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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军长征史上最惨烈的一战:喋血湘江

_2 伍禄香(现代)
不过,“防共剿共”对桂军来说,也是共同的利害所在。若任*红军窜入桂北,李、白二人也不好受。基于此,桂军也不得不防、不得不堵。
何键盘算多时,决定先走马上任再说。
十四日十一时许,何键在各路“围剿”军官的夹道欢迎中,踌躇满志地跨进了新设在衡阳的“追剿”军总司令部。
新官上任三把火。踌躇满志的何键上任的第一把火,就是命令凌璋草拟就职电文,通电全国:
奉委员长蒋文酉行战一电开……遵于十一月寒日,在衡阳军次敬谨就职。窃自*盘踞赣南,经我委座亲临督剿,分路并进,已届最后成功之期。不谓迩来该匪自知在赣无可幸存,弃巢南窜,折而西窜。键负西路重责,节经秉承行营策言,率所部严密剿击。兹奉新命,誓当益矢有我无匪之决心,穷匪所至,不歼不止。所冀我长官袍泽,宏赐指教,我全国民众,多予协助,尤冀我友军严阵堵截,俾收夹击之效,而完一篑之功……
《喋血湘江》第一部分 阴霾桂北(上) 阴霾桂北 二(3)
赣、粤、闽、湘、鄂剿匪军追剿总司令
何键叩寒午衡印
何键的第二把火,当天下午立即就在司令部召集各路“围剿”大军军长和各路军参谋长召开军事会议。
在会上,“上方宝剑”在握的何键,按照蒋介石的部署,将湘水以东聚歼*红军的计划具体落实到各路“追剿”军。
何键强调:*西窜,沿萧克旧径强渡湘江入桂黔的企图日趋明显,追剿军基于南昌行营之指示,利用湘江地障,一面猛追,一面猛堵,以强有力之一部,协同广西友军扼守全县迄灌县以北四关,并沿湘江布防堵截,主力衔尾追击,并先占道县;另以一部机动于祁阳、零陵、全县间,做战略预备,以防*取道零陵北进;俟在湘江将其击破后,加以追歼。
何键的第三把火,就是在十五日举办盛大的就职典礼仪式,大张旗鼓地宣誓就职,以此炫耀与*决一死战的决心,以赢得国人之心。
如今,一切都如何键所愿,春风得意的何键自然兴奋无比。
就职典礼一结束,何键除留下少数湘军中的心腹将领外,命令其他将领即刻返回军中,各就各位,按命令执行。
十五日下午,何键与湘军中的心腹将领们在司令部召开密会,具体商讨对策。
与会将领分别是:第一路“追剿”军司令官刘建绪、六十二师师长陶广、第十九师师长李觉、总部参谋长郭持平、办公厅主任凌璋等。
何键见诸将坐定,便将军帽脱下放置桌上,举手挠挠光秃秃的脑顶,开门见山地说:“诸位想必明白,此番蒋委员长特委任本职为追剿军总司令,理由有三:其一,*既经离巢西窜,蒋委员长不自来湘督剿,自然少不了一位统兵大员肩此重任,而本职原兼西路军总司令,以人、以时、以地,最为适当。”
何键习惯性地摸摸鼻下的两撇胡髭:“其二,蒋委员长素来与西南诸省疑忌颇深,尤其是桂系的白崇禧,本职介于两大之间,向持联络西南,拥护中央为帜志。数年来为使中央与西南不骤然发生破裂,本职斡旋此中,煞费辛苦,故委任本职,可使粤、桂当局免生疑虑。”
何键稍停顿片刻,端起桌前的茶杯喝口茶水润润喉:“其三,蒋委员长的用意,本职既与西南接近,唇齿相依,今日匪窜湘南,粤、桂两省军事当局必肯出兵援救,中央可以节省兵力,以安反侧。”
何键心悦意愉地继续说道:“本职亦正想借此机会,一举铲除数年来荼毒全省的‘红患’,重振湘军雄风,建垂名青史之功!”
何键话音刚落,陶广便急不可待地说道:“依卑职看来,此番特委任司令官为追剿军总司令,蒋委员长可谓是用心良苦!”
陶广与何键既是醴陵同乡又是同庚,素来是有话就讲的“炮筒子”。
何键不满地望了陶广一眼:“思安兄(陶广号),此话怎讲?”
陶广并不作理会,直言相告道:“首先,蒋委员长素来疑忌司令官与粤省的陈济棠、桂省的李宗仁、白崇禧向通声气,今恐打成一片,将来更难制服,所以先遣嫡系北路薛岳部,表面上是来湘协助,其实是暗中监视、察看湘、粤、桂的真实行动。不然的话,薛岳所部与*作平行线行进,为何不折一兵、不耗一弹,我看其目的是为保全实力,以待时机;其次,蒋委员长老谋深算,此番如果能将粤、桂两军之任何一军击败或消灭,必派中央军不分昼夜尾匪继进,收一箭双雕之妙算。到那时,唇亡齿寒,我军岂能独保!”
《喋血湘江》第一部分 阴霾桂北(上) 阴霾桂北 二(4)
“思安兄言之有理!蒋委员长久欲完成统一大业,对粤桂觊觎已久,亡我之心不得不防!”李觉附和道。
何键听罢陶、李二人之言,挠挠秃脑,觉得有几分在理,转眼望向刘建绪:“恢先(刘建绪号)有何高见?”
正瞑目苦思的刘建绪忽听何键点将,忙睁开惺忪的眼扫视诸位一眼,不慌不忙地说道:“依卑职所见,陶、李二位将军所言不无道理。俗话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蒋委员长既委任司令官为“追剿”军总司令,为何还要派一个刘文岛大使来湘监督,其目的有二:一是疑湘省不尽力剿匪,二是虑桂省李宗仁、白崇禧不合作剿匪。第一点,刘大使来湘后见司令官积极部署,全省军民一体动员,疑团早已冰释;至于第二点嘛,卑职也看了白崇禧今日发来的贺电,略谓‘尊电计划,积极行动,令人气为之壮。即望早日以重兵集中黄沙河附近,与敝部切取联络,协力堵剿,不难于湘水上游将匪歼灭’等语,言辞极为恳切,司令官已将电文转呈刘大使,使其怀疑亦告瓦解。”
刘建绪稍停顿片刻,继而言道:“尽管蒋委员长久有觊觎西南之心,观其部署亦暗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意,但诸位不要忘了,自*成立以来,红患不断,尤以我省闹得最凶。特别是毛泽东在一九二七年发动秋收*以来,省境内几乎从无安宁之日,数载剿匪殆乎耗尽全省之兵力、财力。好不易将其老巢铲平,迫其西窜。俚语说痛打落水狗,如今正可趁*流窜湘南之机将*红军一举歼灭,以绝后患。更何况*西窜,其目的是流窜到湘西与贺、萧二匪会合,若任其西窜湘西,则全省匪势益滔,永无宁日!”
刘建绪抬高声音说道:“因此,卑职认为,不管蒋委员长是何居心,中央军是否作壁上观,但为保境安民,湘江之役我军不得不打,而且我军必须竭尽全力而打,绝不能让*红军窜入湘西。但要在湘江阻遏住*红军,必须联络桂军协同作战,只要桂军倾力堵截,湘江就是*红军的断魂之江!”
何键听毕,情不自禁地迭口赞好:“恢先所言极是。为确保我省利益,希望诸位上下同心,尽全力打好这一仗,绝不能让*红军再窜入湘西!”
何键站起身来,走近张挂在正面墙上的态势图前:“诸位请看,这次湘江之战成败的关键就是如何控制住湘桂走廊上的军事要塞全州,只要控制住全州,就能控制住湘江上游的所有渡口。如今全州在白崇禧手里,他是轻易不会让中央军和我军踏入桂境的。”
“万一白崇禧为图自保,放弃全州,岂不是将*引入湘西?”参谋长郭持平突然发问道。
何键闻言一怔,旋即说道:“白崇禧的贺电已表‘协力堵剿’之决心,他的目的就是不愿让中央军和友军借追剿之机进入广西,若放弃全州,岂不是自己敞开大门拱手迎客吗?因此全州他是志在必守的。但为防万一,第一路追剿军司令官刘建绪所部四个师必须尽快进驻黄沙河一线。若全州弃守,可即刻南下占领之。”
何键话锋一转,犀利的目光望向刘建绪:“恢先,还有一事有劳你辛苦一趟。白崇禧在贺电中言辞恳切地邀请本司令官到全州会晤,共商围堵大计。湘江决战,湘桂两省利害相同,为策动白崇禧尽力防堵,不得不去。我意请你代我明日赴全州,与白崇禧一晤,白崇禧老奸巨猾,算计精明,此行务必小心在意。只要促成白崇禧答应正面防守兴、全、灌三县湘江西岸,稍做让步,亦无不可。”
《喋血湘江》第一部分 阴霾桂北(上) 阴霾桂北 二(5)
刘建绪立即站起,行了个军礼:“卑职绝不辱使命!”
望着心腹爱将们一个个领命而去,何键如释重负地长长嘘了口气,嘴里喃喃地念叨:“毛泽东啊毛泽东,这次定要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一想起自己的死对头,何键宛如骨鲠在喉,有苦难言。
何键于一八八七年生于湖南醴陵县西乡东冈何家屋,一九一四年考入保定军官学校第三期步兵科,一九一六年毕业回湘,在湘军总司令程潜手下当过“游击队司令”。后来他投靠唐生智,历任排长、营长、团长、旅长等职。
一九二六年,何键任国民革命军第八军二师师长,率部参加北伐,次年二师扩编为第三十五军,升任军长。
一九二七年秋,爆发“桂唐之战”,桂系李宗仁出任“讨唐军总指挥”,唐生智败北,出走日本,何键改换门庭,投靠桂系。
一九二九年四月,何键被南京国民政府委任为湖南省主席。
说起何键与共产党人特别是毛泽东的恩怨,可谓是老对手、死对头。
何键不仅挖过毛泽东的祖坟,杀害过毛泽东的妻子杨开慧,而且还亲任过“会剿”井冈山*红军的总指挥。
数年前,毛泽东在湖南搞工运,组织各界工人大*,后来又组织农*动,整个湖南闹得不可开交,令何键头痛不已。
一九二七年,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何键指使部属许克祥于五月二十一日在长沙发动了屠杀共产党人的“马日事变”,公开竖起“清党*”的旗帜,毙、俘*党员一千余人。
“马日事变”时,毛泽东是*湖南省委书记,但却“漏网”。
湘江
何键的幕僚萧某精研风水地理,他实地察看湘潭韶山冲毛泽东家的祖坟后,声称山川“妖气”环绕,将会“荼毒生灵”,数度向何键建议挖毛泽东的祖坟,“以免后患”。
何键于是下令湘潭县长王英兆负责挖坟之事,王英兆就派了保安团长罗夔率领一个分队到韶山冲执行命令。
不料消息泄露,毛泽东得悉后,立即连夜派人通知族人将祖坟铲平,并伪装一番。罗夔找不到墓穴,只好乱掘了几家不相干的毛姓古坟了事。
何键知道后,又改派保安司令部特务队队长龚澍率特务直接去挖坟,在月夜中挖出了毛泽东第十一世祖的坟墓,并将尸骨扔入湘江。
后来,毛泽东在湘赣边发动秋收起义,朱德发动湘南暴动,彭德怀举行平江起义,几乎闹翻了天,将湖南全省赤化,何键东剿西围,被弄得焦头烂额。
更让何键恼火的是,毛、朱、彭三支部队相继会师井冈山,占山为王,忽东进江西,忽西入湖南,声势越来越大,闹得益发不可收拾。
湘赣两省视*红军为心腹大患,一九二九年元旦,湘赣“剿共”总指挥部在江西萍乡宣告成立,何键任代总指挥,率六个旅十八个团分五路“会剿”井冈山。
当时,留守井冈山的彭德怀只有七八百人,在与何键激战了半个月后,被迫撤离井冈山。何键趁机指挥部队对井冈山地区烧杀掳掠,进行疯狂的血洗。
一九三○年,何键指挥湘军与进攻长沙的*红军作战。为报复红军的进攻,何键在全省实行“白色”恐怖,大规模地捕杀共产党人,并残忍地杀害了毛泽东的妻子杨开慧。
这年冬至一九三一年,何键又纠集湘赣两省的部队对红军进行反复扫荡。
一九三三年夏,何键被蒋介石委为赣、鄂、闽、湘、粤五省“围剿”联军西路军总司令,参加对中央苏区的第五次“围剿”。
“会剿”、“围剿”,让何键费尽了心计,伤透了脑筋,*红军成了何键心头挥之不去的梦魇!
死对头,硬对手,何键与共产党人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如今,第二次担任“追剿”军总司令,而且“追剿”的是丢弃了老巢的疲惫之师,何键信心十足,他要一战而置*红军于死地,彻底剜除心头的顽疾。
何键踌躇满志:这次只要桂系白崇禧答应防守湘江上游河段,我就能让*红军全部葬身湘江!
此刻,何键的目光穿过时空,穿过田野山岭,望向全州上游的湘江,望见一张用重兵编织而成的天罗地网正撒向湘江两岸。
何键两撇八字胡须往上一翘,眉梢、眼角缀满了得意的笑丝。
《喋血湘江》第一部分 阴霾桂北(上) 阴霾桂北 三(1)
白崇禧调兵遣将,在湘桂边境大兴土木,修碉筑堡忙备战;全州会议,湘、桂两军各怀戒心,协商防堵。
一九三四年十一月十六日正午,全州县城城南湘江对岸的钵盂山山顶。
国民革命军第四集团军副总司令白崇禧一身戎装,腰板笔挺地伫立在刚竣工的碉堡前。
碉堡四周遍长着碗口粗的松树,料峭朔风裹着霏霏细雨在天地间东窜西奔,不知疲倦地恣意乱舞着,树枝在风雨中摇曳,松涛声声,雨滴声声,给凛冽的冬天增添了几分寒意。
风雨笼罩着的松林下,肃立着数列荷枪实弹的民团常备大队队员,尽管寒风怒号,阴雨绵绵,一个个仍戎装整肃,威武雄壮,兀如山立,显得精神抖擞,训练有素。
白崇禧举起戴着白色手套的右手,稍抬抬帽檐,鹰隼的目光射向山脚下的三江口。
钵盂山下,湘江、灌江、万乡河三水会聚成湘江主流,江阔似海,绿水如染,两岸丹枫欲燃,叆叇舞姿,水岚缥缈。
由于连日绵绵不绝地下雨,湘江水暴涨,宛若盛夏汛期。
冬季涨洪水,这在桂北地区来说,实在是罕见的年份。
莫非是老天爷欲助我建此不世之功?白崇禧暗自窃喜。
白崇禧微微抬起头来,顺着湘江上游望去,望见湘江上游水南村后的山峦上修满了大大小小的碉堡,一个个鳞次栉比,纵横相连。
白崇禧面缀笑容,微侧过脸庞朝跟随在身后的原桂林区民团指挥部参谋长、现任全州代理县长兼民团司令虞世熙、全州守备师四十四师师长王赞斌及第四集团军高级参谋刘斐轻点头颅赞许。
白崇禧感到十分欣慰。
他也应该感到欣慰,因为这一切都是按照他事先精心策划的部署有条不紊地进行的。
桂系第十五军四十四师是一九三三年五月间开赴江西省安远一带“围剿”红军的,当时归广东西南政务委员会所派的余汉谋军指挥。
白崇禧老谋深算,城府颇深,在王赞斌率领莫德宏、周元两个团临出发前,曾意味深长地谆谆告诫说:“广西地瘠民贫,养不起兵,而老蒋又时时想解决我们,不能不多养一些兵,以图自存。现在派你们两个团去剿,必须换回四个团的经费补给来,同时你们也不能损伤一个兵、一支枪,这是主要原则。”
后来,参加“围剿”红军的桂系第四十四师果然不负白崇禧的厚望,由两个团增加至四个团,防守地区扩大到安远、龙南、虔南、定南一带。
一九三四年八月间,白崇禧判断江西苏区红军主力有突围西进的意图,唯恐四十四师被红军主力吃掉,遂秘密潜赴江西安远县四十四师师部向王赞斌面授机宜,让王赞斌立即准备将所部各团集结在安远县城及其附近区域,等候粤军接防后,迅速率领所部兼程开回桂北。
白崇禧将诸事安排妥当后,潜回广西,接二连三地给蒋介石发了几封电报:“如为阻挡*通过湘桂边境,广西部队愿独任其事,但必须先令王赞斌师归还建制,否则兵力单薄,难以抵御。”
此时的白崇禧之所以如此做,是因为私底下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除了担心四十四师在江西被红军歼灭外,还担心一旦红军主力从江西突围而出,沿红六军团旧径直赴湘桂边境,那时节广西军队力单势薄,不仅无法抵挡,任红军主力深入广西腹地,而且会让蒋介石的中央军趁势而入,将自己苦心经营的广西吞并掉。
说白点,在白崇禧的心里,既要防蒋,又要防共。
《喋血湘江》第一部分 阴霾桂北(上) 阴霾桂北 三(2)
此时,坐镇南昌行营的蒋介石正指挥着五十万“围剿”大军,分数路一步步蚕食着江西中央苏区,眼见得中央红军已成瓮中之鳖,不日便可全歼,多一个师少一个师已无关大局,况且桂军仅是驻防,“围剿”红军主要依赖中央军,遂复电照准。
然而,蒋介石尤恐红军突围而逃,便规定桂军必须在灌阳至全州之间占领阵地,修筑工事,不使红军通过湘桂边境。
九月底至十月初,桂系第四十四师奉令一开回桂北,便立即开赴桂北四县驻防,并构筑工事。一三○团在灌阳,一三一团在全州,一三二团到兴安,一三四团到恭城龙虎关。
四十四师在兴安、全县、灌阳休整数日后,即奉命侦察湘江上游由兴安至全州黄沙河湘江西岸沿岸的碉堡线。
师部参谋处处长张文鸿被指定负责率领必要人员沿湘江实地勘察,凡是可以徒涉的地方,都拟建筑大碉堡;水深处虽不能徒涉,也拟建筑中、小型碉堡,并绘图上报。
经过四天的实地选定,沿线总共拟设置大、中、小型碉堡约200余处。
第四集团军总部根据张文鸿所测绘的图纸如拟批准,并饬令由兴安、全县两县县政府负责赶紧构筑。
军队负责勘察设计,地方政府负责征调民工修建,一时间内桂北湘江、湘江支流灌江沿线修起了数百座大大小小的“乌龟壳”。
蒋介石在江西苏区利用“乌龟壳”、“围剿”红军的成功经验,在广西得以大力推广。
如今,一切按照白崇禧的如意算盘拨弄着:修碉堡、筑工事,桂北各县防堵红军的战前各种准备工作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三十年后,当时任全州代理县长兼民团司令的虞世熙一讲起围堵红军的情形,仍记忆犹新:
第四集团军总部决定,在桂东北通湘省的要道和关隘,择其具有军事价值者,构筑临时防御工事(即简单散兵壕等),其余小路,则应阻塞或破坏。全州的灌江和湘江西岸的渡河点均须建筑碉堡,以利防守。
同时,为加强地方军事力量,确保万无一失,白崇禧又委任军人出身的虞世熙为代理全州县县长兼民团司令,委任军人出身的蒋鼎新为县民团副司令。
十月十四日,虞世熙和蒋鼎新乘车赶赴全州,十六日正式接理县篆。
十月十七日,走马上任伊始的虞世熙便立即派县民团司令部的人员,分途到县属灌水和湘江西岸选择渡河点,饬各乡征调民工建筑碉堡,计共建筑大小碉堡140余座。
接着,虞世熙又委任蒋余荪为全州民团常备队第一联队长,委任刘遂谋为第二联队长。所需枪弹,饬各区乡公所向民间富户尽量征借,缺少的弹药,则派员向总部请领,并派第二联队长刘遂谋率该联队分驻钵盂山两个大碉堡和水南等处,向通往灌阳的白宝岭、两河圩、石塘圩等方向严密布防和警戒。
国民党政府要“堵剿”红军,军队要打仗,于是湘桂边境的全州、灌阳、兴安、龙胜等县数十万无辜老百姓被强征去替桂军修筑防御红军的工事。
事隔多年后,原任桂军第十五军参谋长的蓝香山回忆说:
当时命令兴、全、灌民团全部动员约十五万人积极参加构筑碉堡,并令各县筹集构筑碉堡的砖瓦、木料,星夜运到防地。兴、全、灌人民抛弃生产,毁掉家室,构筑碉堡苦不堪言。国民党军队修筑的围堵红军的碉堡碉堡均系圆形,墙厚约五十公分,可抵抗枪弹,多数是两层射击设备,少数为低堡。每一碉堡由民团一个班守备,各碉堡间相距三五百米,互相侧防,在十一月上旬全线构筑完毕。桂军主力均控制集结,未参加碉堡的守备。
《喋血湘江》第一部分 阴霾桂北(上) 阴霾桂北 三(3)
出钱、出力、出物,善良憨厚的桂北老百姓,被迫卷入了战争的绞肉机。
家居全州镇街上,现年八十六岁的雷德铭老人当年就是数十万“筑堡”大军中的普通百姓之一:
反正家家户户都要派人去修,我家里三兄弟,我排行老大,国民党县政府规定三丁抽一出工修碉堡,如果不去的话就要交银子雇人代修,我那时候十三四岁,年少气力差,挑不得好多,拿根扁担挑两个篮子,因为那个砖要从这边河挑到对面钵盂山山顶上去,一块砖有一二十斤重,要花很多力气,我一天只能挑一担。
全州洛口村八十四岁的张仙德老人目睹了大坪渡口修筑的碉堡:
碉堡那时候喊炮台,修炮台是李宗仁的命令,拿老百姓罚苦工,个个都要去,拆起我们村那个庙的砖木去修。大坪渡口的溪洲上修了两个大炮台,一直修到下面的二美滩,反正能够过得河的地方都修一个炮台。
全州境内的湘江沿线修筑起碉堡群,湘江支流的灌江沿线也修筑起碉堡链。
灌阳县月岭村八十七岁的唐苏老人曾经就在灌江边上修筑过碉堡:
红军没来之前,沿灌江上一路一路修起尽是些炮楼,家家户户连夜去修,我去挑了砖。修起的炮楼其实没起什么作用,他这是摆个阵势威骇红军的。
桂军不仅在湘江、灌江沿岸修筑起碉堡链,而且在湘桂边境的关隘要道也修筑起碉堡群。
二○○六年七月二十日,笔者因摄制电视纪录片《红军长征过桂北》,独步行走五十余里山路,来到当年红军长征过桂北时国民党民团所修筑的碉堡群中唯一遗留下来的碉堡——龙胜县黄家寨后笼山上。
当笔者顶着酷日气喘吁吁地爬上山顶时,村里八十五岁的谭必清老人闻讯,拄着拐杖一步三歇地挪上山来:
这个碉堡是一九三四年十月灵川、龙胜、兴安、全州四县联合办事处的民团派工修筑的,碉堡修好后,每个县派一个小分队在这里驻扎,阻挡红军。
笔者凝目一望:只见碉堡筑在山尖上,七十二个春秋的沧桑风雨,早已给它烙下了岁月的痕迹,藤蔓斜挂,绿荫成林,苔浸砖墙。
带路的热忱村民挥刀砍伐良久,碉堡方似戴着面纱的少女,撩开了那层诱人的薄纱,羞羞答答地露出她的尊容。
笔者迫不及待地爬近碉堡一看,碉堡分里外两层,占地面积约四十来个平方米,高约丈余,墙壁皆系青石块与桂北山区特有的“外婆泥”砌成,牢固异常,墙厚约五十公分,墙壁上的机枪眼仍清晰可辨。
笔者站在堡内纵目四望,果然十分险要,恰好扼守住才喜界的山道要隘,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
其实,桂系在湘、桂、粤三省相邻的边界之地修筑了三道碉堡线。
一九三四年十二月十日,第四集团军总司令亦即桂系总头目李宗仁在政委会上报告说:
自得到在赣*有倾巢西窜讯,本集团军于九月下旬即决定堵剿方案,筑碉堡三线:
(1)自黄沙河至桂林之边界线。
(2)自黄沙河、文市迄富川、贺县重要市镇之线。
(3)沿湘江西岸线。
另外,于附近湘、黔各地要点,筑设重层之碉堡林。
不仅桂系修筑碉堡,而且湘系军阀何键也令湘西各县加修碉堡,其中自衡阳经祁阳、零陵至黄沙河一线,共修碉堡410座。这大概是蒋介石堡垒政策的连锁效应吧!
为防堵红军深入广西腹地,桂系不仅在省际交界的所有要隘处修筑了上百座碉堡,而且在湘桂交界的都庞岭山脉上的清水关、龙虎关、永安关、雷口关“四关”,大兴土木,修建了大量的防御工事。
《喋血湘江》第一部分 阴霾桂北(上) 阴霾桂北 三(4)
桂军第四十五师第一三四团团长凌压西,当时就率部驻防在灌阳。
一九六二年凌压西回忆说:一九三四年十月间,广西的李(宗仁)、白(崇禧)、黄(旭初)得悉红军在江西突破围攻线,实行北上抗日的消息后,就调兵遣将,准备展开阻击红军通过广西的战争,将原在省内的大部分军队、民团和由江西撤回的第四十四师,在粤桂、湘桂边境和灌阳、全县、兴安一带,布置一、二、三线的纵深配备,并在粤桂边境上的鹰扬关、湘桂边境的龙虎关和永安关构筑野战工事。
桂军修建的野战工事不仅坚固牢靠,而且规模大、范围广。
桂军第四十三师一二九团上校团长梁津所部,正是驻防湘桂边界的“四关”的守军:
除土工外,还取运残砖,累积顽石,构筑掩体四十余个。主阵地前的副防御物鹿砦,采伐山上的木柴构之不足,曾纵士兵滥伐农民所种的油茶树数百株以补充之。工事构筑即毕,乃仅开一缺口,方便自己部队的交通联络;至于民众的往来,则只许进来,不准出去,以封锁消息。
据一九三五年桂系《七军年刊》记载:自萧(克)匪突围西窜后,我省军事当局,根据各方情报,即已判断(系)赣匪整个溃围之先声,故于沿湘、桂边境朝东、龙虎、雷口、永安、清水各要隘,征调民团两万余人,积极赶筑工事,以资防守。
二○○六年七月八日,笔者爬上资源县两水乡的北门坳,察看了七十二年前当地民团为防堵红军所挖掘的战壕。
战壕修建在距山顶不过十米的山腰上,依托山势盘旋延伸,纵横交错,长约1000余米,宽1~15米,深1~12米。地势险要,正扼守住北门坳关隘,端的是打阻击战的绝佳地形。
参加过原国民党地方民团、现年九十岁的北门坳张帝树老人告诉笔者:
战壕是打仗前县政府喊我们民团挖的,北门坳一带到处挖起都有。那时候大脑壳喊连长,又喊队长,他喊我们挖起战壕打土坪坳。
桂军除了在渡口关隘筑碉堡修工事,还在山区要道埋设了大量的竹签,并挖掘了很多陷阱。
原全州县志办主任、现年八十岁的唐楚英老人小时候就看见过:
我看到我们村公所要各家各户凑好多竹钉子,当时下的任务是每户做三十块,每一家每一村都做了。竹钉子用桐油和尿水浸泡过,埋在山道上,一不小心插伤脚,轻则全脚浮肿,不能行走,重则整条腿中毒,要锯断。一九八六年我到咸水乡调查红军过桂北的情况,鲁塘、洛江的老人告诉我,他们那里的山道上国民党民团埋藏了好多竹签,并挖掘了许多狩猎的陷阱。
堡垒森严,严阵以待,桂军在桂北地区早已编织了一张密可罗雀的防御铁网。
淅淅沥沥的冬雨终于歇了雨脚,太阳仿佛例行公事般出列值勤,没精打采地斜挂在天上,显得有气无力。这时候正值桂北的冬天,清晨一场大白霜将万木折腾得蔫头耷脑的,枝垂叶枯,了无生机;只有那朔风仿佛卖弄风姿,呼啸着窜过来跑过去,不识趣地瞎闹着。北门坳战壕遗址
一阵寒风肆无忌惮地迎面拂来,白崇禧禁不住打了个激灵,忽儿想起上午在全州县关岳庙内与“追剿”军第一路司令官刘建绪会商联合防堵红军的作战部署,不觉得意自笑。
十一月十五日,白崇禧致电“追剿”军总司令何键,慷慨激昂地表示了“协力堵剿”的决心,并力邀总司令何键到全州会晤,愿垂耳恭听何总司令堵截红军的高策妙计。
也就在从南宁动身到桂林的这一天,白崇禧为扩张声势,还出席了广西省政府举行的扩大纪念周(当时国民党以纪念孙中山为名的例行周会)。
在大会上,白崇禧公开报告他要到全州去与何键会晤,当面商谈“堵剿”红军事宜,并将自己对红军动向的三种判断公之于众:
(一)是深入广西腹地;
(二)是直驱贵州并在那里建立根据地;
(三)是攻四川,占领这个“天府之国”。
这三种可能性,以第三个可能性最大,第二个可能性次之,第一个可能性最小。
因为四川内部四分五裂,又远离国民党中央的控制,是共产党立足最好的地方;
其次,贵州是山区,便于游击,也很符合红军的理想;
广西的民团组织严密,又是全国治安模范省,红军不致在此久留。
何键见白崇禧耍出如此把戏,迫不得已,只得于十一月十六日派“追剿”军第一路司令官刘建绪乘飞机赶到全州与白崇禧会晤。
十六日上午,白崇禧、刘建绪终于在全州县城的关岳庙里同桌而坐。
白崇禧、刘建绪一会面,白崇禧便把他对红军动向的三种判断告诉刘建绪,并诡称广西桂军准备倾全省之力对红军迎头痛击。其目的就是将湘军隔绝在黄沙河以北,不让湘军南下全州,以免随后的中央军深入广西境内。
刘建绪奉命赴会之前,早得何键密旨:只要白崇禧答应全力防堵,一切都随白崇禧折腾。
其实,白、刘二人心知肚明:此番红军倾巢西进,犹若猛虎出枷,势不可当,倘若正面堵截,必损兵折将,削弱自身的势力。
刘建绪十分清楚:湘军是不得不剿,而白崇禧碍于蒋介石的严令,又不得不摆出一副决一死战的阵势。
一个不愿将“红患”引入湘西,一个不愿让“红患”闯入广西腹
地,白、刘二人尽管各怀心事,互存戒心,但防共堵共是共同的目标和利益。
经过半天的讨价还价,终于商定出一条兼顾湘桂双方利益的两全其美之策:利用湘江、漓江两水天险,严密布防,夹击红军。
防区的划分是以全州所属的黄沙河为界,桂军担任兴安、全州、灌阳至黄沙河(不含)一线的防御;湘军担任衡阳、零陵、东安至黄沙河一线的防御。
这样的话,广西境内湘江上游所有渡江点都由桂军防守,湘军、中央军都被堵在湘桂边境。
协商既定,刘建绪吃罢午饭,便匆匆忙忙地乘飞机赶回衡阳去了;白崇禧则在扈从的陪同下,兴致勃勃地登上钵盂山视察工事。
这就是军史家所称的“全州会议”。
《喋血湘江》第一部分 阴霾桂北(上) 阴霾桂北 四(1)
既要防共,又要防蒋,桂系首脑矛盾重重;桃源会议:白崇禧决定摆下一字长蛇阵。
白崇禧跨入碉堡内,手持望远镜,一动不动地眺望着湘桂交界的崇山峻岭。
桂北的冬天,虽然雨后泛霁,但天空中仿佛涂抹了一层灰色的染料,灰蒙蒙的,能见度极低,远处的群山绵延,只露出高低起伏的黛色轮廓。
其实,此刻的白崇禧什么也未看到,他本来什么也未看,因为他正沉浸在一片深深的遐思之中:
此番红军倾巢西进,远离苦心经营多年的老巢,犹若那虎落平阳,雄威难展。素闻那黄埔军校四期毕业的*,足智多谋,以擅长打运动战、伏击战著名,向有“常胜将军”之称,他所率领的红一军团乃是朱、毛红军的王牌军,在江西苏区所向披靡,凡与他交过手的中央军将领,无不吃尽他的苦头。
这次红军西进,听说正是*率领的红一军团担任开路先锋,一路上劈关斩将,势如破竹。如今他正率部直奔湘桂边境而来,一个乳气未脱的毛头小伙,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甚能耐,能突破这铜墙铁壁般的防御线!
只要他敢踏入广西境地半步,定让他领略一下白某的手段,晓得桂军的厉害!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向以军事“小诸葛”自居的白崇禧,像久候猎物的猎人看见猎物一样,跃跃欲试,渴望与*放手一搏,一较高低。
遗憾的是白崇禧的这一夙愿,由于阴差阳错的缘故,俩人竟擦肩而过,一直到十二年后的一九四六年四月国共两党拼死力争的东北战场上,两人再次狭路相逢。
当时白崇禧与杜聿明为攻夺南满战略要地吉林四平,精心制定了“扇形攻势”,集结了五个军十个师的美式机械化部队分南北两路进攻四平。
时任东北*联军总司令的*命令山东一师、二师、华中三师八旅、十旅、独立旅向四平西北延伸,以华中三师七旅加强七纵的防御阵地,形成以四平市区为中心,从东到西蜿蜒伸展百余里长的防线,钳制住了国民党军的攻势。
不过,此时的*虽身为东北*联军总司令,却不能随心所欲地与白崇禧放手一搏。
为了时局的需要,毛泽东下令“望死守四平,寸土必争,要打到敌人精疲力竭”“反复肉搏战斗,伤亡亦所不惜”,把四平保卫战化为“中国的马德里”。
于是乎,这位素以打运动战为拿手好戏的林总,好似被人捆绑住了手脚,被迫与武装到牙齿的国民党正规军打起了阵地防御战。
密集的炮弹如蝗虫般在双方阵地上穿梭飞舞,冲锋与反冲锋,白刃战、巷道战,敌我双方数十万人马杀过来、杀过去,杀得天昏地暗,杀得神鬼皆惊。
国民革命军第四集团军总司令李宗仁
三十余天的血战,蒋介石的国民党军总计伤亡16000余人,不过*的*联军也付出了伤亡8000余人的代价。
五月十八日夜,*电告毛泽东提出弃守四平,不等毛泽东回电,*便果断地下令部队且战且走,开始大踏步后撤。
半个月内,*不顾一切地硬着头皮将二十万联军带过了松花江,撤退到哈尔滨,成功地摆脱了白崇禧的追击。
“这仗打输了!”*愤愤地说,深感羞愧与屈辱,从此将“白崇禧”与“四平”几个字刻入了脑海。
不久得知白崇禧已经功成回南京述职,*心中更气愤:“恨无时间,遂使竖子成名!”发誓雪耻复仇。
《喋血湘江》第一部分 阴霾桂北(上) 阴霾桂北 四(2)
*的这一复仇心愿,一直到三年后的一九四九年方得了却,这两位心仪已久,且身怀匡国安邦或开国立业大志的旷世奇才,终于在武汉至海南岛广袤的神州大地上,拔剑张弩,斗智斗勇,恣意逐鹿一番,最终还是历史老人早已作出了公正的裁判。
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时人称为中国三个半军事家之一的白崇禧(*:*、刘伯承;国民党:白崇禧、孙立人)号称“小诸葛”,早在任弼时、萧克、王震率领的红六军团西进前后,就已有守备湘江沿线的考虑。
作为幼读史书的广西人,作为深谙用兵之道的军事将领,白崇禧当然知道湘桂走廊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也是中原进入岭南的必经之地,其战略地位不言而喻,尤其是这次*红军西进,湘桂走廊乃是双方必争的战略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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