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学问真的产生他们所说的效果,使我们在厄运中对痛苦十分淡漠,还是及不上没有学问更能处之泰然。哲学家皮浪在海上遇到大风暴,他表现出的平静在他的旅伴看来,充其量只与他们同行的那头猪一样,它瞧着风暴毫不畏惧。哲学的信条说到头来要我们模仿大力士和骡车把式,他们那些人平时对死、痛苦和其他艰辛从不那么大惊小怪,就会更坚定;没有这样天性的人有了学问也是达不到这一点的。他人的孩子的娇嫩胺体比自己的孩子的娇嫩肢体更容易切开,这不是因为无知是什么?对待马匹也是这样。单是想象力使多少人患上疾病?我们平时看到多少人放血、洗肠、吃药,为了治愈他们解说不清的毛病。当我们真正病了,学问只会使我们病上加病。这样的气色说明你有了卡他性充血朕兆。这个热季会使你心情激动。你的左手生命线切断表示你不久将有大病.总之,学问肆无忌惮地打击你的健康。你的青春朝气无法长期保持,必领给它放掉一些血和精力,不然它会对你不利。
请比较一下他们的生活,一个是受想象力困扰的人,一个是天然需要满足后万事不操心的庄稼汉;后者想事情直来直去,不顾前思后,也不察颜观色,他有病的时候才感觉痫;而前者在腰里还没有长上石头时,经常心灵已经压上了石头。仿佛他们到了痛时来不及痛似的,要在事前先想起痛,要走在痛的前面。
我谈的是医药,这方面的例子也适用于所有的学问。这就要提到怀疑论哲学家的一种老看法,他们认为承认自己判断的弱点是最大的益处。我的无知给我提供同样多的希望和恐惧,我要认识自
己的健康,除了从他人的榜样和我在其他地方相似情况下看到的事件中去认识,没有其他依据;我会从中找到各种各样的例子,作出对自己最有利的比较。我张开双臂去迎接健康——自由的、全身心的健康;我刺激我的胃口去享受健康,尤其当我现在健康的日子更不常有的时候;我多么不愿意让一种新的限制性的生活方式无故地扰乱我的沐息和安宁。动物可以向我们指出,心烦意乱会引起多少疾病。
据说,巴西的土著活到很老才死,大家归之于那里的空气明净纯洁,我宁可归之于他们心灵的明净纯洁,摆脱一切情欲、思虑和紧张或不愉快的工作,像那些人,在质朴无邪中度过一生,没有文化,没有法律,没有国王,也没有任何宗教。
还可以从经验中看出,最粗俗、最鲁钝的人在性交中最持久、最兴奋,赶骡的人做爱要比多情的人更受欢迎,是不是因为心灵的激动扰乱和挫伤了肉体的力量?
心炅的激动是不是也会扰乱和挫伤心灵本身?心灵的力量在于灵活、尖锐、敏捷,然而是不是也因灵活、尖锐、敏捷而使心灵困扰,陷入疯狂?是不是最精微的智慧产生最精微的疯狂?犹如大爱之后产生大恨,健壮的人易患致命的病;因而,我们的灵魂激动愈少愈强烈,养成最出奇、最畸形的怪癖;旋踵之同就可以从—个状态转入另一个状态,我们从失去理性的人的行动中可以看出,我们用脑过度必然产生疯汪。谁不知道任凭思想放浪不羁疯疯癲癲,和严守德操一丝不苟臻于极点,这两者的区别几乎是不可察觉的,柏拉图说忧郁的人是最可塑造和最杰出的人,因而也是最易陷入疯狂的人。多少英雄志士都是毁在他们自身的力量和聪明上。塔索是意大利最明事理、最聪敏的诗人之一,作品透别晶莹,古意盎然,长期来其他诗人都难望其项背,就因为他天才横溢,思想活跃,最后成了疯子。毁了他的神志的这种敏思,使他失明的这种光明,使他失去理性的这种对理性的不差毫厘的理解。使他变得痴呆的这
种对学问孜孜不倦的迫求,使他既不用操练也不用思想的这种罕见的思想操练,这一切有什么值得他感激的呢?当我在弗拉拉看到他,萎靡不振,死气沉沉,既不知自己是谁,也认不出自己的作品,引起我的愤怒多于同情;他的作品未经修改也未加整理已经出版,他虽看在眼里,已不知道出自何人之手。
你是不是要一个身心健康的人?你要他行为规律,做事踏实?那就让他不懂事,游手好闲和蒙昧无知。人笨了才会变得聪敏;眼睛瞎了才会让人引路。
如果有人对我说凡事有利必有弊,对痛苦和坏事感觉迟钝的人,对欢乐和好事也不会享受很充分,真是这么一回事;但是人类的悲哀是可以高兴的事远远没有应该逃避的車多,极度的快乐也不及轻微的痛苦感觉深。“人对欢乐不及对痛苦那么敏感。”我们体会全身健康不像体会一点病痛那么强烈a
健康时我们谁都不在意,皮肤上轻轻扎一下则全身不舒服。我唯有一件乐事,那就是不生肋膜炎,也不生风湿病;人在强壮有力时对此几乎毫无意识。
——拉博埃西
人的福气就是没有病痛,这说明为什么最推崇欢乐的哲学学派,要把没有病痛算作是真正的欢乐。一点没有病痛,也是人所能期望的最大的福气;像恩尼乌斯说的;
没有痛苦就是很大幸福。
某些欢乐伴随着挠痒和针刺的感觉,这种感觉好像使我们超越了简单的健康和无病痛,这个欢乐是积极的、流动的,一我不知如何——也是灼人刺骨的,其实它也是把无病痛作为目标的。我们渴望跟女人作伴的欲念,只是驱散欲火带给我们的困扰,只是让欲火平息,不再思念而已。其他的欲念也是如此。
我要说的是,如果思想单纯引导我们走向无病痛,那是引导我们走向一个对人来说的美好境界。
可是决不要把这种无病痛想象得非常沉重: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如果伊壁鸠鲁的无病痛思想基础被说得那么玄乎,病痛既不会来自外界,也不会生自内心,那么克朗道尔反对伊壁鸠鲁的无病痛论是很有道理的。这种无病痛论既不可能也不可喜,在我是不会去赞扬的。我很高兴不生病;但是,我若病了,我愿意知道我是病了;有人给我烧灼或开刀,我愿意有感觉,说实在,若使病痛的感觉消失,欢乐的感觉也会消失,最后也会把人毁了广心灵的残睡、肉身的麻木才会换来这种无知无觉。”
病痛有时对人是有好处的。人不可能总是躲着痛苦,也不可能总是追求欢乐。
当学问无法使我们挺起胸膛抵挡病痛的压力时,也会把我们投入无知的怀抱,这也是无知的一大荣耀;学问不得不出此下策,由着我们自生自灭,不再来援助我们,让我们躲在无知的卵翼下避开命运的鞭挞和凌辱。
今曰说的无非是:学问教育我们抛却那些压在心头的烦恼,去回忆过去的欢乐,利用从前的好时光去医治眼前的痛苦,召回昔日的幸福去抵消迫在盾睫的心事广为了减轻我们的忧虑,应该(按照伊壁鸠鲁)在脑海中排除一切悲哀的念头,留下愉快的思想。”这
实在是学问无能为力时使用的诡计;当身体和胳臂的力量不济时利用两腿做灵活动作。因为,不但是哲学家,就是普通人,当他身上发热、口渴难熬时,要他去回想希腊葡萄酒的美味,这算是怎么一回事?这只会弄巧成拙,
回忆从前的好事使人痛上加痛。
另有一条哲学思想,那是属于同一性质的;在记忆中保留从前的幸福,而消除受过的苦难,仿佛我们有能力掌握遗忘的本领,这样的思想只会坏事。
过去的艰辛是甜蜜的回忆。
——西塞罗
哲学应该把武器交到我们手里去跟命运抗争,应该使我们鼓起勇气把人间不平都踩在脚下,怎么可以这么软弱无力,要我们像兔子似的胆小怕事,拔腿逃跑呢?因为记忆中反映的不是我们选择的东西,而是记忆乐于保存的东西。所以什么东西也比不上遗忘的欲望,会那么深地留在记忆中。愈是努力要遗忘的东西,愈是会在记忆中保留长久和完整。
“在脑海中把我们的不幸忘得一干二净,永远想不起来,只记住那些美妙愉快的幸福,这取决于我们。”这句话是错的。“我可以回忆我不愿回忆的东西,我却不能忘记我愿意忘记的东西。”
这句话是对的。这话是谁说的呢?是“敢于独自宣称自己是贤人”的那个人,
他的天才超过人类,他像旭日东升,使星辰黯然失
色,
——卢克莱修
排斥记忆和遗忘过去,是不是无知的真正的必由之路?“无知只是我们痛苦的一张狗皮膏药。”我们还看到许多类似的格言:当健全的理智无能为力时,只得求助于庸俗,做一些无聊的表面文章,只要它们能使我们感到满足和安慰。当创伤不能治愈时,减轻痛苦和麻木感觉也就令人心满意足了。我相信他们不会否定我的这句话:由于判断的缺点和弊病,使生活沉溺于欢乐和无所事事,如果哲学家在这样的生活中能够加强秩序和稳定,他们还是会接受这样做的:
我会开始饮酒和撒鲜花,我被当作疯子会感到难
过。
——贺拉斯
有不少哲学家同意里卡斯的看法;他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跟着一家子过和子宁静的生活,对家人和客人从不失礼和失责,对有害的东西敬而远之;但是由于精神异常,总有一种奇怪的幻觉;他觉得永远是'在一座剧场内,观看娱乐节目和世界上最美的戏剧演
出。他的医生给他治愈了这种怪病,他却上告到法院,要他们恢复他的美妙的幻想能力。
他说,我的朋友,你们是杀了我,不是救了我!你们剥夺了我的欢乐,破坏了我那么甜蜜的幻想……
——贺拉斯
毕达哥拉斯的儿子斯拉西拉乌斯,也有相似的幻觉;他相信进入和停靠在比雷埃夫斯港口的船只都是为他服务的:他很髙兴船只航行顺利,快活地迎接它们。他的兄弟克里托使他的神志恢复正常,他很遗憾丧失了以前的状态,那时他的生活无忧无虑,充满了欢乐,就像下面这句希腊古诗说的-
不聪不明,一切省心。
索播克勒斯
据《传道书》载:“因为多有智慧,就多有愁烦。”还有广加增知识的,就加增忧伤。”
哲学一般也同意这一点:无论哪个忧患,总有最后一张药方可治的,那就是我们感到生命无法忍受时,可以结束它:“生活使你蕃欢吗?那就忍受它。生活不再使你審欢呜?那就由你从明条路典开!”
“你感到痛了吗?要想到它还会将你撕碎。你若不能防卫,就伸出脖子听宰;你若有伏尔甘的武器可以自卫,那就鼓起勇气反
抗。”希腊人在宴席上用的是这句话:“要么喝酒,要么离席。”
你若不懂好好生话*你就把位子让给懂的人;你玩够,吃够,喝够,该是你离开的时候,免得喝过了头,你会成为年轻人的笑柄和作弄对象,快活对他们比对你更适合。
——贺拉斯
承认自己无能;为了保护自己,不但回到无知,还回到愚蠢、无感觉、无存在,还有别的吗?
德谟克利特知道岁月不饶人,他的智力大大下降,欣然伸出头颅接受死亡。
——卢克莱修
安提西尼说过这样的话:我们需要保留一点神志去听话,保留—根绳子去吊死;克里西波斯引用诗人提尔泰奥斯的话,
不是走向德操,就是走向死亡。
克拉特斯说,时间或饥饿可以治愈爱情,这两种方法都不行,那还有上吊。
塞涅卡和普鲁塔克谈起这位塞克斯蒂厄斯肃然起敬;塞克斯蒂厄斯抛下一切从事哲学研究,看到自己的研究工作进展太慢,时
间太长,毅然决然投入海中。他得不到学问,就追求死亡。哲学家对这个问题有这样的说法:如果发生什么重大的不幸无法挽回时,海港就在附近f人脱离他的身体,就像脱离一艘沉船;愚人紧紧抓住自己的身体不放,不是出于生的欲望,而是出于死的恐惧。
如同我在前面说的,纯朴使生活更愉快,也更无辜,更善良。圣保罗说,纯朴的人和无知的人上升到天国,我们带着我们的学问沉入黑暗的地狱。我不谈公开与学问和文艺为敌的瓦伦蒂尼恩,也不谈利西尼厄斯,这两位都是罗马皇帝,说学问和文艺是任何政体中的毒液和瘟疫;也不谈穆罕默德,我听说他不许他的信徒有学问;但是我要谈的是这位伟大的利库尔戈斯,他的权威应该有举足轻重之势;还要谈对这个神圣的斯巴达政体的崇敬之情,这个国家不提倡文艺活动,在美德和幸福方面的表现却那么伟大,么令人赞叹,国力欣欣向荣历久不衰6在我们袓辈那个时代,西班牙人发现了新大陆f从那里回来的人可以向我们作证,那里的国家没有官僚,没有法律,却比我们的国家更守法,更有秩序;我们这里官员比老百姓还多,法律比事务还琐碎。
他们旳双手上和口袋里满是传票、诉状、通知、委托书、成卷的注释书、咨询单、案卷。靠了这些,可怜的老百姓才在城里没有一个安宁的日子:在他们前面,后面,两边,都是一群群公证人、诉讼代理人和律师。
近代一位罗马元老说,他们的前辈嘴里吐的是大蒜味,肚里装的善良心;而他这个时代的元老身上香气扑典,腹内藏污纳垢;我想这就是说,他们知识丰富,傲气十足,然而缺乏善良。不懂礼、无知、单
纯、粗鲁,必然与无辜是一起的,而好奇、精明、知识后面跟着狡猾;谦卑、畏惧、服从、和气(这些都是人类社会遗留下去的主要品质)必然要求一个人心灵单纯、顺从、不自以为是,
基督徒对这点是非常明白的:好奇是人与生俱来的一个先天性缺点。增进智慧和提高学问,是人类的最初堕落;沿着这条道路跌入万劫不复的地狱。骄傲使人失足,使人腐化,骄傲使人脱离众人走的道路,使他标新立异,使他要当领袖,带领一批迷途的乌合之众,走向沉沦;宁可当满口胡言和谎言的头目,不愿做真理学校的弟子,由别人携着手领上一条光明大道,这可能就是这句希腊古诗的含义:迷信跟随骄傲,对它敬重若父。
哦,骄傲!你抱得我们太紧了!自从苏格拉底听说智慧之神赠给他智者的称号,他十分惊讶;他苦思苦想,也找不到这句神圣判决的根据在哪儿。他认识有的人跟他一样正直、节制、勇敢、博学,有的人比他更雄辩、更高尚、更有益于国家。他最后得出结论,他只是不自以为是,才与众人不同,才成为智者;他的上帝认为人最突出的愚蠢是他认为自己有学问有智惫,他的学说是推崇无知的学说,他最大的智慧是纯朴。
《圣经》说,我们中间谁自以为了不起,就是可怜的人。“尘土,你有什么自豪的呢?”在另一处:“上帝造人像影子;当光明移走时,影子也消失了,谁将对他作出判断?”实际上,我们都是虚空。
凭我们的能力要了解神的深邃,还差得很远,我们创造主的工作都带了他的印记,是我们最难窥其奥祕的工作。遇到一件不可信的事,对于基督徒来说,是一次信仰的机会。愈是违反人的道理,就愈是符合神的道理。若符合人的道理,那就不是奇迹了;若符合某种例子,那就不是异事了。圣奥古斯丁说:“不理解上帝才是较好地理解上帝广塔西佗:“相信神的行动,比理解神的行动更虔诚、更
尊敬。”
桕拉图认为,对上帝、对世界、对万物的起因,过分好奇地去打听,带有不信宗教的罪恶,
而西塞罗说:“说实在的,宇宙之父是很难理解的;人若能发现他,让他暴露在凡人面前,这是—件亵渎行为。”
我们说力量、真理、正义,这些话包含某些伟大的东西;但是这些东西,我们看不着,也想象不出。我们说上帝担心,上帝发怒,上帝爱’
用世俗的字眼表达不朽的东西。
这些激动和感情不可能以我们的形式加在上帝身上;我们也无法想象在他的身上是怎样表现的。那只有上帝知道,并由上帝来阐述的工作。我们这些人匍匐在地上,他为了使我们理解,降临我们身边,只有他使用我们的语言,作不确切的表达。
以谨慎为例,谨慎是对善与恶的选择,既然恶从来与上帝无缘,谨慎怎么可能用在他的身上呢?以理智和聪明为例,我们使用理智和聪明是为了辨明模糊不请的东西,既然上帝决不会模糊不清,理智和聪明又怎么样呢?正义,那是人的社会和集团的产物,把属于每人本分内的东西交给每人,上帝心中怎么会有它呢?节制又如何?它指肉欲的适度调节,这在神性中是没有位子的。在痛苦、劳累和危险中坚忍不拔,对他也是漠不相关的,因为他决不会遇上这三件事.因而亚里士多德认为上帝跟美德和罪恶都是不沾边的。
他不会恨,不会爱,这些都是弱者的情欲。
——西塞罗
我们积极要去认识真理,我们已经得到的认识,不管程度怎么样,不是依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得到的。上帝已经对我们进行不少教育,通过他选择平凡的人、心地单纯的人和无知的人作为证人,向我们显示他的惊人的秘密:我们的信仰不是我们的收获,纯粹是上帝的慷慨赠礼,这不是通过我们的推理和领悟使我们接受了宗教,而是通过外界的权威和训诫。促成我们这样做的,得力于我们不强的判断力更多于强的判断力,盲目更多于明白。我们理解这些神圣的道理,是通过我们的无知更甚于我们的学问。如果我们先天和后天的智力,不能想象这种超自然和天上的事,也不必大惊小怪:我们只要表示顺汄和皈依。因为,像《圣经》上所记的广我要灭绝智惫人的智慧,废弃聪明人的聪明,智慧人在哪里?文士在哪里?这世上的辩士在哪里?神岂不是叫这世上的智慧变成愚拙么?世人凭自己的智慧既不认识神,神就乐意用人所当作愚拙的道理,拯救那些信的人广
可是,我还是应该看一看,人是不是有能力发现他寻找的东西,人那么多世纪以来寻找真理,是不是使自己获得一些新的力量和坚实的真理u
我相信,他若说心里话,就会向我承认,他多年来追求所得到的,只是他懂得了认识自己的弱点。我们与生俱来的无知,经过我们长期的探索,得到了肯定和证明。真正有知识的人的成长过程,就像麦穗的成长过程:麦穗空的时候,麦子长得很快,麦穗骄傲地高高昂起>但是,当麦穗成熟饱满时,它们开始谦虚,垂下麦芒,同样的,人经过一切尝试和探索后,在一大堆洋洋洒洒的学问知识
中,找不到一点扎实有分量的东西,发现的只是过眼烟云,也就不再自高自大,老老实实承认人的本来地位。
这也是维莱乌斯对科达和西塞罗的责备:他们从法伊洛那里学到的是什么也没学到。
希腊七贤之一佩雷西德斯临死前写信给泰利斯:“我嘱咐家里人在把我埋葬以后,把我的著作带给你;如果你和其他贤人读了高兴,就把它们出版,否则就销毁它们;里面没有一条信念是我自己感到满意的。所以我不能宣称我僅得真理和达到真理。我只是提到这些问題,不是发现这些问题."
从前那位最智惹的人,当有人问他知道什么,他回答说他知道的只有这件事,就是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还证实有人说的这句话是对的:我们知道的东西再多,也是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中极小的一部分;这就是说,我们以为有的知识,跟我们的无知相比,仅是沧海
桕拉图说,我们知道的东西是虚的,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是实
的,
几乎所有的古人都说,我们不可能认识什么,理解什么,知道什么;我们的感觉是有限的,我们的智力是弱的,我们的人生又太短了。
即使西塞罗,他的一切价值在于他学识渊博,弗利里厄斯说他在晚年时也开始贬低学问。当西塞罗做学问时,他也不受任何一方的约束,他觉得哪个学说实在,就一会儿追随这个学派,一会儿追
随另一个学派,但是始终受学院派宣扬的怀疑论的影响。
“我应该说话,但不表示任何肯定;我始终在寻找,时常在怀疑,不相信自己。”
如果我愿意从一般和笼统的角度来看待人,那我是在避重就轻。我可以按照人的特有的规则来做,这种规则不是以声音的分量,而是以声音的票数来判断真理的。普通人暂且不论。
他醒着还打呼嚕,……对他来说生几乎是死,虽然他活着,眼睛看得见。
他没有感觉,没有判断,他让自己大部分的天陚弃而不用。我要以精英人物为例。让我们考虑极少数百里挑一的优秀人物,他们生来精力充沛,聪敏过人,又经过精心培养,博闻强记,更显得神思飞逸,不同凡响,在智蕙上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他们的心灵也上下探索,开拓思路,天地古今,兼收并蓄,一切务求多得;在他们的身上蘊藏了发挥得尽善尽美的自然本性。他们以制度和法律洽理世界,他们以文艺和学问教育天下,他们还以自身的良好品德来开导大家*我只以这样的人以及他们的见证和经验作为议论的内容。让我们看他们达到什么样的成就,他们得到什么样的结论。这个精英集团中还存在什么邪恶和缺点,大家也可以毫不在乎地承认自己也在所难免。
寻找东西的人,都会遇到这么一个阶段:或者他说找到了东西,或者他说没有找到东西,或者他说还在找东西。所有的哲学无不屑于这三类中的一类。哲学的目的是寻找真理、学问和信念。逍
遥派、伊壁鸠鲁派,斯多葛派和其他人相信他们已经找到了。这些人承认我们现有的学问,并把它们当作肯定无疑的.克利多马修斯、卡涅阿德斯和学院派寻找得灰心绝望,认为我们没有能力去认识真理。他们的结论是人就是软弱和无知,这个学派的信徒最多,人物也最杰出。
皮浪和其他怀疑论者或未定论者(他们的学说,都是古人从荷马、七贤人、阿尔基勒克斯、欧里庇得斯,还有芝诺、德谟克利特、色诺芬尼那里摘录的),他们说他们还在寻找真理々这些人认为自以为已经找到真理的人真是大错待错了;至于第二类人肯定人的力量无法达到真理,他们也认为这个结论下得过于仓促和虚妄。因为,测定人的能力范围,认识和判断这些事的困难性,这是一项巨大和最艰难的学问;他们怀疑人是不是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既然说什么都不可能认识,那么谁又能说人是不可
能认识什么的,其实他自己也不见得知道是不是可能。
——卢克莱修
知道自己无知,判断自己无知,谴责自己无知,这不是完全的无知;完全的无知,是不知道自己无知的无知,因而皮浪派宣扬的是犹豫、怀疑和探询,什么都不肯定,什么都不保证。心灵的三个功能:想象、欲望和同意。他们接受前两种功能;最后一种功能,他们让它处于模棱两可的状态,不对任何一边表示哪怕是一点点的偏向和倾斜。
芝诺用手势描绘他对这部分心灵功能的想象:手攀张开表示可能性,手掌半张、指头微曲,表示同意;抓紧拳头表示理解;用左手把这个拳头抓紧,表示知识。
皮浪派的这种判断能力是直的、不可弯曲的,接纳一切事物,又对它们不作理会,不置可否,引人进入不动心境界,生活平静,无论我们以为有了什么意见、印象、知识,心灵都不会受外界的干扰。不然会引起恐惧、吝啬、羡慕、过度的欲望、雄心、骄敵、迷信、追求新奇、反抗、不服从、顽固和大部分肉体痛苦,他们甚至对自己的学说也不脸红脖子粗地不容许有异议,他们辩论时温文尔雅。他们不怕对他们的争论进行反击。当他们说重物往下坠落,别人相信了他们不仅感到过意不去,还要求人家驳斥,这样可以对他们的判断产生怀疑和不作结论,这是他们的目的。他们提出他们的论点,只是为了銀他们认为我们深信不疑的论点进行交锋。假使你采用他们的论点,他们也很乐意去支持相反的论点:一切对他们都是一样的,他们没有什么要选择的,你若说雪是黑的,他们争辩说雪是白的。你若说雪既不是黑的也不是白的,他们就是会坚持雪既是黑的又是白的。如果你从某一判断来说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就会肯定你是知道的。是的,如果你对一条公认的原理表示怀疑,他们就会跟你辩论说你并没有怀疑,或者你不能够确定和证明你是在怀疑。这种极端的怀疑,动摇了怀疑的本身,他们自己也分成许多不同的看法,甚至跟那些曾从各方面主张怀疑和无知的看法也不相同。
他们说,如果独断论者一个说绿,一个说黄,那他们为什么不能表示怀疑呢?是不是有这样的论点,有人提出来后不接受就得拒绝,就是不能认为是折衷的?
有的人由于他们国家的习俗,或者父母的教育,或者经常在懂事以前没有判断和选择能力f像遇到一场风暴似的非常偶然,选择了这个或那个看法,斯多葛的或伊壁鸠鲁的学派,此后永远附在上面再也不能脱身,仿佛吞进了鱼钩不能摆脱:“他们依附任何哪个学派,犹如风浪把他们抛上一块确石,紧紧抱住不放。”但是那些
人为什么不能同样维护自己的自由,不在约束和奴役下去考虑事物呢?“他们的判断力愈是不受影响,他们愈是自由和独立。”自
己可以摆脱其他人所受的必要束缚,不是一种优势吗?凡事疑而不决,不是胜过陷入幻想所产生的种种谬误吗?暂且不作决断,不是强于参加乱哄哄的纷争吗?
我将选择什么?——只要你选择,什么都听你的!——这是一个愚蠢的回答,可是我觉得独断派就是这样回答的,他们不允许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你参加信徒最多的那一派吧,为了维护它,你不得不跟近百个敌对派别开战交锋,那也是没准的。那么不如置身事外,落得个清净?你可以采纳亚里士多德的灵魂不灭学说,当作你的荣耀和生命,这样必须反驳和否定柏拉图;他们就不允许去怀疑了吗?
珀尼西厄斯完全可以对内脏占卜术、详梦、神谕、卜卦不提自己的看法,而斯多葛派对此是笃信的。珀尼西厄斯敢对老师教授的学说表示不同看法,这些学说还是他参加的这个学派一致同意的,他自己参加讲课的,为什么一位贤人就不敢像他那样在一切事情上表示怀疑呢?
如果由一个孩子作判断,他还不懂事;如果由一位学者作判断,他已有先入为主的看法。皮浪派不必顾虑保护自己,也就在交锋中得到一种很重要的优势;只要他们在攻击别人,也不在乎别人攻击他们;怎么也可达到他们的目的。如果他们赢了,你的看法站不住脚f如果你赢了,他们的看法站不住脚。如果他们理屈词穷,他们证实了无知;如果你哑口无言,你证实了无知。如果他们证明没有东西是可知的,这就好f如果他们不能够证明这点,那也不错。“因而在同一个论理上,正反两方面的理由都是相等的,那样对双
方来说更容易不作出判断。”
他们更加热衷于引证为什么一件东西是错的,而不是引证一件东西为什么是对的;指出它不存在,而不是它存在;提到他们不相信的东西,而不是他们相信的东西。
他们议论的方式是这样的:我什么也不确定;这个并不比那个更实在;也没有一个比另一个更实在;我一点不懂;一切的可能性都是相等的;赞成与否定的表达方式也是相同的。什么看来都不像真的,但也看来不像假的。他们的箴言是:我议论,但不作结论。
这是他们的老调,还有其他的内容也相差不远。实际效果是单纯的、完全的、彻头彻尾的不作判断。他们运用自己的理性去调查,去辩论,但不作决定,不作选择谁能想象出不论在什么场合,没完没了地表示无知,不偏不倚地不作结论,他就理解了什么是皮浪主义,
我尽我的能力在表达这个抽象的概念,因为许多人觉得这很难理解,即使那些学者也各说各的,含糊不清。
至于他们的生活行为,还是跟平民百姓没有两样。他们要服从自然要求,满足情欲冲动,遵守风俗习惯,尊重文艺传统。“因为上帝要我们使用事物,不要我们认识事物。”他们在日常行动中任凭这些原则的指引,不表示意见与评论。这使我没法把有人对皮浪的看法跟这条道理凑合起来。他们说他愚蠢,麻木,过着逃避人世的遁迹生活,不会躲开小车的冲撞,伫立于悬崖之前,不愿服从生活规律,这超过了他的学说。他不愿意变成石块或木头;他要做一个有生命的人,演说,推理,享受生活中的切乐事,正当健康地利用和发挥肉体和精神上的一切潜力。有人僭用想入非非、虚无缥缈的特权,去任意支配真理、安排真理和创立真理,皮浪开诚布公,对
这些特权敬谢不敏。
可是,没有一个学派不是被迫允许它的贤人——如果他要活下去的话一接受不少未被理解、未被领悟、未被同意的东西。举例来说,当他去航海时,他按照这张图,并不知道这张图对他有没有用,同时假定船是好的,船长是有经验的,季节是适当的一航行条件一切具备后,他就出海,听任事物的表面现象摆布,除非这些现象是明显矛盾的。他有一个肉体,他有一个心灵,感觉推动他,精神使他亢奋。他不能在心中找到这个面有的奇异的判断信号,他发现他不能对什么作出允诺,因为有的事情就是似是而非的,他还是充分地和自在地承担生活的责任。
把学说建立在推測上更多于建立在知识上;辨别不清真与假,而只是追求表面现象,这样的学派有多少?皮浪派说,真与假是存在的,我们可以去寻找,但是没法用试金石去作出决定。
我们不去追究宇宙的秩序而随波逐流,对我们反而更好。一个不抱成见的灵魂可以迅速达到宁静。凡是评判和监视他们的法官的人从来不会低首下心。那些心灵单纯、不管闲事的人,远比那些对宗教和人间事业虎视眈眈、高声嚷嚷的人温良恭顺,更容易接受宗教和政治的法则!
在人类的创造中,还没有哪个学说包含那么多有用的准真理。它说人是赤裸裸的,空的,认识天生的弱点,宜于从上天汲取外界的力量,弃绝人间的知识,为了在心中更好地接受神的知识,淸除自己的判断,为信仰留出位子;不是没有宗教信仰,但也不建立反对大家凑行戒律的学说;谦逊,服从,守规,勤奋好学。对异教恨之入骨,对旁门左道宣传的异端邪说毫不沾边。他是一张白纸,上帝的手指可以在上面打上任何印记。我们愈是要皈依上帝,我们愈是要弃绝自己,我们本身的价值也愈高。《传道书》说,日复一日,事情出现在你面前,不论什么样子,不论什么滋味,你从好处接受它们;其余不是你能认识的。“上帝知道人的想法他明e这些想法是空
的,
三大哲学学派中,有两派标榜怀疑和无知,第三派是独断派,不难发现其中大多数信徒摆出不怀疑的面孔,完全是摆个好样子。他们并没有想到提供某种确信,向我们指出他们在这场追逐真理的过程中达到什么阶段广这些学者是在假设真理,而不是在认识真理。”
当提麦奥斯要告诉苏格拉底他对上帝、世界和人的认识时,建议他们像两个普通人那样谈话,如果他的道理跟另一个人的道理同样说得过去,他就感到满足了:因为确切无疑的道理不掌握在他的手中,也不拿握在任何一个人手中。
他的一位同道是这样摹仿他的话的广我尽我的可能说明自己的意思,并不是我的话像阿波罗的神谕那样肯定,不容置疑:我是软弱的人,我通过猜測去发现类似真的东西。”这里谈的是一个自然大众的话题——对死的蔑视。他另外又根据柏拉图的话演绎提麦奥斯:“我们有时谈到神的本质和世界的起源,没有达到目的,这也不足为奇;我们只须记住:我说话,你判断,我们都只是凡人;我若跟你谈的只是可能性,你也不要有更进一步的要求。”
亚里士多德一般罗列一大堆其他人的看法和信仰,跟自己的看法和信仰作比较,给我们指出他走出多么远,他又怎样更接近准真理,因为真理不是由别人的权威和见证可以判断的。因而伊壁鸠鲁在他的著作中小心翼翼地不提别人的一条引证。亚里士多德是独断派的王子;可是,我们也从他那里得知,知识愈多,怀疑也愈大。我们看到他有意用嗳昧晦涩的辞句来掩盖自己,使人如坠入五里雾中,没法看清他的意见是什么。实际上,这是以肯定形式出现
的皮浪主义。
听一听西塞罗的论点,他用自己的幻想去解释他人的幻想:“谁要了解我们对毎个事物的想法,只会愈打听愈好奇。有一条哲学原则:对一切进行争辩,对什么都不作结论,这条由苏格拉底建立的,由阿凯西劳斯重提的,由卡涅阿德斯加强的琛则,流传至今,还保持生命力。我们属于这个学派,相信真与伪始终纠缠一起,两者如此相像,没有肯定的标志可以判断和区分它们。”
不但是亚里士多德,还有大多数哲学家都指出真理难找,那是为什么?难道是强调这个课题的无谓性和满足心灵的好奇,让哲学家白磕牙,让他啃一块没肉没骨髓的骨头。
克利多马修斯说他读了卡涅阿德斯的著作,从来不知道他是什么意见,为什么伊壁鸩鲁在著作中从来不说明白,而赫拉克利特的外号叫“黑暗”?学者像变戏法的魔术师,为了不暴露自己理论的空洞,把难懂作为一块硬币来玩弄,人因愚蠢又很容易上当受骗。
他靠晦涩的语言在无知者中间赢得了名声……因为愚人以为在他们神秘的符号下看到了什么而大为欣赏和赞美。
西塞罗责备他的朋友在星相学、法律学、辩证法、几何上花费太多不必要的时间;这使他们顾不上去履行更有益、更真实的生活责任。昔兰尼如哲学家同样轻视物理和辩证法。芝诺在他的《共和国》那些书中开宗明义地称一切自由学科都是无用的。
克里西波斯说,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撰写逻辑学,是出于消遣
和练习。他不相信他们对这么空洞的课题有什么可以说的。普鲁塔克对形而上学也这样说,伊壁鸠鲁谈到修辞学、语法学、诗歌、数学以及除了物理以外的所有学科,也是这种态度.苏格拉底否定一切学科,除了风俗和生命研究。不论别人问他什么,苏格拉底总是先要问话者向他交待他的过去和现在的生活情况,他以此作为提问和判断的内容,认为其他一切都是从属的和衍生的,
“这类书不能增加揉写者的美德,也就不会叫我感兴趣。”大部分学科遒到知识本身的蔑视.但是他们没有想过,在一些没有实际利益可言的课题上殚精竭虑也是不合适的,
况且,有的人说柏拉图是独断派;有的人说他是怀疑派;此外还有人说他在某些事上是独断派,在某些事上是怀疑派。
苏格拉底是《对话集》中的主要人物,他总是提问题,活跃辩论,从不打断,从不满足,他说除了相互对立的学问以外没有其他学问。
荷马是他们的鼻祖,奠定一切哲学学派的基础,但是我们往哪个方向去,在他是无可无不可的。有人说,十个不同的学派都源自柏拉图。因而,以我看来,既然他的学说摇摇摆摆,不置可否,这些衍生的学说也不会相差太远。
苏格拉底说,助产妇在帮别人接生时,自己不得不放弃生孩子;而他,既然神给他智者的称号,也有育才的任务;他放弃以男性的爱情生育精神的孩子,而要帮助其他人去生育他们的孩子,打开智慧的产门,便利产道,让婴儿顺利出世,现测他的天分,给他施洗礼,喂养他,使他强壮*裹上襁褓,施以割礼,运用他自己的智慧去应付命运的福祸荣辱。
第三类哲学家大多数是这样的,古人已经在阿那克萨哥拉、德谟克利特、帕尔梅尼迪兹、色诺芬尼和其他人的著作中读到了。在
他们的笔下,对实质是表示怀疑的,意图中探讨多于教育,字里行间也穿插独断派的论调。这在塞涅卡和普鲁塔克两人的著作中也是屡见不鲜的。谁看得仔细,就可以看出他们一会儿是这个面目,另一会儿是另一个面目!法律的调解人首先是往自己有利的方面调解。
我觉得柏拉图深知其中缘由,爱用对话形式讨论哲学问题,这样可以通过各人的嘴说出他自己的形形色色的想法。
用不同方式讨论问题,跟用相同方式讨论问题一样好,还更好,可以更丰富更有益。以我国为例,国家法令体现了独断派结论性文章的最高形式;我们的国会传达给老百姓的法律条款最有典型性,要老百姓对这个由能人组成的权威机构保持敬畏,这些文章的美妙不在于结论;结论对组成权威机构的人是日常的事,对执行法律的人是共同的事f美妙在于法律事务可以容忍那些不同的、矛盾的空论歪理,让人喋喋不休地清谈。
有的哲学家由于对某一事物表现出人性的犹豫不定,有的哲学家由于某一事物本身的流动性和不可知性而不得不承认无知;这时产生的矛盾和分歧,给各个哲学学派的论战提供了最大的战场,
脚下打滑的时候且慢下结论,这句老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像欧里庇得斯说的,
上帝的著作各不相同,令我们无所适从。
恩培多克勒心中好像充满圣火似的在追求真理,他在书中多次提到广不,不,我们什么也感觉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一切东西对我们都是隐蔽的,没有东西我们可以说是怎么样的广再来看广世人的
思想是不豁达的,他们的主意和预见也是不确定的。”然而抓不
到猎物的人对打猎的兴趣依然不减,这也不要感到奇怪:学习本身就是一件愉快的工作,这件工作那么愉快,斯多葛派禁止的种种乐趣中,就有追求学问引起的乐趣。人在学习中会忘乎所以,不加以收敛。
德谟克利特在餐桌上吃到几只无花果,味道如蜂蜜,突生异想,要弄明白这种不寻常的美味是从哪儿来的。他离开桌子要去看一看长这些无花果的果树;他的女仆明白了他忙乱的原因,笑着对他说不用费神了,这是她把无花果放在一只盛了蜂蜜的陶罐里。女仆使他失去一次探索的机会,剥夺了他的好奇心,他很懊丧,说:“滚开,你叫我讨厌;可是我还是要把它当作天然甜味来我寻原因。”他高高兴兴地要给这个不存在的、假想的问题寻找真正的原理。
出自一位伟大著名的哲学家的这则故事,向我们明白无误地说明是学习的热情,才使我们追求我们苦于无法追求到的东西。普鲁塔克叙述一个相似的例子,有一个人不愿人家给他弄明白自己怀疑的东西,这样不会失去追求的乐趣;犹如另一个人为了不愿放弃借酒止渴的乐趣,不让医生给他开退烧药。“学习无用的东西总比什么都不学习好。”
好比我们的食品,有的纯粹是好吃,我们喜欢吃的东西不一定都是有营养和有利于健康的。同样,我们从学问中得到的精神粮食,虽然不一定有营养,有利于健康,但是可以很有乐趣。
他们是这样说的广观赏自然,是给我们的精神提供营养;使我们提高和升华,跟高尚和天上的事比较,我们就会轻视低微和地上的事。追求看不见的和伟大的事是一大乐趣,即使对于一无所获的
人也是如此,由此会引起他对知识的敬畏之情广这是他们的表白。
另有一则他们经常传说的故事,更明白地描绘了这种病态好奇心的无可奈何的形象。欧多克修斯向神请愿和祈祷,希望有一次走近太阳看一看,了解太阳的形状、大小、美,即使因而烧死也在所不惜。他愿意牺牲生命去换取一个他既无用也不会掌握的学问;为了这个瞬息即逝的知识,失去他已经获得和今后还会获得的各种其他知识。
我不容易使自己信服,伊壁鸠鲁、柏拉图、毕达哥拉斯给我们提出他们的原子、概念、数字,都是不移之论。他们都是大智大慧的人,会在一些不确定和尚可争议的东西上建立他们的信条。但是,每个这样的大人物都努力工作,要给这个混沌无知的世界带来一丝光明,他们开动脑筋,至少发明了一个愉快精致的假象;即使一切都是错的,也经得起各种不同的辩驳广这些学说部是毎个哲学家的天才的假想,不是他们的发现的结果。”
有人责备一位古人,说他研究哲学,然而又不重视哲学的判断,这位古人回答,这才是真正的哲学探讨。他们愿意思考一切,比较一切,觉得这件工作最适合满足我们心中天生的好奇心。有的东西他们写下来是为了公众社会的需要,如他们的宗教著作;他们对大众接受的思想决不作剥茧抽丝般的细评,这是很明智的,因为,他们不愿对国家遵纪守法方面制造混乱。
柏拉图对待宗教问题相当开诚布公。关于他的个人著作,他什么都不作肯定。他当立法者时,他的文章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有时,也夹杂他的希奇古怪的创见,对于说服百姓大众是有用的,对于说服自己则是可笑的,因为他知道我们这些人易受外界的影响,尤其是奇特强烈的影响。因而在他的《法律篇》中,他细心地只收入那些对群众道德有益的怪异故事;人的思想那么容易接受光怪陆
离的事,为何不用有益的谎言去让他咀嚼,要比用无益或有害的谎言更有道理。他在《共和国》一书中说得十分露骨,为了大家的利益,时常不得不欺骗他们。
很容易看出有的哲学学派追求真理,有的哲学学派讲究有益,讲究有益的学派得到了信誉。这是人的悲哀,经常在我们的想象中是最真实的东西,不见得在生活中是最有益的东西。最大胆的学派,如伊壁鸠鲁派,皮浪派和新学院派,到头来还要屈从于民
法。
还有其他的课题经过哲学家的筛选,有的这样筛,有的那样筛,每个人不论有理无理都要给它勾勒出一个轮廓。因为找不到什么精深的含义值得一谈的,他们经常勉强编造几条空泛和荒谬的猜测;他们提出这些猜测不是作为基点,也不是确立某条真理,是为了学术练习:“他们著书,不像是出自一个深刻的信念,而像是找个难趣锻炼思维。”
如果不是这样认识的话,看到这些出类拔萃的心灵提出的看法如此反复无常,变幻莫测,虚妄无谓,叫我们怎么解释呢?我们以自己的推理和猜测去窥探上帝,以自己的能力和规律去限制上帝和宇宙,利用自己有幸见賜于上帝的微乎其微的智力却去干有拫于神性的事,还有什么比这更加虚妄的吗?因为我们的目光无法看到上帝的圣座,就把圣座拉到人间肮脏的尘土中来?
古人谈到宗教时的各种看法,我觉得其中这种看法最接近真,也最能为人接受,这种看法承认上帝是一种不可理解的力量,万物的创造主和保护者,一切善良和完美的体现,善意接受人类不论以什么面目,以什么名义,以什么方式贡献的荣耀和崇敬。
万能的朱庇特,宇宙、国王和众神之父母。
——弗利里厄斯索拉纽斯
存在于环球万国的这片热诚,得到了上帝的嘉许。一切社会都从虔诚中沾光:不信神的人和行为也到处受惠于命运。异教徒的历史也承认尊严、秩序和正义,神圣宗教中的奇迹和神谕也使他们获益匪浅。人的天然理性只是让我们通过梦幻假象去粗浅地认识上帝,上帝在仁慈中让我们得到世俗的恩泽,对这些认识确定温和的原则。
世人自己创造的宗教不但是虚假的,也是不敬神的和有害的圣保罗在推典看到许多宗教盛行,只有一座神坛,雅典人敬拜的是隐蔽的、未认识的神,他觉得这是最可以接受的,
毕达哥拉斯描述的东西最接近真理,他认为对这个万物之本、万众之神的认识应该是不确定的,不限制的,不用语言表达的;这不是别的,而只是我们的想象力向完美靠近所作的最大努力,各人按照各人的能力开拓思想。如果纽默企图把他的臣民的信仰纳入这种模式,使他们依附一个纯粹精抻的宗教,没有确定的目标,没有物质的内容,他的企图就会落空。人的思想不可能在一大堆不成形的想法上不看边际地漂移。必须把想法转化成他可以摹拟的形象。神的威仪因而要在我们具体范围内体现:神的超自然和天上的圣事具有我们世俗社会的标志,对神的崇拜通过诉之于感觉的仪式和祈祷f因为信仰和祷告的是人。
在这方面其他类似的论据我就不提了。但是面对这些十字架和耶稣受难图,教堂礼拜朝圣时的庄严装饰虔诚祷告时的呢喃声,由此引起的感官冲击,不使各族人民心灵沸腾,宗教感情激扬,人心向上,这是很难说服我的。
在世人皆盲目的情况下,实在有必要使神具有表象,我觉得我更乐意结交崇拜太阳的人,
宇宙的光明,
太空的眼睛;上帝头上若长了眼睛,
必然是光辉明亮的太阳,
万物靠它有了生命,我们靠它有了保护,
人间万象莫不在它的视线下。
美丽的太阳给我们创造了四季,
穿悛来回在十二间屋里;
宇宙满载它的世人皆知的美德,
明眸一转万里乌云散开,
世界精神和灵魂辉煌灿烂;
只一天环绕天空一圈,
广袤无垠,浑圆,流动,坚实,
世上一切皆受其管辖;
貌似不动,其实永动;貌似懒散,其实奔波,
大自然的长子,时间的父亲
且不说太阳的广垠和美丽,这是我们发现最远的、也因而最不了解的星球,他们对它顶礼膜拜也就情有可原了。
泰利斯是第一个探索这些物质的人,他认为上帝是用水创造了万物的神灵;阿那克西曼德说神是随着季节生生死死的,世界是无穷无尽的;阿那克西米尼说上帝是空气,无处不在,永远流动。阿那克萨哥拉是第一人,描述了万物如何受一个无限的神灵的力量和理性所支配。阿尔克米昂称太阳、月亮、星辰和炅魂都是沖。毕
达哥拉斯把上帝说成是存在于万物内的神灵,我们的灵魂是从万物来的。帕尔梅尼迪兹认为上帝是环绕天空的光,地球是依靠光的热量维持的。恩培多克勒说神就是四种元素(火、水、土、气),万物皆由此产生的f普罗塔哥拉不说神存在还是不存在,也不说如果存在是什么样的。德谟克利特一会儿说自然界的变异现象是神,一会儿说产生这些变异现象的自然是神,以后又说我们的知识和智薏是祌。桕拉图谈到他的信仰五花八门,他在《蒂迈欧篇》中说,宇宙之父是不能称呼的;在《法律篇》中说不应该探讨上帝的本质,然而也在这两部书中又把宇宙、天、地、星辰和我们的灵魂称为神,此外还搜罗了每个共和国旧习俗中的所有的沖。色诺芬尼指出苏格拉底的学说对此也同样混乱,他一时说不能探讨上帝的形式,然后又确信太阳是上帝,灵魂是上帝;先说上帝只有一个,后又说上帝有好几个。柏拉图的侄子斯珀西普斯说上帝是某种统制万物的有生命力量;亚里士多德时而说精神是上帝,时而说宇宙是上帝;时而给宇宙另一个主人,时而又说上帝是来自天空的热量。芝诺克拉特说有八个神,五个取自星辰,第六个有全部恒星作为它的四肢,第七个是太阳,第八个是月亮彭杜斯的赫拉克利德斯在这些说法中游移不定,最后认为上帝是没有任何感觉的,可以从一种形式转变成另一种形式,然后又说天与地是上帝6泰奥弗拉斯图斯在所有这些奇谈怪论中徘徊,拿不定主意,认为主宰世界的一会儿是智慧,一会儿是夭,一会儿是星辰;斯特拉托说大自然是上帝,有孕育、增大和减小的能力,但本身没有形式,没有感觉;芝诺说自然规律是上帝,他扬善隐恶,是有生命的,否定民间的神——朱庇特、朱诺、维斯太;阿珀洛尼亚的第欧根尼说时间是上帝;色诺芬尼说上帝是圆的,善视能听,但是不会呼吸,跟人性没有共同点。阿里斯顿认为上帝的形式是不可捉摸的,没有感觉,不知道上帝是有生命的还是其他东西;克莱安西斯说上帝有时是理智,有时是宇宙,有时是自然的灵魂,有时是围绕一切的至高无上的热。芝诺的学生佩尔
修斯主张,凡给人类生活带来方便和有用物质的人都称为神。克里西波斯汇集前人的说法,弄成一个大杂烩,在他所封的形形色色的神中间还包括那些不朽的伟人。迪亚戈拉斯和狄奥多罗斯干脆否认有什么上帝。伊壁鸠鲁心目中的神是发光的,透明的,融合在空气中,住在两个宇宙之间,犹如住在两个堡垒之间不受袭击,模样跟人一样,也有四肢,然而这四肢对他们毫无用处。
我个人一直认为,天上有神存在,我以后也这样认为,但是我相信神是不管人间的事的。
——恩尼乌斯
看到那么多的哲学精英闹得那么沸沸扬扬,可以相信你的哲学了吧,可以夸耀终于觅到了金元宝啦!世事万象纷纭杂陈,可以使我从中获益;各种风俗和想法不同,使我明白而不会使我不快;把它们相互对照使我谦逊,而不会使我骄傲|一切不是出自上帝之手的选择,我觉得都不会是称心如意的选择。
我不谈那些丑恶、违背自然的生活方式。各国政府在这方面也像各个学派一样各行其是。以此我们可以知道命运本身未必比我们的理性更加变幻无常,更加言目和随意。
最琢磨不透的东西最宜于当作神来对待。像古人那样把人尊为神,这是最没有道理的了。我宁可追随那些崇拜蛇、狗和牛的人;尤其这些动物的本性和本质我们还不熟悉;更可以对它们任意想象,賦予各种特异功能.我们深知世俗的人的种种缺陷,古人还是把他们尊奉为神,让神也有欲望、怒气、复仇心理、婚礼、传宗接代、家庭世系、爱情和嫉妒,有我们这样的四肢,我们这样的骨賂,我们的狂热和欢乐,我们的死亡,我们的葬礼,真是人的理性迷乱到了
极点才会想出这一切来的,
这些事跟神的威力实在相差太远,不配算是神的所
作所为。
“大家知道他们的外貌、他们的年龄、他们的服装、他们的装扮、他们的家谱、他们的结合、他们的婚姻,因为这一切部从有缺陷的人类那里照搬来的;甚至还说他们也有精神铺乱f传统还向我们提到神的悄欲、神的忧伤和神的愤怒。”
不但让神有信仰,有美德,有荣誉,和谐,自由,胜利,虔诚;还让神有肉欲,欺骗,死亡,嫉妒,老年,贫困,害怕,狂热,疆运以及我们脆弱老朽人生中的其他苦难。
为什么神庙中出现人情世态?哦,那是匍匐地上的心灵中,不藏任何天机!
埃及人荒谬绝伦,谁要是敢说他们的神塞拉比斯和文西斯原来是人,就要对他处以极刑f然而谁不知道他们以前是人瓦罗说,他们的头像把手指放在嘴上,表示这是对他们的祭司的一道密令,不许谈及他们凡人的起源,仿佛事关重要,不然会累及一切祭祀活
动。
西塞罗说,既然人那么渴望跟上帝不相上下,与其把神拉到人间,跟凡人共过,不如把人的腐朽和不幸送到天庭;但是,从这事上
也可看出人在虛妄自负方面是一致的,各人依旧按照各人的方式来对待信仰问题。
当哲学家刨根究底说出神的品位等级,迫不及待理清他们的同盟联姻关系、他们的职责和他们的威力,我没法相信他们这样说是一本正经的。当柏拉图给我们详述普路托的果园,以及我们肉体消失后还可得到的快乐和痛苦,他还是把这些感觉说得跟我们在世日寸的感觉一模一样,
秘密的小径把他们隐藏,香桃木树林把他们包围;但是即使在死后,他们还是受爱情的煎熬。
-维吉尔
当穆罕默德答应他的信徒有一座铺地毯、金碧辉煌、珠光宝气的天堂,里面住满绝世佳人,到处是珍馐美肴,我觉得这是一些玩世不恭者低头哈腰迎合我们的愚蠢,说一些贪婪的世人听了受用的甜言蜜语,来利诱和迷惑我们a
可是,我们基督徒中间也有人跌入这个误区,自认为在复活以后另有一种世俗生活*享受人间的赏心乐事,柏拉图竭力宣扬天和神的观念,终生保留了“神”这个外号,你真的相信他认为人这个可怜的创造物》有什么资质可以窥探这个不可理解的威力吗?他真的相信我们冥顽不灵的天性能够领悟,我们微弱的感官能够承受永福或遗弃吗?人的理性应该这样对他说:
“如果你答应我们的来世欢乐,也就是我今世感到的这些欢乐,这跟无限就没有共同之处。当我天生的五官充满愉悦,当这个心灵突然感到它所能欲望和希望的至乐时,我们知道会达到什么样的境界:这倒头来还是虚空。这里面有我的东西,却没有神的东
西。如果这一切不外乎是屑于我们尘世的一切,那就不算什么,会死的人,其欢乐也是会死的。重见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孩子,我们的朋友,如果这在另一个世界也使我们感动和心里痒痒的,如果我们还沉浸于这种欢乐中,那么我们还是处在人间享受有限的幸福。如果我们能够对这些上天、神的诺言想象一二,我们却不能对它们想象万全;若要想象万全,必须把它们想象成不能想象的,不能言传的,不能理解的,跟我们微不足道的尘世经验是完全不同的,圣保罗说:“神为爱他的人所预备的,是眼睛未曾看见,耳朵未曾听见,人心也未曾想到的。’如果为了使我们能做到这一点,我们的本质必须重铸和更换(像柏拉图说的“用你的净化”),这将是一场彻底全面的变化,从实质上说,我们将不再是我们。
那时在战斗的是赫克托耳,但是阿喀琉斯的马匹拖曳的尸体,已不再是赫克托耳。
——典维德
“得到这些报偿的将是另外一些东西。
一切都在变化,溶解,因而也在死亡;而灵魂的部分也迁往他处,转换功能,
“因为,在毕达哥拉斯的灵魂转生说中,灵魂是会改变住所的,我们可以相信居住凯撒灵魂中的狮子会包容那些折磨凯激的情欲吗?这真的是凯撒吗?如果这确是凯撒,那么这些人就是对的:他们反
原文为拉丁,
原文为拉7■语*
对柏拉图这沖看法,驳斥说儿子可以披了一张骡皮骑在母亲头上,哪儿有这样的荒唐事。
“在同类动物身上转生中,我们会认为后转生者跟它们的袓先没有两样吗?从凤凰的骨灰中,比如说,生成一条蛆虫,然后又生成一头凤凰;这第二头凤凰,谁能想象它跟第一头凤凰没有两样?那些会吐丝的昆虫,我们看到它们是如何死亡和枯干的,从这个尸体中产生一只飞蛾,然后又是另一条昆虫,认为这还是那第一条昆虫,这将是很可笑的s—旦停止存在的东西就不再存在了。
即使在我们死后,时间把我们的肌体复原成现在的模样,重新给我们照着生命之光,这也不再是我们,因为记忆断裂不再继续。
——卢克莱修
“柏拉图,你在其他场合说,享受来世补偿的是人的精抻部分,你这话也说得不着边际。
切断神经、脱离眼眶的眼睛,自个儿是看不清任何东西的6
“因为,这样的话,接触到欢乐的不再是人,也不是我们;因为我们是两个主要部分组成的,把这两部分切开,这是我们本质的死亡与毁灭。
原文为拉丁语
原文为拉丁语*
的确,生命断线了,在这时候,行动四处飘荡,不再有任何感觉。
,,卢克莱修
“当人以前活着时的肢体受虫子的吞噬、泥土的腐蚀,我们不能说人在受苦,
这_切不触动我们,因为我们是内体和灵魂结合的统一体。
——卢克莱修
“此外,人死以后,神可以对他的善行好事给予认可和补偿,神这种评价的基础是什么?既然是神自己指导他的良心这样做的;他做了坏事又为什么要为之发怒和惩罚?既然是神自己指引他误入歧途,只要他们稍加干预,可以防止他堕落的Z
伊壁鸠鲁可以用人的坚实的理性来驳斥柏拉图,他自己不是常用"人性无法确定神性中的东西”这句话来为自己开脱么?
人性只会到处彷梅,尤其人性去干预神性的时候,还有谁比我们更明显感到这一点呢?虽则我们给人性确立了几条肯定、万无一失的原则,虽则我们用上帝賜给我们的真理的神圣之灯照亮它的道路,我们还是可以天天看到,人性只要稍为偏离正途,背弃或抛下教会开拓和奠定的道路,立刻会迷失方向,惶惶不安,停滞不前,在汹涌澎湃的大思潮中溧流旋转,没有依傍,没有目的。它马上会失去这条康庄大道,分裂和消失在千百个方向。
人只能是人,他的想象也不能超出人的想象。普鲁塔克说,凡
原文为拉丁语.
原文为拉丁语.
人侈谈什么神和半神,其狂妄性更要超过不懂音律的人去议论会唱歌的,从未入伍的人去讨论武器和打仗,凭一知半解的猜测对一门毫不内行的技术装得很精通。
我是相信这一点的,古人以为这样做是在颂扬神的伟大;把神比作人,使他具备人的特长,良好品质,甚至不宜外扬的需要;让他吃我们的食物,跳我们的舞蹈,像我们这样装鬼脸,恶作剧好闹,穿我们的衣服,住我们的房屋,焚香奏乐逄迎他,设宴賜酒供奉他;为了发泄我们自己邪恶的情欲,把无人性的复仇说成是伸张神的正义,把暴殄天物作为对神的取悦(如泰比里厄斯。桑普罗尼奥斯,为了祭祀火神伏尔甘,把他在撤丁岛一役中缴获的贵重的遗物和武器付之一炬;如波勒斯伊米利厄斯,把马其顿的战利品向战神玛斯和智慧女神密涅瓦献祭;亚历山大抵达印度洋,把好几大缸金子抛向海中,奉献给忒提斯)。还在祭台上大开杀戒,祭祀的不单是无辜的牲畜,还有活人;还有不少国家,其中有我们的,平时也有这类祭祀。我相信没有一个国家不曾这样做过。
埃涅阿斯捕获四名年轻的战士,他们是苏尔莫的孩子,还有四名是鸟芬斯怃养的孩子,把他们活活杀死,献给帕拉斯。
——维吉尔
吉泰人自认为是不朽的,他们死亡只是走向他们的神萨莫尔克西斯。每隔五年他们在自己人中间选出一人,送他去询问神的需要。这位使者由抽签选定,派遣的方式是这样的:对使者口授任务以后,参加者中间派出三人挺举三根标枪,其他人徒手把使者往标枪上拋;如果他落在标枪上伤及要害部位,当场毙命,这是获得神
恩的好兆;如果他逃过一死,他们认为他是个受神嫌弃的恶人,另外再派一位。
薛西斯国王的母亲阿梅斯特里斯到了老年,一次下令活埋十四个出自波斯名门的童男,按照本国宗教的仪式向阴界的什么神
许愿。
即使现时代,泰米斯蒂坦的偶像也是用儿童的鲜血粘合的,只喜爱幼稚纯洁的灵魂作为祭品:正义也对无辜者的鲜血如饥似渴。
迷信劝人犯下多少罪行!
—卢克莱修
迦太基人杀害自己的亲生孩子祭祀农神萨图恩。没有子女的人就去购买,做父母的还要高高兴兴参加这场祭仪。用我们的痛苦向神表达好意,这真是一种怪念头,比如斯巴达人,向他们的雅典娜神献媚,用鞭子抽打少年,经常把他们折磨到死为止。为了取悦创造主却去毁灭他的创造物,为了赦免有罪的人却去惩罚无罪的人,这是一种野蛮的习性。可怜的伊菲革涅亚在奥里特港自我牺牲,为希腊军队犯下的暴行向神赎罪:
迪希厄斯父子两人,都有美丽高尚的灵魂,他们奋不顾身冲入密集的敌军队伍,为了祈求神使罗马昌盛。
恰在结婚的时刻,这名纯洁的少女成了罪恶的牺牲,側在父亲的屠刀下。
“神非常不公正,不愿降裼给罗马入,除非奉献这样的人当牺
牲。”我还得说,这不是由罪人决定什么时候该受什么祥的鞭刑;只有法官才能把他的判决看作是惩处,却不能把受刑者乐意做的事也当作是刑罚。神的报复可以看成是我们完全不同意他的正义和对我们的惩罚。
萨摩斯岛暴君波利克拉特斯的脾气非常可笑,为了让自己的福星水远高照,把他占有的最珍贵的一件珍宝拋入海中,以为借这件故意造成的灾难让命运得到补偿,这样不会影响世事盛衰福祸的更迭。命运却嘲弄他的荒唐,使这件珍宝吞进了鱼肚子,回到他的手上。古代科里邦特人、曼那特人、现代马霍曼坦人的自残行为有什么意义,他们在脸上,胃上,四肢上划开刀口,向他们的神献礼,冒犯神的是人的意志,不是人的胸脯、眼睛、生殖器、一身肥肉、肩膀和咽喉。“误入迷雾歧路的神志,竟是那么疯狂,他们相信人出奇地残可以使神息怒。”
如何对待天生的肌体,不但关系到我们,也关系到对上帝和对其他人的服务:逞性妄为有违公道,犹如自杀,什么借口都是不对的。不让心灵依照理性去指导肌体的功能,而是愚蠢地、奴役性地去污辱和糟蹋,我觉得这是严重的怯懦和背叛的行为。
那些人以为用这些祭仪得到神的欢心,他们到什么时候才会害怕上天的愤怒?为了满足王上的淫威,有的人进行了阉割;但是没有人,即使在主子的命令下,会自已动手净身的。因而,他们对宗教起了恶劣的效果。
经常,某些罪恶和渎神的行为是由宗教本身造成
的。
人的一切不论以什么样的方式,都是无法与神性相比或融合的,不然就会给神性带来同样程度的不完美,这种无穷的美、威力和仁慈,我们这类丑物怎么能够与之类比和相似,而不大大损害神的伟大呢?
“神的愚拙总比人智慧,神的软弱总比人强壮。”
哲学家斯蒂尔博,当有人问他神对我们的歌颂和祭礼是不是高兴,他回答广你说话不知分寸,你若要谈这个话题,让我们到一旁去吧广
然而,我们还是给神设了限制,我们用自己的种种理由来包围神的威力(我说的理由是指我们的梦想和幻觉,从哲学定义上来说的,它甚至认为疯狂和不由自主的恶意也是由理性决定的——这是一种特殊形式的理性)。
神创造了我们,给我们智慧;而我们却要把神局限于我们肤浅、浮而不实的认识内。因为无物可以生自无物,上帝也不会不用物质而创造了世界。怎么!上帝难道把他的威力的钥匙和根本动力交到我们手里了吗?难道他不能突玻我们理解的极限吗?哦,人啊!就算是你在这个世界上看到了一些圣迹和显灵,你就以为上帝已经在这件神工中用尽了他的能力、他的所有形式和他的所有想法?就算是你看到了,你看到的只是你居住的小洞穴中的秩序和安排。神在另外的世界仍有无比的法力;这块尘世是无法与之相比
的:
天、地、海加在一起,也无法与总和之和相比
。
你谈的天命,是局部的天命。你不知道什么是宇宙的天命。你束缚在你而不是他从屑的范围内;他不是你的同行、同乡或同伴;他若跟你通灵,不是俯就你的微小,也不是让你考验他的威力。人体不能翱翔于云间,这是你的本分;太阳不息地按照一贯的路线转动;海洋与陆地的边界不能混淆;水是流动的,没有聚合性;墙没有裂缝固体物就不能穿透;人在火中无法保持生命;人不能上天和入地,肉体不能同时分散在各处。上帝是为你制订了这些法则,法则是限制你的。上帝向基督徒证明,他愿意的时候可以冲破所有这些法则,说实在的,既然上帝是万能的,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力量束缚在一定范围内?他为了谁的利益要放弃他的特权?
你的理性无法叫你接受天外有天,在其他事物上也没有更多的准真理和基础,
地球、太阳、月亮、海洋和一切存在的东西,不是同类物中唯一的,而是不计其数的。
—卢克莱修
古代的圣贤,甚至今日的俊杰,在人的理性指引下没法不信。尤其在我们这块大地上,没有一件东西是独一无二的。
万物浩瀚,没有一件单独生成,单独成长,在同类物中是唯一的
所有的物种都可以繁殖成堆;上帝创造天地也决不像只有这一回,创造各人时一次用尽了材料-
你应该明白,其他地方还有其他类似的物质结合,以大把它们嫉妒地拥抱在一起
——卢克莱修
尤其宇宙的运行使人没法不相信宇宙中有一个主宰,连柏拉图也保证有这么回事。我们中间许多人或是确信,或是不敢不信;也不否定古人的看法,天、星辰和宇宙的其他组成部分都是灵与肉结合的创造物,从物质结构来说是会死的,但是从创造主的决心来说是不会死的。
如果像德谟克利特、伊壁鸠鲁和几乎所有其他哲学家所想的,有好几个宇宙的话,我们怎么知道我们这个宇宙的原则和法则同样实施于其他宇宙呢?它们或许有其他的面貌和组织。伊壁鸠鲁的想象中它们是既像又不像。在我们这个世界内就可看到地区距离不同,事物就有多少不同和差别。在我们祖辈发现的新大陆上,就看不到小麦、葡萄酒和我们这里的一切动物;那里的一切很不相同。从前世界上有多少地区没听说到过酒神巴克科斯和谷神刻瑞斯;谁会相信大普林尼和希罗多德说的,在某些地方存在跟我们不很相像的人种,
还有介于人与动物之间的混血种怪物,有的地区的人生来无首,眼睛和嘴长在胸口;有的地区的人是两性人;有的人用四肢走路;有的人在额上长一只眼睛,头更像狗而不像人;有的人下半身是鱼身,生活在水里;有的女人生产要五年,寿命才八年;有的人头很硬,额上的皮肤连铁器也刺不进,反而要卷口;有的男人不长胡子,有的国家不知道使用火;有的地区的人精液是黑色的。
有的人会自然而然地变成狼,变成母马,又再度变成人,这又怎么说呢?还有像普鲁塔克说的,在印度某些地方,有的人没有嘴巴,靠闻某些气味活下来的,如果真是这样,我们这些轶闻有多少会是错的呢?如果人不再笑,也不推理和交际,我们内脏的排列和由来,大部分又当别论了。
我们把这些美好的规则奉为金科玉律,然而据我们知道又有多少事物否定了这些规则?我们如何又能以此去束缚上帝呢!有多少事被我们称为奇迹和违反自然?这要以每个人和每个国家的无知程度来定的。我们发现了多少神秘和原质?因为,依照自然的指引走,对我们来说,只是依照我们智力的指引走,智力达到哪里,我们的目光也达到哪里;超越这个范围,就是荒诞不经、杂乱无序。以此类推,眼明心亮的人看到的一切都是荒诞不经的:因为他们已经深信人的理性是没有任何基础和根据的,甚至没法证明雪是不是白的(阿那克萨哥拉就说雪是黑的有东西还是没有东西;有知识还是没有知识(基奥的梅特罗道吕斯开否认人能够说得出来);我们是不是活着。欧里庇得斯对最后一点表示犹豫-
我们活着的日子是生命,还是我们称为死亡的时期是生命。
——欧里庇得斯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因为我们为什么要把无穷无尽的漫漫长夜中闪光的这一刹那,我们永垂不朽的自然状态中停顿的这一瞬间,看作是生呢?死亡占据了这片刻的前前后后,也占据了这片刻的好大一部分。有的人,如墨利索斯的信徒,发誓说,不存在什么运动,什么都是不动的(因为,像柏拉图证明的,如果只是一,球形运动是不可能的,从一点到另一点的易位运动也是不可能的)。另一些人说,自然中没有延续,也没有停顿。
毕达哥拉斯说,自然中除了怀疑以外不存在别的,对一切事物都可以讨论,甚至对于一切事物都可以讨论这一点也可以讨论。瑙西法纳斯说,在一切仿佛存在的事物中,不存在大于存在;唯有不确定是可以确定的;帕尔梅尼迪兹说,在一切仿怫存在的事物中,没有事物是普遍的,只有一;芝诺说,甚至一也是没有的,只有无。如果一是存在的,那么一或者存在于另一个中,或者存在于自身之中;若存在于另一个中,则是二;若存在于自身之中,还是二;即是容与被容。根据这些学说,一切事物的本质只是一个虚假的影子。
我一直觉得,一位基督徒说上帝是不会死的,上帝是不会改变的,卜.帝是不会做这个或那个的,这种说法极不谨慎和恭敬。我认为把神的威力纳入人类语言的法则内是不对的;我们这些谈论中出现一种可能的真理,但是谈到这点时应该更加恭敬和虔诚。
我们的语言像其他一样,有它的弱点和缺陷。世界上许多麻烦的起因都是来自语言。对法律的不同解释引起诉讼,国王之间订立的协定和条约,因为无力予以清楚的阐述,引发了大部分战争。由于对“Hoc”这个单音词词义捉摸不定,给世界带来了多少纷争,多少重大的纷争!
再以逻辑学认为最明白.的那个句子来说。如果你说:天气好,你说的是真理,就是天气好。这不是很肯定的一种说法吗?还是可以叫你上当的。这可以从下面的例子看出。如果你说:我说谎,你说的是真话,你就是说谎。这句结论的艺术、理由和力量,跟另一句结论是相似的,而你却陷入了困境。
我看到皮浪派哲学家,他们在任何谈话中都不能表白他们的总观念。因为这需要他们用一种新的语言。我们的语言是由肯定句组成的,这跟他们的浯言大异其趣。以致他们说“我怀疑”时,你可以掐住他们的脖子,要他们承认至少他们对自己怀疑这一点是肯定的和知道的。因而人家也逼得他们要从医药中去找寻类比,不然他们的怀疑脾性就没法解释了;当他们说“我不知道”或者“我怀疑”时,他们说这句话的本身跟其他一切就说明问题,不多不少,恰似一株大黄,它排除出所有的奉汁,也排除出了自己。
这种想法可以概括成一个问句广我知道什么?”我把这句话作为格言,铭刻在一把天平上。
你可以看到用这种方式说话是何等的大不敬行为々目前我们教内争论不休,你若把对方逼紧了,他们就会坦白告诉你,要让身体上天入地,同时在许多地方,这不是上帝的威力所在。这位古代讽刺大师大普林尼是如何利用这段话的;他说,看到上帝也不是万能的,对人也是一个不小的安慰,因为上帝想死也不是能够自杀的,而自杀却是人在世上最大的福气;上帝没法让会死的人不死,让死的人重生.让活过的人不活,让接受过荣誉的人没有荣誉,对过去除了遗忘以外也没有其他权力*还可以用一些有趣的例子把人与上帝拉扯在一起,他还没法让十加十不等于二十。以上都是他说的话,一位基督徒应该避免这样去说,然而事情恰恰相反,人好像就是追求这种说话的疯劲,要把上帝拉下来跟人一样。
明夭,当朱庇特在苍穹下布满乌云或打出闪电,他还
是不能把存在过的东西化为乌有,也不能改变或阻止被时间带走的一切。
——贺拉斯
当我们说无穷无尽的岁月——从前的和未来的——对上帝来说只是白驹过隙一刹那;上帝的精粹在于慈善、智慧和威力,我们嘴上这么说,但是内心是无法掌握其真谛的.可是,我们自高自大,竟要让上帝通过我们的审察。由此产生各种各样的梦想和错误,世人要用自己的尺度去丈量远远不能丈量的东西,弄得束手无策。“人稍有成功,就趾离气扬,其虚情假意的程度令入见了吃惊。”
当伊壁鸠鲁认为真正善良和幸福只屑于上帝,贤人只是他的相似的影子时,斯多葛派对待他是多么粗暴!他们又多么荒唐地把上帝跟命运相联系(据我所知,即使自名为基督徒的人也还没有这样做!)。泰利斯、柏拉图和毕达哥拉斯还把上帝从属于需要!一心要用我们的眼睛去发现上帝的这种狂妄,致使我们这个时代的一名大人物给神性塑造了身躯。还把日日夜夜发生在我们身上较为重要的事都归之于上帝,还特别予以点明。有些事对我们是重要的,好像对上帝也很重要,在日常的琐事方面上帝也必须看得更为全面,更为留意似的。“上帝管大事不管小事。”听一听这句话,你就会明白道理广国王也不会降低身分操心政府的琐碎小事。”
仿佛对上帝来说,动摇一个王国难,动摇一张树叶容易;制止一场战争的进行和制止一只跳蚤的跳动,天意也会是不同的!上帝主宰万物,一视同仁,决无偏倚。我们的私心不起任何作用,我们的
行为和准则对他是没有约束的。
“上帝在大事中是巨匠,在小亊中也是巨匠。”我们自命不
凡,时时刻刻冒犯上帝,把自己与他相比,因为我们自己觉得工作辛苦,斯特拉托就让神,还有神的教士,终日不做任何事《他让一切都自然成长,世界各个角落都是自然的遗存和琮迹,让人类不必担心神的审判。“一个幸运长久的人是自己不忧虑,也不叫别人忧
虑。”
大自然要求相同的事物有相同的关系。比如说,有无数的朽者也有同样无数的不朽者。有多少置人于死地、伤害人的事物,也有多少保全生命、有益于人的事物。比如神的灵魂,没有舌头,没有眼睛,没有耳朵,他们之间感觉得到另一个神的感觉,也会判断我们的思想;人的灵魂也是如此,当它们自由时,在睡梦中或欢乐中摆脱肉体时,也会猜知、诊断、看到它们跟肉体一起时无法看到的东西。
圣保罗说,人“自称为聪明,反成了愚拙;将不能朽坏之神的荣耀,变为必朽坏的人的偶像
再来看一看古代人举行的尊神仪式。隆重庄严的葬礼举行以后,金字塔顶死者的灵床用火一点燃时,他们放出一头老鹰,这头老鹰飞往天空,表示灵魂正在走向天堂。我们至今还保存一千来枚像章,其中就有那位非常贤淑的福斯蒂纳像章,上面就是这头老鹰背了这些上天的灵魂飞向天空。我们用这些模拟和发明来自欺欺人,这说来很可笑。
他们对自己的发明感到害怕。——卢卡努
仿佛孩子给同伴涂黑了脸,自己看到却害怕起来了。“可悲莫过于人做了自己幻想的奴隶。”赞颂我们创造的那个人,跟赞颂创造了我们的那个人,两者相差何其远也。奥古斯都和朱庇特拥有同样众多的信徒,创造同样众多的奇迹,但是奥古斯都比朱庇特的寺庙还多。泰西安人为了报答阿格西劳斯对他们的恩惠,对他说他们已把他看作是神,他对他们说:“你们的国家难道有权力把称心如意的人尊奉为神?先把你们中间一个人尊为神试试看,然后让我看看他的处境如何,我再向你们的好意表示感谢。”
人是不可理喻的。他们创造不出一条小虫,却要去创造大量的
神。
且听特里梅吉斯图斯对我们的自满所作的赞扬:在所有值得钦鎮的事物中,尤其值得钦佩的是人居然能够找到神的品质,并创造了神的品质。
以下是哲学界提出的论据:
唯有哲学能够知道什么是神,什么是天的威力,也唯有哲学才明白人是没法认识神和天的威力的。
——卢卡努
如果上帝是存在的,他是动的;如果他是动的,他有感觉;如果他有感觉,他就会消蚀。如果上帝没有形体,他也没有灵魂,因而也无行动,如果他有形体,他就会腐朽。这有什么神气呢?
我们不能够创造世界,那就有一个更了不起的天地之物动手创造的。——那么把我们自己看作是天地万物中最完美的创造物未免冒失;肯定存在更了不起的事物;那就是上帝。一当你看到
一幢富丽堂皇的房子,虽然你不知道主人是谁,至少你不会说这幢房子是给老鼠造的。当我们看到天宮这座神圣的建筑,我们不是要相信住在这幢房子里的人确比我们更伟大吗?最高的不就是最高尚的吗?我们处在最低层。——没有灵魂、没有理智的无形体不可能创造一个有理智的有形体。世界创造了我们,因而世界是有灵魂和理智的,——我们的每部分要小于我们。我们是世界的一部分。世界具有智慧和理性,要比我们丰富得多。——有一个大政府是一桩好事。世界的政府因而属于幸运的大自然。——星辰不会给我们造成伤害;它们充满好意。——我们需要食物,神也需要食物,他们吸取天地之间的灵气。世上的财富不是上帝的財富;因而也不是我们的财富。一冒犯上帝和受上帝冒犯都是软弱的证明;因而害怕上帝是不必要的。“~上帝的本质是善良的,人是以勤劳而逐渐善良的。——神的智慧与人的智慧没有其他差别,除了神的智慧是永存的。但时间的长短跟智慧是无缘的;因而上帝和我们在这点上是同伴。一我们有生命,有理智,有自由,我们看重善良、慈悲和正义>这些品质也存在于他的身上。
总之,不论从积极还是消极来说,神性的条件是通过人并以人为依据而形成的。真是绝妙的模具和榜样!把人的品质随心所欲地塑造、拔高、夸大;可怜的人,吹嘘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
即使吹破了,你也达不到。
——賀拉斯
“人是不可能想象出上帝是怎么样的,人自以为想象出了上帝,其实想象出的还是自己,他们看到的只是自己,不是他;他们拿
自己与之比较的也是自己,不是他。”
即使在大自然中,结果对得上原因的只占一半,原因是什么?原因处于自然的秩序以上,它的条件太高、太远,太不可违背了,不会容忍我们的结论去束缚它,去限制它。我们这条道路是太低了,不是通过我们可以达到那里的。我们不论在塞尼山还是在海底,都不会离开天空更近,不相信不妨询问你的星盘。
人甚至还让神跟女人有肉体关系,多少次,多少世代?萨特奈纳斯的妻子,罗马大名鼎鼎的收生婆波里娜,认为自己跟塞拉比斯神睡过觉,她通过神庙祭师拉皮条,投入了一名多情的神的怀抱,
瓦罗是最细腻、最博学的拉丁作家,他在《神学》一书中说,赫丘利的圣器管理员跟赫丘利掷骰子打赌。一只手掷算是自己的,另一只手掷算是赫丘利的,赌一顿饭和一个女人。要是管理员赢了,从香金中取;要是管理员输了。他自付。他输了,他付了饭钱和女人的钱。女人的名字叫洛朗坦,她在夜间搂了这位神睡觉,只听他对她说,第二天她遇见的第一个人,会偿付她为神做的好事,那位有钱的青年是塔伦蒂厄斯,把她领回了家,后来要她做了继承人。她反过来要给这位神做件好事,让罗马人做了继承人:这说明为什么人家给她登上了神的宝座,
柏拉图既是神的后代,又有尼普顿作为他的一族的共同祖先,仿怫这些还不够似的,在雅典很多人相信,阿里斯顿希望跟美丽的佩里克肖纳完成好事,但不知怎么办,而阿波罗神托梦给他,要他让她保持纯洁童贞,直到她分娩为止;这就是柏拉图的父亲和母亲。在历史上有多少这样的奸情,那些神对可怜的人进行作弄?多少丈夫为了孩子而受到呵责和伤害?
皈依穆罕默德宗教的这个民族,相信有不少的“麦林”,这是他们语言中特有的一个词,意思是童贞女与神的精神结合所生的孩
子。
我们必须记得,没有任何东西比本族的本质东西更宝贵更值得重视了(狮子、老鹰、鲸鱼就因为是狮子、老鹰、鲸鱼而受人赏识);把其他东西的品质跟自己的品质相比,是贬低了品质;我们对品质可以增加和减少,仅此而已,我们的想象力无法超越这个关系和这项原则,也无法创造其他东西,想象力摆脱这些,穿透这些是不可能的。古人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在所有形体中,人的形体最美;上帝必须也是生成这个模样。人要幸福不可能没有美德,美德不可能没有理智,理智只可能存在于人体内,因而也要陚予上帝一个人体。
“我们思维的习惯和成见是那么頑固,我们想到上帝,不可能不把他想成人的播样。”
于是色诺芬尼开玩笑说,如果动物会创造抻,它们也用自己的模样来创造神的形象,还像我们这祥引以为荣,这是很可能的.为什么一头小鹅不能这样:“宇宙万物都瞧着我;地球是给我走路的,太阳是给我照亮的,星星是给我传送感应的;风给我这样的方便,水给我那样的方便,天底下就数我过得最美,我是大自然的宠儿,人要给我吃,给我住,还要侍候我,不是吗?他们为了我种麦子,磨麦子;他们吃我;那算什么,他们不是还吃自己的同伴么,就像我也吃蛆虫,而蛆虫又杀死他们,吃他们。”鹤也可以说这样的话,况旦它们还更了不起,还有展翅凌空、翱翔云天的自由/自然是多么正直宽容,万物在其中相亲相爱!”
因而,这样说来,命运是为我们安排的,世界是为我们创造的;光明和雷电也是为我们而有的;创造主和创造物,一切都是为我们的。这是宇宙万物的目标和焦点。瞧一瞧哲学家在两千多年以前
所作的星象记录:神的言与行都是为了人;哲学也没有给神其他的高见和作用,神于是对我们展开了战争,
大地的儿子,曾使老萨特纳的光明之屋颤抖不已,却败于赫丘利的手下。
——贺拉斯
神参加了我们的纷争,我们也多次参加了他们的纷争,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尼普顿用他的.巨大的三叉戟,捣毁城墙,动摇地基,使整座城市东斜西倒。这时,残酷的朱诺,首先占领了斯凯城的城门。
——维吉尔
科尼人,嫉妒他们自己的神独断独行,在他们的献礼日扛起武器奔向城外,用刺刀在空中乱砍乱劈,企图以此把外乡的神驱逐出自己的领土。
神的威力是根据人的需要而安排的;有的可以医马,有的医人,有的治鼠疫,有的治疥疮,有的治咳嗽,有的治这一类的癣,有的治另一类的癣(“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上,迷信都认为里面有神的作用。”这个神管葡萄的收成,那个神管大蒜的生长;这个神管房事,那个神管买卖(每个行当都有一个神h这个神的管辖范围在东方,那个神的管辖范围在西方-
这里是他的武器,那里是他的战车。
——维吉尔
哦!阿波罗神,你住在宇宙的中心!
——西塞罗
塞克洛勒的后裔崇拜柏拉斯,弥诺斯的王国克里特崇拜狄安娜;利姆诺斯崇拜伏尔甘;伯罗奔尼撒的城市斯巴达和迈锡尼崇拜朱诺;戴柏枝冠的潘是梅那尔的神,而玛斯是拉丁姆的神。
这个神只管辖一个小村或一个家庭,那个神单身独处;有的神或自愿或被迫跟其他的神共居。
孙子的神庙跟祖宗的神庙合在一起。
有的神是那么微不足道(因为神的数目竞有三万六千之多),以致一株麦穗上就需要有五六个神保佑,各有各的姓名,一扇门上有三个神:一个是门板神,一个是门枢神,第三个是门槛神;一个小孩有四个神保佑他的襁褓,饮水、进食和吸奶;有的神身份明确,有的神身份不明确和尚未定论,有的神甚至未进入过天堂:
既然他们还不能荣登天庭,就让我们暂留他们居住
人间
——奥维德
有科学家的神,诗人的神,老百姓的神;有的神介于神性与人性之间,是我们与上帝的媒介和中间人,受到较低级别的供奉;有各种各样数不尽的头衔和职能;有好的,也有坏的。有老的和残废的,也有死的:因为克里西波斯认为在一场毁灭性的宇宙大火中所有的神都会死去,除了朱庇特。人在上帝与自己之间建立千百种有趣的交往,上帝不就是人的同伴吗?
克里特岛——朱庇特的摇篮。
——奥维德
斯凯沃拉是一代教皇,瓦罗是一代神学家,他们在探讨这个问题时,给我们提出了这样的解释:老百姓不明白许多真的事情,相信许多假的事情,这很有必要广人寻求的R是使自身获得解放的真理,因而也可以认为受骗也是符合自己的利益的。”
人的眼腈只能辨认出跟人熟悉的形状相符合的东西。我们不要忘记可怜的法厄同试图用凡人的手去驾驶他的父亲的马缰绳,遭到怎么样的厄运。我们的思想太冒进了,也会同样跌入深渊,灰飞烟灭。如果你问哲学家天空和太阳是什么物质组成的,除了铁以外还会说什么别的呢?或许阿那克萨哥拉会说是石头或者其他日常材料?如果问芝诺什么是自然?他会:“是火,火是万物的本源,它的燃烧符合规律,产生一切。”若问阿基米德,他是几何学的鼻
祖,认为这门学科在认识真理和建立信念方面要超过其他学钭,他会回答:太阳是一位燃烧的铁上帝。”这不就是美丽的和完全必要的几何学论证出来的妙想吗?然而不是那么必要和有用了,以致苏格拉底认为几何只须学得能够丈量自己获得的土地就够了;还有波利埃纽斯,他曾经是一位著名的几何学学者,自从尝过了伊壁鸠鲁的懒人花园里的甜果后就瞧不起什么论证,他认为它们错误百出,毫无用处。
古代人都认为,阿那克萨哥拉在研究天体和神性方面比任何人都精通。在色诺芬的书中,苏格拉底说阿那克萨哥拉的头脑混乱,其他一切无节制地探索不屑于他们知识范围的事的人,无不如此。
阿那克萨哥拉说太阳是一块燃烧的石头,他没想过石头在火中根本不会燃烧,更糟的是还说石头烧成灰;他把太阳和火混为一谈,他没想过火不会把人照黑,我们可以盯着火看,火会烧坏草木和庄稼,苏格拉底有这个意思,我也有这个意思,那就是要对天发表议论,最理智的方法就是不议论。
柏拉图在《蒂迈欧篇》一书中谈到神鬼时这样说:“这件事超过我的能力。这方面应该相信古人,他们自称是神鬼的后代。不相信抻鬼的孩子,那是违反理智的,虽然他们的说法不是建立在必要的和似真的理智上;可是他们发誓说谈的都是些发生在家庭里的常事。”
那么也可以看看我们对人间和自然界的认识是不是更清楚一
点。
我们自己承认某些事物是我们的知识无法达到的,而我们却要凭空为它们臆造一种资质,提出一种虚象,岂不是好笑之至,犹如见到星辰的运行。我们既不能登高观看,也没法想象什么是原动力,我们就信口胡编一些粗鄙的物质的原理:
车辕是金的,轮图是金的,辐条是银的。
——奥维德
这好像是我们派遣出去的车夫、木工和漆匠,他们到了上面,按照柏拉图的指点造出了不同用途的器材,安装了齿轮和主轴,制成了天上行驶的彩舆。
宇宙是ー幢大房子,周围是五个行星区,黄道带横贯而过,分成十二个闪光的星座,一切都髙高在以太之中,其中还有月亮车和两匹奔马。
这些都是异想天开。说不定有朝一日大自然会对着我们敞开它的胸怀,让我们看一看里面倒底有些什么样的机关,那时让我们睁开眼睛看吧!哦,上帝!我们就会发现自己孤陋寡闻,错误百出:如果我们的知识还弄清楚一件事的话,那就是我错了;我离开这个世界时,至少明白自己是多么无知。
我记不得是否柏拉图说过这句名言;大自然只是一首充满神秘的诗。仿佛大自然是隐戴在千万道斜光后面一幅扑朔迷离的画,锻炼我们的猜谜能力。
“大自然万物都笼罩在乌黑的浓雾中,没有一个人的訾慧可以穿透天与地。”
当然,哲学只是一首充满诡辩的诗这些古代哲学家若不是诗人,哪里还有什么权威性呢?第一批哲学家首先就是诗人,他们的哲学是用诗写成的。柏拉图只是一位补文缀字的诗人。蒂蒙骂他
是伟大的奇迹编造者。
就像女人掉了牙,镶上了象牙;为了恢复面孔的好气色,就用其他材料涂上一层;还有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她们拿棉花毡片垫在身上,装出丰乳肥臀,炫耀这种人工做作的美。
知识也是如此;据说即使我们的法律也有合法的幻想部分,以此建立司法的真理,知识对我们直言不讳,说有许多东西查无实据就凭空捏造,星相学家为了解释星辰的移动而搬用的离心和同心本轮,就是星相学家编造得最巧妙的理论。哲学也是如此,它向我们提出的不是实际存在的甚至不是主观相信的东西。而是杜撰的、从表面看来最能自圆其说的东西。柏拉图在谈到人的身体与动物的身体时说:“我们说的事情是不是真实,只有得到神谕的证实,才能保证是真实的;现在我们只能保证我们说的事情最接近表面现家。
哲学家不光是把绳索;车架、车轮送到天上。还谈到我们,谈到我们的身体结构。哲学对这个卑微的小小的人体,不亚于对宇宙天体那样前思后想,反复论证……。说真的,他们把人体称为小宇宙,是很有道理的,因为人体也是用不同的零件和面孔拼合而成的。为了归纳他们看到人体内的行动,我们感到人体内的不同作用和功能,他们把我们的心灵分割成多少部分?分厲在多少区?除了这些可以察觉的天性以外,又把可怜的人分成几等几级?什么样的责任,什么样的天职?真是极尽想象之能事,人成为任意自由拨弄装扮的玩物。大家让他们有一切权力按照各人的心意把人拆散、排列、装配和充实。
可是,他们还是没有拿握人,不论在实际上,还是在思想上,他们无法把人说得面面俱到,不论他们如何长篇大论,如何费尽心思广引博征,总有什么跟整体不能合拍和协调的地方。为他们找寻借口是不必要的。当画家画天、地、海洋、山、远处的小岛,我们允许他们画上一些稀疏的影子,因为这是一些不可名状的东西,只要寥寥
几笔也就可以了。但是当他们对着我们熟悉的一件东西写生,我们就要求他们画得线是线,颜色是颜色,毫厘不爽;稍有错失就不可
我赞赏那位米利都姑娘,她看到哲学家泰利斯不断地高举双目凝视天空出神,走过去撞得他一个踉跄,关照他把脚底下的事办完后,再有时间去想天上的事,她劝他考虑自己以后再去考虑天。因为像西塞罗转述德谟克利特的话;
人人探索天空的景象,没有人注意脚下的事。
人的认识就是如此,手中的事跟星空上的事对他同样遥远,甚至更加遥远。柏拉图提到苏格拉底时说,哪个研究哲学的人,都可以像泰利斯那样挨姑蜋的责骂:他看不到他眼前的东西。因为哪个哲学家都不知道他的邻居在干什么,他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俩是什么,野兽还是人。
那些人觉得塞邦的论点太软弱了,他们无物不晓,他们万事皆通,他们统治世界,
谁控制潮涨潮落,谁调节四季气候,星辰是按照自己的行动,还是接受外界的指令消失和流动的;月盘为什么有朔望;不同元素的配合有什么目的和效果。
——贺拉斯
他们在自己的著作中,可曾提到过在自我探索时遇到的艰辛?我们看到手指会转动,脚会走动,有的肢体不用我们指令会动,有
的肢体接受了指令才会动;有的反应使我们脸红,有的反应使我们脸白;有的思想只涉及脾脏,有的思想又涉及大脑;有的事引我们犮笑,有的事引我们落泪,而另外一桩事乂使我们惊心动魄,四肢瘫痪。有的事会使肠胃翻转,有的事会使阳物竖起。但是心理活动如何对一个坚实的身体有穿透力,身体的各个器官又如何会串联沟通,像所罗门说的至今还没有人洞悉。普林尼说:“所有这些事隐藏在峥嶸的大自然背后,对人的理来说是深不可测的。”圣奥古斯丁说:心灵与肉体K合一致,冥是妙不可會,人是无法理解的,也真因为这样才有了人。”
而且大家对此也没有表示过怀疑。因为人的想法是从古代的信仰中衍生的,像宗教和法律那样具有权威性和信用度才被大家接受。广泛流传的东西会像俗语那样得到接受;这条真理连同它的全套论据和证明也会得到接受,像一个坚实牢固的整体,不再有人会去动摇,会去评判。相反地,人人争着尽一切理智的力量——理智是一个得心应手、灵活自在的工具一给这个已为大家接受的信仰涂脂抹粉。这样世界上傻话谎言满天飞。
对事物不表怀疑,是因为对老生常谈的观念从不检验>大家不在根子上寻找哪里有错误和缺点;而只在枝节上争论不休;大家不问这是不是真的,而只问这是不是这样听到的。大家不问盖仑说了什么有价值的话,而只问他是不是这样说的》
说实在的,这种对自由议论的钳制和束缚,这种对信仰的专政,扩散到了哲学和艺术。经院派哲学的鼻祖是亚里士多德,他的学说神圣不可侵犯,犹如在斯巴达不可对利库尔戈斯的学说有什么争议。他的话对我们是金科玉律,然而其中也跟其他学说一样有对有错。说到大自然的原则时,我很容易接受亚里士多德的看法,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能同样乐意接受柏拉图的思想,伊壁鸠昝的原子说,柳西帕斯和德谟克利特的实与虚,泰利斯的水,阿那克西曼德的自然无穷性,第欧根尼的空气,毕达哥拉斯的数与对称,帕尔梅尼迪兹的无穷,穆萨乌斯的一,阿波罗多罗斯的水与火,阿那克萨哥拉的同素体,恩培多克勒的分离与结合,赫拉克利特的火,还有其他经过人的可爱的理智审察和确认后,所产生的五花八门的看法和信条。
亚里士多德的自然原则有三条:质料、形式和无质料形式。把空作为物质生成的原因,还有比这个更为徒劳的吗?无质料形式是一种否定;他怎么心血来潮会把无质料形式作为存在的物质的原因和起源?这种说法除非进行逻辑的演算是不会有人敢去动摇的。此外,没有人进行讨论对它表示怀疑,反而保护这个学派的创始人对付外界的异议:他的权威就是目的,不容许对此有任何疑问。
在公认的基础上去建立自己要建立的东西,那是很轻松的。因为沿着开创的原则和規律,其余部分的逮设是不难的,也不会自相矛盾,沿着这条路我们觉得自己的道理有根有据,说起话来也信心十足;因为我们的先哲已经事前为我们的信条费心占领了必要的地盘,随后可以任意作出结论,犹如几何学家的还原论证。我们肯定和同意这些信条,这些信条支配我们往左还是往右,任意摆弄。谁的前提得到我们的信任,他就是我们的老师和上帝;他规划的基础那么深厚宽阔,他若愿意可以把我们捧入九霄云天。在实践和商讨这门学问时,我们不妨把毕达哥拉斯的话看作是可以相信的:每—位学者只有在谈自己的专业时才是可以信赖的。辩证学家在谈文字的意义时要请教语言学家,修辞学家要向辩证学家借用论证的方法;诗人向音乐家学习节拍;几何学家向算术家讨教比例;形而上学家把物理的推測作为基础。因为每一门学科都有预设的原则,在这些原则上人的判断处处受到限制。如果你撞上了存在原则错误的这条栏杆上,他们嘴里早已准备好这么一句话:跟否认原则
的人没法讨论。
如果神没有向人提出,人又从哪儿来什么原则不原则.随之而米的初期、中期、后期,也全是一派胡言。对于用假设作辩论的人,就要把争论焦点的命题作为你的假设来跟他针锋相对。因为一切人的假设和陈述都有同样的权威性,如果理智不加以区分的话。因此应该把所有假设都放在天平上,首先是原则性假设和强迫性假设,确信其实是一种疯狂和极端无把握的证明,没有比柏拉图的“固执己见者”更疯狂、更缺乏哲学意味的人了。火是不是热的,雪是不是白的,我们的认识中什么是硬的或软的,都是必须了解的。
在古人的故事里倒有这些答案:对于怀疑有热的人,就说他可以往火里跳;对于不相信水是冷的人,就说他可以把水放在胸前。但是这类回答不配是从事哲学的人说的。除非他们让我们处于自然状态,用感官来接受外界的异物;或者除非他们让我们追随出生条件下确定的基本人生要求’他们这样说还是有道理的。但是现在我们是向他们学会如何评判世界,我们从他们那里得到的是这个幻想:人的理智是天地万物的总检验员,无所不管,无所不能,通过理智一切都是可以认识和了解的
这个回答对于食人族是不错的,因为他们有幸寿命长,生活安逸太平,没有亚里士多德的训诫,甚全没听说过物理这个名词。这个回答还可能比他们通过理智和发明得到的种种答案,更有意义,更有内容。这么一个答案,至少我们所有这些动物和所有还受原始单纯的自然法则支配的人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他们哲学家不能用这样的答案。他们不应该对我说:“这是真的,因为您看到了,您也是这样感觉的。”他们应该对我说的是,我以为感觉的东西是不是真的感觉了。如果我感觉了,他们对我说为什么我感觉了,怎样感觉的,感觉到了什么,然后由他们告诉我热或冷的名称、起因、来龙去脉、它的积极成分、它的消极成分。否则,请他们给我留下他们的做法,这就是除了通过理智以外什么也不接受,什么也不同意;这
是检验一切的试金石;但是,这也是充满假象、错误、弱点和偏差的试金石。
除此以外,还有更好的检验方法吗?如果谈到理智时还不相信理智,那么用理智评判其他东西就更不合适了;理智总还认识一点事物,至少这是理智的本质和领域。理智屑于心灵,是心灵的一部分,是心灵的反应;我们用理智这个词也只是一种假借,因为真正的理智是一切的根本,它存在于上帝的胸怀。那里才是理智的所在地,当上帝高兴的时候,理智就离开那里使我们睁开眼睛看到一线光明,就像帕拉斯钻出父亲的头顶跟世界沟通。
现在让我们看一看,人的理智使我们对理智和灵魂懂了点什么。我们不谈笼统的灵魂,在这方面差不多所有的哲学流派都认为天体和元素也是有灵魂的;也不谈泰利斯的灵魂,泰利斯认为即使不动的东西,因受磁性的吸引也有灵魂;我们谈的是屑于我们的、我们应该深入了解的灵魂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