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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三绝-梁羽生

_27 梁羽生(当代)
  邓不留道:“我知道山上有座药王庙,邓百川是受了伤的,多半会在庙中歇息。”
 
  “华老大”道:“好主意。但愿药王菩萨保佑,一找就着。”
 
  他和谷飞霞都求药王菩萨保佑,谷飞霞听了又是吃惊,又是好笑:“菩萨倘若有灵,他会保佑坏人么?”吃惊的是,他们到了那座药王庙一定会发觉自己曾经来过的痕迹。
 
  不过目前她倒是可以暂时松一口气来,那两个人的脚步声去得远了。
 
  谷飞霞想要逃跑,却使不出气力。她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想道:“即使我跑得动,只怕也会惊动他们,一给他们发现,我还能逃得脱么。倒不如听天由命了。”当下掌心里暗扣两枚暗箭,准备万一给他们找着的时候,好歹也得拚它一拚。
 
  过不多久,果然那两个人又回来了。邓不留手上燃着火摺。
 
  只听得邓不留说道:“你逃,我没料错吧。庙里还有他吃剩的炒米饼。”原来谷飞霞匆匆出来取水,那包炒米饼还留在里面。
 
 
  和上官英杰也有梁子
  “华老大”道:“但咱们还是未曾找着他。”
 
  邓不留道:“想必是他听到咱们的脚步声,才躲起来的。有个炒米饼才吃了一半。”
 
  “华老大”道:“若然如此,那么他一定还不会走得远的。”
 
  “邓不留”道:“是呀,只怕就躲在药王庙的附近。咱们留心瞧瞧,地上有没有脚印。”
 
  脚步声越来越近,不过一会,他们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了。谷飞霞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想道:“这次恐怕是要糟了!”
 
  邓不留好像想起一件什么事情,忽地说道:“我并不担心邓百川会跑得掉,倒是担心另一个人,说不定这个人和他一起。或者就只是这个人在这山上。”
 
  “华老大”道:“什么人?”语气之中似乎带点轻蔑,也似有点不满,邓不留和他一起,居然还要担心。
 
  邓不留吐出四个字来,说道:“上官英杰。”跟着才对“华老大”解释:“听说邓百川做六十大寿那天,上官英杰也是他的座上几个客人之一。但不知怎的,前日却不见他。他和邓百川是忘年之交,恐怕是知道了邓家这件事情,又回来了。邓百川曾经借过这匹白马给他,那匹马也听他使唤的。所以也有可能只是他一个人骑了这匹白马来找邓家父女的。”
 
  “华老大”哼了一声,说道:“上官英杰有什么了不起?”
 
  邓不留道:“老大,你有所不知,这个上官英杰是当今之世唯一仅知的武林天骄这派的衣钵传人,厉害得很啦。当然,他或许还是比不过你的,不过,你可得多加一些小心了。”
 
  “华老大”说道:“上官英杰有多大本领我知道。有件事情,你倒还没知道。”
 
  邓不留道:“什么事情?”
 
  “华老大”冷冷说道:“三年之前,我的师弟劫邓百川亲自出马所保的一枝镖,就是伤在上官英杰之手的。我这师弟是由我代师传技的,我已经问清楚他当日受伤的经过。我知道上官英杰可以伤得我的师弟,决不能伤得了我。哼,我正要找他算账呢!”
 
  邓不留听他说得如此之有把握,放下了心,笑道:“如此说来,你倒是巴不得上官英杰在此呢!”
 
  “华老大”大剌剌的说道:“当然!”
 
 
  风鸣玉突如其来
  谷飞霞暗地叹了口气:“可惜上官大哥不在这儿。”那两人的脚步声又近了许多了。
 
  邓不留忽地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叫,“老大,你瞧!”
 
  “华老大”道:“瞧什么?”邓不留道:“瞧这脚印!”
 
  原来山涧旁边泥土充满水分,既湿且软,那是谷飞霞留下的脚印。第一次他们没有留意,这次手上有了火摺,当然是很容易就发现了。
 
  “华老大”说道:“这脚印比普通成年男子的脚瘦小得多,看来是个女的。”
 
  邓不留松了口气,说道:“不用猜了,一定是邓百川的女儿。”
 
  “华老大”懂得他的心思,嘲讽他道:“那你可以放心啦,不是你所害怕的人。哼,但我倒希望他是上官英杰。”
 
  邓不留笑道:“吃果子先拣软的吃不好么?”
 
  谷飞霞的脚印在松软潮湿的泥土上印得甚是鲜明,只要跟着脚印追踪,不过片刻,就可发现她了。谷飞霞此际正是把生死置之度外,心中倒是镇定下来。手里捏紧两枚磨利了边的钱镖。
 
  就在此时,忽听得一声长啸,接着是健马奔驰急如暴风骤雨的蹄声。
 
  那啸声清脆如银铃,一听就知是个女子。
 
  华、邓二人本来以为邓百川的女儿就躲在附近的,不料她却从远处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马蹄声戛然而止,那个女子跳下马背,说道:“马儿,你等我一会。”似乎她也知道敌人的厉害,怕对方射人先射马。谷飞霞一听这声音好熟,惊诧无比。急切间还未想得起来,“她是谁呢?”
 
  那少女隔着山溪下马,来得也是迅速之极。谷飞霞心念未已,她已站在那两个人的对面了。
 
  “华老大”哼了一声,说道:“好大胆的丫头,我正要找你,你倒先送上门来了!”
 
  邓不留忽地“咦”了一声,说道:“这丫头不是邓百川的女儿!”
 
  谷飞霞大着胆子,从乱石丛中偷看出来。月光下看得分明,原来这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她曾经见过的风鸣玉!
 
 
  盗魁大施恫吓
  “华老大”定睛一看,果然不是邓百川的女儿,不禁甚为诧异,当下喝道:“小丫头,你是邓百川的什么人?”
 
  风鸣玉怔了一怔,说道:“谁是邓百川,我都正想问你呢!”
 
  “华老大”怒道:“我已经是对你客气了,你还敢对我撒谎!”
 
  风鸣玉道:“我从来不说谎话,邓百川这个名堂,我还是刚刚听见你们说的。”
 
  “华老大”哼了一声,说道:“你若不是和他相熟,怎能骑他的白马?快说实话,他躲在哪里?你说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否则,哼,哼——”手起掌落,把一块石头打得分开四片,接下去道:“我瞧你可能硬得过这块石头!”
 
  他炫露了这手开碑裂石的功夫,即使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也会惊心动魄,满以为这个“黄毛丫头”定会吓得魂不附体,赶快招供的。
 
  不料风鸣玉竟是神色自如,嘴角还挂着一丝轻蔑的冷笑。
 
  “华老大”喝道:“小丫头,你笑什么?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风鸣玉道:“我知道你杀人不眨眼,但我可不是一只小鸡,恐怕你未必就能杀得了我!”
 
  “华老大”见她竟不怕死,倒是甚为奇怪了。冷笑说道:“我是因为不耐烦自己去找邓百川,才姑且饶你一命的。你是邓百川女儿的徒弟吧?我告诉你,邓百川都抵挡不了我的一掌,你纵然学过几天武功,我要杀你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风鸣玉道:“我知道你杀了邓家的好几口人,正是因此,我才要来会你的。”
 
  “华老大”冷笑道:“你又说你不认识邓百川,那你又怎么知道此事?”
 
  风鸣玉道:“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已经听到了。可惜未听得完全。”
 
  风鸣玉是刚刚骑马来的,并非躲在附近突然出现的。虽说荒山夜静,较远地方的声音也听得见,但她在隔着一片丛林那么远的地方骑马而来,路上就听得见他和邓不留的对话,那非有相当深厚的内功不行。“华老大”听她这么一说,对她倒是不敢太过小觑了。
  “听你的口气,你似乎并不是邓百川的徒孙了?你是要为他报仇吗?”“华老大”想逗她说出实话,故意这样冷笑问她。
 
 
  剑掌争强
  风鸣玉说道:“我本来不知道邓百川是什么人,现在才知道他是上官英杰的朋友。看来你和他所结的梁子,一定是你理亏。不过我可还没有打算为不相识的人报仇。”
 
  “华老大”道:“哦,原来你是上官英杰的朋友吗?”
 
  风鸣玉道:“不错,你们要找我打听邓百川的下落,我却是要来找你打听我这上官大哥的消息的。要给邓家报仇,那是上官大哥的事情。你要是怕我找着了上官大哥和他联手的话,你也可以不告诉我。我马上就走。但听你的口气这样大,大约你是不怕我的吧?你敢不敢把你知道的有关上官英杰的消息告诉我?”
 
  她一片纯真,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华老大”可给她惹得气坏了。
 
  “好,你要找上官英杰,我带你去!”“华老大”一声怒吼,身形骤起,左掌骈指如戟,点戳风鸣玉面上双睛,右掌横掌如刀,劈斫她的双足。料她一定惊惶旁窜,后招一变,立即便可把她手到擒来。他是抱着“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打算,抓着了这个自承是上官英杰好朋友的小姑娘,不愁上官英杰不亲自找上门来。
 
  哪知风鸣玉既不惊惶,也不闪窜。而是身形凭空拔起,陡的使出了“燕子钻云”的绝顶轻功。半空中一个倒翻,脚尖未曾沾地,已是唰唰唰的使出了连环三剑。
 
  “华老大”本来毫不将她放在心上的,突然见她使出如此迅捷凌厉的剑法,却是不禁心头一震了。
 
  “华老大”大惊之下,急退三步,运足内家掌力,一掌劈去。风鸣玉一掠避过,衣袂风飘,长剑半空刺下。“华老大”霍地一个转身,双掌齐出,猝击她的命门要穴。风鸣玉身形微晃,脚尖早已沾地,一招“金针度劫”反挑上来。剑尖在他肋旁倏然穿过,要不是他的“移形易位”的步法变得快,险些就要给她刺个正着。
 
  “华老大”又惊又怒,双掌合拢,左右一分,霎忽之间,已从“童子拜观音”变为“阴阳双撞掌”,向风鸣玉痛下杀手。风鸣玉面对强敌,毫不示弱,剑把一沉,剑尖反弹,反刺敌手的“期门穴”。“华老大”喝道:“你师父是谁?”口中喝问,脚步不动,但身形已是陡然一缩,避过这招,化掌为拳,一招“横身打虎”猛捣出去。
 
 
  看不出风鸣玉的师门来历
  风鸣玉也想不到他的拳脚功夫如此了得,给他的长拳逼住,无法腾挪,百忙中挥剑划了一个圈圈,守中寓攻,后发制敌。这是她从霍天云手中学来的一招天山剑法,名为“须弥芥子”,用来防守,严密无比。
 
  “华老大”不禁又是一惊,喝道:“你是天山派的弟子吗?”
 
  风鸣玉笑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但你不用害怕,你倘若有本领杀得了我,我的师父也不会来找你报仇的。”
 
  她说的倒是实话,她的师傅凌云凤是天山派创派掌门霍天都的妻子,但霍天都没有亲自传授过她的剑法。凌云凤早已死了,当然也不会来找“华老大”报仇的。
 
  华老大却当她是出言戏弄,冷笑说道:“好,不用你说,我终须也会识破你的来历。”
 
  当他说话之际,风鸣玉已是转守为攻,“华老大”逆闪剑势,脚踏“坎”位,转进“离位”,反手一拿,就要拿她宝剑。
 
  这一招“大擒拿手”本是“华老大”的得意绝招,空手入白刃,百不失一。哪知风鸣玉一剑削去,方到中途,剑势忽变,正好向着对方逆避的方向刺来。变化之奇、之快,两俱出乎“华老大”的意料之外。
 
  幸而他的本领也是委实高强,变招迅速,脚一旋,已是从“离”位转过“巽”方,骈指如戟,点向风鸣玉腰部的“凤眼穴”。风鸣玉运剑如风,在这瞬息之间,竟然刺出七剑,逼使“华老大”不能不又再避开,两人的攻势都落了空。
 
  “华老大”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自恃见多识广,只道不出百招,定能看出风鸣玉的师门来历。哪知风鸣玉的剑法瞬息百变,未到百招,已是不由得他不心里暗暗嘀咕了:“这丫头的剑法怎的如此古怪?刚才那一招法度谨严,分明是天山剑法手中的须弥剑式,我曾经见天山派的一个弟子使过的。但这十几招的路数却又和天山剑法截然不同,使得比天山剑法中的追风剑式还快,而且剑法之中还好似揉有刀法。剑主柔,刀主刚,她居然能揉合得恰到好处,当真是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这是哪一派的武功呢?”他哪知道,根本就没有这派武功。这是风鸣玉的家传快刀,变为剑法的。而剑法之中又是兼有霍天都夫妻之长。她的这套剑法,其实已是包含了武林中三种绝学。
 
 
  识破风鸣玉来历
  “华老大”暗暗吃惊,哪里还敢有丝毫轻敌之意。他全神应付,幸而未处下风。但虽然应付得来,识不破对方的师门来历,也是脸上无光。
 
  风鸣玉噗哧一笑,说道:“一百招有多啦!你夸下海口,可识我这套剑法么?”
 
  在旁观战的邓不留忽地说道:“你是风从龙的女儿!”
 
  “华老大”瞿然一省:“怪不得她的剑法之中杂有刀法。”顺着邓不留的语气打了一个哈哈,说道:“你学了天山派的几招剑法,把家传的刀法再变为剑法,这又有什么稀奇?我早已看出来了!”他也不算太过夸口,风鸣玉的剑法中有天山剑法的精华,的确是他看出来的。不过风家的刀法,却是邓不留提醒了他,他才醒起的了。
 
  这也并不是邓不留的眼力比他还更高明,原来邓不留在与“华老大”相会之前,是曾经见过西门化的。他知道风鸣玉已经找到了她的父亲之事。不过,他还未知风从龙已经死了。
 
  他猜中了风鸣玉的身份之后,心里又喜又惊,接着说道:“老大,这个小丫头可是东厂所要的人!你最好将她生擒。若然不能将她生擒,也得杀她灭口。否则给风从龙知道了可是麻烦。”
 
  “华老大”硬着头皮说道:“风从龙纵然还活在人间,我也不怕!”
 
  风鸣玉冷笑道:“你还不配污我爹爹宝刀。他不会来找你的,除非你自己作孽,赶着要去见他,那就是你的死期到了。”俗语说“自作孽,不可活。”风鸣玉并没明言父亲已死,但话中亦已有所暗示了。
 
  “华老大”却误会了她的意思,大怒说道:“小丫头,胆敢口出狂言!我不杀你也还罢了,你还想要杀我?”
 
  风鸣玉冷笑道:“你说我的剑法没甚稀奇,你就破它吧。光说有什么用?”
 
  “华老大”喝道:“好,叫你这小丫头知道我的厉害!”
 
  他在一声大喝之后,登时出手迅若雷霆,疾如风雨。但脚步却是不住的后退。这样的打法,倒是很难说他是攻是守。不过他虽然不住后退,身法步法,却是按着“ 八门”、“五步”,丝毫不乱。(按:在武学中,“八门”即是指八个方向,根据“八卦”的坎、离、兑、震、巽、乾、坤、艮八个方位而来。即四个“正方向”和四个“斜方向”。
 
 
  性命相搏
  “五步”实指五个立足的位置,根据“五行”的金木水火土五个方向而来,即前进、后退、左顾(含又向左转动意)、右盼(含有向右转动意)、中定。“八门”、“五步”的进退变化繁复之极,运用得宜,无须出手已可化解敌方攻势。身法步法之中,就隐藏有以柔克刚的深奥武学。
 
  “华老大”用以柔克刚的步法,掌上却是开碑裂石的功夫。风鸣玉的剑术虽然精妙之极,急切间倒也难奈他何了。
 
  “华老大”接连退了十三步,陡地凝身发掌。左掌前劈,右掌后引,两股力道,方向相反,互为牵引。风鸣玉不觉剑势一偏,那柄剑险些就要给他夺去。
 
  再这危机瞬息之际,风鸣玉剑锋一弹,说是迟,那是快,身形已是平地拔起,使出了一招“飞龙在天”。这是风从龙教给他的“风家三绝招”之一,善能败中求胜,剑法凌厉之极。
 
  “华老大”的阴阳双撞掌相反相成,掌力虽然足以震歪她的剑点。但她这一剑同时可以刺对方三处大穴,而且是凌空刺下,那股力道也比平地发招大得多。“华老大”可没把握完全消解那股冲劲。只要给她刺着,纵然不是正中穴道,也是要受伤了。
 
  躲在乱石堆中得谷飞霞看得惊心动魄,手里捏着得似乎不是钱镖,而是一把冷汗了。
 
  掌风剑影之中,忽见青光一闪,风鸣玉得后脚还未落地,突然停在半空。
 
  原来在这性命交关之际,“华老大”也只能冒险一搏了。他霍的一个“凤点头”,左掌肘底穿出,刚好避过剑尖,托着风鸣玉的剑柄。风鸣玉离地还有三尺。
 
  风鸣玉手肘一撞,想挣脱他的掌握。“华老大”也想把她抛开,双方都不能如愿。
 
  “华老大”只能托着剑柄,使她不能刺下。她也不能逼使“华老大”松手,可又不想弃剑脱身。她的全身重量以剑作为支柱,都压在“华老大”的掌上。要是华老大支持不住,马上就要给她在身上搠个透明窟窿。但要是她给“华老大”抛了出去,也是粉身碎骨之祸。
 
 
  谷飞霞飞镖助友
  “华老大”的内力虽然深厚,比风鸣玉胜过许多。但风鸣玉俯冲而下,使的又是风家的绝招,这一股劲道也是不小。他只是托着剑柄,单掌支持风鸣玉全身的重量,急切之间,也是不能将她抛开。
 
  不过这样的相持之局决计不会久的,片刻之间,恐怕就要胜负立判,也既是生死立决了。
 
  在这片刻之间,站在旁边观战的邓不留何躲在乱石丛中的谷飞霞都是给吓得心慌意乱,不知道要怎样做才好了。
 
  本来在这样的形势底下,用不着武功太过高明,只须有一个普普通通的壮汉,上前去帮那一方,那一方就可得胜。这等如使天平上的法码刚好相等的时候,只须在那一边加上一粒小小的石子,天平就会倾向那边。
 
  邓不留在这瞬息间转了好几个念头,可还不敢出手。
 
  因为他知道风鸣玉是风从龙的女儿,而他却不知道风从龙已经死了。
 
  他只怕万一估计错误,杀不了风鸣玉的话,即使能助“华老大”取胜,但要是给风鸣玉逃了,他的这条性命焉能逃过风从龙的快刀。
 
  谷飞霞毒伤尚未痊愈,她躲在乱石从中,距离也要比邓不留何他们的距离远些,万一一击不中的话,她的处境可要比邓不留还更凶险,只怕立即就要给那“华老大”杀了。
 
  但不同的是,谷飞霞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不像邓不留有那么躲的顾忌。
 
  她咬了咬牙,深深吸了口气,陡地长身而起,三枚钱镖向“华老大”打去。
 
  “华老大”全身的气力都用来对付风鸣玉这凌空一击。三枚钱镖全都打在他的身上。
 
  只听得叮叮叮的钱镖坠地之声,那三枚钱镖一碰着他的身上,都给反弹开去。他没抵御,但他还有“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内功。当然这也因为谷飞霞气力太弱的缘故。
 
  钱镖反弹,暗器无功。这霎那间谷飞霞不由大吃一惊,一股凉气直透心头了。
 
  好在她惊魂未定,眼前出现的景象立即令她转忧为喜。
 
  只见风鸣玉的身子陡地飞了起来,青光一闪,“华老大”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就像受了伤的野兽一般,转身便跑!
 
 
  盗魁受伤怪郎中被擒
  原来谷飞霞的三枚钱镖虽然伤不了“华老大”,但他正在全副心神应付风鸣玉之际,突被暗器所袭,却是不禁心神一分了。
 
  性命相搏岂容分了心神?这霎那间,他右掌一沉,风鸣玉抓紧时机,剑柄在他掌心一戳,借劲立即翻身跃起。半空中又是一个鹞子翻身,使出了父亲临终前夕教她苦练成功的那招“云龙三现” ——风家三绝招中最厉害的一招。
 
  谷飞霞见的只是青光一闪,“华老大”身上已是着了三处剑伤。但对他来说,却还是不幸中之幸了。风鸣玉由于气力消耗太甚,虽然刺伤了他,却没刺着要害,三处剑伤,都不过仅仅划破皮肉。
 
  风鸣玉突然看见谷飞霞跑了出来,不觉呆了一呆。“华老大”只是受了轻伤,跑得飞快,转瞬不见踪迹。
 
  邓不留更是惊得目定口呆,待他醒起要逃命之时,已是慢了一步。
 
  风鸣玉又惊又喜,失声叫道:“谷姐姐,你,你怎么也在这儿?”
 
  话犹未了,谷飞霞已是截断她的话叫道:“别让这郎中跑了!”
 
  风鸣玉追不上“华老大”,要追上邓不留却是易如反掌。
 
  邓不留刚刚跑出数丈之遥,只觉微风飒然,颈背冰冷,风鸣玉的剑尖已是贴着了他的皮肉。就像赶只小鸡似的,将他押解回来。
 
  风鸣玉道:“谷姐姐,他是什么人,我留待你审问他。不过,还是请你告诉我——”
 
  她急欲知道的是上官英杰的消息,正要问谷飞霞,忽见谷飞霞好似风中之烛,幌了几幌,突然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原来她是强运内功,凝聚真气,才能打出那三枚钱镖的。此时这口气一松,再也支持不住了。
 
  风鸣玉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点了邓不留的麻穴,将他放过一边。上前把谷飞霞扶起。
 
  “谷姐姐,你,你怎么啦?”风鸣玉见她面如金纸,气喘吁吁,一看就知她是受了甚么严重的内伤,风鸣玉越发吃惊了。
 
  谷飞霞脸上现出惨白的笑容。
 
 
  邓不留毛遂自荐
  “风妹子,你别理我。只求你、求你替我做件事情。”谷飞霞嘶哑着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
 
  “你说吧,我一定替你办到。”
 
  “你替我审问这厮。虎威镖局保的红货是什么?如今这红货是落在谁人手上?还有其他你想要知道的事情,说不定也可从他口中问出来的。你自己问他吧。”谷飞霞知道风鸣玉刚才已经听见了邓不留和“华老大”的谈话,有关邓家的祸事、邓家和上官英杰关系、上官英杰和她别后的行踪、与及这个“华老大”是什么来历等等,料想风鸣玉都会想得到要问邓不留的。唯一她没有知道的事情,就只是虎威镖局那宗劫案,是以她特别叮嘱。
 
  她真气涣散,余毒复发,虽然只是说这么几句话,就已是显得十分吃力了。
 
  风鸣玉见她这个样子,那有心情去盘问邓不留。说道:“反正他跑不了,迟些再问他吧。谷姐姐,你受的是什么伤?我身上有小还丹。”
 
  谷飞霞苦笑道:“没有用的。我想亲耳听到他的招供,你还是赶快盘问他吧。我可以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实话,要是他不说实话,你就替我将他杀了!”她强振精神,又说了这许多话,委实支持不住,倒在风鸣玉怀中。
 
  风鸣玉感到她的手足越来越冷,心里又惊又急。谷飞霞说要亲耳听到邓不留的招供,是不是她害怕活不了多久呢?谷飞霞是怕说出会令风鸣玉伤心,但风鸣玉已经想到了。风鸣玉不懂医术,心中惊急万分,却是束手无策。
 
  邓不留忽道:“风姑娘,我和你谈一桩交易!”他被点了麻穴,口里还能说话。
 
  风鸣玉瞪一眼,那还有什么心情理睬他的交易。不料邓不留跟着说出一句话来,却是令她又喜又惊。
 
  邓不留道:“你别瞪眼,我是要帮忙你救谷姑娘的性命。拿我的一条命来交换她的一条命,总可以算得是公平交易吧?”
 
  风鸣玉半信半疑,说道:“你当真能够把她医好?”
 
 
  一命换一命
  邓不留哈哈一笑,说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吗?你不知道我,你这位朋友是知道我的。要是我不能医好的病,世上救没有人医得好了。”
 
  风鸣玉道:“那么我的谷姐姐受的是什么伤,你看得出来吗?”
 
  邓不留道:“这有何难,不用诊断我也知道,她中的是西门化独门的毒针。不信你问问她是也不是?”
 
  谷飞霞已是没有力气答话,风鸣玉问她的时候,她只能点了点头。
 
  风鸣玉又惊又怒,拔剑斫石,恨恨说道:“这老贼要是给我碰上,我非把他斩开四块不可!你可知道他在那儿?”风鸣玉心地善良,从来不会如此痛恨一个人的。但对西门化却是例外。
 
  邓不留冷冷说道:“你还是先救了你的谷姐姐再找西门化算帐吧!”
 
  风鸣玉吐了口气,定下心神,虽然还在愤怒,但更多的却是吃惊了。
 
  要知她的父亲就是伤在西门化的毒针之下的,虽然风从龙的死亡也是由于宿病所至,并不完全由于中了毒针。但西门化毒针的厉害风鸣玉已是深切知道的。
 
  “以我爹爹的功力,还不能抵御西门化的喂毒暗器,谷姐姐只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这个人说他能够医治,不知是真是假,但也只好姑且相信他了。”风鸣玉心想。
 
  谷飞霞本来想要拒绝接受邓不留的医治,但苦于没有力气说话。她知道邓不留定然有所要胁,而自己的伤由于已经服下上官英杰给她的解药,相信未必就会丧命。不过如今毒伤复发,时间拖得久了,她是否能够免于残废,这可就没有把握了。
 
  她的心里转了好几个念头,终于转念一想:“风妹子要找西门化报仇,我更要找西门化报仇。也罢,就算是一命换上这姓邓的一命吧,总胜过拿他的命来换西门化的命。”当下把凝聚的一点真气沉下丹田,打消了勉强说话的念头。
 
  “你有西门化这种独门暗器的解药吗?”风鸣玉仍是有点放心不下。恐怕邓不留会乘机捣乱。
 
  邓不留笑道:“我没有解药,也无须要有解药。你先解开我的穴道再说。”
 
  风鸣玉料想他也逃不出去,于是给他解开穴道。
 
 
  银针拔毒
  邓不留取出一管银针,说道:“别人要解毒药,我只须一管银针,便能为她拔毒。”
 
  风鸣玉半信半疑,说道:“你可得仔细一些,别弄错了穴道。”
 
  邓不留笑道:“你放心,你可以监视着我。要是我失手医死了你的谷姐姐,你杀我就是。待她好了之后,我才走如何?”
 
  风鸣玉见他说得如此之有把握,大喜说道:“好,那你就下针吧。”
 
  不料邓不留却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小姑娘,我知道你心地很好。但我还是得先小人后君子。”
 
  风鸣玉一怔,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邓不留道:“咱们得把话说清楚,我才下针了。”
 
  风鸣玉道:“不是说好了一命换一命吗?你医好了谷姐姐,我立即放你,我是不会说话不算数的。”
 
  邓不留道:“刚才谷姑娘是要用我的口供来换我的命的,如今我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她的性命,你们就不能再逼我招供什么了!如今我的身份是大夫,不是你们的俘虏!我愿意告诉你的就告诉你,我不高兴,一句话不说,你也不能强逼我!”
 
  原来邓不留别的倒不怎么害怕,最害怕的就是被逼吐露虎威镖局那宗劫案的真相。那宗劫案虽然是由“黄河四鬼”出手,但幕后人的来头却是极大,而且牵涉几方面的人,“华老大”和西门化都是和这宗劫案有关的。就只这两个人他已经招惹不起,更不用说去招惹那个幕后的主持人了。
 
  风鸣玉只盼谷飞霞早早脱离险境,忙道:“好,我依你就是,你快点施救吧!”心想:“我已知道上官大哥曾在邓百川的家里出现,这总可以打听得到他的消息的,无须逼问这个郎中了。”
 
  邓不留得她答应,这才慢斯条理的施针,第一针就向谷飞霞的太阳穴插下去,把风鸣玉吓了一大跳。
 
  风鸣玉按着剑柄,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只见这一针刺了下去,谷飞霞“哎哟”一声,神色却好像舒服许多了。风鸣玉这才放下心上的一块石头。
 
  不过一会,邓不留把相应的七个穴道都用银针刺遍了。
 
 
  “华老大”的来历
  邓不留收回银针,说道:“余毒都已拔清,谷姑娘,你是不用担心残废了。再过两天,包你功力恢复如常,即使现在,你也可以走动了。”
 
  风鸣玉大喜说道:“谷姐姐,你试试看。”
 
  谷飞霞吁了口气,霍地跳起来,向邓不留瞪了一眼,说道:“便宜你了,你走吧。”
 
  邓不留笑道:“咱们这是公平交易啊,我不收你诊金,你还说我占你便宜?”
 
  风鸣玉见谷飞霞好得这样快,却是不由得大喜过望,由衷的称赞邓不留道:“邓先生,你真是再世华佗,神乎其技,多谢你啦。”
 
  邓不留回过头来,笑道:“还是你这小姑娘好些。好,看在你的份上,我非但不收诊金,还要送你一份礼物。”
 
  风鸣玉愕然说道:“你要送我礼物?不用这样客气了,你走好啦。”
 
  邓不留道:“我这礼物并非金银珠宝,是你想要知道的一件事情。”
 
  风鸣玉心头一跳,连忙问道:“可是你知道上官英杰的消息?”
 
  邓不留道:“上官英杰的消息,恐怕你这位谷姐姐比我知道得更多,我只知道他在几天之前,曾给邓百川贺寿而已。前晚在邓家可没见着他。”
 
  风鸣玉好生失望,说道:“那你要告诉我什么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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