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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天骄

_11 梁羽生(当代)
  四掌相交。哈必图一点也感觉不到对方反击的力道。正自欢喜,“原来这厮乃浪得虚名
——”心念来已,突然感觉不妙了。
  他练的是金刚拿功夫,内力雄浑,具有开碑裂石之能,那知只觉对方的掌心轻轻旋转,
他那么雄浑的内力,发射出去,竟如泥牛入海,一去无踪,连浪花也没激起。
  哈必图不是没有见识的人,一觉不妙,深知对方的内功造诣远胜于已,至此,他如何还
敢和对方拼下去?不料他想撤掌抽身亦已不能了。对方的掌心竟似有着一层粘力极强的胶质
似的,把他的双掌牢牢吸住。
  进既不能。退亦不能,哈必图唯有拼着耗损内力与对方相持。
  不过片刻,只见他已是大汗淋漓,头项上冒出热腾腾的白气。
  完颜鉴也是个武学大行家,一见这个情形,便知双方正在比拼内力,而且是到了即将决
胜负的关键时刻了。
  胜负是无待卜龟的。哈必图已是即将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只能作临死的挣扎了。但在
这样关键的时刻,耶律玄元也必须全力以赴,以免功亏一溃。
  完颜鉴本来是可以趁这个机会逃走的,但他却改变了主意。
  因为对他来说,这也是除掉耶律玄元的千载难逢之机!完颜鉴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哈
哈!说道:“有话好说,何必非得拼个你死的活不可!”
  见耶律玄元没有反应,他的胆子更大了。
  他装作劝架的模样,突然出手,闪电般的点了耶律玄元四处死穴!
  完颜一家的点穴功夫是完颜长之从穴道铜人的图解上精研出来的(穴道铜人来历详见拙
著飞凤潜龙),这是天下第一的点穴功夫。完颜鉴已经得了叔父在钵真传,只是功力不如而
已。
  天下第一的点穴功夫,只须点中一处死穴,对方武功多好,也是必死无疑,何况是点中
了四处死穴。
  只听得“咕咚”一声,有人倒了下去。
  但这个人却不是耶律玄元,而是哈必图。
  只听得耶律玄元纵声笑道:“嘻嘻,完颜将军你怎么给我抓痒来了?
  我可真是不敢当!”
  原来他练有一门非常奇特的功夫,可以挪移穴道,在这个关键时刻,他虽然不能避开,
但穴道挪移之后,给完颜鉴点中的已经不是死穴了。
  完颜鉴的偷袭虽没成劫,却也并非毫无用处。
  不错,移穴道只是消极防守,不用于运动反击,但也还是要损耗一点真气,内力随之而
灭。也正是因此。哈必图才能脱出耶律玄元的掌握。所以,完颜鉴的偷袭,可以说得是间接
救了他的命。”
  不过,他虽然幸保性命,内力消耗太甚,亦已是疲不能动。
  他给震倒地上,只觉五脏六腑好像要翻般,眼前金星乱舞,哪里还能爬得起来?完颜鉴
点穴无功,又见哈必图业己倒在地上,这一惊自是非同小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转身就
跑。
  可惜他这时才想逃跑,已经迟了。
  耶律玄元意存丹田,运气三转,把耗损的内力恢复过后,斜斜发出一掌。
  完颜鉴尚未跑出天香亭外,陡然间就好像碰上了潜流急湍似的,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
将他迫得倒退回来。
  他转过方向再选,接连试了三次,都给耶律玄元的劈空掌力逼退,到了第三次,只觉胸
口已是隐隐作痛。他知道厉害,不敢再试了。
  “完颜将军,刚才你还在殷勤留客,如今我这个做客人的还没走,你做主人的倒要先
走,太不礼貌了吧?”耶律玄元冷冷说道。
  “哈必图都己给你打得重伤了,你还要怎样才肯走?”完颜鉴连声说道。
  耶律玄元哈哈一笑,说道:“将军,你的记性也未免太坏了,我不是说过有三件事情要
办吗,如今只办了第一件事情,怎能就走?请坐下来谈谈吧!”
  此时,完颜鉴手下的卫士以及从各处重金礼聘来的高手已是纷纷出来,有六七个已经逼
近天香亭了。
  “将军,你信不信,此际我要杀你易如反掌?我和你谈话,不喜欢有人在旁打扰!”耶
律玄元冷冷说道。完颜鉴当然不敢不信,连忙挥一挥手,喝道:“给我退下,谁都不螂踏入
天香亭内!”
  他回到原来的座位坐下,说道:“好吧。请你说第二件事情。”
  “第二件事情,我想见尊夫人一面。一客不烦二主,这就请你替我安排吧。”
  完颜鉴变了面色,也不知他是不敢发作,还是已给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听得他的牙齿咬
得格格作响。
  耶律玄元道:“我知道这是不情之请,无奈我是非见尊夫人不可!”
  完颜鉴哼了一声道:“你既知道是不情之请,我就不能答应。”
  耶律玄元道:“我不勉强你。不过,我若是见不到尊夫人,我就只能请你跟我走了。”
  完颜鉴面色更加难看了,说道:“原来你是要带她走了么?”
  耶律玄元默然说道:“不,我已经迟了二十年,我没有权利向她提出这个要求了。”
  完颜鉴道:“那、那、那你要见由于是何居心?”
  耶律玄元道:“我已经说过,我只是要见她一面、至于她走不走,那就是她的事了。”
  完颜鉴那些手下是己经退到了假山那边布成包围阵势的,此时忽听得那边有人吵闹。
  “将军有命了,不管何人,不许进去!”
  “是夫人叫我来的,也不许么?”
  完颜鉴抬头望去,这个卫士吵闹的人是给他管理马厩的头子,他心里颇觉奇怪,回过头
去,望望耶律玄元、耶律玄元道:“唤这人进来。”
  那马厩管事站在天香亭边躬腰说道:“禀将军,你那四匹坐骑——”
  耶律玄元心急如焚,眉头一皱。说道:“将军那有闲心听畜牲的事,你快说夫人要你禀
告何事吧?”
  他喧宾夺主,那马厩管事不知他是什么身份,呐呐说道:“夫人要我禀报的正是这件事
啊!大人,你不明白,这四匹坐骑是将军最心爱的,倘不是夫人要的话——”
  完颜鉴吃了一惊,说道:“你说的这四匹坐骑,可是桃花聪、菊花青、五项赤和五明
骥?”这四匹坐骑都是日行千里的骏马,完颜鉴视同拱壁,曾吩咐马厩特别小心料理,任何
人都不许借用的。马厩管事道:“正是。”
  完颜鉴道:“夫人全都要了去?”马厩管事又是这两个字回答:“正是。”
  完颜鉴道:“夫要这四匹坐骑做什么?”马厩管事道:“夫人用来拉马车。”
  完颜鉴道:“什么,夫人用四匹千里马来拉车?“马厩管事道:“不错,夫人已经坐马
车走了。”
  “倘若不是夫人亲自来要,我也不敢给的。请将军恕罪。”那管事诚惶诚恐的说道。
  “夫人去了哪里?”
  “小人不知。小人只是奉了夫人之命禀报将军,夫人说叫将军不必找她回来了。”
  “什么时候走的?”
  “走了半个时辰。”
  “何以此时方来禀报?”
  “将军你也看见了是卫士不许小人进来。”
  完颜鉴又是愤怒,又是欢喜。愤怒的是妻子不告而别,欢喜的是可以避开一件令他尴尬
的事了。他斥退马厩管事,对耶律玄元说道:“你也亲耳听见了,内子已经走得远啦。我这
四匹名驹都是千里马,半个时辰,少说也已离开商州三五十里。”
  耶律玄元呆了片刻,陡地喝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完颜鉴冷笑道:“我又不知道你要来,你以为我会跟一个马夫串通了来骗你?”
  忽听得一缕萧声从花间传出,如想如幕,如泣如诉。
  完颜鉴不暗音律,只是奇怪,此时此地,怎的竟然有人敢在这个园子里吹萧。
  耶律玄元则是一听就知,这人吹的正是二十年前他们分手前夕,他为她吹的那支曲子。
  “万万花中第一流,残霞轻染嫩银瓯。
  能狂紫陌千金了,也感朱门万户侯。
  朝日照开携酒看,暮风吹落绕栏收。
  诗书满架尘埃扑,尽日无人略举头。
  耶律玄元神思迷茫,忽地叫起来道:“原来你果然是骗我的,她没有走!”一弯腰抓起
了瘫在地上的哈必图就冲出去。
  围在外面的卫士都已张弓搭箭,引满待发,但一见钦差大人已被对方拿来当作盾牌,箭
又如何敢射出去?耶律玄元在花丛中找到那个吹萧的人,不禁大失所望,这个人是个小丫
环。
  其实耶律玄元亦已有点怀疑了的。假如是完颜夫人的这支曲子,当然会比这小丫环吹得
好听得多。他不过在神思迷茫中追求一线希望而已。
  “我是夫人的贴身侍女,是夫人叫我来吹这支曲子的。”
  小丫环不待他问,就放下玉萧和他说道。
  耶律玄元惊疑不定,道:“你,你说什么?是,是夫人叫你来此吹萧?”
  小丫环道:“不错,夫人知道你一定会来,她叫我吹这支曲子给你听。”
  耶律玄元喘着气发问;”夫人呢?”
  小了环道:“夫人已经走了!”
  又一次听到同样的回答:“夫人已经走了!”耶律玄元可以怀疑那个马厩管事和完颜鉴
串通来骗他,但他怎可以怀疑这个丫环,从她懂得吹这支曲子已经可以证明她是夫人心腹的
丫环。希望已经灭了,但他还是狂叫:“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其实这只是他“不愿意相
信”而已,心里已知道这是事实。
  小丫环叹道:“你怎样才能相信?”
  耶律玄元道:“我还要见一个人。”他回过头望向天香亭那边,喝道:“完颜鉴你给我
把兰姑唤来!”
  完颜鉴又惊又喜,心想:“原来兰姑果然就是哈必图所要追查的那位贝子夫人!“登时
得了一个主意,说道:“这你要求的第三件事吗?”
  耶律玄元道:“不错,见了兰姑,我就走!”
  不待完颜鉴派人去找,兰姑已经来了!
  她是早已躲在园子里的,听得耶律玄元要见她,她也不待完颜鉴的答复,不顾一切,就
冲了出来。
  完颜鉴尚未曾下令,当然立即就有卫士上前拦截。
  张雪波喝道:“让开!”她施展轻功从一个卫士身旁掠过,另外四名卫士拦在她的前
面,给她用张炎所传的点穴功夫,一个左右开弓,两个卫士都被点中了穴道。
  “让开”两个字刚刚说完;咕咚,咕咚,两条大汉跌倒地上!和“兰姑”相熟的卫士想
不到她竟有如此敏捷的身手,不觉都是呆了一呆。
  完颜鉴喝道:“将她拿下!”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完颜鉴的喝声,已有两人追上“兰姑”。这两人是完颜鉴清来的
客卿,本领在一般卫士之上。耶律玄元把哈必图挟在助下,奔向兰姑。
  他刚跑开几步,忽听得一声惨叫,回头一看,只见那小丫环已经给弓箭射死了。耶律玄
元好生后悔。后悔自己一时疏忽,忘记保护这个丫环。
  竟累地死于非命。
  但此际他亦已无暇后悔了,因为还有一个比这小丫环更重要的人等待他去救援。
  截击张雪波的那两个人,是完颜鉴重金聘来的黑道高手,本领比一般卫士高明得多。张
雪波在他们夹攻之下,不过数招,已是手忙脚乱。
  耶律玄元举起哈必图,作了一个旋风舞,喝道:“谁敢伤害兰姑,我就要你们这位钦差
大人偿命!”说话之时,在哈必图的笑腰穴上用力一捏,哈必图哇的一声叫了出来。这一声
叫证明他还活着。
  就在此时,张雪波已被斩了一刀,身形好似风中之烛,摇摇欲坠。
  幸亏耶律玄元来得及时,那人听见哈必图的叫声,第二刀不敢斩下去。
  还有七八个人正向着张雪波跑来的,他们恐防耶律玄元伤了钦差的性命,也顿时止步
了。
  耶律玄元声到人到,十步开外,一记劈空掌先发出去。砍伤张雪波那个黑道高手本来是
练有铁布衫功夫的,虽然尚未练得刀枪不入,轻易已是伤他不得。但在耶律玄元这股劈空掌
之下,他只觉胸口如受铁锤一击,五脏六腑都好似要翻转过来,口吐鲜血,人也倒了下去。
  “好在你没有斩第二刀,否则我就要了你的性命!给我滚吧!“耶律玄元喝道。
  那人忍着剧痛,爬了起来。听得—个“滚”字,当真是如奉谕旨,撒腿就跑。
  在张雪波附近的卫士也都避开了。
  耶律玄元出指点了张雪波伤口附近的三处穴道,他这点穴是可以止血之用的。然后把哈
必图放在地上,一脚踏着他的胸口。“你是兰姑?”耶律玄元盯着她问。他知道完颜鉴诡计
多端,虽然亲眼看见“兰姑”受伤不假,他还是不能不要证明。
  张雪波道:“我不是兰姑,我是冲儿的母亲。”她拿出一把扇子摇了一摇,“我也是从
冲儿爷爷的手中接过这把扇子的人。”耶律玄元道:“你知道我是谁?”
  张雪波道:“我知道你是这把扇子的主人,现在可以物归原主了。不过,你收回这把扇
子,就得收我的冲儿。”耶律玄元接过扇子,说道:“你放心,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
  他接过扇子,朗声吟道:“少孤为客早,多难识君迟。掩泣空相向,风尖何所期?檀
公、檀公,我辜负了你的期望,但你的遗命,我一定替你做到!”
  张雪波道:“耶律先生,多谢你答允我公公的请求,但我却不能把冲儿找回来行拜师
礼,这、这——”
  “怎么办?”这三个字尚未出口,只听得耶律玄元已在说道:“他已经行过拜师礼
了!”
  张雪波又喜双惊,说道:“你已经找到了这个孩子?”耶律玄元道:“不错,他正在一
处地方等着你呢,不过——”
  张雪波道:“不过什么?”
  耶律玄元道:“我要你恢复兰姑的身份,答我一句话。”
  耶律玄元道:“我知道兰姑是得到夫人另眼相看的,也只有兰姑的话我才相信。所以我
要兰姑告诉我,那小丫环刚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张雪波低下了头,黯然说道:“是真的。不但是夫人走了,我的小女儿也给夫人带走
了!”
  耶律玄元呆了片刻,凄然说道:“我来迟了。我算是来迟了!”慕地狂笑起来,吟道:
东君自有回天力,着把花枝带月归!嘿嘿,说什么回天之力,只赢得水流花谢两无情!眼前
空有满园锦绣,赏花的人已经不是你了!”
  张雪波见他如疯似痴,不觉心里发慌,轻声说道:“耶律先生,耶律先生,咱们该走了
吧?”
  耶律玄元好像从梦中给惊醒过来,说道:“不错,是该走了。你走得动吗?”
  张雪波道:“我想,可以。”
  耶律玄元掏出金创药,正待给她敷上,忽听得呼呼风响,两条长绳突然横扫过来。
  张雪波的武功较弱,躲避不及,登时给绳圈套上了脖子。
  幸好耶律玄元出手也快,双指一挟,赛如利剪,“咔嚓”一声,把刚才套上张雪波脖子
那条绳索剪断。但另一条长绳却已把哈必图卷去了!
  原来完颜鉴手中有两名善于使绳圈捕兽的高手,趁着他心神不定而又刚在替张雪波敷药
之际,来一个声东击西之计,把哈必图夺去了。
  完颜鉴一见哈必图脱脸,大喜叫道:“给我把他们拿下,活的不成,死的也要!”
  耶律玄元怒道:“我用不着挟持人质,看你们又能奈我何哉!嘿嘿,完颜鉴,你想杀
我,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大喝声中,劈空掌再度发出。
  用长绳把哈必图卷走那个汉子首当其冲,一个倒栽葱从假山上滚上来。但哈必图早已给
别人接过去,跑开了。耶律玄元夺过那条长绳,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长绳挥去,套
上另一个汉子的脖子,这个汉子正是刚才用绳圈套上张雪波的那个人,如今身受其苦,被耶
律玄元一勒,登时毙命!
  众卫土纷纷拥上。
  耶律玄元喝道:“完颜鉴,我并不想滥杀无辜,今日是你逼我大开杀戒!”
  “檀夫人,你紧跟着我!”他吩咐了张雪波,便即冲上前去。
  当真是有如虎人羊群,只见他拳打脚蹋,掌劈指戳,挡者无不披靡!
  有的给他打断肋骨,有的给他劈破头颅,有的给他戳着关节要害,死的死,伤的伤,惨
叫之声,此起彼落。
  突然出现了四名黑衣道士,一式打扮,手中拿的也是一式明晃晃的长剑。
  四柄长剑从东南西北同时攻到,招式根辣,快捷异常!
  他们剑快,耶律玄元的身法更快,滴溜溜一个转身,使出“弹指神通”的功夫,铮、
铮、铮、挣四下断金斩玉之声,把四柄长剑全都弹开了。
  但只能弹开,却未能把他们的长剑弹出手去。
  而且,张雪波的衣袖己经给一把长剑削去了一幅。
  耶律玄元的“弹指神通”功夫非同小可,能够抵挡得住他一弹之力的。已经算得是一流
高手了。
  耶律玄元冷笑喝道:“想不能武当派的高人竟也甘心来做金虏的鹰爪!”那四个黑衣道
上只是使人一招,就给他喝破来历,也是不禁心里一惊。
  为首的道士喝道:“如今是大金天下,顺者昌,逆者亡!你既识得我们来历,还不束手
就擒!”
  大喝声中,早已布成剑阵,狂风暴雨地向他进袭。张雪波在耶律玄元保护之下,好几次
也险些被他们刺中。
  耶律玄元陡地喝道:“武当剑法本是好的,可借你们学得还未到家!
  ”一个“穿针引线”的手法,虚空一引,指头并未碰到剑尖,只听得“铮”的一声,两
柄向他刺来的长剑已经碰在一起。
  武当四道布成的剑阵本是天衣无缝的,这一下子可露出了破绽。说时迟,那时快,耶律
玄元虚招化实,使出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已经是把第三个道士的长剑抢了过来。
  “让你们也见识我的剑法!”话犹未了,第四个道士已给他刺中了穴道。
  那两个长剑互相碰去的道士刚刚分开,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两人都感觉胸口一麻,来不
及横剑招架,亦都已给刺着了穴道。这时,耶律玄元那句话才刚刚说完!
  给他擒了兵刃的那名道士慌忙逃走,耶律玄元喝道:“我不能厚此薄彼,他们躺下,你
也躺下吧!”一招“李广射石”,只一个起伏,就追上那人,刺着他的后心穴道。
  四个道士都倒下去了!完颜鉴请来那些能人,见武当派的四名高手都给他挫败,吓得有
半数以上畏缩不前。
  耶律玄元喝道:“挡我都死,避我者生!”携张雪波继续向前闯,一个身躯如同铁塔似
的大汉,手舞独脚铜人挡着他们去路。
  这人是完颜鉴手下第一大力士,手持的独脚铜人重逾七十二斤。他以泰山压顶之势把独
脚铜人朝着耶律玄元打下来,喝道:“逆贼敢出狂言,且看谁死谁话!”
  “当”的一声,长剑刺着铜人,火花飞溅。
  长剑并没断折,铜人身上却已现裂痕。这柄长剑并非宝剑,重量不过三斤。竟然能挡七
十二斤重铜人的一击,当然是由于耶律玄元元深厚的内功所致了。
  大力士吃了一惊,倒退几步,耶律玄元笑道:“现在你知道蛮力不足恃了吧?不过。你
这莽夫倒还不值得我取你的性命一一”说到“命”字,大力士肘尖的曲池穴、膝盖的环跳
穴,虎口的关元穴都巴中剑!
  “扔掉铜人,你也给我躺下去吧!”
  只听得大力士一声吼,果然就好像奉了圣旨似的,一一照办,铜人脱手飞出,他那铁塔
似的身躯也倒下去。“轰隆”一声,铜人飞出打塌了假山一角。
  耶律玄元哈哈大笑,继续往前闯。
  只听得有人喝道:“给我站住!”是两个人同声说的,距离约在十步之外,声出掌发。
  耶律玄元虽然没有“站住”,前奔之势,也登时受阻了。这两人的劈空掌力合而为一,
竟然大得出奇,以耶律玄元那么深厚的内功,这刹那间,呼吸亦是为之不畅。耶律玄元心头
一凛抬头一看,只见拦阻他们去路的是两个相貌相同的身材的高大的老人。耶律玄元呼了一
声道:“祁连二老也来助纣为虐!”
  “祁连二老”是一母所生的兄弟,老大叫帅克殷,老二叫帅克商,兄弟二人少年时候曾
横行河溯,中年以后在祁连山隐居,已有将近三十年江湖上不闻他们的消息了。
  “你这小子太过猖狂,老夫看不顺眼!”兄弟心意相通,说话也是不约而同,字句如
一。
  不过出手可不同了。帅老大使的是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伸出钢筋般的大手,五指有如鹰
爪,竟然迎着耶律玄元刺过来的长剑就抓!
  帅老二则双掌齐发,使的是一招“阴阳双撞掌”,居高临下,撞击耶律玄元的太阳穴。
  “祁连二老”截击耶律玄元之际,张雪波也在同时受到攻击。
  攻击她的是个短小精悍的汉子,攻击的方法与众不同,他像一个肉球在地上滚动,手持
两把钢刀,几乎是贴着地面而来砍张雪波的双足,原来这个是精于用“地堂刀”的高手,他
们挑选一个长于“滚地掌”功夫的人来攻击张雪波,那是因为张雪波在耶律玄元的保护之
下,只有专攻下盘,可望得逞。
  在这瞬息之间,三大高手都使出了平生所学。
  耶律玄元剑掌兼施,剑法快如闪电,刺向帅老大的咽喉。左掌一招“龙门叠浪”,以单
掌之力与帅老二双掌之力相抗。
  他的剑法快如闪电,心里想道看你如何敢夺我的“兵刃”,那知师老大竟敢硬抢。霍的
一个“凤点头”,耶律玄元的剑尖未刺着他的咽喉,剑就给他抓着了!
  只听得“咔嚓”一声。耶律玄元从武当道士手中夺来的长剑,竟然给拗断了。
  帅老大拗断了他的长剑,按说已是占了绝对上风,但奇怪的是,他却未敢续施杀手,反
而好像怕对方追击似的,急忙斜跃数步,闷哼一声,声音沉哑!
  原来帅克殷之所以敢用肉掌去耶律玄元的剑,并非因为他的功力在耶律玄元之上,也并
非因为他的手法比耶律玄元的剑法更快,而是因为他戴有白金编织的手套之故。他这手套夺
寻常的刀剑是刺不穿,刺不破的,而他早已知道这把剑不是宝剑。
  这么一来,结果就弄成了剑断、人伤。断剑的是耶律玄元,受伤的却是帅克殷。因为耶
律玄元从别人手中夺来的这把剑,剑质虽然不佳,但耶律玄元贯注剑尖的内力却是非同小
可。帅克殷掌心的“劳宫穴”被他这股内力撞由,一条右臂登时酸麻,软绵绵的垂下去,不
听使唤了。
  耶律玄元是同时应付祁连二老的,掌力交击,声如闷雷,和长剑给拗折的断金切玉之声
混在一起。
  帅克商退后三步,打了两个盘旋,方始稳住身形。
  可是耶律玄元也不能乘胜追击,因为他不仅要应付祁连二老,还要替张雪波打发敌人。
  他在剑刺帅克殷,掌劈帅克商的同时,反足一脚踢出。张雪波正在给那个短小精悍的汉
子杀得手忙脚乱,眼看那汉子的双刀贴地砍来,张雪波受伤之后,跳跃不灵,小腿非中刀不
可,耶律玄元这一脚踢得恰是时候。
  在他的背后,那汉子就好像皮球一样飞了起来,摔在地上,动也不能一动。
  可惜他虽然使出了浑身解数,还是不能对张雪波保护周全。
  一枝暗箭飞来,射着了张雪波的后心。正是耶律玄元反足踢出的时候。他已是双手一足
同时使用了,不可能替张雪波打落那枚从背后射来的暗箭!
  张雪波这次所受的箭伤比她刚才所受的刀伤更重,登时好似风中之烛,摇摇欲坠。
  祁连二老喘息稍定,又攻上来了!
  帅老二喝道:“你兵刃已折,还不投降!”
  帅老大则客气得多,说道:“识英雄重英雄,我可惜你这身武功,劝你还是投降的
好!”
  耶律玄元冷笑道:“刚才那招,谁胜谁负?你们竟敢大言不惭,要我投降,知不知
羞?”
  祁老大胀红了脸,说道:“不错,刚才那招,是你稍占上风,但也不过一时侥幸罢了。
认真打下去,你自问能在百招之内,胜得我们两个吗?
  你不要忘记,檀夫人已经受伤了!”
  祁连二老的武功非同小可,若论真才实学,耶律玄元确实是没有在百招之内取胜的把
握。张雪波受的箭伤甚重,倘若耶律玄元在百招之内不能击败对方,只怕张雪波已是重伤身
亡。
  耶律玄元谈谈说道:“帅老大,多谢你提醒我。我本来想多看几招你们祁连派的武功
了,现在最多只能让你施展三招了!”
  帅老大勃然变色,大怒喝道:“我好言劝你,你竟如此狂妄!”
  帅老二急欲报刚才的一剑之仇,喝道:“他不听良言,劝亦无益,动手吧!”
  两兄弟心意相通,同时出手。一攻一守,配合得妙到毫巅。他们自以为己经摸到了耶律
玄元的底细,如此打法,先求稳而后求胜,纵然胜不了,最少也可抵挡百招。
  耶律玄元取出玉萧,说道:“这才是我的兵器,让你们见识见识吧!
  ”
  完颜鉴在天香亭那边叫道:“这是暧玉萧,你们小心一一”
  话犹未了,耶律玄元已是从暖主萧中吹出了一股罡气。
  祁连二老曾听过暖玉萧是件异宝,但这件异宝“异”在什么地方,他们可就不像完颜鉴
那样是亲身“领教”过的了。
  帅老大恃着戴着金丝手套,一把向他的暖玉萧抓来!
  还未抓着玉萧,那股罡气已是触手如烫,更要命的是,他掌心的“劳宫穴”已被罡气侵
入。这一下比刚才受内力所震更惨,不但一条手臂不听使唤,整个人也好像突然触电一般,
全身麻痹!帅老大刚刚倒下,他的玉萧又迎上了帅老二的双掌。
  帅老二手掌一翻,化掌为抓,抓向耶律玄元肩上的琵琶骨。同时左掌横移,劈问耶律玄
元的肋骨。他身才高大,比耶律玄元高出半个头,近身搏斗,这一抓一劈,居高临下,先自
占了身型上的便宜。
  哪知他变招的快。耶律玄元比他还快。他一抓抓空,只见一片碧莹莹的绿影,耶律玄元
的暖玉萧正是有如灵蛇吐信,“嗤”刺向他的咽喉。
  耶律玄元本来是把暖玉萧当作判官笔使用,点他穴道的,这一下子突然变为剑法,由点
穴而变为刺喉。
  只听得“卜’的一声、幸得帅老二躲闪得快,没给点着咽喉,但左肩的琵琶骨,已是给
玉萧戳碎了。
  耶律玄元暗暗叫了一声“侥幸”,要知祁连二老联手,论实力之强,实是不在他之下
的。他所以能够迅速取胜,一来是凭着暖玉萧这件武林异宝,二来也是帅老二中了他的激将
之计,先就给他激怒之故。结果,果然是不出三招,他们兄弟就给耶律玄元击倒了。
  耶律玄元喝道:“看在你们两个老家伙修为不易,我只废了你们一半武功。我劝你们伤
愈之后、还是回到祁连山上去吧。”他在发话的同时,转过身扶稳了已在摇摇欲倒的张雪
波。
  张雪波咬着牙根,不敢发出呻吟,忍着疼痛说道:“耶律先生。不要顾我了,我、我不
行——”
  耶津玄元沉声道:“不管怎样,你都必须求生!你的孩子正在等着你呢!你可以不理你
的孩子吗?”一面说话,一面再次使出点穴止血的指法,封闭了伤口四旁的几处相应穴道,
跟着把一颗药丸塞入她的口中,这是他从少林寺得来的小还丹,治伤止痛,功效如神。
  但那支箭是射着张雪波背心的要害之处的。箭杆都已插进去一半。小还丹虽然是治伤止
痛的灵药,也不能立即令她复元。她伤得太重,已是不能行走了。
  耶律玄元握着她的一双手,一段真气从她掌心输送进去,说道:“檀夫人,你要见你的
孩子,就得振作精神,跟着我走!”
  张雪波忽然沉得有气力,在他扶持之下,果然能够跟着他走了。
  也幸亏有个儿子令她牵挂,她若是不能鼓起救生的意志,纵有外力相援,也是支持不住
的。
  一名卫士,以为有便宜可捡,他本来是一块大石头的后面的。当耶律玄元拖着张雪波经
过之时,他突然跳出来,一刀向张雪波砍下。
  这人也是完颜鉴手下有名的大力士,用的大砍刀重达三十六斤。只道这一刀砍,即使伤
不了耶律玄元,也能取了张雪波的性命。耶律玄元听得金刀劈风之声头也不回。随手把玉萧
一挡。“当”的一声,震耳欲聋,重达三十六斤的大砍刀断为两截!
  那名大力士给震得晕倒地上,眼耳鼻口都有鲜血流了出来,虽然未曾断气,也是死多活
少了。
  本来想抢“便宜”的不止一个人,一见耶律玄元的玉萧竟有如此威力,吓得他们都是翘
舌难下。不敢向前。
  殊不知耶律玄元虽然吓退了这些人,他的心头却也是不禁微微一凛了。原来他在击断了
那把大砍刀之后,虎口亦已微觉酸麻。
  他在对付那名大力士之时,一只手也还是拖着张雪波的。不松是拖着她直走路,同时还
要把真气透过她的掌心输入她的体内。
  张雪波伤得很重,倘若他一旦停止输送真气给她,只怕她就有性命之危。
  那些人果然为他的声威所摄,不敢向前。
  但只是不敢单独上来和他拼命而已,却并没有放弃在园中设防。
  完颜鉴己经调来一批弓箭手,墙头上、假山上都有人张弓搭箭,到处都是闪亮的箭簇,
有如黑夜的点点寒星。
  完颜鉴哈哈大笑,说道:“耶律王子,你闯不出去的。即使你闯得出去,这位檀夫人也
是绝对不能活着出去的!你若想保存她的性命,我劝你还是投降的好!”
  张雪波道:“耶律先生,你、你还是——”
  耶律玄元道:“檀夫人,你放心,你会见得着你的儿子的!”
  其实他不过是空言安慰而已,心中实是并无把握闯得出去。
  完颜鉴继续说道:“你当真要冒这个险吗?我告诉你,在这个园子外面,我还有三千名
精兵在等待你们!”
  耶律玄元喝道:“管你千军万马,要我的性命可以,要我屈膝那是万万不能!哼,你们
想要我的性命,只怕也没那容易!”完颜鉴叹口气道:“你不听良言,那也中只能由你,不
过——“不过,我可以给你一点时间考虑,暂时不放箭,让你三思而行!”
  耶律玄元哈哈笑道:“完颜鉴,你也不照眼镜子!”
  这话说得突兀之极,完颜鉴莫名其妙,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耶律玄元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向我招降?刚才你还在向我求饶呢!我要杀你。早
就可以把你杀了!”
  完颜鉴给他骂得勃然大怒,喝道:“我生平还没见过像你这的样狂妄的人,好吧,你既
然是不吃敬酒,要吃罚酒。那我也只能请你尝尝万箭穿心的滋味了,你往鬼门关上闯吧!”
  说罢,发出命令:“只要这两人走出那一片花树,立即把他们乱箭射死!”
  发出命令之后,冷笑道:“我是怕毁坏了我的名种牡丹,也给你一个最后的机会!是要
死还是要生,全凭你自己了!”
  耶律玄元嘿嘿冷笑,拉着张雪波傲然前行。
  万木无须待雨来,园子里只听得见他们两人的脚步声,散在花园中的卫士早已撤上假山
去了。有些来不及逃走的工匠、婢仆之类原本是在园中执役的下人,也早已躲进他们的屋子
关上大门。
  这座花园很大,执役的下人本来不少,但在穿过这片牡丹花林的必经之地,却是只有几
间给仆人住的小屋子。
  当耶律玄元经过一间屋子之时,屋子的两扇门突然打开,有个人动作迅速之极,把他和
张雪波拉了进去。
  十几张弓箭同时发射,但亦迟了一步,只听得“夺、夺”之声不绝于耳,数十枝箭(弓
箭手发的是连珠箭)把那两扇门板射得有如蜂窝。
  有个卫士叫道:“咦,这人不是花王老佟吗?”
  “不会吧,老佟的身手哪有这样矫捷?”另一个土道。
  “明明是他的屋子,我也瞧清楚是他了。他和兰姑一向很好,莫非是他救兰姑?”
  ‘哪个辽国王子武功何等高强,他又不知道他和兰姑的交情,怎的又会给他一拉就拉了
进去?我看是你眼花罢?说不定是那辽国王子的同党躲在老佟的屋内?”卫士议论未定,完
颜鉴已是气得破口大骂!
  完颜鉴骂道:“佟玉桂,你发了疯吗,你知不知道这是窝藏钦犯的罪名?”
  完颜鉴这么一骂,众卫士方敢确定,那个把耶律玄元拉进小屋的人果然是花王老佟。
  有个和老佟私交甚厚的卫士低声说道:“老佟与兰姑情如父女,他的目的可能是想救兰
姑的,将军,你看是不是可以让他将功赎罪?”
  底下的话,无须这个卫士再说下去,完颜鉴已经知道他的献议是什么了。
  完颜鉴咳了一声,放宽语调说道:“佟玉桂,姑念你替我种了几十年牡丹的功劳,我给
你一个赎罪的机会。你叫兰姑出来向我投降,我答应饶她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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