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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雷电

_14 梁羽生(当代)
  秦龙飞道:“为什么?师父,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
  青袍客道:“你爹爹已经起疑,咱们师徒的缘份也就尽了。好在你天赋聪明,本门的内
功心法,我已传授了你个十之六分,现在再把余下的秘语口授给你,以后你自己练吧。”
  秦龙飞心想:“吕东岩的伤就快好了,爹爹过几天只怕也就要回家了。我可不能再偷偷
出来啦。”于是说道:“弟子实在舍不得离开师父,若不是弟子因为既无兄弟,又无姐妹。
弟子真愿意永远跟随师父,浪荡江湖。”说罢,跪下磕头,一副孺慕之情,装得逼真之极。
  青袍客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好孩子,起来吧。为师还要授你的心法呢。”
  秦龙飞背熟了师父所传的口语,青袍客道:“你早点回家,我也得走了。”
  就在此际,忽听得青袍客和另外一个人几乎是同时呼喝起来。青袍客喝道:“是谁?”
那个人喝道:“原来是你这个魔头,好呀,你想走得这么容易?”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吕东岩。
  在吕东岩的后面还有两个人,一个是神偷时一现,一个是秦龙飞的父亲秦虎啸。
  你道吕东岩何以如此发怒,原来这个青袍客就是日前用毒掌打伤他的那个人。
  吕东岩是发怒,秦虎啸则是伤心,伤心自己教养出来的儿子,竟然会对老父说谎,舍弃
家传武学,投入妖人门下。
  但在这样的形势之下,秦虎啸亦已是无暇伤心了。俗语说投鼠忌器,他必须把儿子先夺
回来,方能和这魔头一拼。当下秦虎啸霹雳的一声大喝,作势向青袍客攻击,身形修地一
斜,却是向秦龙飞扑去。与此同时,吕东岩则已正面向青袍客展开攻击了。
  青袍客哈哈笑道:“吕东岩,你还要再尝我的神掌滋味么,好吧,那咱们就再决雌
雄。”双掌相交,蓬的一声,吕东岩毕竟是因为攻力未曾完全恢复,不由自主的退了三步。
但对方的功力亦是不及从前,双方硬碰硬接,青袍客的毒掌已是伤不了他。
  青袍客一掌震退了吕东岩,冷冷说道:“你倒好得很快啊,不过要想胜我,可是万万不
能,对不起,我少陪了。”
  吕东岩正在防备对方反击,不料对方一个转身,不进反退,反手一抓,刚好比秦虎啸先
一步,将他的儿子秦龙飞抓到手中。
  秦龙飞突然看见爹爹向他扑来,正自不知如何是好,忽觉虎口一麻,就似给铁钳钳着一
般,动弹不得,青袍客将他举了起来,作了一个旋风急舞,秦龙飞吓得魂飞魄散,尖声叫
道:“爹爹!”
  秦虎啸的武功端的是已到炉火纯青之境,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大喝一声,呼的一掌击
去,竟然没有碰着儿子,掌锋疾削青袍客的左腕。
  青袍客手腕一翻,与他对了一掌。只觉对方的掌力恍似排山倒海而来,不由得心头一
震:“秦家霹雳掌果然是名不虚传,若是单打独斗,久战下去,只怕我的毒掌伤不了他,毒
质反而会给他们的掌力迫退回来,伤了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青袍客一个扭步回身,已将秦龙飞当在身前,当做一面盾牌,拿来招
架秦虎啸的霹雳掌了。
  青袍客冷笑道:“秦虎啸,你不怕伤了你的宝贝儿子,仅管打吧!”秦虎啸听得儿子尖
叫的那一声“爹爹!”如何还能下手?
  青袍客道:“你问问你的儿子,他是不是甘心情愿拜我为师的?”
  秦龙飞吓得慌忙说道:“爹爹,是孩儿自愿拜他为师的,请爹爹可别和我师父伤了和
气。”秦虎啸气得大骂道:“畜生!畜生”可是儿子在他手中,亦是无可奈何了。
  青袍客哈哈一笑,说道:“秦老哥,我为你调教儿子,包保他能成大器。你不多谢我也
还罢了,怎的颠倒骂起我来?嘿,嘿,这不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吗?”
  秦虎啸气得七窍生烟,骂道:“我的儿子我自己会教,用不着你替我操心!哼,你引诱
他学这种邪门功夫,分明是要害他。”
  青袍客摇了摇头,说道:“怪不得你没法调教儿子成材,你对我这门功夫懂得多少,就
敢信口雌黄?唉,恕我不客气的说一句,你这简直是井蛙之见!”
  吕东岩道:“那有死乞白赖硬要把人家的儿子收作徒弟的道理?以阁下的身手,在江湖
上总也算得是一尊人物,用这等无赖的手段,你自己不觉得可耻么?”
  青袍客又是哈哈一笑,说道:“多谢你给我脸上贴金,但你这话可是说得不对了,第
一、是秦龙飞甘心情愿拜我为师,他也已经亲口承认了,怎能说是我死乞白赖?第二、我收
他为徒,为的是找一位衣钵传人,纯是一片好心,你们怎能误为恶意?”
  吕东岩道:“好,你既然说是好心,那你把他放下来,让他自行选择。”
  青袍客又是哈哈一笑,一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几,焉能上你的当?你们有三个人,我
只是一个人,我可信不过你们。对不住,言况于此,少陪了!”
  秦虎啸老于世故,不觉起了疑心:“他拿了我的儿子作为人质,本来早就可以一走了
之,他为什么还要说上一大车的话,难道还有什么阴谋?”
  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青袍客哈哈笑道:“儿子你是夺不回来的,你还是赶快回去照顾
你的家人和老朋友吧!”
  话犹未了,只听得“轰隆”一声,声音好象就是从他住的那个村子传来,群山回响,久
久不绝。秦虎啸大吃一惊,飞身跳上山头,居高临下,只见火光融融,看那方向,正是村尾
的凌浩的家里。
  吕东岩和时一现本来是向那青袍客追去的,见这情形,不觉也呆住了。
  秦虎啸道:“这畜生是自做孽,唉,由他去吧!咱们可不能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
计!”
  吕东岩一想,秦龙飞业已落在那人手中,除非不顾他的性命,否则追上去也没有用,只
好听秦虎啸的话,连忙赶回凌家。
  凌家是孤零零一家座落在这山村的村尾的,这条山村总共不过十来家人家,一来是距离
颇远,二来是乡民大都胆小.三更半夜,突然听得爆炸声,吓得谁也不敢出来。
  秦虎啸等人回来的时候,大火已是将近熄灭,但凌家亦已烧成一片瓦烁了。只见瓦烁堆
中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烧得半焦的尸体。
  三个人都是吓得心头鹿撞,卜通通的乱跳,秦虎啸正要去拨弄尸体,仔细察视,看看有
没有凌浩在内,忽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找到了侄儿没有?”颓垣断壁的暗角走出一
个人来,可不正是凌浩。
  秦虎啸又惊义喜,说道:“凌大哥。你没事就好了,别管那小畜牲。这一堆死尸是——

  凌浩说道:“是给我炸死的,你们刚走不久,这班强盗就打了进来。设法子,我只好舍
掉这间老屋了。”
  时一现笑道:“凌大哥是家传的制火炮高手,牛刀小试,果是不凡。十几个强盗,换你
这间屋子,这桩生意,利钱倒是十分不错。
  原来凌浩这间屋子掘有地牢,平时是拿来储物用的,贼人攻门的时候,他立即把炸药藏
在四边屋角,点燃引线,然后躲进地牢。招到敌人一窝蜂的拥进来时,火药刚好爆炸。
  凌浩苦笑道:“痛快是痛快,但却连累秦大哥也不能在此地安居了。”咱们是几十年的
老兄弟,你怎么说这个活,不过我倒是有点奇怪,咱们躲在这山村里,金国的狗官未必知道
咱们是梁山的后人,若然知道早就该来动咱们了。这班强盗不知是什么来历?”
  吕东岩道:“听那青袍客的口风,这班强盗料想是冲着小弟而来。”心里则在想道:
“不知是我连累了他们还是他们连累了我,唉,我一来到凌家,就接连发生意外,只怕今后
我在浙东原籍也是不能安居的了。”
  秦虎啸道:“不管是冲着谁来的,总之此地身不能再住下去了。这也正好,咱们本来要
在明天一早动身去救铁威,留下内子一人看守家门,我也放心不下,不如大家都离开这
里。”
  凌浩道:“龙侄究竟怎么样了?你为何一见我的面就骂他?”
  秦虎啸道:“别提这小畜牲了!唉,说来痛心,明天上路之后,我慢慢告诉你吧。”
  说话之间,秦虎啸的妻子和他一个武馆中的徒弟来到,这弟子年纪较长,颇得他一些真
传,对师门的感情也是最厚,故此一见凌家这里起火,就立即知会师母,一同赶来。
  秦夫人道:“龙儿是不是来了这里,怎的不见他呢?”
  秦虎啸不愿妻子伤心,说道:“我已叫他先离开这里了。你不必多问,咱们的行藏业已
败露,贼人来了一次,一走会来第二次,你得马上离开这里。”
  秦夫人道:“好,我可以口娘家去。”她的娘家是离此三百里外一个更荒僻的山村,那
个武馆弟子自告奋勇护送师母,秦虎啸知他可靠,当下嘱咐几句,夫妻便即匆匆分手。
  路上凌浩说道:“吕大哥,你还未大好,不如你先回家,若是我们侥幸救得出铁威,自
当到府上再来拜候。”
  他若不说这话,吕东岩倒是颇想自己回家探望妻女的,但如今凌浩说了出来,他却是不
好意思不与他们共同患难了。
  当下说道:“凌大哥,你这话太见外了,莫说令郎于我有恩,我这身武功,这次也是全
靠你和秦大哥费尽心力才能得保全,令郎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作局外汉?”
  凌浩是个直性子,听了十分感动,说道:“吕大哥,你对铁威这样好,但愿他能平安脱
脸,我一定要他以后好好的报答你。”
  时一现笑道:“铁威侄儿做了吕大哥的女婿,那就等于是半个儿子了。这个报答比什么
报答都好。”
  凌浩想说的正是这个意思,笑道:“现在言之尚早,且待孩子脱了险再说吧。”
  吕东岩暗暗叫声“惭愧”,勉强笑了一笑,敷衍过去。
  凌浩旧话重提,跟着对秦虎啸笑道:“秦大哥,我从来未听你说过一次谎话,这次你瞒
骗大嫂,恐怕还是第一次吧。”
  秦虎啸苦笑道:“我怎敢把那小畜牲的事情告诉她,没奈何只好骗她一次了。”
  凌浩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听了秦虎啸说的遭遇,凌浩惊诧不已,说道:“龙侄误于太过聪明,受了妖人诱骗,胆
这只是他的一时糊涂,并非做了什么恶事,情有可原,秦兄你也不要太过责怪他了。一定要
把他找回来才好。”
  秦虎啸道:“三岁小儿定八十,他现在是小糊涂,将来难免大错。说老实话,我对他已
是灰心已极,找得着找不着我都不在乎了。”
  原来最令得秦虎啸伤心的不仅是儿子说谎。而是他在那青袍客的威迫之下,竟然服服贴
贴,丝毫不敢抵抗。这性格和轰天雷对比起来,那是大鲜明了。
  秦龙飞被青袍客挟在肋下,一路飞跑,只觉风声呼呼,好象腾云驾雾一般,心里又慌又
乱。也不知过了多久,跑了多远,那青袍客方始把他放了下来。
  青袍客将他放了下来,和颜悦色地轻轻拍一拍他,说道:“龙飞,吓坏了你吧?你怪不
怪师父?”
  秦龙飞道:“弟子怎敢埋怨师尊。”
  青袍客道:“我这是为了你的好,你拜师之事已经给你爹爹知道,他一定不准你再练本
门内功的,我若不是把你带出来,岂不糟塌了你这人材?”
  秦龙飞道:“师父苦心,弟子明白。”惊魂未定,虽然是顺着青袍客的口气来说,说得
显然甚为勉强。
  青袍客哈哈一笑,说道:“好,那么咱们师徒可以谈谈心了,我要你说心里的话,不许
隐瞒。这次我弄得你们父子分离,你总不能不担着一点心事吧?”
  秦龙飞道:“我怕爹爹不能原谅我。”
  青袍客道:“好,你肯对我说真话,我很高兴。你的难题,我会想法给你解决。”
  青袍客默然如有所思,过了约半枝香的时刻,缓缓说道:“你爹爹那里倒是不用担心,
待你功夫练成之后,在江湖上闯出了大名头,而又并无他所料想的祸害发生,他自会明白他
是粑忧,原谅你。我为你担心的倒是另一件事情。”
  秦龙飞听他说得“有理”,想道:“不错,事已如斯,我也唯有练好武功,待得出入头
地再说了。”但听到了青袍客最后的那一句话,心里又不禁有点怔仲不安了,连忙问道:
“师父担心的是什么?”
  青袍客道:“吕东岩和你爹爹与及凌浩是好朋友,我伤了他,而你却是我的弟子,有了
这层关系,你的爹爹是个重朋友要面子的人,只怕他本来想要原谅的也不敢认你了。”
  秦龙飞心里一凉,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青袍客道:“其实我也并非和吕东岩有甚深仇大恨,只不过想试试他的功夫,一时错
手,打伤了他,我也是后悔得很。唉,这个梁子,只怕还得指望你来给我化解。
  秦龙飞苦笑道:“我自身也是难以得他原谅,却又如何能为师父化解?”
  青袍客忽地笑道:“龙飞,你定了亲没有?”
  秦龙飞怔了一怔,说道:“没有。师父,你问这个干吗?”
  青袍客道:“乡下的庸脂俗粉,当然是配不上你。好在你爹爹没有给你定亲,不然我也
要为你可惜了。嗯,徒儿!你想不想要一个才貌双全的媳妇儿?”
  秦龙飞道:“师父,你老人家不是和我说笑吧?咱们正说着正事——”
  青袍客笑道:“我说的可正是正经事呢。你听我说。”
  “吕东岩有个女儿,名叫玉瑶,今年才十八岁,不但是武功已得了乃父真传,拳脚剑掌
件件皆能;而且还通晓琴棋诗画,样详出色,至于说到相貌,不是我夸赞她,我行走江湖几
十年,还未曾见过象她这样标致的姑娘!”说至此处,青袍客似笑非笑的望着秦龙飞道:
“象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你真是点了灯笼也没处找的。你有没有意思?”
  秦龙飞想不到他说的是吕东岩的女儿,呆了一呆,连忙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青袍客笑道:“什么使不得?这正是一举两得之事。你若做了吕东岩的女婿,他爱惜你
还来不及,还会说你的坏话吗,那时我沾了你的光,我和他结的梁子当然也是不解自解
了。”
  秦龙飞道:“师父,不是这个意思。你不知道,凌铁威,他,他——”青袍客道:“他
怎么样?”
  秦龙飞定了定神,恢复了几分清醒,接下去说道:“这位吕姑娘是凌铁威的。”
  青袍客道:“他们已经定了亲吗?”
  秦龙飞道:“那晚我听得凌伯伯和吕东岩谈起他们的事情,凌伯伯虽然没有明白的说出
为儿子求婚二字,但语气中却是听得出来的。”
  青袍客道:“那么说他们就是还未定亲了。”
  秦龙飞道:“吕东岩说他女儿年纪还小,凌铁威的伤也还未痊愈,所以‘这件事情’,
他想以后再谈。他所说的‘这件事情’想必是指婚事,不过,既然凌伯伯有意讨吕家的姑娘
做媳妇,我却怎好——”
  青袍客打断他的话道:“你看他们二人那晚的谈话,吕东岩是不是有点不大愿意?”
  秦龙飞道:“好象是有这么一点。”
  青袍客哈哈一笑,说道:“这件事我比你更清楚。不仅吕东岩不愿意,吕东岩的妻子更
不愿意。他嫌凌铁威是个傻小子,配不上她的女儿,即使吕东岩答应,她也是不答应的,所
以你仅可放心,他们这头婚事,决不能成功的!”
  秦龙飞压根儿未想过这一件事,但听得青袍客把吕东岩的女儿夸赞得天上有地下无,却
也不禁有点心动,茫然说道:“这个、这个……”
  青袍客笑道:“什么这个那个?你不是不忿凌铁威压在你的头上吗?你讨了吕玉瑶,正
是可以气气他呢!何况他们又未定亲,也不能说是你横刀夺爱!怎么,你为何不说话呀?是
不是还有什么顾虑?”
  秦龙飞呐呐说道:“可是凌铁威,他,他正在吕东岩家里养病,我,我怎能伸一双脚进
去?”原来他因为未见到时一现,是以尚未知道轰天雷业已离开吕家的事情。心想:“这傻
小子我虽是气他不过,但他毕竟是我的师兄,这样做未免是大难为情了。”
  青袍客哈哈一笑,说道:“徒儿,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凌铁威早已不在吕家
了。”
  秦龙飞怔了一怔,问道:“吕东岩说他的伤还未好的。直至今天,也还未见池回家。那
他在那儿?”
  青袍客笑道:“你此去吕家,正可以向她母女报讯。”秦龙飞道:“报什么讯?”青袍
客道:“凌铁威在路上给一个妖女勾引,如今已是和那个妖女跑去蒙古了。”
  秦龙飞吃了一惊,道:“为什么跑去蒙古?”
  青袍客道:“这妖女的外号叫云中燕,扮作汉人,在中原活动。真正的身份却是蒙古的
公主。”
  秦龙飞大力惊诧,说道:“有这等离奇的事?师父你是怎么知道的?当真可靠么?”
  青袍客道:“你不必管我怎么知道,也不必管它是真是假。但这个消息,也决不是捕风
捉影之谈。吕家母女,初时或许不信,终必是要信的。”
  秦龙飞如坠五里雾中,问道:“为什么?”
  青袍客道:“云中燕和几个蒙古武士,住在一个名叫羊角峒的地方,那地方有个土豪名
叫娄人俊,吕东岩的妻子也是知道此人的。”
  秦龙飞道:“这又怎样?”
  青袍客道:“羊角峒距离吕家不过三日路程,你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们,吕东岩的婆娘自
必会去打听。她一打听,不就证明了你说的是真话吗?”
  秦龙飞道:“她去打听,见着了凌铁威,凌铁威不会对她说真活吗?”
  青袍客笑道:“她到羊角峒打听之时,凌铁威早已和云中燕在前往和林的路上了。她知
道的只是他们二人曾经在娄家双宿双栖的消息。而且我还可以预料得到,她不会亲自去的,
一定是派她的侄儿替她打听。她这个侄儿比你还要恨那傻小子,回来非加油添酱向姑母说凌
铁威的坏话不可!”
  秦龙飞问道:“为什么他要这样?”
  青袍客笑道:“因为她这个侄儿也是对表妹单思。不过你可以放心,他不是你的对手。
好啦,你听我的话,包你没错。你这就去吧。我在暗中也会帮忙你的。”
  秦龙飞听了他的唆摆,果然糊里糊涂的便去浙东吕家。
  自从轰天雷去了之后,吕玉瑶每天里都闷闷不乐,为了此事,和母亲也不知生了多少次
气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吕玉瑶日盼夜盼,盼望爹爹回来,给她带来轰天雷的消息。她爹爹
说过是去探望轰天雷的父亲的,轰天雷回到家中,如果她的父亲未走,两人就可以见上面
了。
  不料日盼夜盼,不知不觉,过了一月有多,她的爹爹也还未见回家。
  在这段时间里,丘大成乘机大献殷勤,吕玉瑶对他总是爱理不理的,有时连敷衍一下的
应酬也不愿意假装,这倒不是她有意疏远表哥,而是实在没有心情陪他去玩。
  一天丘大成从外面回来,她们母女正在一起说话,吕夫人见了侄儿,说道:“大成,我
正要问你,你和玉瑶是不是许久未练过武功了?”
  丘大成笑道:“让我算算看,这个月来,表妹和我总共不过练过两次,最近这次,还是
半个月前的事情。”
  吕夫人皱起眉头说到:“玉瑶,不是我说你。打从凌铁威走了之后,你总是没精打采
的,和我似乎也没什么话说了。这不打紧,连武功你也不练啦。你爹爹回来考你,只怕连我
也要怪在里头。”
  吕玉瑶道:“我和表哥练武也练不出什么名堂,爹爹回来,我让他怪责好了。这是我自
作自受,不关你和表哥的事。”
  她那句“和表哥练武,也练不出什么名堂”的话,丘大成听进耳朵,心里当然是极不舒
服。
  想道:“你这分明是说我的武功比不上那‘傻小子’。”不过脸上还是笑嘻嘻的,说
道:“可惜武功好的人已经走了。”
  吕夫人忍不住说道:“大成,你瞧,你的表妹现在埋怨我不该让凌铁威走,又不是我迫
他走的,你说他怪得可有理么?”
  丘大成忽地笑道:“表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不用为你的凌大哥担心了。”
  吕玉瑶道:“他带着病回家,我怎能不为他担一点心。表哥,你却来取笑我。好吧,你
得到他的什么消息,告诉我吧?”
  丘大成笑道:“你一听到他的消息,就这样着急,又还何必遮瞒,不过,我也不取笑你
的,我也同样的关心他呢!”
  吕玉瑶嗔道:“别说废话,到底是什么消息,快说吧。”
  丘大成慢条斯理的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你的凌大哥并没回家,他现在在羊角峒,离
咱们这儿,不过是三天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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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想时代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风云雷电》——第十五回 心怀邪念
梁羽生《风云雷电》 第十五回 心怀邪念   吕玉瑶吃了一惊,说道:“不会吧。他是要赶回家的,他在羊角峒又无亲无故,跑到那
里干什么?”
  丘大成笑道:“无亲无故,但却有一位好朋友。”
  吕夫人间道:“他住在羊角峒什么人家?”
  丘大成道:“住在娄人俊的家里。”
  吕玉瑶啊呀一声叫了起来,说道:“什么,住在姓娄的家里?这越发教人不能相信
了。”原来娄人俊是个金盆洗手的江湖大盗,吕家虽然与他没有来往,吕王瑶也是知道他的
名字的。
  吕夫人淡淡说道:“世事往往有出人意外的,你表哥说得这样确凿,这个消息想必不是
空穴来风。”
  吕玉瑶惊疑不定,说道:“表哥,你这消息是从那几打听来的?你说的那个凌铁威的好
朋友又是何人?”
  丘大成似笑非笑的看了表妹一眼,说道:“他这个好朋友是个女的,姓甚名谁,我不知
道,只知道她的外号叫“云中燕。”
  吕夫人“啊呀”一声,说道:“云中燕这名字我倒曾听得她爹爹提过,听说是最近这两
年才在江湖上出现的女飞贼。长得十分美貌,武功又好,可就是没人知道她的来历。”
  吕玉瑶大为着急,说道:“表哥,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丘大成缓缓说道:“你还记得咱们村里的小程子吗?他在娄人俊的家里做长工,昨天回
家,我刚才碰上他,他说曾亲眼看见凌铁威和那个女子在娄家同出同入。”
  吕夫人道:“小程子向来老实,从不说谎。你爹爹做大寿那天,他也曾在咱们家里帮
忙,认得凌铁威,看来不会是说假话。”
  丘大成说道:“表妹,你若不信,可以叫小程子来问。”
  吕夫人道:“就叫老王去把小程子找来吧。让瑶儿知道详情也好。”老王是吕家的老仆
人。
  老王去了不久,便听得有敲门声。吕夫人诧道:“小程子住在村头,怎的这样快老王就
会回来?”
  丘大成道:“听门外的脚步声,来的似乎只是一个人,难道老王没找着小程子?”
  活犹未了,只见看门的仆人已经带领一个少年进来。说道:“禀主母,这位秦相公是凌
相公的朋友,从山东来的。”原来这个仆人在吕家数十年,是看着吕玉瑶长大的,他知道小
姐的心事,是以一听秦龙飞说得确实有据,就把他带了进来,不先通报了。
  秦龙飞恭恭敬敬的拜见吕夫人,说道:“小侄冒昧前来,请伯母恕罪。”
  吕玉瑶早就知道秦龙飞是凌铁威最好的朋友,见他来到,喜出望外,连忙说道:“铁威
常常说起你的,他是令尊的大弟子,对不对?”
  秦龙飞道:“不错,他是我的师兄。”
  吕玉瑶道:“你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家里没有?”
  吕夫人听说他是凌铁威的好朋友,本来是有点不大高兴的,但见他彬彬有礼;渐渐也有
几分喜欢他了。当下笑道:“玉儿,你应该先问你的爹爹。”
  吕玉瑶翟然一省,说道:“对,秦大哥,我的爹爹不知道已经到了凌伯伯家里没有?他
是前两个月出门的。你们两家住在一个村子,想必你会知道?”
  秦龙飞看了吕玉瑶一眼,心里想道:“师父果然没有骗我,这位吕姑娘端的是美若天
仙。好,待我想个法子和她亲近。”想好之后,说道:“我正是奉了家父之命,来报令尊的
消息。令尊不幸受了点伤,如今正在凌伯伯家养病。”
  吕氏母女大吃一惊,齐声问道:“什么人打伤他的?”
  秦龙飞道:“是一个不知名的怪客。”他当然不敢吐露真情,只是把吕东岩那晚的遭遇
转述给她们知道。吕夫人也是个武学行家,一听就知道他说的乃是真话。
  吕夫人舒了口气,说道:“多谢令尊帮他运功疗伤,如今他的伤好多了吧?”
  秦龙飞道:“好了许多了,不过恐怕还得静养一两月。是以家父叫我先来报个消息,请
伯母派个人和我一道回去接他回来,因为家父和凌伯值不便在江湖行走,小侄本领不济,孤
身一人,恐怕负不起护送的责任,”
  其实吕东岩的伤已经好了七八分,自己可以回来的了。秦龙飞故意把他的病情说得沉重
一些,需人护送,那就是有机会亲近吕玉瑶了。陇的想法是吕夫人需要在家中主持,要派人
去当然是派女儿的了。
  吕夫人果然说道:“瑶儿,你和表哥明天跟秦世兄一道去接你的爹爹。”
  秦尤飞大夫所望,不过也还不足上全失望,心里思量:“师父说这姓丘的小子武功和机
智都是远不及我,但得吕姑娘与我同行,我又何须怕这小了从中作梗?”
  吕玉瑶迫:“怎的没有听你提起铁威,他还没有回到家吗?”
  秦龙飞作出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说道:“凌世兄出了一桩事情,我也是意想不到的,
这个,这个——”
  吕夫人道:“我把铁威当成侄子一股,你说给我听,料也无妨。不过,若是令尊和你的
凌伯伯不许你悦,那也就算了。”
  秦龙飞叹了口气,说道:“我来的时候,凌伯伯也曾这样交待过我。他说家丑本来不宜
外扬,但吕伯母不是外人,若瞒着她,那就更加不好了。”
  吕玉瑶吃了一惊,说道:“什么家丑?”
  秦龙飞道:“凌师兄惑于女色,据知他已是和一个名叫云中燕的妖女勾搭上了。”
  吕玉瑶道:“当真有这等事?丘大成冷笑道:“表妹,这你可相信了吧?”
  秦龙飞见他们并不如何惊诧,说道:“啊,原来你们早已知道这个消息。那云中燕是什
么人,想必你们也是知道的了。”
  丘大成道:“我只知道凌铁威和那个妖女是在羊角峒娄家,那妖女的身份来历,可是尚
未知道。”
  秦龙飞又是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个外号云中燕的妖女,是蒙古鞑子的公主!”
  此言一出,可不由得吕玉瑶大吃一惊了,失声叫道:“什么,凌大哥会勾搭上一个蒙古
公主?”。秦龙飞叹道:“不是这佯,凌伯伯也不会认为是家丑了。”
  吕玉瑶摇了摇头,说道:“这样的事,我决不相信。”
  吕夫人淡淡说道:“知子莫若父,凌铁威的父亲都相信了,你怎能还护着他?”
  吕玉瑶道:“秦大哥,你这消息是怎么得来的?”
  秦龙飞道:“我有一位世叔,他就是名闻天下的神偷时一现,这消息是他带来的。他曾
经到羊角峒偷偷探过,亲眼看见凌世兄与那妖女同在一起。”顿了一顿,作出十分惋惜的样
子说道:“我也但愿这消息不是真的。唉,但时叔叔对我爹爹和凌伯伯是决不会说谎的,却
叫我不知是相信的好还是不相信的好。不过好在听说羊角峒离这里也不很远,你门可以再派
人去打听。”
  刚说到这里,那个吕家的老仆已在村头找着了小程子一同回来了。
  吕夫人道:“不用叫人再去打听,这个小程于是在娄家作长工的,咱们再问问他的详
情。”
  小程子进了客厅,十分惶恐的向吕夫人行了一礼,说道:“夫人叫我来问那位凌相公的
驭吗?我能够说的都已和丘少爷说了。明天我还得赶回娄家,求夫人体谅我。”
  吕夫人道:“哦,你是怕娄人俊知道你泄漏了秘密?”
  小程子道:“我虽没有见过他亲手杀人,但听同伴说,这个主人可真是杀人不眨眼的,
他那凶霸霸的样子,小的也是当真见了就害怕。”
  吕夫人道:“小程子,你愿意在娄家打一辈子长工吗?”
  小程子道:“谁愿意打一辈子长工,只是家道贫寒,不愿意也没有办法。”
  吕夫人道:“好,你待一会。”卧穷打个转,拿出一大包银子,说道:“这里是一百两
纹银子,够你做小本生意了吧?”
  小程子吃了一惊,说道:“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小人无功可是不敢受禄。”
  吕夫人道:“你拿了这包银子,远走高飞,到别州县去做生意,娄人俊走了一个长工,
谅也不会去追辑你,你可以放心把凌相公在娄家的详情告诉我吧?……”
  丘大成道:“对啦,你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只确一个妹妹,你和妹妹远走高飞,亦是
无牵无挂。”
  小程子道:“夫人对我如此体贴,我就算有什么不测之祸,也要说了,夫人可休怪我多
嘴,那位凌相公可能不是好人。”
  吕玉瑶柳眉紧蹩,说道:“你怎么知道?”除了那个女子,吕夫人道:“小程子,你无
须顾忌,尽管说吧。”
  小程子道:“那天他和一个女子,一同来到娄家,还有四个武士。夫人,你猜,那四个
武士是什么人?”
  吕夫人道:“我怎么知道、你说吧。”
  小程子道:“我起先也不知道他们是人什么身份的,后来听他们说话,叽哩咕咯的,我
一句都听不懂,听同伴说,才知道他们是蒙古人。”
  吕玉瑶大大吃惊,心里想道:“这姓秦的说云中燕是蒙古公主,只怕是真的了。”
  心念未已,只听得母亲己在问道:“那么那女子又是什么人?是不是也是蒙古人?”
  小程子道:“那女子和我们说的是汉话,和那几个武士说的则是蒙古话。他们对她都是
十分恭敬,还有一桩事情,在那女子和蒙古武士未菱!娄家之前,已经来了一个番憎,听说
是蒙古的什么国师。那个国师对蒙古武士是呼呼喝喝的,但是对那女子,却也很有礼貌。”
  丘大成道:“秦大哥,你的消息是千真万确的了。云中燕有武士护驾,国师对她也要恭
恭敬敬,那还不是公主的身份么?”说话之际,冷眼看表妹,只见吕玉瑶低下头来,好象在
思索什么,丘大成心里想道:“她心里一定难过极了,我也不好取笑她啦。”他那里知道吕
玉瑶虽然相信小程子说的不是谎话,却无论如何,仍然不相信轰天雷会跟一个蒙古公主勾
搭。
  吕夫人道:“凌相公和那篆古女子,在娄家又是怎样情景?你见到的或是听来的请都和
我说吧。”
  小品和子道:“我是一长工,无事可不能踏呷堂,不过从小韩的口中,却听到了一
些。”
  吕夫人道:“那小韩是什么人?”
  小程子道:“是娄家花王老张的徒弟,帮老张料理花木的。”
  吕玉瑶道:“一个小花匠也能进入内堂吗?”
  小程子道:“小韩和娄人俊姿娘的贴身丫头小翠是老相好。”
  吕夫人道:“哦,那是小翠告诉小韩,小韩告诉你的了,她怎么说?”
  小程子道:“她说那位姑娘常常一个人到凌相公的房间里去,有一天晚上,差不多三更
时分了,她奉主母之命,到厨房去取参汤,经过客房外间的院子,曾亲眼看见那位姑娘队凌
相公屋里出来。”
  吕玉瑶一阵心酸,暗自想道:“辗转想传,未必是真。”想是这样想,但却不能不相信
了几分,“铁威难道真是给那妖女的美色所迷了、唉,俗语有云,英雄难过美人关,也难保
他一定不会行差踏错。”
  吕夫人道:“你还知道什么?”小程子道:“没有了。”吕夫人道:“好,那你拿了银
子,赶快回家,带你妹妹连夜走吧。”
  小程子走了之后,吕夫人安慰女儿道:“凌铁威做出这样的大错之事,你也不值得为他
伤心了。接你爹爹要紧,你早点歇息,准备明早动身吧。”
  吕玉瑶道:“是。不过关于铁威的事,他毕竟是我们吕家的恩人。”
  吕夫人道:“那你要我怎样,要我们把他拉回来吗?莫说我不能抛头露面,即使我真的
跑去拉他,他和那妖女打得火热,也是决计不肯回头。”
  丘大成道:“小程子已经说得清清楚楚,再去羊角峒打听,也是打听不出什么来了,表
妹,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吕玉瑶嗔道:“表哥,你胡说什么,我只是为了想弄个水落石出,你当我只是为了私情
么。表哥,你可别忘了,凌铁戒也曾救过你的性命呢。”
  丘大成满脸通红,想要反唇相讥,可又不敢,心里想道:“凌铁威这小子决不能再回吕
家,表妹迟早是我的人,她现在正在气头,我又何必与她斗口。”当下苦笑道:“表妹,我
只是为了你好。话说的失当,你莫见怪。嗯,凌铁威自己做错了事,咱们要想帮他,也是没
有办法呀。”
  吕夫人道:“好了,好了,别提凌铁威的事了,玉瑶,你跟我回房,大成,你给秦世兄
安排客房,大家早点歇宿。”
  丘大成心里想道:“姓秦这小子虽是凌铁威的师弟,却似不值他的师兄所为。”
  因为秦龙飞给他带来了不利于凌铁威的消息,是以丘大成对他倒是颇有好感。当下殷勤
招待,陪他吃过晚饭,又亲自给他收拾客房,说道:“秦兄早些安歇,咱们明早见吧。”安
顿了秦龙飞,便进内堂又见姑母,探听消息。
  吕夫人道:“你的表妹总算给我劝的回心转意,不再想那浑小子了。如今她已回房睡
了,别去吵她。你也放心回去睡觉吧。”
  且说秦龙飞孤眠客舍,心事如麻,翻来覆去:待到三更时分,还未阖眼。忽听得窗洛上
有人轻轻弹了两下,秦龙飞吃了一惊,跳起身来,喝道:“是谁?”外面一女子的声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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