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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名捕震关东》作者 温瑞安

_19 温瑞安(马来西亚)
  ——这一切都如斯美好神奇,不求回了的维系着亿万生命,可是,人们只有在失去它的时候寸知道可贵、重要。
  ——只怕,在他面前的人,也是一样的愚昧:他们拥有武功,手握大权,以为随时一声令下,一旦动手,就可以使对方失去阳光,没有生命,断了呼息。
  想到这里,他不禁叹了一口气。
  ——不要以为他目迷旭照,深呼邃吸,还悠然叹气,满怀感触时,敌人就能趁将他放倒,有这种想法的人,通常,都难免成了日后人们追述“四大名捕故事”里的牺牲者。
  “我知道四大名抗屡屡破奇案、屡建奇功,我也晓得铁手神捕有勇有谋,除恶务尽。”
  当着门口的一名老者,抽了一大口烟,然后作徐徐吐出了一大团烟,向铁手道:“但我不想成为牺牲者,我的儿子更不应该成为牺牲品!我本来就不愿与四大名捕为敌!你为什么要迫我!?”
  这个个年纪相当大了,可是腰背挺得很直,嗓子很大,可是语音沙哑:眼睛很大,可是布满血丝:牙齿很齐,惜牙缝又黄又黑;五指有力,可惜指头颤哆不已——不管怎么说,他仍是予人一种矍铄弥坚的感觉;而且还在胁时间挟着一把大关刀,轻若无物的挂在身后。
  只看这老人一眼,铁手立刻可以下了四个推断:两样是有关这老人的身份,两佯是关于这名老者的身心。
  一,这老人必是惯于颐指气使,自然流露出一种高傲的神态,在“神枪会”里地位必然很高。
  二,这老者定常号令他人,负责决断,而且内外修为均高,在武林中也一定甚有威名,身份。
  三,这个老人家精神矍铄,雄风犹在,健康体力俱匪,保养也好,就爱抽大烟。
  四,这人在感情必然刚受过极沉重的打击,以致他流过泪,伤过心,连声音也几成嘶哑——他还能吸烟,说话,已经是仗看非凡的内力修为强持的了。
  铁手心中一声长叹。
  他不希望遇上这样的敌人。
  ——他已一眼看出:人是冲着他来的!
  他不怕强在的对手——越强大的对手,越是激发他的斗志。他向来大无畏,以勇者无惧的气魄来面对一切强敌恶
  可是他一向不喜欢遇上四种敌手:
  一、老人。人年纪大了,身体必定赢弱;老人家是应该敬重的,不应该对敌的。
  二,女人。跟女人交手取胜,胜之亦非大丈夫。
  三,小孩。大人怎能跟孩童争锋,岂可一般见识,纵赢了也失去了人格!
  四、病人、伤者。对受伤和生病的人,趁人之危而取胜,那只是一种对自己武学上的羞尽,胜之不武。
  但他没有选择,也轮不到他来挑选。
  因为这老者已选上了他。
  人生就是这样:命运给你时手和一副牌,你没有选择,惟有集中全力,将手上的牌打好——就算是劣牌,也得尽心尽力将之扭转过来,说不定,对于手上的牌比你更坏:就算到底不如人,但你也已经尽力了。当中过程的发挥和表现,有时,要比结局的胜败更重要。可不是吗?只要人生过程里一直都很愉快,只要在游戏过程中一直都很好玩,那不就是人生最美妙的和游戏最大的意义吗?
  不管你手上有的是什么牌,都要好好的去玩。
  不管你的对手如何强大、做好你自己的。
  不管你的命好不好,有一分力,发一分光,有一天活,做一天事——不是当一天和尚敲一日钟,万一有一日你只有青灯木鱼当上了和尚,也应该学习参悟礼佛念经摩护修法之术。
  活着的意义,不在乎获得多少。而在于奉献多少。不在于多长久,而在于多地瘾。享受生命,自寻快活:热心做人,情怀不老。
  “老丈,您好。”铁手温和地笑道,”虽然我不知道您指的是什么,但我绝对同意您的话:只要可以,如果可能,我也不愿意与您为敌。”
  那老丈又深吸了一口水烟。
  然后他问:“为什么?”
  问的时候,又吐出了一口烟。
  铁手不喜欢烟。
  ——吞云吐雾,看来潇洒,其实是将乌烟瘴气吸了肺腑,如同自尽。
  但为了要表示对这老人和他身边的人礼貌和尊重,他只了手轻拍了拍两颊,皱起了山根忍耐、忍受。
  “因为我不认识你儿子,也没有到你。”铁手道,“我为何要与你为敌,为啥要牺牲你们父子?”
  他身边的一个人立即代他说了话。
  说话的是一个年青人。
  他浑身上下,都漫发出一股邪气,他的剑眉剑得来很邪。他的星日黑得来很邪。他很冷静,但邪气的冷静。他很沉着,是沉着的邪气。他也十分年轻,但年轻也是一种邪味儿的年轻——他的头发带点暗金色,在耳戴了只吊坠般的耳环。
  就连头发,也邪,耳朵,更邪,男人戴耳环,那就更邪里邪气了。
  也不知怎的,铁手一见这个人,头就有些疼。
  他知道山君脾气暴躁,性情乖戾,武功也高——但似乎还是这个混身透发邪味儿的青年难缠难惹些!
  “他就是’山东大口食色神枪会,孙家中,负责‘拿威堂’的孙出烟孙堂主。”
  袭邪冷静地道:“他有两个儿了,一个叫拔河、一个叫拔牙,外号人称‘怒神枪’和‘挫神枪’。”
  说完了,他就收声,退开一旁,多一个字也不肯再说。
  世上至少两种人是这样子做事的,他制造了事端,然后闪过一旁,让事情愈搞愈大,愈闹愈不可拾,而他只在一旁,不动声色,到收拾残局时才会再露面出手;另一种人是:他只负责联络推动、介绍打点,主角不是他,他唱过了道引过了路,那就没他的事了,他也来得安分守已,袖手旁观,到了他的戏时,自然又会粉墨登场、决不欺场。
  也许,袭邪正是这种人。
  只不过,铁手却不知道天上演的是什么戏?
  孙出烟口里喷烟,但不致七孔生烟,但他身旁有两个老人,真的一个气得像给烟熏黑了半壁脸,一个则翻看一双白多黑少的怪眼,像多年来一直都给人气得七窍冒烟。
  不管他们是给什么事情气得激愤若此,铁手都不希望是自己:因为他认出了这两人。
  一个是“一言堂”的副堂主“半边脸”孙家变。——听说、当日除了堂主“山君”孙疆最不好对付之外,紧接下来的要算是这个一边脸像给灼焦了似的另一半脸却皮光肉滑全无人儿似的孙家变和“紫微星君出鞘剑”公孙扬眉了。
  另一个,是他久闻其名、未谋其面的“神枪会”里”一贯堂”三大无老之一的“半天眼”孙破家。
  ——孙破家的眼睛,少时与人比枪时遭枪尖喂毒刺伤,以致目力消失八九成,他却以坚苦毅力,修练成“八方听声,四面辨影”的“瞎神枪法”其才华、努力,教武林中称誉已久。
  现在场中唯一他听不识的,是另一个身长、脸长,手长。脚长、腰长的:“五长身段”、脸如冠玉、红润油亮的中年人。
  只有这人脸带欢笑,像正赴一场盛会,参加一个喜宴,听到一各好消息似的。
  ——光是一个袭邪已不易解决了,何况还有孙破家、孙家变,再加上这满脸堆欢的不知名高手。
  ——虽仍不知其名,但一定是高手。
  这点铁手绝对这么断定。
  他嗅也能嗅得出来。
  错不了。
  副堂主孙家变见过铁手。
  他上次是引领铁手、猛禽,一一去侦讯与摇红相熟的家人、婢仆。
  那一次,他表现得彬彬有礼。礼仪周周,轮不到他说话,他决不多言。
  而今,他已变得毫不客气,句句抢锋。
  “铁捕头,东窗事变了,你也不必装蒜了。”
  铁手一愣,笑道:“东窗事发?那么西窗呢?”他住的“一盐院”正是西厢,相对而言,“九鼎厅”、”六顶楼”都在对面,一前一后。而根据摇红笔记所述,“浅水涉”也就在“六顶楼”下边。
  他悠悠的加了一句:“这一夜来,外面有许多异动,看来,事发的可不只是东窗、西窗,只怕整个“一言堂”都有极大的变化,‘神枪会’也在事变中吧?”
  他这番话一出口,只见袭邪、孙家变、孙破家和孙出烟,全都静了下来。
  不但没说话,连动作也僵住了。
  就连那满脸欢意的人,一时也没了笑容。
  最后,还是孙出烟从鼻子里哼出声来,一字一句的说:“铁手,你是为了公孙扬眉,还是为了要阻止我们制造‘人形荡克’或是为了要贪图夺得‘荡寇克敌志异录’而下这等杀手!?”
  五、西厢事变,东厢呢?
  铁手心知下妙,只有问道:“下杀手?我对谁下了杀手?”
  “我儿子。”孙出烟惨痛的道:“你杀了我儿子。”
  铁手又倒吸了一口气:“你不是有两各儿子吗?他们不是应该在‘拿威堂’吗?怎么……却都死在这里?”
  那满面笑意、身材颀长的人,忽然冷笑了一声:“可不是吗?不打自招了!”
  铁手只见孙破家、孙家变等,人人脸上都出现怒意,至于孙出烟,更是爆牛肚一般的脸色,惟独是袭邪,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自招?”铁手只好硬着头皮,要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没见过令郎,如何杀他?公孙扬盾不是失踪已久了吗?人形荡克跟令郎之死有何关系?‘荡寇克敌……’什么意义是什么东西?我又如何下打自招了?恳请说明。”
  孙出烟愤恨地嘶声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又山高水远的来东北干啥!?你不晓得又冒‘神枪会”的这趟浑水作甚!?”
  铁手坦然道:“我来东北是为了要拯救摇红姑娘给人掳劫一事,我入‘一言堂’是为了要查明这案件的真相。”
  孙出烟“垮”的一声,把烟杆往地上一摔,掷了个粉碎,载指怒骂道:
  “姓铁的,你有种杀人没种承认,当什么名捕,称什么好汉!”
  铁手心平气和的道:“孙大侠丧子之痛,我是可以体会的……然而我与令郎仅闻大名,向未谋面,无怨无仇,又何故杀他!?”
  孙出烟气得声音都颤了:“你你你……刚才还承认了,现在却反口不认!”
  铁手问道:“我却是几时认了?”
  那颀长个子又露欢容,插口道:“若不是你杀的,你又从何得悉他儿都是死在‘一言堂’里,而且正丧命在东厢‘六顶楼,里!你这不是招了吗!”
  铁手大为震动:“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颀长汉子似笑非笑的答:“昨晚。怎么?现在又装作不知了?”
  铁手道:“昨晚我一直都在‘一盐院’里。”
  孙家变拂然问:“你说的我们就得信?”
  铁手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房内的。”
  孙家变冷然道:“你是说刘猛禽可以为你证明?”
  铁手叹道:“他确实跟我在一起。”
  孙家变道,“你是名捕,他也是大捕头,两个鹰犬窝在一起,凭什么要我们相信你们两人的话?”
  袭邪突道,“这次我可不能力你们证明了。”
  铁手平和地道:“你们要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其实,你们在院外布有这么多人监视,我若出入,岂会不知!”
  ——“我为什么要杀令郎?我连孙拔牙死在这里也是刚才知道的!”
  此语一出,孙家变、孙出烟、孙破家尽皆哗然。
  颀长汉了干笑一声,道:“你又一次鬼拍后枕自认自招了!”
  铁手自嘲的笑了笑:“我明白了,你们听我一开口,就分别道丧命于一言堂东厢是孙拔河,无疑形同招供自己是凶手——这也堆怪,许多案子,都靠诱使元凶失言招认这种非凶手不得而知的案情,以此为据,定以刑罪。”
  他讥消地道,“连我自己,也用这类方法,侦破了不少案子,且使犯人认罪。不过,这次,却不适用在我身上。”
  孙家变变脸道:“为什么?大概是一个里由:只准官家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孙出烟只七窍生烟:“混帐!敢做不敢认。孬种!”
  铁手不愠下火:“如果我做,当然要认。苦非我杀的,我认了,只让元凶逍遥法外,你儿子死得含冤莫白。”
  那颀长汉子好暇以整的笑问:“烟十六叔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孙拔河、一个是孙拔牙—
  —如果不是你亲不杀手,又岂知死的是孙拔牙!?”
  他笑容虽好,但辞锋却厉。
  铁手神色不变:“因为我知晓孙拔河一早已殁了。”
  此语一出,众人皆为之震动。
  孙出烟厉声问:“你说什么!?”
  看他凄布的样了,简直像要把铁手剁为粉尘,这才甘心。
  铁手从容地道:“孙拔河疑为死于铁锈之手,死得甚为恐怖——既然孙氏兄弟中做哥哥的拔河已殁,那么这回死在东厢的,必然是弟弟拔牙了。?
  这次,连修长汉也笑不出来了:“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事我们堂内堂外,都极力捂住了,没说出去。你远道而来,一人东北.即进一言堂,谁告诉你的!?”
  铁手好整以暇的说:“摇红。”
  孙破家、孙家变、孙出烟、乃到那现在已有点笑不出来的汉子,一齐叫了一声:“摇红!?”都一副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样子。
  惟是袭邪,默立一旁,保持镇定,好像所发生的一切,尽在他估计与掌握中一样。
  孙家变叱道,“你在来这里这前见过摇红姑娘!?”
  铁手道,“当然没有。”
  孙家变气烂了半边脸:“那你不是活见鬼,就是瞪着眼睛说瞎话。”
  铁手道:“我虽未见过摇红,但她却留下了重要的记述给我。”
  孙家变变了脸,剩下那半张五官齐整的脸,好像也挨上了一拳,歪曲了。
  那颀长汉子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她没见过你,却怎么把东西交给你?”
  “小红。”铁手爽快地答,“小红死前,把她小姐留下来重要事物交了给我。”
  “去你的!胡说八道,推过倭罪!”孙家变叱道:“分明是你杀了小红——那件案子还没弄清楚,你又狼子野心,杀了孙拔牙!”
  铁手叹了一口气道:“不管怎么说,我是从摇红姑娘记述里,才知道孙拔河是死在一言堂的。”
  其实,到现在,他也仍未知道孙拔河是怎么死的。孙摇红的手记里提到了这一点,可是并不详尽。她的手记虽分为“晓红”、“惨红”“残红”上中下三篇,但记述时有时凌乱,有时分明,有的突辄而止,有的有条不紊,主要大概是因为记述时的环境与心情。摇红在第二篇手记里确曾提到孙拔河惨死一事,显然是在后文记述之际重修前文之时才补加上去的,也许在后面的文字中会再度述及,但详情铁手毕竟迄今尚未读完,故只知其事,未究其因。
  故此,他也只说到这里,点到为止,主要是以此看看备人的反应。
  这么多人中,只有袭邪忽然问了一句:“她就只提了这事?”
  铁手沉声道:”当然还有许多事。”
  颀长汉子强笑道:“就算因此你早已知晓拔河身亡,但也不可能知晓拔牙昨夜死于东厢一言堂内——除非你就是杀人者。”
  铁手,“我耳朵不聋,若有人在这一带杀人,我一定知道。天刚破晓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哭号之声,记忆中便是这位孙出烟孙副总堂主的嗓音,那是从东厢传来的,错不了。”
  “大概,他那时是看了爱子的尸首吧,悲恸难免。是以,你们提到我杀了他的儿子,我自然想到发生在刚才一言堂东厢的事,而且想必是孙拔牙了。——有时候,用语言诱使对方说出一些不为人所知的凶案内情,不一定就能定案为凶手,太武断只会制造冤案。道理其实很简单,像而今西厢一盐院这儿有事生变,不见得东厢六顶厅、浅水涉那一带就一定太平无事,说不定那儿亦暗潮汹涌,山雨欲来也未定。”
  听完了这番话,大家都静了下来。
  铁手向那瘦长笑脸汉拱手道:“来者可是‘一贯堂’的总护法‘不瘦枪’孙觅欢孙先生?”
  那瘦汉笑意在脸上一凝,回礼道:“铁捕头果然好眼力。”
  在旁沉住气少说话的袭邪,这时却叹了一声,说:“遥红的确记下了不少要紧的事,交给铁爷。”
  然后他非常慎重的补充了一句:“可是,可惜,她在记述那些事情的时候,多是在神智不清的状况下写成的。”
  6、留下只有思念,楼上呢?
  轶手霍然转身,用极少有的眼神凌厉犀利的盯住了他,道:
  “你的意思是说:无论摇红记下了什么,因为她神智有问题,所以都作不得准,是不?”
  袭邪道:“是。”
  铁手反问:“若她在手记里全是对你赞美,歌功颂德呢?”
  袭邪面不改容:“也一样,作不得准。”然后他平平实实的道:“世上有两种人:一种平凡,一种不凡——”
  铁手不等他说下去,已截道:“你决不是平凡之辈。”
  袭邪不卑不亢地道,“不凡的人也有两种,一是立功立德,流芳百世;一种是百无禁忌,遗臭万年。”
  铁手眼角也有了笑意,“你是?”
  袭邪道:“后者。”
  铁手道;“以你才能,大可以当前者。”
  袭邪道:“当好人太辛苦,我不干。”
  铁手道:“所以我认为摇红决不会说你的好话?”
  袭邪道:“我有自知之明。”
  铁手道:“你的话听起来很老实。”
  袭邪道:“对聪明人最好说才老实话。·
  铁手道:“但骗聪明人最好就是说假老实话。”
  袭邪反倒奇了:“难道摇红会说我的好话?”
  铁手哈哈大笑:“当然不是——只不过,别人不说你好话,是因为你确实干了不少坏事,而不是神智失常。”
  他以一种压抑的怒愤豪笑道:“我办案时常遇上一些犯人含冤莫自,要求申诉平反时,人多加之于疯癫失常的名义,让他翻不了案,也翻不了身——这神智有问题的名堂一上了身,纵他提示再有力的铁征也无补于事,犯人多屈打成招,重刑认罪一途。”
  袭邪听了这番话,居然没有动怒,反问:“如果遇上了这种事,你会怎么办?”
  铁手道:“我会替他们翻案,还他们一个公道。”
  袭邪沉吟道,“这样做的话,你会得罪许多人的。”
  铁手道:“怕得罪人就下要当公人、捕快。”
  袭邪更进一步:“可是,得罪的人,有很多是达官、贵人、说不定还有你的上司。”
  铁手道:“要当官就不要当捕快,要当愉快就不要当官——我想当一个好捕头,为人们百姓做点事,替好人良善还他们一个公道。这就决定了我当不了官。”
  袭邪冷哼道:“好个公道——值得付出那大的代价吗?”
  铁手道:“如果这个公道是你自己要求的,那就多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垄邪依然沉静得来很沉很静,沉着得来很沉很着:“只不过,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例如说:摇红姑娘一口尚未出嫁;她还是黄花闺女,她的一切,得从其父。山君也认为她失去常性,有次发了疯,还杀了她母亲,所以,才把他禁锢起来。你若一意孤行,只听摇红姑限一面之辞,不怕风俗札教所不容么!”
  铁手笑了起来。
  他的方脸、大耳、大眼、浓眉、挺鼻、人中、嘴角、虎额、燕颔,一齐随着他的笑发光发亮,“你知道我在办案时对待犯人一向都有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袭邪看宕他,沉着得来很平静,平静得来很沉着。只等他说下去。
  “那就是:待他是一个人。”
  袭邪一时下解。
  在场的人也听不明白。
  “他是一卜人。无论他做了什么事,名誉如何,武功高下,人格怎样,我都不管:他只是一个人。”铁手道:“作为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尊严,有他的权利,还他个公道——不管大家怎么说、大官怎么说、他亲人父母怎么看、江湖同道怎么看,我都只作参考。只要他没犯案,就无罪。如果他作好犯科、伤天害理、杀人掠劫,管你是天王老了,享誉武林,我都一样不放过。”
  “我对摇红姑娘,也是这样。”
  他表明了立场。
  摆明了态度。
  话已说明。
  且也说得很硬。
  大伙儿都怔住了。
  却不料,只听一阵稀落的掌声传来。
  拍掌的人竟是袭邪。
  “铁捕头的为人令人起敬,铁爷的话应该鼓掌。”袭邪一面拍掌一面道:“其实,摇红姑娘遭人掳劫,对我而言、留下的也是无限追回和思念。我也希望他早日平安,脱离魔掌。”
  “她走了,留下你的思念——”铁手忽然说了这么一句:“那么,楼上呢?”
  “楼上?”
  这次连袭邪也摸不着脑袋。
  “那一次,你就在楼上奸污她……是在浅水涉地窖的上层吧?还是在六顶楼里吧?总之,都是发生要楼上的兽行——”锭手毫不留情的道:“那时候,该不是你也神智不清吧?”
  袭邪居然面不改容,“可惜。”
  铁手奇道:“可惜什么?”
  袭邪道,“可惜你那时不在现场。”
  铁手道:“我在现场还会让你发生那种事?”
  袭邪道,“当时,是摇红姑娘先勾引我的。”
  铁手道:“你不如说她强暴了你。”
  袭邪道:“就算是我强暴了她,她本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已得到山君的首肯,把她许配给我——我俩夫妻行周公之礼,关你啥事?”
  铁手道:”我刚才已说过了。”
  袭邪道:“什么?”
  “我说过,每一个人都是人,人有人的权利。如果她自己不同意这样做,谁答应也没用。”铁手朗声道,”山君是她父亲,不是她,她若不喜欢你,你奸污了她,便是犯法。,袭邪表情木然:“刚才你是说过了,我也听到了,不过我只觉得奇怪。”
  铁手道:”看来,这地方在我未到之前,已闹得无法无天,怪事自然是多,一没怪事才奇怪。”
  袭邪平静且文静的道,“我只奇怪你,你本来千里迢迢而来,是要帮‘一言堂’的忙,而今却听了一个疯女子留下来的片言只字,反过来针对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不智了。
  铁手道:“我远道而来,不是要站在谁的一边。谁有理我就帮谁,难受害我便救谁。这件事,当然要找到摇红再说。我不是神枪会的弟子,也不是孙家的人。山君和摇红,对我而言,都同样是人,你也一样,若犯了法,就得伏罪。”
  袭邪依然冷静得异常安静的道:“可是,如果不是昨晚我出面帮你证明:你不是杀小红的凶手,只怕,你武功再高,也双拳难敌千百手,早让正法堂的人处决了。”
  铁手道,“谢谢你的出面作证,只不过,孙忠三不是迷糊的人,他能明辨是非。”
  袭邪道:“只是,现在就算他在,也救不了你——你杀了孙拔牙,还敢来管我的闲事!?”
  铁手道:“你们在一盐院外面布了这么多高手,可有看见我出来过?”
  袭邪道:“你的武功大高,来去自如,他们怎能盯得住你?我们昨在晚上也派人盯梢。
  可是,午夜神捕不也一样溜出去闹事?窥探我们的机密!你也照样潜入绯红轩,奸杀了小红……”
  铁手立即打断了他的话,“你们一言堂里,机密也未免太多了。公孙扬眉是怎么死的?
  公孙小娘是怎会失踪的?还有,人形荡克是怎么一回事?!”
  袭邪反问:“你是来帮我们的;还是来查我们的?”
  铁手昂然道:“我是捕快,谁涉及罪案,我就调查谁。”
  袭邪冷然道:“一言堂的事。用不着你来查。”
  铁手笑了:“谁说的?”
  “你上司。”
  只听一个语音和和气气的道:“我说的。”
  铁手转首一看,整个人都怔住了。
  真正的震住了。
 
第五章 未完之结
 
  一、财神果
  院子里,有很多树和花。
  树影婆娑,花团锦簇。
  ——昨夜,刘猛禽和铁手都是利用这些树,作为掩饰,分别潜入了六顶楼和绯红轩。
  同样,昨晚发生许多令人骇怖的血案、冲突之后,“一言堂”里的人,也利用这些树木为掩护,在“一盐院”外监视午夜刑捕和铁手柳捕。
  也不知这些花树是不是摇红亲手种的:花开得很凄美,叶长得很惨绿,树上结了很多果实,其中一株,风一吹时,树上累累的果实会发出敲击的声响,垮啦啦的,登格格的响,很好听,就像铜钱落到瓷罄内。
  铁手知道有这种树,听说,这树就叫“摇钱树”,所长的果实,如果在赌钱、求财、谈生意的时候,握在手里,或放在襟内、袖中、袋里,很容易便会有所收获。
  ——所以,这种果子,也就称之为“财神果”。
  有人希望这种果子能发挥更大的招财力量,所以就将中种财神菩萨的面貌雕于其果坚硬的果核上,有的呈在圆满自在福德正宝相,有的是土地菩萨相貌,有的则刻上密宗财神:黄财神、红财神、绿财神、白财神、黑财神、财宝天王、象头王财神、大黑天、惠比寿菩萨法相不等。——这种果子,其实是名符其实的财神果子。
  财神果上的财神,永远审富富贵贵、福福泰泰的样子。
  而今来的人,就是这个样子。
  来人富富泰泰,和和气气的样子。
  ——说话也如此。
  他身边有两个人!一左一右,都很年轻,且都十分秀气,眉媚目艳的,好好一个年轻男子。睨人的时候,居然还带着眼波,似娇乍嗔的样子,两人还眉来眼去、勾肩搭前的贴在一起。
  不过,在江湖上,尤其近年来,几乎没有人敢轻视这两人带点烟视媚行的年轻男子。
  在六扇门中,提起这而人,莫不色变,就是变色。
  因为他们就是近日崛起于刑部,要比当年的任劳、任怨还要心狠、还要手辣、还要高深莫测、防不胜防的新一代刑捕,而且也是刑总朱月明一手提拔、栽培的两大爱将:
  一个叫戚哭。
  一个叫戚泣。
  ——如果你们听过他们办案的手法,对付敌人的手法,以及排除异己的手段,无论他们再做出什么古怪、崎异的举措。你都下去笑,也不敢笑。
  因为如果他们一旦给惹怒了、懊恼了,只皱一皱眉,用百分之一的心神来对付你,或用上百分之一的刑拷来跟你玩玩,那你就只有哭不成、泣不出、也死不去、活不得、只有后悔为何要生来人间这一趟了!
  他们就是这种人。
  而这种人,却无人敢予制裁,只有他们可以制裁别人。
  因为他们有个靠山。
  “靠山”就是“老总”:
  朱月明。
  ——朱月明来了。
  ——这个笑脸刑总,居然山长永远、不辞劳苦的来到这地方,还堆着笑脸、像一颗财柳果般们在此时此地此际此刻,出现在铁手面前。
  铁手心里一沉:
  ——他来干啥?!
  他自然设想到朱月明会亲自来到这里:他不是派了自己,又调动了刘猛禽过来接手此案了吗?——这案件若也把刑总大人都惊动了,看来,要比所想像中和所看到的更严重和复杂多了。
  铁手马上见礼——毕竟,朱月明在门面上,官位要比他来得高,说他是铁手的“上司”,这句话也一点没错。
  铁手施的是拜见之礼,朱月明也不怠慢,立即回了个同事叙面之札:尽管在管衔上铁手不及他高,可是,在江湖上的威名,铁手的名头恐怕还要在他之上。
  ——他们两人,就好比一个是掌权的人,一个是名人一样,安禄山见着李太自,有时也只得屈身为他捧靴磨墨、逢场作戏。
  何况,铁手还有御赐“大公正义铁手名捕”之衔,以及“平乱阙”。
  见礼罢,朱月明祥和地道:“现在还不是叙礼的时候,铁捕头不必客气了。”
  在一旁的孙觅欢揶揄地道:“我们也不是来看你们叙义的。烟十六叔的儿子尸骨未寒,你们当捕快的到底是来破案的,还是犯案的?”
  朱月明一团和气的道:“你觉得我们在拖时间?”
  孙觅欢笑起来居然跟朱月明很有点像:只不过,一个圆脸,一个长脸而已,两人的笑容,都像刻在脸上似的,只不过,一个圆滑些,一个则尖酸了一点。
  “也不致于。但官场上的官官相护,哦耳熟能详——尤其是六扇门中,护己徇私,早以习以为常。
  朱月明一团和气、两团诚意他说:“既然你已认定是铁手杀了人,这里又是一言堂,你的武功高些,何不直接出手,逮他偿命。”
  孙觅欢有点笑不出来了:“你以为我不敢,我只不过是尊重你朱刑总,才哑忍不发,如今,你这样说法,就是任由你的手下放肆了,那就只好迫我替你教教奴才了……”
  朱月明更是一团和气、两团正气地道,“请请请……他是不是奴才,请你教训得了他再说吧。”
  说着,居然还欠身让开,好让这个“神枪会”的名宿直接面对铁手。
  这一次,孙觅欢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的脸突然长了。
  窄了。
  他双目吐出精光,颧颊腮须忽然一齐发红,大叱了一声:“好!就让我不瘦枪见识一下名捕铁手到底有多呛!?
  二、铁手破神枪
  他们是已动了真怒。
  ——这些人里,笑容最好的要算是他,但出语最尖酸,最是咄咄逼人,行动最剧烈以及最翻面无情的,也是这个人。
  这岂非常情?一个人平时压抑愈大,反抗力便愈大;压力越巨,反弹必强。
  他左手戟指铁手,右手一摊。
  后面的人立即为他捧上了长枪。
  这是一柄长型的铁枪,枪头双锋,打镌成水波状,不但可以扎刺,也可以用来割划,更可以恃一身智力,打砸扑劈,凶猛非常。
  ——枪是“百器之王”,往来冲突,当者披靡,确是威猛难当,只不过,由于它太长,也太重,平时携带,总不如刀剑方便。
  是以,有身份的使枪高手,他背后也一定有人替他拿枪。
  当然,身份越尊贵,枪身愈重的;在后面服侍的人也就越多。
  孙觅欢后面有三个人替他托着枪,三人都是眉精眼企,精悍机灵的年青人。
  这三个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脸上都有痣。
  ——一个长在颔上,一个长在颌下,一个长在眉心。
  三人动作都很一致。
  也很快。
  只听孙觅欢招手喝道:“拿枪来!”三人马上递上了枪。
  铁手向来听闻过孙觅欢“不瘦神枪”的大名:在“神枪会“负责决策的“一贯堂”内,目前手握重权的“总堂主”自然是“枪神”孙三点、其余最有实力的“三大元老”,分别是“魔消道长”孙寻爱、“半天眼”孙破家,以及“重色轻友蛮菩萨”孙怒娃三大高手,但不论武功、名声、战斗力,这位“瘦神枪”孙觅欢实不在任何一位“元老”之下,不知因为“神枪会”的制度,还是因为“一贯堂”的内斗,或者是为求公平起见不想让孙觅欢、孙寻爱、孙三点三名同胞同系的兄弟包揽“一贯堂”大权,是以,孙觅欢一直不能打入堂内决策“元老”的范畴中,只以“总护法”的名义作了个陪衬。越发是如此,孙觅欢更积极于处理堂内堂外、武林江湖上的大事,逢仗必打,遇事必管,来树立声威,所以,这种实战派人物的分量,决不可小觑。
  铁手当然凝神以待。
  枪就捧在三名有“痣”青年手里,眼看就要交到孙觅欢手上。
  ——“枪一在手,菩萨走、佛陀避、鬼神瘦。”
  这是江沏上给孙觅欠唱的歌摇,这还只唱到:“枪一在手”,还没包括描叙“枪一出手”的情境。
  铁手盯住孙觅欢。
  盯住他的枪。
  盯着他的出手。
  然而有人却对他出了手。
  出手一枪!
  出手的不是孙觅欢。
  出手的是孙家变。
  孙觅欢不过是个幌子!
  “半边脸”孙家变用的当然也是枪。
  ——短枪!
  铁手这时,正全心全意全面全力的防范着孙觅欢和他的“不瘦枪”。
  按照道理,快手既没料到管家孙家变有这一击,就不可能避、挡、接得了这一招!
  何况,孙家变的出手的确很快/辣/毒,他的短枪是“神枪会”中有名的“断神枪”:
  据说由于他自知枪法上不能超越同门中最出类拨萃的高手,他横起心来,将自己的枪,折一为二,两端都装上枪尖,招招进攻,式式搏命,着着尽是不要命但要人命的打法。
  这是对的。
  铁手真的避挡接不过这一枪!
  所以他正好出枪!
  那一枪正好刺在铁手背上。
  “波”的一响。
  铁手似震一震。
  孙家变也似怔了一怔。
  铁手震上一震大抵是因为他骤受奇袭,孙家变怔了一怔却是因为。
  声音。
  ——枪尖刺入骨肉里,应该是“哧”、“嗤”或“噗”的一声,而不是“波”的一声响。
  “波”的一声是因为:
  就在枪尖刺着铁手背后的刹那,铁手没有避、没有挡、也不及闪开,可是,他背后的衣服,突然像吹了气一般,鼓了起来,涨成一个半月型的球,抵住了枪尖。
  枪尖锋快的利。
  枪法快利如风。
  枪刺破了那个“球”,故而发出“波”的一响。
  是的,孙家变这一枪只刺穿了衣服一卜洞,却刺不进铁手的体内。
  他要杀的是铁手——刺穿扎破他的衣服,又有何用?
  铁手霍然回身。
  他还没来得及打话,“啸”的一响,孙家变又发出了一枪。
  这一枪直刺他的心窝。
  一别忘了,孙家变苦练的是“双手枪”。
  他一击不成,又生一击。
  这一枪也命中了。
  也是”波”的一响。
  ——这次,刺破的铁手胸前遽然鼓起递向枪尖的胸衣。
  孙家变真的变成了只有半边脸。
  他喘气——这两击一招二式,无疑已用了他全力。
  铁手的表情是同情多于愤怒,怜悯大于光火:“你又何必……”
  话未说完,另一头的孙觅欢已在大喝声中出手。
  他抄起了枪。
  不扎、不挑、不刺、也不戳,甚至也不抖动攻击,而是一捞起枪就把整把大铁枪向他劈头劈面罩头罩面没头没脸的扔了过来。
  枪是铁枪。
  力是巨力。
  招只一招。
  狠命的狠。
  铁手叹了一口气,一手(他只用单手)已接住了虎虎作响啸啸连声的铁枪,道:“把话说清楚再打……”
  话是来不及说了。
  因为他的话只说到这里,朱月明变了脸色,戚哭叫道:“小——”戚泣喊道,“——
  心!”
  因为可怕的不是大铁枪。
  可怕是孙觅欢。
  ——铁枪也是一个幌子!
  在孙觅欢掷出大沉铁枪的同时,他的左手突然一抖。“啸”的一声,一条细似发丝一般的线,线头上一点银亮棱片儿,已直取铁手!
  直攻他的咽喉。
  咽喉敞开,没有衣饰。
  那一块小而银亮的梭片,就是毒蛇的利齿,正在噬向这儿!
  三、锄弱扶强,除良安暴
  那块金属片很小,但速度很快,连着一丝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线儿.急取铁手喉咙。
  铁手左手还持着柄大铁枪。
  大铁枪戳来之巨力,令他向后一仰一挫,以致咽喉空门大露。
  这是难得的破绽。
  ——对铁手的敌手而言,这是极难能可贵的刹那空隙。
  孙觅欢千方百计,就是要制造这个空隙。
  他就是要把握住这个“空子”。
  他发出了他的独门兵器:
  真正的“瘦神枪”!
  真正的“瘦神枪”只以一丝“崂山神蛛观日丝”、系着到一片尖利的枪棱,把暗器与枪法融为一体的秘技、杀手锏、绝门兵器!
  这一“枪”来得很快、根绝、也很突兀。
  铁手的手很大。
  这一“招”攻其无备,铁手纵有再大的本领,也断没料到孙觅欢的“不瘦枪”其实是这样的一条枪!
  铁手的手不但有点大,看来还有点儿笨。
  这一下谁都意料不到——既然连料也料不着,又如何招架?
  铁手的手看去不但大大,又有点儿笨,更有点拙。
  铁手的一只手还正接了把沉甸甸的枪,另一只手——
  他的另一只手突然一抄。
  这一手很快。
  ——不但不笨,也一点儿都不拙,更妙、灵、绝到了极处。
  像画家的“神来之笔”。
  又似诗境中的“物我两忘”。
  ——妙得无迹可寻,灵如得手应手,绝至登峰造极!
  铁手一伸手,一捉,就捉住了那一“枪”!
  捉个正着!
  ——好似,仿佛,他的手就一直横在那儿,正在等待孙觅欢这一片飞枪,已等了好久,守候了好久好久,苦候了好多年华岁月了。
  铁手一出手,就捉住了“瘦神枪”。
  可是,他错了。
  孙觅欢不是孙家变。
  ——毕竟,孙家变只是“神枪会”里分堂”一言堂”中的总管,而孙觅欢却是“神枪会”直系总堂“一贯堂”中的总护法!
  铁手是“捉住了”瘦神枪——的其中一“条”。
  瘦神枪不管“瘦”或“不瘦”,都不只一“条”,而是有许多“条”:
  而今,孙觅欢就厉啸一声。
  他还有一只手,手一抖,整个袖子,就像鲨鱼遇敌时张开了鳍,而他全身的衣服,也一起挣开,如同孔雀怒开的屏羽,一时间,到少有十六“条”细枪,齐标射向铁手。
  铁手只一个人。
  两只手。
  ——何况。他有一只手正忙得抄住第一“条”瘦神枪!
  双拳难敌四手——况且,这一刹间,又如何为抗十六“条”枪!
  抗不了;
  只手不能遮天,一只手也截不下这漫天蛛丝乱吐般的十六枪!
  可是铁手那只手,却抄住了柄大铁枪。
  他及时把枪的抖,“虎”的一声,舞了个大枪花。
  那是个令人叹为观止的大枪花。
  ——就连“神枪会”里一众高手也在心里默认,如果不在枪法上浸至二三十年,绝对舞不出这么一记气派过人、先声夺人、威势慑人的大枪花来。
  这枪花一舞,战局立刻僵了:
  因为孙觅欢“发放”出来的“十六条枪”,全部打着旋儿地给卷在枪杆子上,还打着急结,并急促地消去了力道,每一枚枪尖都像一只倒挂且垂死的蜻蜓。
  然后铁手叹了一句:“好个不瘦神枪——只可惜我太胖了。”
  他还问道:“你还要教训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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