿度》“布王号”之下注云:“受命后五年乃为改。”此是郑意以为六年始王也。但文王自於国内建元久矣,无故更复改元,是有称王之意,虽则未布行之,亦是称王之迹,故《周本纪》云:“诗人道西伯盖受命之年称王。”皇甫谧亦云:“受命元年始称王矣。”正以改称元年,故疑其年称王。斯言非无理矣。但考其行事,必不得元年称王耳。然则六年称王,七年则崩,是称王甚晚。《礼记·大传》注云“文王称王早矣”者,以殷纣尚存,虽於年为晚,而时未可称,故为早也。时未可称,而必称之者,《我应》云:“我称非早,一人固下。”注云:“我称王非为早,欲以一人心,固臣下。”是早称之意也。然则伐崇之时未称王矣。《皇矣》说伐崇之事,而云“是类是禡”,《王制》云“天子将出征,类乎上帝,禡於所征之地”,然则类者祭天之名,未称王而得祭天者,文王於伐崇之后,寻即称王,於时天期已至,崇又大敌,虽未称王,已行王事,故类、禡也。文王虽称王改正统,得行其统内六州而已。《礼记·大传》曰:“牧之野,武王之大事,改正朔,易服色。”谓克纣之后,又复颁布,使天下遍知之,犹未制礼,未是大定,故《召诰》云:“惟二月、三月。”注云:“当为一月、二月。不云正月者,盖待治定制礼乃正言正月故也。”然则从是以后始大定矣。文王之得太公,无经典正文言其得之年月。《雒师谋》注云:“文王既诛崇侯,乃得吕尚於磻谿之崖。”是伐崇之年得吕尚也。《书传》云:“散宜生、南宫括、闳天三子相,与学讼於太公。四子遂见西伯於羑里。”是文王被囚之年得太公也。《史记·齐世家》云:“西伯政平,及断虞、芮之讼,伐崇、密须、犬夷,大作丰邑,天下三分其二归周者,太公之谋计居多。”则是断虞、芮之前得太公也。皇甫谧以为,未受命时,已得太公。群言不同,莫能齐一。案《左传》称吕伋为王舅,则武王之后,大公女也。文王受命六年,武王以八十二矣,不应此时方取正室。且文王为今年得之,明年即崩,以人情准之,未应便为武王取其女也。又《书传》之美太公,言其翼佐文武,身有殊勋,世祚太公,以表东海,以其有大功故也。若伐崇之后方始得之,则文王於时基宇已就,太公无所宣其力,亦何功业之有乎?若武王承父旧基,太公因人成事,牧野一战,贤圣多矣,杖钺之劳,不足称述,而使经传之文褒扬若此!六年始得,深可惑矣。《齐世家》云:“吕尚盖尝穷困,年老矣,以鱼钓于周。西伯出猎,得之。或曰太公尝事纣。纣无道,去之。游说诸侯,无所遇,而卒西归周西伯。或曰:吕尚隐海滨,周西伯拘羑里,散宜生等知而招尚曰:‘吾闻西伯善养老,盍往归焉?言吕尚所以事周虽异,然要之为文、武师。’”司马迁驰骋古今,良亦勤矣,尚不能知其事周所由,安能知得之年月?今虽考校,未能正之。《尚书帝命验》曰:“自三皇以下,天命未去飨善,使一姓不再命。”然则文王已受赤雀,武王又得白鱼者,一姓不再命,谓子孙既衰之后,天不复重命使兴耳,非谓创业之君也。文王虽天意与之,而仍未克纣,复命武王,使之统一,故再受命焉。
 
  文王在上,於昭于天。在上,在民上也。於,叹辞。昭,见也。笺云:文王初为西伯,有功於民,其德著见於天,故天命之以为王,使君天下也。崩,谥曰文。○於音乌。注及下“於缉”并注皆同。见,贤遍反。下“著见”同。著,珍虑反。谥音示,慎也,悉也。生存之行,终始悉录之,以为谥也。周虽旧邦,其命维新。乃新在文王也。笺云:大王聿来胥宇而国於周,王迹起矣,而未有天命。至文王而受命。言新者,美之也。○大音泰。后“大王”皆同。有周不显,帝命不时。有周,周也。不显,显也。显,光也。不时,时也。时,是也。笺云:周之德不光明乎?光明矣。天命之不是乎?又是矣。
  文王陟降,在帝左右。言文王升接天,下接人也。笺云:在,察也。文王能观知天意,顺其所为,从而行之。
  [疏]“文王”至“左右”。○正义曰:言文王初为西伯,在於民上也。於呼,可叹美哉!其时已施行美道,有功於民,其德昭明,著见於天。言治民光大,天所加美以此,故为天所命。周自大王已来居此地,周虽是旧国,其得天命,维为新国矣。以明德而受天命,变诸侯而作天子,是其改新也。天既命文王,我有周之德岂不光明乎?由有美德,能受天命,则有周之德为光明矣。天之命我文王,岂为不是乎?皇天无亲,惟德是与。当时天下莫若文王,则天之所命为是矣。又美文王云:文王升则以道接事于天,下则以德接治于人,常观察天帝之意,随其左右之宜,顺其所为,从而行之。○传“在上”至“叹辞”。○正义曰:此言“於昭于天”,是说文王治民有功,而明见上天,故知“在上,在於民上也”。《书传》引“於穆清庙”乃云:“於者,叹之。”是於为叹辞也。《尚书》注云:“於者,呜声。”则於、呜古今字耳。○笺“文王”至“曰文”。○正义曰:下言“其命维新”,则此未受命时事,故郑本而言文王初为西伯,未受命之时,已有功於民,其德著见於天,故为天所命也。言初为西伯,以对后为王、总受命之前为初,非谓为西伯之初耳。以言在上著见于天,明治民之功见也,故知有功於民,其德著见于天。言著见者,为天所加美而知之,故天命之为王,使为君於天下,至崩而谥之曰文。《曲礼下》曰:“君天下曰天子。”《檀弓上》曰:“死谥,周道也”。○笺“大王”至“美之”。○正义曰:言大王自豳来,相其可居之处,而为国於周。大王巳来居此地,是周虽旧邦也。《閟宫》云:“寔始翦商。”是王迹起焉。《国语》言“周之兴也,鸑鷟鸣於岐山”。虽为周兴之兆,而未有书文授之王位,是未有天命。至文王而受天命,以诸侯国名变而为天子国名,是其改新之也。言新者,美文王能使之新也。○传“有周,周也。时,是也”。○正义曰:以“周”文单,故言“有”以助之。《烝民》曰“天监有周”,《时迈》曰“明昭有周”,皆同也。犹《左传》谓“济”为“有济”。传叠而解之,有周,正周也。“时,是”,《释诂》文。○笺“周之德”至“是矣”。○正义曰:此言文王德著,为天所命,故反其辞以结之。言“又是”者,言周德既明,天命复是,对上句,故言“又”也。王肃云:“天命之是也。言时天下莫若文王。”○传“言文”至“接人”。○正义曰:人君在人之上,在天之下,其升降惟天人耳,故知言文王升接天,下接人,谓与之交接。天则恭敬承事以接之,人则恩礼抚养以接之。○笺“在察”至“行之”。○正义曰:此言文王之接天、人,而云在帝左右,明是察天动作而效之。言文王观知天意,解“在帝”也。顺其所为,从而行之,解“左右”也。《易》称“圣人与天地合其德”,故顺其所为而效之。
 
  亹亹文王,令闻不已。陈锡哉周,侯文王孙子。文王孙子,本支百世。亹亹,勉也。哉,载。侯,维也。本,本宗也。支,支子也。笺云:令,善。哉,始。侯,君也。勉勉乎不倦,文王之勤,用明德也。其善声闻,曰见称歌无止时也。乃由能敷恩惠之施以受命,造始周国,故天下君之。其子孙,適为天子,庶为诸侯,皆百世。○亹音尾。闻音问。注同。哉如字,毛“载也”,郑“始也”,《左传》作“载”。本又作“载”,同。敷音孚。施,始豉反。適音的,字或作“嫡”。
  凡周之士,不显亦世。不世显德乎!士者世禄也。笺云:凡周之士,谓其臣有光明之德者,亦得世世在位,重其功也。
  [疏]“亹亹”至“亦世”。○毛以为,亹亹乎,勉力勤用、明德不倦之文王,以勤行之故,有善声誉为人所闻,日见称歌不复已止。文王能布陈大利,以赐子孙,於是又载行周道,致有天下。以此德泽,流於后世。维文王孙之与子,皆受而行之。维文王孙之与子,不问本宗支子,皆得百世相继。言由文王功德深厚,故福庆延长也。文王之德,不但德及子孙而已,凡於周为臣之士,岂不有显德乎?言其皆有显德,而亦得继世食禄。言文王德人及朝臣,所以常见称诵,行复已止也。○郑唯以哉为始、侯为君为异。言文王能敷陈恩惠之施,令德著于天,遂受天命而造始周国。由此故为天下之人君。其文王孙之与子,其本適为天子,支庶为诸侯,皆得百世。馀同。○传“亹亹”至“支子”。○正义曰:“亹亹,勉也”,《释诂》文。哉与载古字通用。《中庸》言“栽者培之”,注引“上天之载”,是其通也。以其通用,故云“哉,载也”。《释诂》云“维,侯也”。郭璞曰:“互相训。”是侯得为维也。適譬本幹,庶譬其枝,故言“本,本宗。支,支子”也。王肃云:“文王能布陈大利,以锡予人,故能载行周道,致有天下。”维文王孙子受而行之,美其及支子孙。言文王之功德,其大宗与支子相承百世之道。○笺“哉始”至“百世”。○正义曰:“哉,始”,“侯,君”,《释诂》文也。以文王受命,创为天子,宜为造始周国,君其子孙,故易传也。受天之命,本由明德,其用明德,即“陈锡”是也。行能敷陈恩惠之施,故得受命造周,令长世称诵,是用明德而致令闻不已也。昭十年《左传》曰:“‘陈锡载周’,能施也。”夫故知云恩惠之赐以施予也。宣十五年《左传》亦引此诗,乃云:“文王所以造周,不是过也。”是造始周国也。既造周国,当子孙嗣之,故天下之民君其子孙为天子,庶为诸侯,皆百世也。○传“不世”至“世禄”。○正义曰:传以经言不显则为显也,由显而得世,故并及之。不世显德乎?其世显德也。谓臣有显德,令子孙世之仕者世禄,欲举轻以明重。若子孙复有显德,爵位亦世之。“仕者世禄”,《孟子》文。○笺“凡周”至“其功”。○正义曰:以士者,男子成名之大号,下至诸侯及王朝公卿大夫,总称亦可以兼士也。凡为总辞,显为光明,故言谓其臣有光明之德者,亦得世世在位,以重其功劳故也。传言“世禄”,笺言“在位”者,以言亦世者,亦前本支百世也。百世谓继世在位,知此亦世世在位也。以此知毛言世禄,举轻包重耳,不谓不得世世也。文王之时,则其功未定,不得定之长在卿大夫之位。若武王以后,则大封群臣,或为列土诸侯,或为王朝卿佐。维为王朝之臣,其大功亦得世之,故直言世世在位,而不辨其内外也。《郊特牲》及《士冠礼》云:“继世以立诸侯,象贤。”则封为国君,固当世矣。其卿大夫有大功乃得世也。《王制》言:“天子之县内,诸侯禄也。”注云:“选贤置之於位,其国之禄如诸侯,不得世。”又曰:“大夫不世爵。”注云:“谓县内及列国诸侯为天子大夫者,不世爵而世禄,辟贤也。”又曰:“诸侯之大夫不世爵禄也。”《公羊传》曰:“世卿,非礼。”则卿大夫正法不得世也,异义卿得世。又《公羊》、《穀梁》说卿大夫世,则权并一姓,妨塞贤路,专政犯君,故经讥尹氏、齐氏崔氏也。《左氏》说卿大夫得世禄,不得世位,父为大夫死,子得食其故采,而有贤才则复升父故位。故传曰:“官有世功,则有官族。”谨案《易》爻位三为三公,二为卿大夫,曰食旧德。食旧德,谓食父故禄也。《尚书》“古我先王,暨乃祖乃父,胥及逸勤。予不敢动用非罚,世选尔劳,予不绝尔善”。《论语》曰:“兴灭国,继绝世。”国谓诸侯,世谓卿大夫。诗云:“凡周之士,不显亦世。”《孟子》曰:“文王之治岐也,仕者世禄。”知周制世禄也。此许氏亦以卿大夫世禄为常。虽以世禄为常,而有大功德亦得世位,故《裳裳者华》“刺幽王弃贤者之类,绝功臣之世”,郑《箴膏肓》云:“公卿之世立大功德,先王之命有所不绝者。”是大功特命则得世位也。《白虎通》曰:“诸侯继世者,南面之君,体阳而行,阳道不绝。大夫人臣,北面体阴而行,阴道有绝故也。此托之阴阳之义。其实诸侯以大功而封故也,卿大夫本以佐君,欲令非贤不可,所以不世也。其得世者,又违常法,以大功而许之耳。”
 
  世之不显,厥犹翼翼。思皇多士,生此王国。王国克生,维周之桢。翼翼,恭敬。思,辞也。皇,天。桢,幹也。笺云:犹,谋。思,原也。周之臣既世世光明,其为君之谋事忠敬翼翼然,又愿天多生贤人於此邦。此邦能生之,则是我周之幹事之臣。○桢音贞。为,于伪反。下“天为此”同。
  济济多士,文王以宁。济济,多威仪也。○济,子礼反。后“济济”皆同。
  [疏]“世之”至“以宁”。○毛以为,因上“不显亦世”文反而详之,言此世禄之臣,岂不光明其德乎?言其世世有光明之德故也。以有光明之德,其为君之谋事,则能翼翼然忠诚而恭敬也。所以得有此臣者,天以周德至盛,欲使群贤佐之,故皇天命多众之士,生之于我周王之国。我周王之国能生此贤人,收而用之,则维是我周家幹事之臣。臣能幹事,则国以乂安,故叹美之。此济济然多威仪之众士,文王以安宁,言文王得赖此臣之力。思,语辞,不为义。郑以思为愿,言此世显之臣,非直谋事恭敬,又推诚恕物,所及弘广,乃思愿皇天,令其多众之士,生此我王之国,得与我周家为幹事之臣。此世显之人,谋则忠敬,心则诚信,故叹美之,云:“济济多士,文王以宁。”“济济多士”还谓世显之人,与“思皇多士”不同也。○传“翼翼”至“皇天”。○正义曰:《释训》云:“翼翼,恭也。”敬是恭之类,故连言之。以此覆述世显之人,不宜更有所思,故以思为辞。皇与多士连文,能生多士,维天乃然。皇者天号,故皇为天也。王肃云:“言天思周德至盛,故为生众士於此周国。王国能生此众美之士,维周以之为桢幹也。”○笺“犹谋”至“之臣”。○正义曰:“犹,谋”,《释诂》文。以思之为辞,止在句末。今句首言之,不宜为辞,故易传。以意之所思,必情之所愿,故以思为愿。朝廷之士,多妒忌贤能,故《嘉鱼》美太平之君子,乐与贤者共之。朝臣之原多贤,实为美事,明此“思皇多士”,是世显之人复思使皇天更生多贤也。下“济济多士”即世显之人,与此多士不同也,何者?此“思皇多士”,乃是世显之人思天生之,尚未知思得以否。假令得之,犹是后世之事,文王未得赖之以宁也。以此知“济济多士”还是世显之人,传以翼翼为恭敬,而《论语》曰“为人谋而不忠乎”,谋者主忠,故言忠敬翼翼然也。言此邦能生,则是生而用之,故云“则是我周家幹事之臣”。幹事是已用之语,明克生为用之矣。○传“济济,多威仪”。○正义曰:此多士是上世显之人,则诸侯及公卿大夫此文皆兼之。《释训》云:“济济,容止也。”孙炎曰:“济济,多士之容止也。”然则济济总为在朝之仪,故云威仪也。《曲礼下》云“大夫济济,谓行容之貌”,与此别。《少仪》云“朝廷之仪,济济翔翔”,与此同矣。
 
  穆穆文王,於缉熙敬止。假哉天命,有商孙子。穆穆,美也。缉熙,光明也。假,固也。笺云:穆穆乎文王,有天子之容。於美乎!又能敬其光明之德。坚固哉!天为此命之,使臣有殷之子孙。○缉,七入反。熙,许其反。假,古雅反,固也。
  商之孙子,其丽不亿。上帝既命,侯于周服。丽,数也。盛德不可为众也。笺云:于,於也。商之孙子,其数不徒亿,多言之也。至天已命支王之后,乃为君於周之九服之中。言众之不如德也。○丽,力计反,沈又力知反。
  [疏]“穆穆”至“周服”。○毛以为,穆穆然而美者,文王也。既有天子之容矣,於呼美哉!又能於有光明之德者而敬之。其敬光明之德者而甚坚固哉!言尊贤爱士,心能坚固,故天命之,使臣有商之孙子而代殷也。商之孙子,其数至多,不徒止於一亿而已。言其数过亿也。虽有过亿之数,以纣为恶之故,至於上帝既命文王之后,维归於周而臣服之。明文王德盛之至也。○郑唯以侯为君,言商之孙子为君於周之九服之中为异。馀同。○传“穆穆”至“假固”。○正义曰:“穆穆,美”,《释诂》文。又云:“缉、熙,光也。”敬之云学有缉熙于光明,故传连明言之。假虽有别训,以言敬事有德,而为天所命,宜为坚固,故为固也。○笺“穆穆”至“子孙”。○正义曰:於为叹美之辞,故言“於美乎”,言又能敬其光明之德,以文王身有圣德,复能敬人,故言“又”也。直言光明之德,不言止,则止为辞也。《大学》引此诗,注云:“敬其所以自处止。”《缁衣》亦引此,注云:“敬其容止者。”彼各有所证,故与此不同也。此言“缉熙敬止”,明有缉熙之德者敬之,故言敬其光明之德。“假哉”文虽下属,而理结於上,故云“坚固哉”。天为此命之,言能敬德坚固,故能受天命,使臣有商之子孙,谓使之为臣,以为己有。即下云“侯服于周”是也。○传“丽数”至“为众”。○正义曰:以亿是数名,故知丽为数也。德之小者,犹可以众敌之。盛德不可为众,言德盛则难为众,故虽多而服周,深美文王,言非众所敌。王肃云:“商之孙子有过亿之数,天既命文王,则维服于周。盛德不可为众。”毛於上章训侯为维,则其意如肃言也。○笺“商之”至“如德”。○正义曰:以举多而服文王,故知不徒亿也。文王所得,六州而已。殷之同姓,未必有归之者,况其子孙乎?而云不亿者,此作在成王之时,从后见其归周,本而美之耳,非实事也。言天既命文王之后,乃为君於周之九服之中,言其贵者耳。其数既多,亦有不为君者也。九服者,《大司马》、《大行人》千里之畿外,每云又其外五百里,即侯、甸、男、采、卫、要、夷、镇、蕃是也。此亦据在后言之,天命文王之时,服名未定也。其服名自古而有,故《禹贡》有甸、侯、绥、要、荒五服,《皋陶谟》所谓“弼成五服”,是也。但不知夏、殷服名耳。
 
  侯服于周,天命靡常。则见天命之无常也。笺云:无常者,善则就之,恶则去之。殷士肤敏,祼将于京。厥作祼将,常服黼冔。殷士,殷侯也。肤,美。敏,疾也。祼,灌鬯也。周人尚臭。将,行。京,大也。黼,白与黑也。冔,殷冠也。夏后氏曰收,周曰冕。笺云:殷之臣壮美而敏,来助周祭。其助祭自服殷之服,明文王以德不以强。○祼,古乱反。黼音甫。冔,况甫反,《字林》作“”,又火于反。鬯,敕亮反。夏,户雅反。
  王之荩臣,无念尔祖!荩,进也。无念,念也。笺云:今王之进用臣,当念女祖为之法。王,斥成王。○盖,才刃反。“为之法”,一本作“为之法度”。
  [疏]“侯服”至“尔祖”。○毛以为,商之子孙既众多,今维乃服臣于周。以商之族类变为周臣,如是则见天命之无常。去恶就善,是无常也。命既无常,故殷之诸臣多士皆有壮美之德,见时之疾,於周祭宗庙则助其灌鬯之礼,而行之於京师。言其知命服周之无贰心也。因其服周之事,而言文王之宽。此殷士其为祼献行礼之时,常服其殷所服黼衣而冔冠也。文王若以强服之,则当改其衣冠,令之从己。今仍服殷冠,明其自来归从,文王以德服之,不以强也。以既陈文王之盛德,因举以戒成王,王之进用臣法,可无念汝祖文王乎?言当念汝祖文王之法,修德服众,为天下所归,是进用臣之道。○郑唯上一句言为君列在九服于周家,是天命无常。馀同。○传“则见”至“无常”。○正义曰:天之所为,不可得见。以纣之恶,文王之善,致使商之孙子臣服于周。如是观之,则见天命之无常也。《太学》引《康诰》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矣。”笺亦引彼文,是无常之事也。○传“殷士”至“曰冕”。○正义曰:此殷士,即前商之孙子服周者,故知殷侯也。“肤,美”,《小雅·广训》文。“敏,疾”,《释诂》文。王肃云:“殷士有美德,言其见时之疾,如早来服周也。”祼者,以鬯酒灌尸,故言灌鬯也。举祼言之,故取《郊特牲》文云“周人尚臭”。尚臭者,一代之礼,文王之时未必已然,亦可据后而言也。以祼是祭礼,当须行之,故言“将,行也”。《天官·小宰》云:“凡祭祀,赞祼将之事。”注以将为送,则此言“祼将”,亦宜为送。但祼时送爵,亦是行之。其言虽异,义亦同也。“京,大”,《释诂》文。桓九年《公羊传》曰:“京师者何?天子之居也。京者何?大也。师者何?众也。天子之居,必以众大之辞言之。此京亦谓京师,故训为大也。《冬官·缋人》云:“白与黑谓之黼。”周冕无缋绣之饰,则殷冔亦不以黼为饰。黼自衣服之所有也。《礼器》云:“冕,诸侯九旒。”注云:“似夏、殷制。”则殷之诸侯祭服亦九章,而下不止於黼而已,举一章而表之耳。《郊特牲》及《士冠礼》皆云周弁,殷冔,夏收,故知“冔,殷冠”也。既以冔为殷冠,更取二代以明之,故言夏后氏曰收,周曰冕也。彼云周弁,此云冕者,以周自大夫以上,祭服皆用冕服,故传以冕言之。实冕而谓之弁者,《周礼·弁师》注云“弁,古冠之大号,官名弁师,职掌五冕”,故知弁是大名也。○笺“殷之”至“以强”。○正义曰:殷臣壮敏,来助周祭,祼将是也。王肃亦云:“殷士自殷以其美德来归周助祭,行灌鬯之礼也。”然宗庙之祭,以祼为主。於礼,王正祼而后亚祼,则祼将主人之事矣。而云助行灌者,《天官·小宰》“凡祭祀,赞祼将之事”。注云:“又从太宰助王祼,谓赞王酌郁鬯以献尸。”言太宰赞王,小宰赞太宰,是祼将之事,有臣助之矣。此周人尚臭,举祼将以表祭事,见殷士助祭耳,不必专助行祼也。以祭言已代,而服举其本,故云自服殷之服,明文王以德不以强。本以德服之而来,不以威强使至何者,若为畏威,当改从其周服,今服其故服,是慕德而来故也。《武成》云:“大邦畏其力。”此言不以强者,彼美文王有威可畏耳,其实文王化人先以德,故言不以强也。此文王之时,故殷士仍得服殷之服。若制礼之后,皆从时王之法,唯二王之后,服其故服可也。○传“荩,进。无念,念也”。○正义曰:“荩,进”,《释诂》文。无念,是反而言之,故云念也。○笺“今王”至“成王”。○正义曰:以承上文王进臣之道,而言念之,文王实成王之祖,故曰斥成王也。此美文王之诗,当以时王之意,称述先祖之美,不应篇末更戒成王。而以为戒成王者,以下章云“殷之未丧师”,“宜鉴于殷”。是时已灭,举以为鉴。若文王之时,则纣实未亡,不得为戒。又卒章云:“仪刑文王,万邦作孚。”是欲使后世法文王也。下言文王之道,可以与后世为法,此云“无念尔祖”,明是上念文王,以文王为祖,非成王而谁也?戒后世使法文王,即是述文王之美,故美文王,可以戒成王也。传虽不明意,当同郑。
 
  无念尔祖,聿修厥德。永言配命,自求多福。聿,述。永,长。言,我也。我长配天命而行,尔庶国亦当自求多福。笺云:长,犹常也。王既述修祖德,常言当配天命而行,则福禄自来。○聿,于必反。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帝乙已上也。笺云:师,众也。殷自纣父之前,未丧天下之时,皆能配天而行,故不亡也。○丧,息浪反。注同。已上,时掌反,本作“以”。纣,直久反。
  宜鉴于殷,骏命不易。骏,大也。笺云:宜以殷王贤愚为镜。天之大命,不可改易。○骏音峻,又音俊。易,毛以豉反。不易,言甚难也,郑音亦,言不可改易也。下文及后“不易”,维王同。
  [疏]“无念”至“不易”。○毛以为,作者戒成王,既无不念汝祖文王进臣之法,当述而修行其德。王当云:长我当为之者,我所配天命而行也。又当告庶国云:尔庶国亦当自求多福。言勤修德教,福自归之。又陈所以我当长配天命而行之者,殷自纣父以前未丧失众心之时,其德皆能配上天之命而行。由纣不能配天命,令臣民叛而归我,我宜鉴镜于殷,观其王之贤愚,以为己戒。何则?天之大命不可改易。○郑唯“永言配命”二句为异。以为王常言当配天命而行,则自求而归之者,多众之福也。○传“聿述”至“多福”。○正义曰:聿,述。言,我。永,长。皆《释诂》文也。直言配命,知是长配天命者,以下云“克配上帝”,故知配,配天命也。言尔庶国亦当自求多福者,以上章说殷侯助祭,还是殷侯念祖,自求多福,是戒人之辞,故知还戒此殷侯众多,故谓之庶国也。○笺“长犹”至“自来”。○正义曰:“长”虽异理通,不若“常”为便,故“犹”焉。以戒成王宜以多福与配天相成,故不为庶国也。又“言”字不训为“我”。○传“帝乙已上”。○正义曰:以失众而卒亡天下者,纣也。经云“未丧”,故知帝乙以前,其间虽行有善恶,不丧众心,故能配天。以王者为配,在位不失,则能配之,故《酒诰》云:“自成汤至於帝乙,罔不成王畏相。”举未亡以驳亡者耳。其实以前非无恶者,故《无逸》说殷之三宗之后云:“自时厥后,立王生则逸,不知稼穑之艰难。”是有恶者矣。○传“骏,大”。○正义曰:《释诂》文。○笺“宜以”至“改易”。○正义曰:鉴,镜也。镜照物,知善恶,故以殷为镜,知存亡。言天下之大命不可改易者,谓天意善者与之,恶者去之。此命一定,终不变改也。
 
  命之不易,无遏尔躬。宣昭义问,有虞殷自天。遏,止。义,善。虞,度也。笺云:宣,偏。有,又也。天之大命已不可改易矣,当使子孙长行之,无终女身则止。徧明以礼义问老成人,又度殷所以顺天之事而施行之。○遏,於葛反,或作“谒”,音同。《韩诗》“遏,病也”。义,毛音仪,郑如字。度,待洛反。下同。徧音遍。下同。
  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万邦作孚。载,事。刑,法。孚,信也。笺云:天之道,难知也。耳不闻声音,鼻不闻香臭,仪法文王之事,则天下咸信而顺之。
  [疏]“命之”至“作孚”。○毛以为,戒成王,言天之大命既不可改易,故常须戒惧。此事当垂之后世,无令止於汝王之身而已,欲令后世长行之。长行之者,常布明其善,声闻於天下。又度殷之所以顺天,言殷王行不顺天,为天所去,当度此事,终当顺天也。既言行当顺天,因说天难仿效。上天所为之事,无声音,无臭味,人耳不闻其音声,鼻不闻其香臭,其事冥寞,欲效无由。王欲顺之,但近法文王之道,则与天下万国作信。言王用文王之道,则皆信而顺之矣。○郑唯“宣昭义问”为异。以为汝当徧明以礼义,问老而有成德之人。馀同。○传“遏,止。义,善。虞,度也”。○正义曰:“遏,止。义,善”,《释诂》文。“虞,度”,《释言》文。○笺“有又”至“行之”。○正义曰:以上已有所行之事,下复言之,故知宜为“又”也。《荡》曰:“虽无老成人。”谓老人而有成德者也。殷王之能顺天者,谓成汤与三宗耳。前文以贤愚为戒,而不言修其道。以不亡为配天,非皆顺天,与此意异也。此又度其殷王之中,贤圣能顺天者而行之,故可福流於后,与其宜鉴不同也。此经云“自天”,自,从也。从又为顺,故言顺天之事。○传“载,事。刑,法。孚,信也”。○正义曰:以其说天之事,故载为事也。“刑,法。孚,信”,《释诂》文。○笺“天之”至“香臭”。○正义曰:以其令法文王,故知为难知而言也。凡言闻者,谓耳所知也。香臭非声,云“鼻不闻其香臭”者,但以知其气,故借闻名之。《中庸》注云:“无知其臭气者,闻即知也。”
 
  《文王》七章,章八句。
 
□《毛诗正义》□笺  汉·郑 玄□疏  唐·孔颖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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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诗正义》
卷十六 十六之二
 卷十六 十六之二  
  《大明》,文王有明德,故天复命武王也。二圣相承,其明德日以广大,故曰“大明”。○复,扶又反。
  [疏]“《大明》八章,首章、二章、四章、七章皆六句,三章、五章、六章、卒章皆八句”至“武王”。○正义曰:作《大明》诗者,言文王有明德,由其德当上天,故天复命武王焉。言复更命武王,以对前命文王,言文王有明德,则武王亦有明德,互相见也。此经八章,毛以为,从六章上五句“长子维行”以上,说文王有德,能受天命,故云“有命自天,命此文王”,是文王有明德,天命之事也。“笃生武王”以下,说武王有明德,天复命之,故云“保祐命尔,燮伐大商”,是武王有明德,复受天命之事也。但说文王之德,则追本其母;述武王之功,则兼言其佐。文王则天生贤配,武王则帝所降临,皆是欲崇其美,故辞所泛及。郑唯以首章并言文王、武王俱有明德,故能伐殷,与下为总目。馀同。○笺“二圣”至“大明”。○正义曰:以经有明无大,故解之也。圣人之德,终始实同,但道加於民,化有广狭。文王则才及六州,武王遍被天下,论其积渐之功,故云日以广大。以其益大,故曰“大明”。
 
  明明在下,赫赫在上。明明,察也。文王之德,明明於下,故赫赫然著见於天。笺云:明明者,文王、武王施明德于天下,其征应炤晢见於天,谓三辰效验。○赫,呼伯反,恐也。应,应对之应。炤,章遥反,本或作“灼”。晢,之设反。见,贤遍反。
  天难忱斯,不易维王。天位殷適,使不挟四方。忱,信也。纣居天位,而殷之正適也。挟,达也。笺云:天之意难信矣,不可改易者,天子也。今纣居天位,而又殷之正適,以其为恶,乃弃绝之,使教令不行於四方,四方共叛之。是天命无常,维德是予耳。言此者,厚美周也。○忱,市林反。適音的。注同。挟,子燮反,一作子协反。
  [疏]“明明”至“四方”。○毛以为,文王施行此明明然光显之德,在於下地,其征应赫赫然著见之验,在於上天,由此为天所祐。弃纣命之故,反而美之云:若是,则天之意难信,斯不可改易者,维王位耳。以其身为天子,谓天必归之,更无异意。何则?纣居天之大位,而又殷之正適,以其为恶之故,天乃绝而弃之,使其教令不通达於四方,为四方所共叛,而天命归文王。是为天命难信也。以天之难信,而文王能得天之意,言此所以厚美周也。○郑於文义大同。以此章以下,总为明明、赫赫,辞兼武王,言二圣皆能然。馀同。○传“明明”至“於天”。○正义曰:“明明,察也”,《释训》文。以此文上下相对,谓施德於下,能感上天。○笺“明明”至“效验”。○正义曰:以下言纣之政教不达四方,为天下所弃,是武王时乃然,则此章为总目,其辞兼文、武矣,故曰文王、武王施明德於天下也。以其理当兼之,故并言武耳。不以两明两赫之文分之,使有所属也。谓三辰有效验者,《周礼·春官·神仕职》曰:“掌三辰之法。”注云:“日月星辰,其著位也。”桓二年《左传》曰:“三辰旂旗,昭其明也。”服虔云:“三辰,日月星也。”谓之辰者,辰,时也。日以照昼,月以照夜,星则运行於天,民得取其时节,故谓之辰也。有效验者,谓日月扬光,星辰顺轨,风雨以时,寒暑应节,乃知君德能动上天,民皆见其征应,所以言赫赫在上也。○传“忱信”至“挟达”。○正义曰:“忱,信”,《释诂》文。《微子之命》及《左传》皆谓微子为帝乙之元子,而纣得为正適者,郑注《书序》云:“微子启,纣同母庶兄。纣之母本帝乙之妾,生启及衍,后立为后,生受、德。”然则以为后乃生受,故为正適也。挟者,周迊之义,故为达。《周礼》所谓“浃日”,浃即今之迊,义同也。○笺“天之”至“美周”。○正义曰:自古已来,无不易之代。云不可易者,以诸侯以下,废立由人,是其可改易也。至於天子之位,则非人力之所能变改,言不可改易,所以见其难。难而能改,所以美周德也。纣为天子,而复言使明,是天之使也。教令不行,自由纣恶,而云天使之者,天将令殷灭,故生兹愚主,亦天使之也,故云天使,见天人相将之义。
 
  挚仲氏任,自彼殷商,来嫁于周,曰嫔于京。乃及王季,维德之行。挚国任姓之中女也。嫔,妇。京,大也。王季,大王之子,文王之父也。笺云:京,周国之地,小别名也。及,与也。挚国中女曰大任,从殷商之畿内,嫁为妇於周之京,配王季,而与之共行仁义之德,同志意也。○挚音至。仲,字。任音壬。注同。下“大任”皆放此。嫔,毗申反。中,丁仲反。下同。大任,音泰。后“大任”、“大姒”、“大姜”皆同。
  [疏]“挚仲”至“之行”。○毛以为,既言文王明德,为天所与,故本其所由,言有挚国之中女,其氏姓曰任,从彼殷商之畿内,来嫁于周邦,既配王季为妻,曰能尽妇道於大国,乃与王季维於仁义之德共之而行,所以同志意。○郑唯为妇於周京之地为异。馀同。○传“挚国”至“之父”。○正义曰:以文势累之,任,姓;仲,字,故知挚为国也。以下言“大任”,妇人称姓,故知任为姓。仲者,中也,故言“之中女”。此言仲任,下言大任者,此本其未嫁,故详言其国及姓字。下言已嫁,以常称言之。礼,妇人从夫之谥,故《颂》称大姒为文母。大任非谥也,以其尊加于妇,尊而称之,故谓之。大姜、大任、大姒皆称大,明皆尊而称之。唯武王之妻,《左传》谓之“邑姜”,不称大,盖避大姜故也。“嫔,妇”,《释亲》文。《下曲礼》云:“生曰妻,死曰嫔。”此生而言嫔者,《周礼》立九嫔之官,妇人有德之称。妻死,其夫以美号名之,故称嫔也。若非夫於妻,傍称女妇有德,虽生亦曰嫔,故《书》曰“嫔于虞”,亦是生称之也。“京,大”,《释诂》文。王肃云:“唯尽其妇道於大国耳。”述毛为说也。○笺“京周”至“志意”。○正义曰:笺易传者,以言“於京”,是於其处所,不得漫言於大。王肃以为大国,近不辞矣。上篇述文王受命之事,而云“祼将于京”,可得以为京师。此王季时为诸侯之子孙耳,追崇其号,得谓之王,不得即以其居为京师也。孙毓以为京师,又不通矣。《思齐》曰“思媚周姜,京室之妇”,此云“来嫁于周,曰嫔于京”,下章云“命此文王,于周于京”,皆周京并言,明俱是地矣。周是大名,明京是其中小别也。当时殷商为天下大号,而言“自彼”为有所从来之辞,以商对周,故知自其畿内也。“乃及”者,相与之辞。“德”者,总称所行者仁义也,故言“配王季,而与行仁义之德,同其志意”,见妇人佐夫,故言同耳。《周本纪》云:“大王曰:‘我世当有兴者,其在昌乎?’”则王季未为世子而生昌矣。此则从后而言,主於王季,故其辞若王季为君之时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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