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武林天骄

_12 梁羽生(当代)
  老佟没有回话,当然也不会有人出来。
  完颜鉴只道是耶律玄元作梗,继续说道:“耶律王子,你不肯投降,这是你的事、但你
岂能连累你的好朋友的儿媳为你无辜丧命,你让佟玉桂带她出来吧!”
  过了一会,那边仍是毫无动静。
  完颜鉴怒道:“这老奴才不识好歹,你们还不赶快去给我把他揪出来!”
  可是在花王那座屋子里,是有耶律玄元在内的。
  众卫士敢去“揪”花王老佟,却不敢去“揪”耶律玄元。
  有人献计,找一根四五立长的大木头来,撞开板门,门一撞开,就乱箭齐射。这样虽然
也要冒耶律玄元和他们拼命的危险,但人多胆壮总好一些。
  可是急切之间,又那里去找这样一根现成的木头?有人想到了放火的主意、对完颜鉴
道:“我们为了将军百死无辞。不过,他们是瓮中之鳖,要是逼他们作困兽之斗,他们死三
个人,咱们要死伤几十个人的话,似乎就不大值得了。将军,你说是吗?”
  完颜鉴知他们怕死,不过他也舍不得牺牲许多得力的卫士,于是说道:“好吧,放火就
放火吧。不过你们得作好准备。不要让火势蔓延。烧毁了我的名种牡丹。”
  完颜鉴喝道:“耶律玄元,你听着,我数到十下,你不出来,我可要放火了。你若不想
连累兰姑和佟玉桂为你陪丧,最少你也该让他们出来投降。”
  和老佟相熟的卫士也在叫道:“老佟,你快打开门跑出来吧,否则连你也烧死在里
头!”
  没有回声,完颜鉴已经数到“十”字,火烧了起来了。不过片刻,这座小屋子烧成了一
瓦砾。
  奇怪的是,并没有找一具骨骸。
  他们是早已准备好一百几十桶水来救火的,泼熄了火之后,有卫士冒着灼热的沙石拨开
瓦砾察视,这才发现了一条地道。
  老佟把他们拉进了地道,这才松了口气。
  “小主人,我等了你这许多年,终于给我盼到了!”他说。
  耶律玄元苦笑道:“老佟,你这是做了傻事,我会连累你的!”老佟说道:“小主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挖这条地道吗?”他自问自答:“就是为了预防今日之事啊!我知道你迟
早要来的,我一到商州,每天晚上,就偷偷挖这条地道、这条地道是可以通到外面一条横街
冷巷的。出口处是一个荒废的瓦窑,没有人的。小主人,我为你挖这条地道,挖了三年,你
还说什么连累不连星的话,你也不怕伤了我的心?”
  耶律玄元给他感动得眼角沁出泪珠,说道:“佟大叔,你叫我的小名吧。你的大恩我是
无法报答了。”
  老佟说道:“元哥儿,我已经活了这把年纪。能够见你一面,死亦无憾了。挖这条地道
也不全是我的功劳,老何也都帮过我挖的。”
  耶律玄元道:“你说的是何玉柱吗?”
  何玉柱是另一个花王的名字。
  老说道:“不错,他如今也年近六旬了,不过我叫惯了他小何,总是改不过称呼。”
  耶律玄无道:“小何呢?”
  老佟道:“他另有住处,元哥儿,你不必为他担心,他可以把事情都推到我的头上的。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并不知情。”
  耶律玄元问道:“你说的并不知情是指——”
  老佟道:“是指今天的事。小何并不知道你今天要来。”
  张雪波道:“是这样的。我偷听了完颜鉴和哈必图的谈话,知道你已经到了商州。这件
事情,我只说给老佟师傅知道。”
  老佟继续说道:“初时我以为你来得早些也要明天才能来到,我还打算在你的必经之路
拦截你呢。那知道在我知道你的消息之后半个时辰你就来了,所以我没有通知小何。”
  耶律玄元道:“本来我也想见见他的,如今已是无暇及此了,但愿他不要受到牵连才
好。”
  说话之间已有浓烟灌入地道,张雪波呼吸不舒,连连咳嗽。老佟也被熏得头晕目眩,连
忙加快脚步,跑在前头,打开出口的机关。
  那知道他的头部刚刚伸出去,就受到突如其来的袭击。
  那人在他头部重重打了一拳,跟着点了他胸口的穴道。
  他只叫得出“小何”这两个字就晕了过去。
  耶律玄元一觉有变、劈空掌先发出去。那人早已避开。
  待到耶律玄元扶着张雪波钻出地道之时,老佟早已落入那人的手中了。
  这个偷袭老佟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和他合作了几十年的另一个花王“小何”。刚刚他还
害怕连及他的那个“小何”。
  耶律玄元怔了一怔,喝道:“何玉柱,你干什么,快把老佟放开!”
  何玉柱道:“小主人。你把兰姑放下,我不和你为难!”
  耶律玄元怒道:“岂有此理,你是打算威胁我吗?”
  何玉柱道:“不敢,我只是要你把兰姑留下而已。”
  耶律玄元道:“大胆奴才,我便要着你怎样将我为难?”何玉柱冷笑道:“元哥儿,请
你说话客气些,我早已不是你的仆人了,我现在的主人是完颜将军!请你站住,你若再跨前
一步,我立刻取了老佟性命!”说话之时,他的手掌已是紧紧贴着老佟背心的死穴。
  “元哥儿,你武功盖世,我当然是难奈你何,但要取老佟性命,却是易如反掌!”何玉
柱冷笑道。
  耶律玄元在他威胁之下,果然不敢向前踏进一步。
  老佟刚才被他一拳打晕。好在不是重伤,此时醒过了。但何玉柱刚才在打晕他的同时,
又点了他胸口的麻穴的,他虽然醒来,仍是动弹不得,而且何玉柱的手掌是贴着他背心的死
穴的,要取他的性命,确实是易如反掌。老佟虽然没有听见他和耶律玄元的对话,亦已知道
他的企图,一醒来就道:“小何,你拿我去领功请赏吧,我不怨你,只请你放过兰姑。”
  何玉柱冷笑道:“你的身价怎么比得上兰姑,嘿,嘿你当我还不知道吗?我早已知道兰
姑是檀贝子的夫人了!”
  他以为老佟定要破口大骂的,那知老佟却是闭上了嘴,不作一声。
  何玉柱得意洋洋,回过头来,对耶律玄元道:“老佟的身价虽然比不上兰姑,但却是你
的救命恩人,你不想他丧在我的掌下吧?”
  一点不错,对耶律玄来说,救兰姑出去固然重要。但老佟的性命也是同样重要的!
  饶是他身怀绝世武功,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应付这个局面了。
  张雪波已是摇摇欲坠,强力支持,说道:“不能让他伤了老佟,耶律先生,你,你把我
留下吧!”
  耶律玄元道:“不能这样!”
  何玉柱己在发出“命令”了,他一声冷笑,喝道:“我没工夫等你,放了兰姑,退后十
步!”
  耶律玄元怎肯让张雪波又给送入虎口,他咬了咬牙,正待冒险出击,就在此时,忽听得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何玉柱突然倒了下去,原来老佟的内功造诣在何玉柱估计之上,在他
说话的时间,老佟已经逆运真气,冲开了被封的穴道。他拔出身藏的匕首,反手一刺插入何
玉柱的胸膛。
  但何玉柱的一双手掌是贴着他背心的死穴的,他刺死了何玉柱,他的心脉亦已给何玉柱
的掌力震断了!
  “我已经雇了一辆马车,停、停在瓦窑东边那条冷巷。”只能交待了这件事情,老佟就
断了气!张雪波受不起这刺激.晕了过去。
  地道出口处是一座荒废的瓦窑,工地上早已长满野草,鬼影也没一个。
  但是这条地道只有一里多长,亦即是说和节度使的衙门距离不远。
  三千官兵已把衙门围得水泄不通,只待耶律玄元闯出来。
  他们看不见耶律玄元,耶律玄元在工地的高处望过去,却是可以看见剑就如林,刀如
雪。
  没有时间为老佟料理后事了,耶律玄元只好忍着悲痛,背起张雪波就跑。
  瓦窑东面有一条冷巷,巷口果然停有一辆马车。
  车夫吃了一惊,叫道:“你是谁?”
  耶律玄元已经踏上马车了,他把一枚金锭塞到车夫手里,说道:“我是老佟的朋友,别
多问,快驾车出城!”老佟是曾经和车夫说过要和一位朋友出城的,此时车夫虽然不见老
佟,但有了这锭金子,他自是奉命唯谨了。也幸亏完颜鉴绝料想不到耶律玄元居然能够在千
军万马的包围之下逃出去,他还未曾颁下戒严令,守城门的兵士甚至都还未曾知道节度使的
衙门发生那样惊人的事情。
  马车顺利出城,但到了那座山边之时,亦已是将近黄昏的时分了。耶律玄元下了车,对
那车夫道:“你回去绝不能泄漏今日之事,否则你的脑袋就要搬家。”
  四顾无人,他背着张雪波就向山上跑。张雪波此时亦已醒过来了。
  张雪波想起老佟为她惨死,泪下如雨。
  耶律玄元道:“擅夫人,你忍着点儿,你就可以见得着你的儿子了。
  ”
  暮霞笼山,耶律玄元心里想道:“我和他约最多三个时辰就回来的,现在恐怕已经过了
三个时辰了。这孩子料想是不会乱跑的,但一定等得心焦了。
  他正想叫檀羽冲,山上却先传来呼叫的声音。不是檀羽冲的声音,是楮岩的叫声!
  耶律玄元离开之时,是点了楮岩的晕睡穴的,用的是轻手法点穴,算准三个时辰他的穴
造就能自解。听见楮岩的叫声不足为奇,但令得耶律玄元大为吃惊的是楮岩这句话的内部。
  他说的话只有七个字:“快把孩子放开!”
  声音充满惊恐和愤怒,山上没有别的“孩子”,不问可知,显然是檀羽冲这孩子业已落
在敌人手里。
  可惜耶律玄元来迟了一步,事情是刚在半枝香的时刻之前发生的。
  太阳已经落山了,檀羽冲伸长颈子盼望,还未看见师父回来。
  他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师父那么好的武功,应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他对师
父的武功是有信心的“但衙门里只卫士就有几百人之多,师父一个人又能打得过他们吗!”
他开始有点担心了。
  正自等得心焦,忽然看见有个人飞快的跑来了。
  他还未看得清楚,就大叫道:“师父!”
  可惜来的不是他的师父。他的声音好像突然给寒冰封住,凝结了。
  来的是完颜鉴卫队里的小队长,名叫高占魁,他是奉了完颜鉴之命,来找车缭回去的,
他出来的时候,那耶律玄元还未来到府衙,车缭是完颜鉴的卫士队长,也是完颜鉴卫士中的
第一高手,完颜鉴正是为了要集中人力来对付耶律玄元,才叫他出来找车缭回去的。
  檀羽冲着见是他,固然大吃一惊:他看见他要寻找的车缭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七窃流血
倒在地上,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
  “这是怎么回事?”高占魁着车缭的尸体向檀羽冲喝问。
  “我、我不知道!”
  事情真相当然是不能告诉高占魁的,檀羽冲纵然聪明,在急切间也难编造谎话,他只好
这样说了。
  高占魁目光一转,又看见了躺在地上的楮岩,楮岩是被耶律玄元点了穴道的,身上并无
血迹,看在来像是被打晕了过去的样子。
  高占魁无暇推敲,只是猜测,立即又再喝问:“是楮岩这厮杀了车都尉的么?”
  檀羽冲连忙说道:“不是!”到底是小孩子,这一下立即露出破绽了,高占魁喝道:
“你又说不知道,但你却知道不是楮岩杀的!哼哼,你这小鬼头竟敢对我隐瞒!”擅羽冲说
不出话来了。
  高占魁冷笑道:“你刚才叫的师父是谁?”
  檀羽冲眼珠一转,忽然嘻嘻道:“我叫的师父就是你呀,你不是教过我功夫的么?”
  高占魁一怔道:“胡说八道,我教过你什么功夫?”
  檀羽冲道:“师父,你忘记了么,这招黑虎偷心不就是你教的吗?你忘记我可没有忘
记,我演给你看。”
  高占魁想起来了,不错,大约一年之前,自己好像是教过这孩子一招“黑虎偷心”,檀
羽冲本来就会的,有一次他看见檀羽冲练拳,一时高兴,改正了他出拳的某个姿势而已。
  一来“黑虎偷心”是最普通的拳招,何况也还不能说是他教的;二来教过檀羽仲武艺的
人很多、教得最多的是楮岩,檀羽冲平时对楮岩也只是称“叔叔”,而不称“师父”,他只
指正过一招,就算可以用“教”字吧,也是教得最少的。檀羽冲从来也不称他“师父”,为
何突然叫起来了。
  高占魁心中好笑:“你这小鬼头分明心里有鬼,倒想哄我欢喜。你以为这样,我就不会
追究了么?”
  “难得你还记得我教过你这一招。”他冷笑道:“这小鬼敢玩花招,我先打你屁股!”
  他伸手一抓,不料竟然抓了个空。他方自一愕:“这小鬼头的身法怎的如此溜滑?”只
听得檀羽冲已在扮鬼脸道:“师父我这一招练得怎样?
  你说过,练得好有赏的,怎么反而要打起我的屁股来了?”
  高占魁更起疑心,冷笑道:“好,为师的赏你!”双臂齐张,冷笑声中向檀羽冲打去。
  檀羽冲借着练这招“黑虎偷心”为名,展开身法,突然拔出匕首,就向他刺去。
  “嗤”的一声,高占魁的袖子给匕首削去了一幅。可惜两人武功相差甚远,高占魁冷不
及防。险给他刺伤伤,大怒喝道:“小杂种!”脚尖一勾,檀羽冲站立不稳,登时给他打落
匕首,抓了起来。
  他一抓起檀羽冲,立即把檀羽冲双手拗向背后,喝道:“小杂种,车大人是怎么死的,
你说不说,不说我就要你小命!”
  他手上多加两分力道,檀羽冲好像已经听得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了,但他还是咬紧牙
关忍受,不吭一声。他没有叫出声来,另一个人却叫起来了。
  三个时辰已经过去,楮岩的穴道不解自解,恰好在这个时候醒过来了。他一张眼睛。就
看见檀羽冲正在被高占魁虐待的情形,吓得跳了起来。
  “你们连一个小孩子都不能放过吗,有什么罪我来承担,放开这个小孩子再说!”楮岩
喝道。
  他只道高占魁是已知道了兰姑的身份,奉命来捉拿兰姑的儿子的。
  那知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更加露出破绽了。
  高占魁冷笑道:“你要我放这个小杂种也未尝不可。你告诉我,你要替他承担的罪是什
么?”
  楮岩喝道:“我没工夫和你说,你放不放?”
  高占魁渲:“不放!”更加用力的捏檀羽冲了。
  楮岩扑过去喝道:“高占魁,你不买我这个情面,我和你拼了!”
  楮岩的职位和武功都比高占魁高,本以为可以震慑他的,那知高占魁看他扑上来时脚步
踉跄,已是看出了他穴道方解,功力未复的弱点。他心里想:我虽然有这小杂种作盾。但要
把这小杂种顺利带回去。可还得摆脱这厮的纠缠。他也动了杀机。
  楮岩扑上来时,高占魁一声冷笑道:“这小杂种给你!”冷笑声中,把檀羽冲高高举
起,作了个旋风急舞,突然就抛出去。
  楮岩大惊之下,无暇思索,抢上去接,陡然间只见白光—闪,高占魁飞刀出手,已插入
他的背心。
  “你要拼命,那你去见阎王吧!”高占魁加一脚,把中了飞刀的楮岩踢翻,骨碌碌的滚
下山坡。
  这两下子免起鹘落,他杀了楮岩,回过头来,刚好接着从半空中落下来的檀羽冲。檀羽
冲落入他的手中,又是动弹不得了。
  XXX张雪波听见楮岩惨叫的声音,吓得心胆俱裂,连忙叫道:“耶律先生,你快上去,
救救我那孩子!”
  救人要紧,耶律玄元只好将她放下,飞步上山。
  可惜已经迟了。
  楮岩滚到他的跟前,已是遍体鳞伤。“耶律先生,我后悔没有,没有听你的话。”他只
能说出最后这一句话,就咽气了。
  “师父!”檀羽冲只叫得一声,就给高占魁扼住了喉咙!耶律玄元喝道:“把手放开,
否则我誓必杀你!哼,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高占魁冷笑道:“我知道你是朝廷的钦犯耶律玄元,不过却还未知道你是这小杂种的师
父。不错,我也知道你的武功号称天下第一,但可借你的徒弟已经落在我的手中,你纵然能
够杀我,也只能抢回你徒弟的尸体!
  ”说至此处,冷笑喝道:“给我站住,你敢踏上前一步,我就刺这小杂种一刀。”
  “你要怎样?”耶律玄元喝道。
  “没怎么样,只要你不插手管这闲事。我就不会伤你宝贝徒弟的性命。”
  “冲儿,冲儿!放开我的冲儿!”张雪波嘶声呼叫,也跑了上来!。
  她才来是受伤甚重,连走路部走不动的。如今竟然能够自己爬上这座山峰,也不知哪里
来的气力!
  但这么一阵狂奔,她的伤口又裂开了,耶律玄无所用的闭穴止血法也失效用,鲜血又在
汩汩流出了。
  耶律玄元暗暗吃惊,心里想道:“这件事情,恐怕非得用快刀斩乱麻的手段来解决不可
了,否则檀夫人的性命先保不住。”
  高占魁一见张雪波如此情形,更为得意,哈哈笑道:“兰姑,你舍不得你的儿子吗?那
也容易,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了。你是夫人的亲信,料想夫人也能保得你们母子平安。”他明
知夫人已经出走,这样说自是有意嘲讽“兰姑”的。
  张雪波气得双眼发白,骂也骂不出来。
  檀羽冲叫道:“妈妈,不要求他。师父在这里,他不敢伤我的。他伤了我,他就得偿
命。师父会救我的!”
  高占魁哈哈大笑:“我本来不要伤人,只是要把你拿回去献给完颜将军、你师父神通再
大,也不能从完颜将军手中救你脱险吧?”
  耶律玄元忽地冷笑道:“我无需从完颜鉴手中抢他回来!”陡地一声大喝:“我要你放
人,你敢不放?”
  这一喝好似在高占魁头上响起焦雷,今得他心头大震。他本来要说“不放”的,不知怎
的说不出来了。
  不但话说不出来,在这一威严之下,他的手也颤抖起来了。握在手中的匕首晃了几晃,
风乎刺着檀羽冲。
  原来耶律玄元用的是佛门的狮子吼功,这一喝能令奸人丧胆。可惜他这门功夫还未统到
炉火纯青之境,否则已是可以令得高占魁的匕首也掌握不牢。
  但高占魁这陡然一震,却已是给了耶律玄元可乘之机。
  “铮”的一声,耶律玄元早已藏在掌心的一枚铜钱飞出,打落了高占魁的匕首。
  高占魁忙把檀羽冲当作盾牌。往前一迎喝道:“你敢上?”
  耶律玄元非但上来,而且一拳打出去了。
  这一拳当然是打在檀羽冲身上。
  张雪波惊得晕过去了。
  但更吃惊的还是高占魁,他是绝对料想不到耶律玄元敢打出这一拳的。
  原来耶律玄元用的是新练成的“隔物传功”,这一拳虽然是打在檀羽冲身上,但受到他
这一拳的力度的冲击的却是高占魁。
  高占魁庞大的身躯给抛了起来,倒跌出去。檀羽冲跌了下来。
  耶律玄元接过檀羽冲,看高占魁时,高占魁已是七窍流血早已倒毙。
  ”
  XXX张雪波朦朦胧胧的听见了最熟识的、最亲切的呼唤。
  “妈妈、妈妈,你醒醒呀,你醒醒呀!”
  她张开眼睛,果然就看见她的儿子。儿子正在替她敷药。檀羽冲道:“妈妈,你不用担
心了,坏人已经给师父打死了。”
  张雪波道:“冲儿,你不必为我敷药了。妈有话和你说。”植羽冲道:“妈,你的伤口
正在流血呢,金创药怎能不敷?你说吧,我在听着。”
  张雪波又是欢喜。又是悲伤。
  她把悲伤藏在心里,欢喜放在脸上,忍着眼泪。灰白的脸上现出笑容,说道:“不错,
冲儿,你已找到师父,我是可以放心了。冲儿,你肩上的担子很重,你明白吗?你一定要听
师父的教导,学好武功。”
  檀羽冲道:“妈,我明白的,公公的仇,爷爷的仇,爹爹的仇,还有那位我从未见过的
外公的仇,都应该由我替他们去报的。我怎能不练好武功?”张雪波叹道:“冲儿。你还是
未能懂得妈的意思,我说的担子不单是指报仇。唉,这两年我想得许多,渐渐也懂得一点道
理,我想说的是报仇以外的事情。”
  张雪波咳了两声,声音越来越低沉了,继续说道:“咱们的亲人,有的是给宋国的皇帝
和奸臣害死的,有的是给金国的皇帝和奸臣害死的,咳,咳,要报仇也不知从何报起——”
  檀羽冲轻轻给她揉搓背部,说道:“妈,你歇一会再说吧。”但张雪波还是说下去。
  “我身上藏有一个锦盒,你拿出来。”檀羽冲道:“是。”心想妈妈这样郑重其事,锦
盒里藏的是什么珍重东西。张雪波道:“打开来看!”
  锦盒里藏的不是奇珍异宝,是一张残旧发黄的字纸。
  张雪波道:“这是我外公亲笔写的一首词,他是宋国的名将,姓岳名飞后来给和一个名
叫秦桧的奸臣害死的。他写的这首词名叫满江红。他的书法,是我的义父冒了生命的危险为
我保存下来的,现在交给你了。你读不懂,可以请师父讲解。现今害他的奸臣亦已死了,他
的冤枉相信总有一天会昭雪的。我的爹爹和他同时被害,葬在一起。我希望将来你能够到他
们坟前一祭,以补我的遗憾。”
  檀羽冲道:“妈,我会和你一起去的。”
  张雪波苦笑道:“我是不能去了。唉,没时候给我多说了,你听着——她说了许多话,
气喘越发加促了,檀羽冲心痛如绞,却无法阻止她不说。
  “我说的是报仇以外的事情,记着,你的父亲是金国人,你母亲是宋国人,金宋虽是敌
国,你的父母却是恩爱夫妻——”她实在说不下去了,最后只问了一句:“你明白吗?”耶
律玄元知道不妙,连忙把手掌贴在她背心,真气输送进去。张雪波睁开眼睛,说道:“不
懂。你可以问你师父。耶律先生为我我的缘故,已经连累了佟师傅、楮岩等人为我身亡。我
不能再连累你们了。有你照料冲儿,我放心得很。我可以早点去见他的爹爹了。”
  耶律玄元叫道:“檀夫人、你不能死!”但张雪波已经瞑目了。她受伤极重,全凭要见
儿子的愿望支持着她,如今心愿己了,纵有玄元将真气输入她的体内,亦已是还魂无术!
  时光流失,转瞬过了七年。
  这七年当中,金宋两国打打谈谈,谈谈打打,大仗打过一次,小仗不下数十,最后还是
以宋国缔结了屈辱的和约结束了战争。
  谁也知道这样的和平是不能维持长久的,战争随时可以重开,所谓“结束”只是暂时结
束而已。
  但战争总算停止下来,虽然老百姓仍是未能喘过气来,但也有一些人却是又可以重过歌
舞升平的日子了。
  今日的归云山庄就正是这样一个歌舞升平之地。
  -----------
  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武林天骄》——第 八 回 大闹寿筵
梁羽生《武林天骄》 第 八 回 大闹寿筵   寻云庄在洛阳城外东南十里之地,庄主归元龙是武林大家,家财百万。
  他不只有钱,而且有势。大徒弟班定山是洛阳虎威镖局的总镖头,虎威镖局是和中都
(北京)震远镖局齐名的大镖局;二徒弟魏连魁是洛阳总兵盖天雄手下的参将,参奖虽不过
是五品武官,但因他甚得总兵宠信,也是一个可以手操生杀之权的官儿了。他又有“小盂
尝”之称,门客虽然不及孟尝君的三千之多,亦是数以百计。
  今天是他的六十大寿的寿辰。
  他本身的交游己是极为广阔,再加上有两个“奢拦”的徒弟为他做寿,洛阳城里有头面
的人物谁不想来巴结,当真是贺客如云。
  好在他家有个大花园,足以容纳宾客。
  寿筵尚未摆开,宾客有的在园中赏花,有的在花园中听戏,也有借这个机会与平时少见
面的朋友相叙的、各适其适,热闹异常。
  菊花、兰花、水仙、银柳、芍药、金钟纵然还说不上百花齐放,花卉的品种之多,也足
以够瞧的了。
  不过园中种的最多的还是牡丹。
  客人们在啧啧称赏,指点各种罕见的名种牡丹:大胡红,大中紫、烟龙紫、照粉、白
玉、葛中紫、蓝玉——“真多,我看除了御花园,恐怕没有哪家人家的花园里有这么多牡丹
了。”一个客人道。
  “老兄,你真是少见多怪。据我所知,有一家人家,他花园里的牡丹就比这里多得
多。”另一个客人道。
  “是哪一家?”
  “商州节度使完颜将军有一个花园是专种牡丹的。这些名种牡丹他都有,这里没有的他
也有,赛红、姚黄、瑶池春是最名贵的三种牡丹,你见过没有?我就在完颜将军的花园里见
过。有人说御花园里的牡丹,也没有他的牡丹好呢。”
  第一个客人本是想拍主人家的马屁的,一听他抬出完颜将军,就不和他抬杠了,只敢嘀
咕道:“我说的是一般人家,你说的是将军府,再有钱的富贵人家也不能和完颜将军比
呀。”可是他不敢和那人拾扛,另外却有人要和那人抬杠。
  这人说道:“你是什么时候曾经到过完颜将军的花园赏花的?”
  那人屈指一算,说道:“八年之前。”
  “那就难怪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什么其二?”
  “据我所知,完颜将军已经有七年没有邀请客人去他家赏牡丹了。据说是他家两个最有
本事的花王已经死去,牡丹没人料理,早已零落了。”
  此时却另有一个归家的门客在一棵牡丹下自言自语:“你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宾客大都去观赏“名种牡丹”,这株牡丹没人特别介绍,似乎不是什么名种,因此在花
下的只有他一人。
  他以为没人听见,忽地有一个人从旁门出来,笑着问他道:“老候,什么只知其一,不
知其二?”
  这个人是归元龙的老仆人,在归家是颇有地位的,姓娄名阿鼠,排行第七。因他名字不
雅,归家的门客都尊他为七叔。
  那姓候的门客单名一个“昆”字,庸碌无能。一向没人瞧得起他,此时却有点得意的神
情说道:“那些人只知道赛红、姚黄和瑶池春是名种牡丹,却不知这株‘青龙卧墨地’更是
牡丹中的极品,岂不可笑?”
  那老仆人忽地似笑非笑的说道:“老侯,你是在完颜将军手下当过差的,将军的花园里
想必也有这种牡丹,你见得多,怪不得眼界这样高了!
  ”
  候昆吃了一惊,颤声说:“你、你怎么知道?”
  老仆人道:“你别慌,你的来历,主人早已知道了。不过他只告诉我一个人。”候昆
道:“庄主可是怀疑我、我”老仆人道:“主人是有怀疑,他怀疑你是完颜将军派来监视他
的。”候昆忙道:“绝对没有这回事。
  七叔请你代向主表白,我来投靠他只是为了混两碗饭吃的。”老仆人道:“老候,我们
的交情还算过得去吧?”
  候昆道:“七叔,你是在归云庄里对我最好的人。”
  老仆人道:“那你为何对我也不说真话?”
  候昆道:“我说的是真话呀。”
  老仆人把他到假山石后,这才微带冷嘲的笑道:“老侯,你是完颜将军的卫士,还愁没
饭吃么?”
  候昆道:“七叔,你有所不知,我因大病一场,武功夫了一大半,没资格做完颜将军的
卫士了,迫不得己才来投靠贵庄主的。”
  老仆人当然不相信,微笑道:“我不管你是真是假,但让主人有那个怀疑对你是好处没
有坏处的,你又何须解释。他以为你是完颜将军的人,对你巴结还来不及呢。但话说回来,
我对庄主,可也不能有丝毫怀疑才好,庄主的确是忠于朝廷的。”
  候昆道:“我知道,所以我才到这里投奔。不过——”老仆道:“不过什么?”
  候昆道:“我自知本领不济,无颜在这里混下去了。”老仆道:“你想走?”候昆点
头。说道:“七叔,请你代为禀告庄主,恕我不辞而别。
  ”
  老仆道:“你不说,我就不放你走!”
  候昆一想,这老仆人虽然是庄主的忠仆,但和别的得势仆人不一样,他从不仗势欺人,
算得是比较忠厚老实的。便道:“七叔,这点我只能和你说。”
  老仆道:“你放心说吧,我不告诉主人就是。”
  候昆道:“这株青龙卧墨池今日开花,我隐隐觉得是不祥之兆。”老仆人诧道:“为何
你会这样想呢?”
  候昆道:“七年前的某一天,完颜将军花园里的那株青龙卧墨池开花。那天将军就碰上
了不如意的事。”
  老仆道:“什么不如意的事?”
  候昆道:“这个、这——”蓦地想起刚才那两个只知道听途说的客人所说的有关完颜鉴
的家事,顿了一顿,接下去道:“那天,将军的两个老花王忽然同一天暴病而亡,我也是在
那天得了重病的,也许纯属巧合,但我一见这株牡丹开花,心里总是难免有点恐惧。”
  其实那一天岂仅只是死了两个花王,那一天耶律玄元大闹节度使府,杀死了不知多少完
颜鉴的卫土,候昆也是在那一天给耶律玄元打伤的。想起那天死伤惨烈的情形,他至今犹有
余悸。
  他也正是因为害怕耶律玄元再来,他才不敢再当完鉴的卫士的。
  老仆人听他说罢,不禁笑起来道:“这不过巧合而已,我可不信邪。
  ”
  候昆道:“七叔。你命大福大。可以不信邪。我是时运不济之人,黑牡丹开,想起那天
的事惰。就禁不住心里害怕。”
  那老仆人只道他是因为自己揭破了他的身份。故此请辞要走,便道:“老候,你放心,
你的秘密,除了主人和我之外,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我也不曾告诉旁人的。”候昆道:
“七叔,我并不是为了这个,我只是害怕恶运临头,想要暂且避开。”
  那老仆人皱眉道:“老候,你就是要走,也得替庄主拜过大寿之后才走,再说句笑话,
你瞧,今日洛阳城中文武官员都来了不少。即使你真是流年不利,今日会有恶运临头。在官
星拱照之下,今日也会成吉日啦。”
  候昆一想,立时走,确是有点不近人情。只好应承待拜过了寿才走。候昆道:“昨晚来
了一个客人,主人对他很恭敬。我们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
  那老仆人道:“是呀,奇怪就是奇怪在这里了。主人不论什么事情,的确是从来不瞒我
的。只有这次例外,那客人由主人亲自招待,姓甚名谁,主人都没向我透露,我猜他苦不是
武林名人,就一定是什么微服出巡的大官。老候,你是在完颜将军手下当过差的,大官贵人
识很多,武林中的名人你也见过不少。我想请你去着一看,或许你会知道这个人的来历。主
人现在正陪着他在那边说话,守略大人是客人中官阶最主的,也只能坐在他的下首呢。”候
昆无可奈何,只好和他走过去偷看那个神秘客人。
  一看之下大惊失色。
  此时戏台上正在唱一出“罗成叫关”的武打戏,锣鼓喧天,台上的人说话的声音给罗鼓
声淹没了。除非特别留神,否则就是站在旁边也听不见。
  那老仆人贴着候昆的耳朵问道:“这人是谁?”
  候昆道:“我,我不认识。真,真的是不认识!”
  那老仆人发现候昆面色有异,心里越发怀疑,笑道:“你不是不认识,是不肯告诉我
吧。”
  就在此时,忽然有另一个仆人走来,说道:“七叔,主人请你过去。
  ”
  老仆人一走,侯昆立即溜出人堆。
  归元龙正在陪那客人谈天,见仆人来到,便即问道:“少爷回来没有?”归元龙只有一
个儿子,名唤洛英。客人可能是为了礼貌,正向主人问起他的儿子。
  老仆人讷讷说道:“少爷,他、他还没回来。”
  归元龙皱眉道:“真是荒唐,你给我找他回来。”
  老仆应了个“是”字,赶忙退下。他虽然奉命唯谨,心中却在暗暗叫苦,暗骂少爷荒
唐。
  原来归洛英一早由两个门客陪同,到洛阳城中去买他定制的烟花去了。洛阳城和归云庄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