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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天骄

_18 梁羽生(当代)
  他是知道耶律玄元有一支暧玉箫的,“该不会这样巧吧?难道他也来了?”
  完颜鉴心有顾忌,正自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忽然听得帅克殷朗声说道:“有客到!”他
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如同对坐交谈一样,内力之深,完颜夫人也不禁为之心头一凛。
  完颜鉴提高声音问道:“是哪位贵客?”
  帅克殷道:“是金副统领!”
  完颜鉴道:“啊,那可是贵客登门了,请金大人稍候,我就来!”
  原来这位金副统领,乃是职司龙骑军副统领的金超岳。
  龙骑军是皇帝的亲兵,和御林军的分别是,它是专门守卫紫禁城。御林军由是拱卫京,
管辖的范围较。但若论起和皇帝私人的关系,龙骑军更近一层。
  金超越的职位就是哈比图以前作的那个职位,但金超越的武功,据完颜鉴所知,更在哈
必图之上。得到皇上的宠信,则不在以前的哈必图之下。
  不过,这个在完颜鉴目中的“贵客”,在完颜夫人的眼中则是恶客。她尤其讨厌金超岳
的妻子,这个女人是个十分势利的长舌妇,有事无事,都喜欢到她认为是身份可以和她相等
的人家串门。
  但也幸亏有这个恶客来访,完颜鉴不敢怠慢皇帝跟前的红人,这才不再和妻子纠缠下
去。
  他整好衣冠,出到客厅之时,帅克殷已经把客人迎接进来。
  不但是金超岳自己来,他的妻子也来了。金超岳哈哈笑道:“我听说你到京师,特地与
内人前来拜候,你不嫌我们打扰吧?”
  完颜鉴道:“不敢当,不敢当!”心里又是得意,又是有点猜疑。“难道我亦已在他监
视之列?”
  要知龙骑军副统领的官阶虽然比不上节度使,但他是皇上眼前得宠的人,要是没有别的
原因,按说他不会先来“登门拜访”的。
  话说到这里,那个女仆捧出茶来敬客。
  金夫人喝了一口茶,眼睛望着完颜鉴,说道:“完颜大人,你不怪我不识趣,跟我当家
的来么?我知道你们这些有一官半职的男人见了面,少不免要谈及公事。有我们妇道人家大
场……”
  完颜鉴道:“嫂夫人那里话来,我们是通家之好,就像自己人一样。我和金大哥说得的
话,还怕嫂子你听不得吗?我们其实没有什么公事要谈。”他故意把关系拉近一层,将“金
大人”的称号为“金大哥”了。
  金夫人似笑非笑道。“完颜大人,你别怪我说直活,我不是来给你接风的,我是特地来
探望尊夫人的。”说罢,把茶杯放下。
  弦外之音,好像是不满女主人没有出来招待,只叫丫环奉茶。
  完颜鉴陪笑道:“内子身体有点不适。”
  金夫人道:“啊,原来这是真的了?”
  完颜鉴道。“什么真的?”
  金夫人道:“前两天我就听得说尊夫人玉体违和,但又不见有御医来过钓鱼台,是以我
想来探病,也不敢冒昧,谁知道竟是真的。完颜大人,猜想我恃熟买熟,你不用陪我,你们
在这里说话,我自己过去问候尊夫人。”
  探病是不用这样紧张的,而且她说话的口气,也引起完颜鉴的疑惑:“什么真的假的,
莫非她是疑心我的妻子装病?”
  完颜鉴也是有着这样疑心,甚至他的疑心还重一些,在他发现了那支玉箫之后,但也正
因为他的疑心更重,他就更加不愿意这个爱管闲事、爱说闲话的长舌妇人进入他妻子的卧
房。
  他站了起来,说道:“拙荆没有什么大病,不过寻常的心气痛而已。她刚刚熟睡,不敢
有劳嫂夫人去看她了。待她醒了,我再叫她踵府答谢。”
  金夫人道:“啊,心气痛可不是小毛病啊!俗语说,心病是最难医的。”
  完颜鉴松了口气,与金夫人一同坐下。那女仆则收拾茶具,正想走开。
  金夫人却忽地叫她回来。
  那女仆道:“金夫人有什么吩咐?”
  金夫人道:“我又不是你的主子,怎敢吩咐你?不过,只是想请你暂且留下,说不定你
的主人有话问你。”
  这话更古怪了,完颜鉴暂且不作声,看金夫人怎样说下去。
  金夫人把杯中剩下的茶喝干净,清清喉咙。说道:“完颜大人,你别怪我多管闲事。你
的干女儿呢?”
  完颜鉴一怔道;“我哪里来的干女儿?”随即省悟,“敢情你说的是贱内从商州带来的
那个小丫头吧?”
  金夫人道:“哦,原来她是丫头么?我见夫人那样疼她,简直就像亲生女儿一样。”
  完颜鉴道:“她是个孤女,五岁就失了母亲,由内子收养她的。内子并无所出,对她宠
爱确是过份了些。金夫人,怎的你对我家的丫头也这样关心。”金夫人似笑非笑地说道:
“尊夫人宠爱的丫头我怎能不关心,不过,最关心她的人却还不是我呢。”完颜鉴道:“是
谁?”
  金夫人道:“想必你知道礼部的史侍郎吧,他也是住在钓鱼台的,他有个儿子,乳名宝
官,今年不过十三岁吧,读书是聪明得很,听说已可吟诗作对了。”
  完颜鉴道:“是吗?我见了史侍郎,倒要恭贺他有此佳儿了。但他的儿子读书聪明,却
又与我家何干?”
  金夫人道:“最关心那丫头的人,就是这个宝官。他们常常在一起读书,一起玩耍
的。”
  完颜鉴道:“这丫头不知尊卑,是内子宠坏她。”
  “但奇怪的是,这几天宝官去找那丫头,却不见她了。你家的仆人只是回说那丫头不在
这里,连门也没开。这件事情,是史侍郎的夫人和我说的,她说的时候还有点生气呢!她说
我家宝官是常常到她家里玩耍的,想不到如今去找一个丫头,也遭闭门不纳。”说话之际,
眼睛望着那个女仆。意思显然是要完颜箭对她查问。那女仆只道:“夫人有病,没工夫理小
孩子的事情。是她吩咐我这样回复宝官的。”但她却没有说那丫头到底在不在家。
  完颜鉴只好替妻子完谎:“这小丫头内子已经将她送给人了。”
  金夫人诧道;“尊夫人当这小丫头如珍似宝,何以又舍得送人呢?送了给谁?”
  完颜鉴道:“我刚刚回家,还没工夫问及这些小事。”言下之意,已是有点不满金夫人
的罗嗦。
  偏偏金夫人不识趣,仍然不肯放弃原来的话题,说道:“哦,真的吗?我还以为——”
  完颜鉴大怒,陪笑说道:“大嫂,你这样说倒是把我当作外人了。”
  金超岳哼了一声,说道:“这件事是有点奇怪,或许是我们瞎疑心,不过,说错了你也
不会怪我,我就说了吧。五天前,你们家里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
  完颜鉴几乎听得见自己的心跳,问道:“什么样的客人。”
  金超岳道:“一个生面的魁梧汉子。”
  完颜鉴稍安心,耶律玄元外貌是个俊雅书生,武功虽然卓绝身裁却是称不上“魁梧”
的。
  “他怎样奇怪?”
  金夫人道:“钓鱼台是很少生面人来的,而且尊夫人在这里住了七八年,我们从未见过
她有客人来访,就凭这两点,不就是已经有点奇怪吗?”但看她的神气,“奇怪”之处,显
然不止这两点。
  完颜鉴不能不问那女仆了:“那个人是谁,他来我家做什么?”
  那女仆道:“事情是这样的,后园有个花架塌了、高大叔年老体弱,叫他一个同乡来帮
忙重修花架。”女仆口中的“高大叔”乃是完颜夫人唯一的男仆人。
  金夫人道:“那高老头好像也走了吧?”
  那女仆道:“不错,高大叔年老思家,夫人给他一个月假期,让他回乡探亲。修花剪草
的事情不用多大气力,我可以兼顾。”
  金夫人道:“这可真巧啊。那陌生客人刚刚来过,高老头就要回乡探亲了。”女仆人已
经说明那人是请来做“散工”的,她还是称为“客人”。
  完颜鉴不禁眉头一皱,说道:“大哥、大嫂你们对那人有甚怀疑也不妨对我直说!”
  金夫人道;“那个高老头是什么地方的人?”
  完颜鉴道:“我也不大清楚——”把眼睛望向那个女仆。
  那个女仆道:“高大叔是山东荷泽人。”
  金夫人道:“这就是有点奇怪了,你不是说那个人是高老头的同乡吗?但那个人却好像
是江南人氏。”
  完颜鉴诧道:“嫂夫人,你又怎知道他是江南人氏。”
  金夫人道:“超岳,还是你来说吧。你知道得比我多。”
  金超岳道:“如果老卢没有看错的话,那个人还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呢!”
  完颜鉴道:“老卢,那个老卢?”
  金超岳道:“就是那个以前曾经在令伯手下当过差的卢志高,他现在已经是大内侍卫,
并且是得到皇上思赏二等巴图鲁头衔的了。他也是住在钓鱼台的,那天他恰好休假在家。
  完颜鉴道:“卢志高认识那个人?”
  金超岳道:“卢志高本是江南汉人,不过他的来历大概你还不很清楚吧?”
  完颜鉴道:“愿闻其详。”
  金超岳道:“他是江南黑道上出身的,后来在江南站不住脚,才跑到到咱这边来。”
  完颜鉴暗暗吃惊,说道:“这件事和他的来历有何关系?”
  金超岳道:“当然有来历,就因为他是江南黑道的出身,所以他才认得那个客人。完颜
大人,你可知道江南有个王宇庭吗?”
  完颜鉴大吃一惊,说道:“太湖七十二家水寇总飘把子的那个王宇庭?”
  金超岳道:“是呀,就是这个王宇庭。这个王宇庭不但是和南宋官家作对的太湖盗魁,
他也曾和咱们大金的官兵打过仗的。”
  完颜鉴道:“卢志高认得果然是他?”
  金超岳道;“但愿他是认错了人。不过王宇庭生南人北相,相貌是比较有点特别的,卢
志高曾经和他喝过血酒,似乎不至于认错人吧?”
  完颜鉴说不出话了。
  金夫人道:“还有一样奇怪的是,那天是那小丫头送‘客’出门的。假如那人真的只是
高老头请来的散工,似乎用不着夫人的宝贝丫头来送他吧?”
  完颜鉴面上变色,说道:“嫂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心有所疑但“莫非你是怀疑
内子和王宇庭有甚关系”,这句话却是不敢问出来。
  金夫人淡淡说道:“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而已。王宇庭来过之后,那个丫
头就不见了。我还以为那小丫头是跟王守庭走了呢。现在才知道,原米是尊夫人将她送给别
人,我还能有什么怀疑呢?“她这样等于是明白告诉完颜鉴,她实在是已有怀疑。
  完颜鉴只好装呆,哼一声,说道:“此事我是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的,待高老头回来,
我仔细审问他。”
  金夫人冷冷说道:“就只怕他不会回来了。嗯,不该走的走了,不该来的却来了。这可
真是无独有偶”,再笨的人亦可以听得出来,她是话中有话。
  完颜鉴面色更加难看,说道;“哦,无独有偶?”金夫人道:“是呀。高老头和那小丫
环还不都是不该走而走的么?”
  完颜鉴道:“不该来而的来的呢?”
  金夫人道:“王宇庭是一个……”说到此处,故意顿了一顿。
  完颜鉴道:“嫂夫人,你这样说,那就是还有第二个、第三个了?”
  金夫人道:“是否有第三个我不知,不过近日来到你家的陌生客人,除了王宇庭之外,
最少我知道还有一个。”
  完颜鉴的心又是一跳,涩声问道:“是谁?”
  金夫人却回过头问那女仆:“那个自称是来送花的小厮呢?大概他还在这里吧?”
  完颜鉴一怔道:“什么送花的小厮?”
  那女仆道:“刚才是有个卖花的小厮来过,已经走了。”
  金夫人道:“到底是来卖花还是来送花,你可不可以说和清楚一点?那女仆心慌意乱,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编造谎话,替主母应付这个长舌妇人。
  金夫人冷冷说道:“完颜大人,我是无权盘问你的丫头的,还是你来问她吧。”
  完颜鉴无可奈何,只好说道:“我刚刚回来,什么都不知道。嫂夫人,麻烦你替我审问
这个丫头。”
  接着喝那丫头:“你怎么能这样不懂礼貌,好好地回答金夫人。“女丫忍不住眼泪,说
道:“是,我知道的定当实说。”
  金夫人道:“好。那么我来问你,这两天你出过门没有?”
  女丫道:“没有。”
  金夫人道:“你即然没有出过门,那么是谁到花店定花?当然不会是你家夫人吧?”
  女丫道:“那小厮是上门叫卖的,并不是我们叫他送来的呀!”
  金夫人道:“好,那么我明白了。”
  完颜鉴忍不住问:“大嫂明白了什么?”
  金夫人道。“就在大约半个时辰之前。史侍朗的宝官和小女一起玩耍,恰好碰上那个花
店的小厮,宝宫想和他买一支黑牡丹送给你家的小丫头,小厮不卖,说是你家夫人已经定
下,他是替花店来送花的。”
  完颜鉴皱眉道。“如此说,是那小厮说谎了。为什么他要说谎呢?是给别人送信还是他
自己有目的而来?”不过,他虽然疑心大起,心上的一块石头却己放下,花店的小厮当然也
不会是真正的花店小斯了。“他还有一样奇怪的地方呢。”
  完颜鉴道:“什么奇怪的地方?”
  金夫人却反问道:“完颜大人,听说你的商州的花园种有许多名种的牡丹,你听过有一
种牡丹叫做青龙卧墨池的没有?”
  完颜鉴道:“我的花园里就有一株!这是最名贵牡丹品种。”
  金夫人:“我对牡丹品种知道很少,咱们京师里是没有青龙卧墨池的吧?”
  完颜鉴道:“这是山东菏泽的品种,据我所知。御花园的花匠也种不出来。”
  完颜鉴喝问女人:“夫人买了花没有,拿出来给我看!“金夫人在一旁冷言冷语:“要
是真的青龙卧墨池,我到想见识见识。”
  那女丫头刚才在主人回来的时候,是把花篮放在她的房间的。
  此时她心慌意乱,无暇思索,就跑回房间去把整个花篮拿出来。
  金夫人竟然不顾身份,跟着那女人一同进出。
  金夫人道:“完颜大人,你猜测那篮花放在什么地方?你想不到吧,是放在她的床上
的,而且还是用棉被盖住的呢。完颜大人,我对各种牡丹应该如何保养是完全不懂的,这到
要请教你了,青龙卧墨池是必须遮盖得密不透风的吗?”
  完颜鉴给她弄得啼笑皆非,只能装腔作势作听不懂她话中含义,哼了一声,说道;“这
不是青龙卧墨池。”
  金夫人道:“哦,果然是那小厮胡言乱语的。但他能够知道有青龙卧墨池这种珍品牡
丹,也是十分难得了。奇怪,这种牡丹在御花园都没有的,他却是在哪里见过的呢?”
  完颜鉴心中一动,喝问女丫:“送花来的那小厮到哪里去了?快快从实招来?”
  那女丫道:“老爷,我真的不知道。那小厮已经走了。”
  金夫人道:“小女是看着那小厮踏入贵府的,我们跟随着就来了,但一路上却没碰见那
小厮。”
  完颜鉴听得面色铁青,突然一掌打翻那个女丫,立即回到妻子的卧房。
  “那花店的小厮呢?你把他藏在哪里?‘完颜鉴瞪着眼睛,沉声问他妻子。
  完颜夫人气得声音发颤:“你胡说什么?给我出去!”
  完颜鉴道:“你不肯把那小厮交出来,是不是把那小厮看得比丈夫还要紧吗?”
  完颜夫人硬着头皮冷笑说道:“我把一个小厮藏起来作什么?你为什么诬赖我瞒着你偷
汉子?”
  完颜鉴道:“我没怀疑你偷汉子,但我可怀疑那小厮并不是来送花的!“完颜夫人道:
“你怀疑他来做什么?”
  完颜鉴道:“我怀疑他是替什么人送东西给你的。我劝你还是自己说出来的好,你不说
出来,可作怪为夫的不客气了,我自己会搜!”
  完颜夫人道:“你要搜也不难,写张休书给我,我任凭你搜!”
  完颜鉴道;“夫人,你——”
  完颜夫人道:“你对我即是如此之不信任。做夫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完颜鉴道:“不搜也行,你把那支玉萧给我!”
  “好,给你玉萧。”檀羽冲自衣橱跃出,一把抓着了完颜鉴,想起母亲的惨死,满腔悲
愤,举起暖玉萧,就要取他性命。
  暖玉萧坚逾金铁,眼看就要把完颜鉴的天灵盖打得粉碎,完颜夫人忽地叫道:“住
手!”
  檀羽冲把王萧停在完颜鉴的头顶,说道:“他那样狠心对你,你——”
  完颜夫人凄然说道:“这是我自己命苦,我早已认命了,他对我怎样不好,总还是我的
丈夫。我不能让他杀你,也不能让你杀他,请你看在我的份上,饶他一命吧。”
  檀羽冲把玉萧从完颜鉴的头顶移开,说道:“夫人,你对我们母子思重如山,我无以为
报,这就算是报答你的恩情吧!但我可得有言在先,我只能饶他一次!”说罢,振臂一挥,
喝道:“完颜鉴,你好自为之,否则,我不杀你,也会有人杀你!”一个使劲,将完颜鉴抛
出。
  碰的一声,房门给人撞开,守在门外的帅老大赶忙将完颜鉴接下。
  完颜鉴双眼火红,喝道:“绝不能让这小子跑掉!”
  帅老大见完颜鉴败得如此狼狈,心里也不禁有点吃惊,低声问道:“这小子是谁?“完
颜鉴道:“他就是兰姑的儿子。兰姑的儿子是什么人,想必你也知道了吧?”
  帅老大“啊呀”一声,说道:“好,待我拿他!”口里这么说,可还不敢便即冲进夫人
的房间。
  完颜鉴道:“你还等什么?”
  帅老大道:“只怕夫人——”顿了一顿,喝道:“臭小子,给我滚出来。你以为靠夫人
的庇护。你就可以永远做缩头乌龟了吗?”
  完颜鉴咬牙喝道:“不必理会夫人,活的拿不到,死的也要!”
  完颜夫人颤抖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完颜鉴你怎么可以这样?”
  完颜鉴冷笑道:“我只答应你我不会亲手杀他,但旁人杀他,我可不管!”
  完颜夫人这回是真的气晕过去。
  檀羽冲他一面吹萧,一面缓缓走出房间。
  帅老大知道他是耶律玄元的弟子,对他本是有几分惧怕的,此时见他吹萧同来,不禁又
气又恼,又是欢喜了。
  要知高手比拼,最忌轻敌,故此帅老大虽然恼怒他的无礼,但他的轻敌却给帅老大一个
最好的发动攻击的机会了。
  “好个狂小子,胆敢在我面前,如此傲慢,这是你自己找死!”帅老大口中喝骂,双掌
已是朝着檀羽冲劈打!
  他知道这一招即使伤不了檀羽冲,最少也可以把他的玉萧夺过来,他是施展空手入白刃
的手法辅以雄浑无比的小天星掌力的。
  那知他的手指还未碰着玉萧,陡然间只觉印掌心灼热,檀羽冲己是从玉萧中吹出一股
气。
  可惜檀羽冲的内功还未练到师父那般境界,否则这一股气就可以封闭帅老大掌心的“劳
宫穴“位于手少阳经脉的终点,一被封闭,多强的内力也使不出来。
  但虽然如此,在这刹那之间,帅老大觉掌心一阵酸麻,右臂已是软绵绵的使不出力道。
  檀羽冲冷笑道:“且看是谁找死!冷笑声中,玉萧离手,疾点帅老大三处大穴。
  帅老大左臂还能使用,一个“回避扫柳“,掌风把玉萧的落点荡歪。余力未衰,把院子
里一棵树震得技摇叶落。
  眼看帅老大就要伤在他的玉萧之下,一旁观战的老二已是不禁失声惊呼!
  “小贼休得逞强!!一个劈空掌就把檀羽冲的玉萧荡开了。他的掌力使得恰到好处,只
是荡开玉萧,对帅老大却没丝影响。他们两人如同一体,配合得妙到毫巅。
  耶律玄元当年大闹商州,杀出节度府,就因为受阻于“连老儿,对檀羽冲的母亲不能兼
顾,以至她被乱箭杀的。
  檀羽冲想起此事,当真是仇人见面份外股红,他本已是郁闷填胸,此时决意为母亲报
仇。一腔怒气尽都发泄在”祁连老儿”身上,他的玉萧,可以当作三种不同的兵器使用,可
以点穴,可以使出剑法,还可以当作棍棒使用。玉萧霍霍展开,碧影千重,指东打西,指南
打北,饶是祁连老儿联手,也给他杀得只有招架的份儿。此肘金超岳已是到场观战,他的武
功是远胜于完颜鉴的。但不只完颜鉴看得目瞪口呆,连他看了也是吃惊不已。
  “这花店里的小厮怎得如此了得,却不知是什么来历?”金超岳偷偷的问完颜鉴。
  完颜鉴道:“他哪里是什么小厮?嗯!说起来他还是小贝勒身份呢?“金超岳吃了一惊
道:“小贝勒?”
  完颜鉴道:“不错,他就是我家王爷所要捉拿的那个檀羽冲”他祖父是当年做过兵马大
元帅的济王檀公直,他不是小贝勒的身份吗?”
  金超岳道:“哦,原来他是檀老贝勒的孙儿,耶律玄元的弟子,怪不得这么厉害了。”
  完颜鉴道:“金大哥,你是大行家,你看老二可对付得了这小子吗?”
  金超岳道:“难说得很.难说得很。唔,待我再看一会儿,再看一会儿。”
  完颜鉴揭破檀羽冲的身份,本是想要金超岳上去帮忙祁连二老将檀羽冲拿下来的,不料
金超岳支吾以对。好像不懂他的意思,只是在旁观战。
  他不知道金超岳也有金超岳的算盘,一是他不愿自贬身份,合“祁连二老”之力来对付
一个后生小子;二是他是想看檀羽冲得自耶律玄元所传的武功究竟有多神妙;三来他是有心
坐心渔人之利,最好是在檀羽冲与祁连二老斗个两败俱伤,他方始出来收拾残局,这样岂非
可以独占功劳?不过,他说的“难说得很”却也并非敷衍之辞,檀羽冲与祁连二老的这场大
战,的确是旗鼓相当,胜负殊难预料的。檀羽冲强攻猛打,占了八成攻势,但祁连二老守得
极稳,过了将近百招,他还是攻不进去。
  双方越斗越紧,只见千重碧影,裹住祁连二老的身形。祁连二老沉稳出掌,隐隐挟着风
雷之声。过了一会,陡然间忽见碧影被冲开一角,祁连二老齐声喝道;“具小子,叫你知道
我们的厉害!”大喝声中,他们已是转守为攻!
  金超岳暗暗后悔:“早知如此,刚才我将他们替下,还可以做个人情。”
  “蓬”的一声,檀羽冲头被帅老大打了一掌,剧痛之下,反而清醒过来。想起了母亲生
前教他的一个“忍”字,忽然悟到这个“忍”字,不仅可以用在做人的道理上,也可以用在
武学上。“我刚才那样强攻猛打,的确是沉不住气。吃亏这是活该!”
  他一省吾这个道理,立即把急躁的心情抑制下去。萧法一变,随意之所,有如流水行
云,闲庭信步。心中一片空明,不知不觉,达到了目中有敌,心中无敌的境界。
  金超岳“咦”了一声道:“只怕他们是有点不妙了。”
  完颜鉴见祁连二老还占了一半以上的攻势,心里有点半信半疑。忽地听得檀羽冲朗声吟
道:“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玉萧出招配合诗意,若即若离,一沾即退,快
得连完颜鉴都看不清楚。“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萧法越发轻灵,越发迅
捷!完颜鉴刚听见他念出“轻舟”二字,陡然间只见祁连二老不约而同的倒纵出去,“啪
哒”一声响,同时跌倒地上。对檀羽冲来说,他的确是“轻舟已过万重山”了!金超岳皮笑
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说道:“暖玉萧果然是件宝贝,拿来让我瞧瞧、”
  檀羽冲道:“有本领的自己来拿!“把玉箫对准他的掌心一口罡气吹出去。掌心的正中
是劳宫穴,帅老大刚才就是因为劳宫穴被罡气所伤,以至吃了大亏的。有道前车之鉴,檀羽
冲只道:“纵然伤不了他,他也非得缩掌不可。主客之势一易,檀羽冲马上就可夺得先手。
那知金超岳竟不闪避,反而哈哈笑道:“好,你叫我拿,那我就不客气了!”一掌拍出,迅
即就向萧抓来。
  罡气与掌风互相激荡,檀羽冲只觉奇寒彻骨,禁不住机伶伶的打了个寒噤。
  金超岳也不好受,只觉掌心好似被香火灼了一下,虽然劳宫穴不至于给他的罡气封闭,
身形也是不禁晃了一晃。金超岳吃了一惊,“好在这小子的内功还未练到他师父那般境界,
否则他辅以这支暧玉萧,我是恐怕非败不可的了。”
  他见这支暖玉萧如此神奇,而且还刚好可以克制他所练的一门功夫,越发想要把它夺到
手了。他一晃即上,左手又拍出一掌。
  说了奇怪,他刚用右掌打来的时候,掌风好像从冰窟吹来,奇寒彻骨,如今用左掌打
来,掌风却像从鼓风炉中吹出,热呼呼的触体如烫。
  寒热夹攻之下,檀羽冲也难禁受,身似陀螺一转,接连打了两个圈圈,几乎站不住脚。
  原来金超岳这一冷一热的奇功。名为“阴阳五行掌”,乃是将两门最厉害的邪派功夫,
合而为一,苦练了三十年,这才练成功的。
  檀羽冲忽地哼着曲调,金超岳不知他哼的是什么,只觉得一片柔和,令人有如云淡风轻
的感觉。他的玉萧也渐渐缓慢下来,东一指,西一划,好像漫不经意,信手出招。但说也奇
怪,他却反而从容应付了。
  院子里有个贮水的青铜水缸,完颜鉴突然拍打水缸,冷笑说道:“你向李白求助,但可
惜李白只是诗仙,不是剑仙,他的诗是救不了你的!”
  原来檀羽冲哼的乃是李白的一首五言绝句:“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
只有敬亭山。”诗境飘然出尘,他的玉萧按节拍出招,和诗境隐隐和合。心无杂念,得失已
是无所紊怀。如此一来,反而达到了武学的上乘境界了。
  完颜鉴颇通音律,他拍打水缸,发出噪音,用意就是想要打乱檀羽冲的节拍。不过,他
的功力尚不如檀羽冲,虽然悟出这个破解之法,还是帮不了金超岳的大忙。
  金超岳不懂诗,但却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一点即透。哈哈一笑,说道:“完颜大人,这
小子逃不出我的掌心的。倒是祁连二老,不知给这小子伤得如何,你还是先去救治他们
吧。”
  他纵声大笑,笑声哭铿铿锵锵,宛如金属交击,令人一听,就觉得心里厌烦。这是他以
上乘内功发出的笑声,可以大收扰乱对手心神的功效。拍打水缸的声音和它自是不能相提并
论。
  檀羽冲已经哼不出曲调,心中所哼的节拍,亦已给这吵耳的笑声打乱。外界的感应,登
时就在他身上发生了影响。金超岳左一掌、右一掌,一阵冷,一阵热,而且是冷则极冷,热
则极热。檀羽冲的内功纵然不弱,渐渐亦难抵受了。
  不过一会,檀羽冲只觉体内寒冷难禁,皮肤却又是如受火烫。他牙关打战,同时又是大
汗淋漓。
  完颜鉴放下了心,走过去察看祁连二老的伤势。
  金夫人从客厅里走出来,用手指堵着耳朵,皱眉道:“你怎么笑得这样难听,干脆把这
小子杀了吧,何必像猫捉老鼠的戏弄他呢?”金夫人只是略懂武功,不过亦已看得出来,她
的丈夫是占了绝对的优势了。
  金超岳收了笑声,说道:“这小子和他的玉萧一样,都是宝物。杀他不难,但还是活捉
的好。”这话说得不错,但却夸大了些,他是有杀檀羽冲之能,不过也并非立时就做得到
了,恐怕还得过了五十招才行。
  祁连二老刚才给檀羽冲点着穴道,幸好不是死穴。完颜鉴别的武功不太高明,点穴解穴
的功夫却是第一流的,很快就给他解开了穴道。
  但虽然不是死穴,却因延误了解穴的时间,祁连二老在穴道解开之后,还是四肢无力。
而且他们被檀羽冲的罡气损及内功,一场激战过后,元气亦已大伤了。
  完颜鉴知道他们要调匀气息,因此也就不和他们说话。金超岳也用不着他的操心,此时
他放心不下的就是妻子。
  尽管他对妻子极为不满,但最少为了维持体面,他还是希望能够和妻子言归于好的。
“这许久没听见她作声,她是晕倒了呢?还是生我的气,索性什么都不理睬了呢?但要是我
追增向她陪罪,只怕还是要给她轰了出来。我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也不能如此自折威
风,给外人笑话。”
  金夫人似乎知道他的心思,走到他的身边,笑道:“完颜大人,金超岳应该是对付介了
这小子吧。”完颜鉴呐呐说道:“这小子是一定逃不出尊夫掌心的,不过这小子乃是钦犯,
我总得见到他束手就擒,方可放心,拙荆、拙荆、我只能暂不理会她了。”
  金夫人笑道:“完颜大人,你是以公事为重,佩服、佩服。我替你去看看她吧。”
  完颜鉴道:“好,那就麻烦你也替我劝一劝她。”金夫人笑道:“好,我会的了。”说
罢.便走进卧房。
  完颜夫人刚刚醒转,神智还来怎么清醒。朦胧中似乎听得有人进来,只道来的是女仆,
便即问道:“他、他怎么样了?”
  金夫人挨着她坐下,噗嗤一笑,说道:“他,他是谁呀?”
  完颜夫人睁开眼睛,看见是她,就好像在食物里突然发现一只苍蝇似的,只想作呕。
  金夫人道:“你是挂念丈夫把?不用担心,他一点事也没有。不过,他目前不讲来安尉
你。因为,因为……”
  完颜夫人板起脸孔道:“我不要听,请你出去。”
  金夫人道:“咦,你这人真点怪,你不是要打听他吗?怎么又不要听了?哦,我明白
了,敢情你说的这个他不是你的丈夫,是那个小厮,他是檀小贝勒!
  完颜夫人大吃一惊,一下子清醒过来,说道:“你们己经知道了他的来历,你们要将他
怎样?”
  金夫人谈谈说道:“也没怎样,不过是要把他拿去献给你们的王爷罢了。”
  完颜夫人明知求她没用,但在激愤之中,已是失去了理智,禁不住叫起来道:“不能这
样!”
  金夫人故作惊诧,说道:“为什么不能这样?这可是你丈夫的意思啊!你没有听见他刚
才怎样吩咐我那当家的,他说的是:活的抓不到,死的也要!但我那当家的脾气,想必你也
知道。要是这娃檀的小子顽抗到底,说不定真会把他打死的。所以你最好去劝劝那小子投
降。”完颜夫人心乱如麻,不住咳嗽。
  金夫人道:“唉,可借你那贴身丫头走了。没人服待你,我替你捶捶背吧。”完颜夫人
推开了她。斥道:“不要你假献殷勤!”金夫人碰了一鼻子灰,咕哝道:“真是狗咬吕洞
宾,不识好人心。”但随即又难起笑脸,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情不好,我不怪你。”
  她又挨着完颜夫人坐下了。完颜夫人心里在盘算怎样才能救檀羽冲,根本没有心情理会
地,只好让她在耳边聒絮。
  “听说你从前在商州的时候,有个仆人叫做兰姑,就是这位檀小贝勒的母亲,是吗?”
  金夫人见他不睬,只好自说自话:“倘若他还是贝勒身份,你维护他还有道理,但他早
已就成了钦犯了,哈必图就是他打死的。你不知道吗?”
  完颜夫人当然还是没有回答。
  金夫人再问:“在商州的时候,你知不知道兰姑母子的身世?”
  完颜夫人心里厌烦,实在是按捺不住了,冷冷说道:“你问够了没有?”
  金夫人陪笑道;“你莫怪我多问,兹事体大,我这是关心你。不过,我想——你那时当
然还未知道他们母子的身世,否则你也不会收容他们了。”
  完颜夫人道:“你喜欢怎样猜想就怎样猜想,我也不怕你去告密。你说够了没有?请你
出去!”
  金夫人对着她凌厉的目光,不觉吃了一惊、但她一向是受人奉承惯的,心里也不禁有
气。暗自想道:“你不给我面子,我偏要气一气你,你病成这个样子,谅你也奈何不了
我。”
  “唉,你怎能这样说话?以我们两家的交情,你就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也会替你
掩饰的,怎会告你的密?我只觉得奇怪,不管你知不知道那小厮的身世,按常理说,无论如
何你都不应该把他看得比你的丈夫更重要的。晤,莫非那件事情,竟然不是谣言?”
  她盯着金夫人道:“什么谣言不谣言的?”
  金夫人挨近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咱们是好姊妹,你莫怪我直言劝你。我知道檀羽
冲是耶律玄元的弟子,你一定是为了耶律玄元的缘故,才要维护这小子的。但我倘若是你,
我一定不会拦阻丈夫拿这小子,相反,我还要帮丈夫拿这小子。免得他怀疑你对旧日情郎还
是一往情深,以至爱屋及乌,连旧情人的弟子你也视同已出了。”
  突然间只听得“啪”的一声,完颜夫人打了金夫人一记耳光,喝道:“滚出去!”
  一掌打落了她的两齿门牙。
  金夫人大叫:“完颜鉴,你老婆发了疯,你还不过来——”她满面鲜血,冲向完颜夫
人,可是活犹未了,已是给完颜夫人扣着脉门拖出去了。
  完颜鉴喝道:“你不是当真发疯了吧!你怎么可以这样?”
  完颜夫人纵声笑道:“你们害死了兰姑,逼走了她的女儿,如今又要捉她的儿子,你们
为什么又可以这样?哈哈,我不过是跟你们学罢了,跟你们学罢了!”
  “完颜夫人,放开拙荆,否则可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金超岳喝道。
  完颜夫人冷冷说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乖乖的给我滚出去,我就把你的老婆交
还给你。”
  金超岳虚晃一掌。避开檀羽冲的玉萧点穴,突然一个转身,就到完颜夫人面前。
  完颜夫人喝道:“你不怕伤了你的老婆,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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