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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三绝-梁羽生

_26 梁羽生(当代)
 
  血手印
  上官英杰道:“还有什么?”
 
  谷飞霞道:“除了桌子上插着的一把明晃晃的尖刀,还有墙壁上的一个血手印。”
 
  上官英杰愕然道:“血手印?”
 
  谷飞霞道:“人家说入木三分,他这血手印是入壁三分。莫说鲜血淋漓,恐怖之极,就只凭他这份掌力,已是足以令人心悸了。你可以想想,那两位名重江湖的大镖头,在第二天睁开眼睛时,看见了这个血手印,吓成什么样的神态。”
 
  上官英杰道:“西门化这伙人一面散播谣言,把虎威镖局这件案子嫁祸于你,一面吓阻李浩明可能邀请的援兵,用心真是阴险毒辣。”
 
  谷飞霞道:“龙翔虎威并驾齐驱,交情深厚,邓老镖头虽然退休,虎威镖局的对头恐怕还是要防备他的,是以我有这个猜想。”
 
  上官英杰说道:“我也正是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急于回去邓家。”
 
  谷飞霞瞿然一省,歉然说道:“你已经为我耽搁两天了。”
 
  上官英杰说道:“那些人未必这样快来到的,他们要是只吓一吓邓老镖头,事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他口里是这样说,其实心里可是颇为忧虑。要知邓百川和京城那两家镖局的总镖头不能相比,他是姜桂之性,武功也远在那两个总镖头之上,外人来寄简留刀,还要在他的墙上留下血手印的话,给他发现的可能性大得多;他一发现,决不能容得别人如此欺负。他明知武功不及谷飞霞,却要替上官英杰出头,就是一个例子。
 
  谷飞霞看他紧皱的眉头,已是知道了他心中的忧虑。她的心里也是好生难过,暗自想道:“上官英杰和邓家交情深厚,他却为了我的缘故,宁愿把邓家的事搁在一边先帮我的忙。要是邓百川有甚损失,这就是我的罪过了。”同时她又想到:“上官英杰这样做,足以见到他为了消解上代冤仇的诚意。我本来是要杀他的人,他却把我看得比他的忘年之交的邓百川还更重要。”想至此处,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心底深处又有几分欢喜,不由得脸又红了。
 
  幸亏有上官英杰握着拐杖牵她下山,谷飞霞并没费多大的气力就走下去。不过虽然如此,走到山脚,她亦已气喘吁吁。
 
 
  邓家发生惨变
  谷飞霞摇了摇头,苦笑说道:“真想不到西门化一枚小小的毒针,如此厉害。幸亏有你的解药,否则恐怕更加不堪设想。”
 
  上官英杰说道:“只两天功夫,你就可以自己下山,这已经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了。”
 
  谷飞霞道:“你别给我脸上贴金,你还没有多谢你的帮忙呢。凭我自己,哪里就能下山?”
 
  上官英杰笑道:“也还是你自己走下来的。我不过助你一臂之力而已。要是换了别人的话,只调养两日功夫,我恐怕得背他下山呢。”
 
  谷飞霞面上一红,说道:“到了平地,我会好一些了。”
 
  上官英杰微笑说道:“不过,你也莫要逞强,我劝你最少也得在邓家住上半个月。”
 
  谷飞霞忽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就是怕连累了你,也连累了邓百川。”
 
  上官英杰笑道:“何必顾虑这许多,见一步走一步吧。说不定那帮人不会来找邓百川呢。就算他们真的要来,也等他们来了再说。”
 
  谷飞霞在平地上走路,果然快了好多,但由于她还未能施展轻功,直到入黑时份,方始回到邓家。
 
  这晚月色很好,只见两扇大门倒塌,旁边的墙壁,还穿了一个窟窿。
 
  见此情形,上官英杰不由得大吃一惊,提口气叫道:“邓老镖头,我回来了!”里面没人答话。
 
  上官英杰颤声说道:“恐怕是出了事了,咱们进去看看。”谷飞霞道:“小心一些。”
 
  上官英杰亮起随身携带的火摺,叫谷飞霞紧紧跟在他的背后,入内察看。一进大门,就发现了一具尸体。上官英杰认得是那个老家人。
 
  那老家人死得形状很惨,天灵盖好像是给什么硬物挤压,塌了半边。
 
  上官英杰说道:“这是重手法震塌的。凶手的掌力确是非同小可。”
 
  踏进了客厅前面的院子,又发现了两具尸体。一个是邓百川从前的副手于泽,另一个是邓百川的好友洛阳的一个名武师,那天也曾与上官英杰同席的。两人的死状和那老家人相同。
 
 
  墙上一个血手印
  于泽武功不弱,那个名武师的本领更是只有在于泽之上,决不在于泽之下。这两人的死状竟然也是和那老家人相同,看得出是照面一招,就给对方击毙的。饶是上官英杰技高胆大,也是禁不住心头大震了。
 
  他们踏进了客厅,更是吃惊了。
 
  客厅里也有一具尸体,是邓百川的女婿张锐。墙上还有一个血手印。正如谷飞霞所说,入壁三分。
 
  上官英杰顾不得说话,连忙点燃一盏油灯,到各个房间察视,幸好找遍了每个角落,都没发现邓百川父女的尸体。
 
  上官英杰吁了口气,说道:“还好,看来邓老镖头父女似乎未遭毒手。”
 
  谷飞霞低下了头,说道:“都是我连累了他们,要是你早一天回来,那就好了。想不到那帮人来得这样快!”
 
  上官英杰说道:“现在不是埋怨自己的时候,应该先找邓家父女。”
 
  谷飞霞道:“三更半夜,去哪里找他们?”邓百川隐居山中,周围十里之内是没有人家的,想找个人打听也不容易。
 
  上官英杰一想,谷飞霞还在病中,要去找邓百川的话,也不能带了她一同去。自己又怎可以将她独自留在这儿?
 
  谷飞霞似乎知道他的心思,又再说道:“过去的事不必说了,但今后我可不能继续拖累你。你是邓百川的好朋友,应该替他报仇的。你还是不必再顾我吧。”
 
  上官英杰心烦意乱,说道:“谷姑娘,如今已有好几个人尸横地上,我岂能让你也遭毒手?请你别再说这样的话,让我静下来想一想。”
 
  他想了一会,说道:“那几具尸体还未有多大的尸臭散播,看来他们是今天才遭毒手的?”
 
  谷飞霞道:“也许不过是几个时辰之前,邓家父女或者还躲在附近。”
 
  上官英杰说道:“那帮人也说不定还会再来,我可不能离开这间屋子。你养伤要紧,先去睡吧。”但谷飞霞并没听他的话,还是留在客厅里陪他。
 
  上官英杰说道:“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了我的忙的,还是先去睡吧。我走开一会,马上回来。”他说的乃是实情,但听在谷飞霞耳中,心里可满不是味儿了。
 
  上官英杰走出门外,用传音入密的内功,发声长啸。
 
 
  宝马回来
  他希望的是邓百川躲在附近的树林里面,听得见他的啸声。
 
  空山寂寂,不闻回答。他回转客厅,嗒然若丧。
 
  谷飞霞安慰他道:“邓百川也许是受了点伤,使不出传音入密的内功了。”上官英杰道:“但愿如此。”谷飞霞又道:“只要他们父女还活着,总会回来。不过可惜我……”她本来想说:“可惜我帮不上你的忙、却反而累得你为了我的缘故,不能去寻觅他们。”但见上官英杰皱起眉头,说出来恐怕他更加不高兴,只好停下。
 
  过了一会,忽听得蹄声得得,来得快极。上官英杰一跃而起,大喜说道:“这是邓百川那匹坐骑,他回来了!”
 
  谷飞霞跟着他步出大门,果然看见那匹白马跑了回来,可惜只是一匹空骑。
 
  上官英杰说道:“这匹马很通灵性,可惜不会说话。”不过宝马回来,总是一件比较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白马认得旧主,和上官英杰挨挨擦擦,表示亲热。不时发出一两声嘶鸣,好像要告诉他一些什么。
 
  上官英杰甚是怜惜的抚摸它,说道:“你也受惊了。但愿你的主人也能如你一般逃过灾难。”
 
  谷飞霞道:“这匹马真好!”上前去抚摸它。白马也好像认识她的样子,和她表示亲热。
 
  上官英杰笑道:“这匹马的性子是一向不让生人亲近,对你可说是有缘了。”谷飞霞道:“大概它知道我是你的朋友的缘故。”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它真是很通人性的。以前我托一个朋友转送给风鸣玉,它也很听她的话。”
 
  谷飞霞幽幽说道:“这么说来,或许它是把我误认作你的那位风姑娘了。”
 
  上官英杰勉强一笑,对她的话不加意见,心里却是不由自已的想起了风鸣玉来。
 
  谷飞霞道:“马厩里还有草料,我帮你照料它。这个忙我还可以帮得上的。”
 
  上官英杰见她很喜欢这匹白马,让她帮忙饲马。不知不觉,已是三更时分了。
 
 
  谷飞霞不见了
  马厩里的饲料是现成的,由于邓百川珍惜这匹宝马,饲料都是用上好的粟米。这匹马在山上虽有野草可吃,怎比得上主人为它特备的饲料。吃饱过后,似乎甚感疲倦,伏在地上,睡了。
 
  上官英杰笑道:“健马也要睡觉,你还不睡?”
 
  谷飞霞道:“你呢?”
 
  上官英杰说道:“我替你守夜,明天日间再睡。”
 
  谷飞霞若有所思,许久都没说话。上官英杰哄一个小孩子似的“哄”她道:“乖乖听话。你身体有病,必须养好精神。睡吧,睡吧!”
 
  谷飞霞“噗哧”了起来,说道:“也好,反正我也帮不了你的忙,只能去睡觉了。”
 
  她睡的是邓百川女儿以前的卧房,在屋子的最后一进。上官英杰在前厅守夜。
 
  上官英杰提防那帮贼人还要再来,精神甚是紧张,好在没有事情发生。将到五更时份。他实在疲倦不堪,不知不觉打了个盹。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的挞的挞”的蹄声,将上官英杰从梦中惊醒过来!
 
  邓百川是不会骑马来的,那么来的倘非邓百川的朋友就是昨晚害他的那伙强盗了,最大的可能还是后者。
 
  上官英杰大惊之下,连忙跑出去看,非但不见人影,马蹄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他定了定神,这才发觉刚才听到的那“的挞的挞”的蹄声,并不是跑来,而是跑去。
 
  瞿然一省,更是吃惊。慌忙到马厩察视,那匹白马果然是不见了。
 
  是谁能够骑了邓百川这匹宝马跑开?来的若然是那伙强盗,固然他们有能为降伏骏马,但为何却又只盗马而不伤人。
 
  心念一动,上官英杰跑到谷飞霞睡的那间房间敲门叫道:“谷姑娘,谷姑娘,醒醒!”
 
  不见回答,上官英杰也顾不了那许多了,推开房门,就进去看。
 
  不出他的所料,谷飞霞也果然不见了!
 
 
  一样无可奈何的心情
  桌子上留下一封书信,这封信上官英杰不用拆开来看,也知道她要说的乃是什么。
 
  所料不差,果然还是她说过的那些话:他应该去找邓百川,要是邓百川业已遇害的话,他更应该去替邓百川报仇。而她既然帮不了他的一点忙,是以不想拖累他了。
 
  其实她说的也是实情,但效果却是和她希望的恰恰相反,上官英杰非但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反而是心头越发沉重了。他是忧虑之上更加一层忧虑,除了担心邓百川的安危之外,还要担心谷飞霞。
 
  谷飞霞的武功尚未恢复,要是碰上了那帮强盗的话,处境可能比邓百川更加危险。
 
  “唉,真是一个倔强的姑娘!”上官英杰心里想道:“也怪我昨晚说话爽直了些,我是说者无心,她却是听者有意了。其实昨晚她的神气已经有点不对,我早该防备她有此一着的。”
 
  不过后悔也没有用了,谷飞霞骑走了那匹能够日行数百里的骏马,上官英杰的本事再大,也是不能把她追回来了。
 
  无可奈何,上官英杰只好暂且把忧虑抛开,先行考虑一下目前应做的事。
 
  邓家的老家人死了,邓百川最要好的两位朋友死了,他的女婿张锐也死了,邓百川本人死生未卜,他的亲人可能还活着的恐怕就只有他的女儿了。
 
  要打听邓百川的消息,只有去找他的女儿邓红玉。
 
  他没有问过邓百川,不知道他的女儿嫁在什么地方。不过他知道邓红玉的公公张铿是一位颇有名气的武师,虽然他比邓百川更早闭门封刀,想来到洛阳的任何一家镖局打听,总还会有人知道他的。
 
  主意打定,上官英杰在掩埋了那几具尸体之后,当日下午便即离开邓家。谷飞霞的事他没法管,只好先理邓家之事了。
 
  但奇怪得很,他虽然决定放下谷飞霞之事,心上却是放她不下,而且不仅仅只是担心她会碰上危险。他的这份心情,很难适当形容,勉强相比的话,就像他在和风鸣玉分手之后的心情一样。不过,他和风鸣玉分手,是他自己勉强自己离开她的;谷飞霞和他分手,则是她要离开他的。至于谷飞霞是否也一样无可奈何的心情,他就不知道了。
 
 
  意想不到的结果
  此际,谷飞霞也正是一片迷茫。
 
  她忽然想起两句古老的格言:“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心似平原走马,易放难收。”骏马嘶风,她的心情也好像跟着马蹄飞跑,混乱异常。
 
  不错,她和风鸣玉并不相同。风鸣玉是一枝空谷幽兰,在未曾离开那座荒林之前,可说是未曾经受过外间的“风雨”。而她则是一枝野生的玫瑰,在江湖上也闯荡过几年,比风鸣玉懂得多了。
 
  但有一样相同的是,她们都是和上官英杰有过一段“奇逢”,而且同样的都是在此之前,她们的心上从未曾出现过可以令得她们意乱情迷的男人影子。
 
  “唉,真想不到我找上官英杰报仇,竟然得出这样一个意外的结果!”
 
  上官英杰没有猜错,她是在无可奈何的心情之下,逼不得已离开他的。
 
  但上官英杰却还没有知道,她之所以有这种无可奈何的心情,乃是由于她的心上已经长起了情苗!
 
  上官英杰只是猜中了一半,他知道她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子,他以为,谷飞霞是不愿意接受他太多的恩惠,甚或是因为自己的言谈之间无意中得罪了她,她才负气离开自己。他还不敢相信,这个曾经要誓言杀他的心高气傲的少女,竟然会爱上了他。(不错,是出于一种无可奈何的心情,但造成这种心情的原因,上官英杰可就没有猜对了。)
 
  正是当她发现内心深处的秘密的时候,她才决意离开上官英杰的。
 
  “我‘宽恕’了‘仇人’,接受了‘仇人’的恩惠,这已经是大大违背了我母亲临死的吩咐了,要是我居然还爱上了仇人,爹娘在九泉之下,知道这件事情,恐怕也不能瞑目。”她想。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抑制自己,要是和上官英杰相处下去的话,心底的情苗只怕更加滋长。
 
  她只能离开他了!
 
  骏马跑得风也似的快,可是,她还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儿?
 
  她的病本来只是好了三分,更加上心绪的不宁,任凭骏马飞驰,跑了大半天,不觉头晕目眩,好几次几乎要摔下马来。
  她再任性,亦已明白,不赶快找个地方歇息的话,病情是必将加重的!
 
 
  荒山避敌
  走了一会,经过一个小镇。寥寥数十户人家,居然也有一间客店。
 
  但谷飞霞可不能进客店投宿。
 
  她骑的是邓百川的宝马。这匹马,那帮强盗当然是认得的。
 
  或许那帮强盗早已去得远了,但她可不能冒这个险。
 
  何况她是个孤伶伶的异乡少女,在这小镇投宿,免不了也会给人注意。那帮强盗不来则已,来了的话,很容易就可以打听到她的。
 
  谷飞霞没有在这小镇投宿,她要的是粮食。
 
  买了几斤炒米饼,一包干果,谷飞霞心里想道:“这些东西,大概也够我用作三天的粮食了。三天之后,我总会好了许多吧?只要我的武功恢复几分,有了这匹宝马,我也无须害怕那帮强盗了。”
 
  三天之后,她的武功是否就能恢复几分,她不知道。一出了这个小镇,她却是越来越觉得难以支撑了。
 
  她离大路,策马走上一座荒山,希望在山中能够找到一家猎户。
 
  猎户没有找着,却发现山上有座药王庙。深山老林,多产珍贵的药物,是以在荒山中,可能你找不到一家人家,却可以找到一座药王庙的。因为采药的人,需要这样一个他们信仰的神灵保佑。
 
  这座药王庙也不知是多少年前那些采药的人建的,建成之后也不知是否还有采药的人来过供奉香火,庙门的檐上结满蜘蛛网,四面墙壁也有窟窿,破落不堪。
 
  谷飞霞用树枝红叶做了一把扫帚,打扫干净,累得气喘吁吁,心中苦笑:“这座破庙总要比我过去三天住的那间茅屋好得多,我拚着在这里也住三天吧。”
 
  想起那间茅屋,不禁又想起了上官英杰来了。她是在苦笑之后,不禁又苦笑了。她刚才那样想不过是自己安慰自己而已。其实在她的心里,那间茅屋是要比任何华厦都更可珍的。
 
  心情动荡,头痛得更厉害。谷飞霞瞿然一省:“可不能再胡思乱想了,我得赶快运功自疗!”她拍了拍那匹白马,说道:“你自己找野草去吃吧,我不能照料你了。”那匹马果然甚通灵性,似乎听得懂她的话,便即走入林中。
 
  谷飞霞师门的内功心法甚为有效,她做了两个时辰的吐纳功夫,出了一身大汗,精神爽利许多。
 
 
  荒山虎啸
  谷飞霞抬起头来,只见月挂林梢,不知不觉白天已经过去,是将近二更的时份了。
 
  精神虽然爽利许多,身体还是虚弱得很。谷飞霞这才想起自己是在正午时份在那小镇吃过两碗稀粥的,敢情是饿得太久,以致连饥饿的感觉也没有了。
 
  她吃了几个炒米饼,试一试走路,果然气力长了一些。只是没有水喝,嘴里干得好像要冒烟。
 
  好在药王庙附近,就有一条山溪,来时她已默记心中。于是扶着拐杖,到那山溪取水。
 
  喝过了几口清冽的山泉,精神为之一振。气力又好像长了一些,谷飞霞颇为欢喜,暗自想道:“看来我以本门心法运功疗伤,进展还算不错。再过三天,大概也可恢复几成功力了吧?”
 
  正要把随身携带的水囊装满了水,以便回到古庙继续练功,忽听得远远传来一声虎啸。
 
  谷飞霞吃了一惊,心道:“原来这座山上是有老虎的,我也太大意了。”
 
  她的独门兵器银丝软鞭缠在腰上,要是没有受伤的话,再多几只老虎也不放在她的心上,但此际,听得虎啸声声,而且那啸声似乎正是向她这个方向移近,却是令得她不觉毛骨耸然了。
 
  “俗语说,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受犬欺。想不到我如今,却是受虎所欺,虽然比受犬所欺好一点,但若在平时,老虎碰上了我,也会像狗碰上它一样吧?我不杀它已算好了,它还敢来欺我?”谷飞霞心头苦笑,忽地有点后悔离开上官英杰了。
 
  她咬了咬牙,心里想道:“不过,我还是宁可丧身虎口,不愿爱上仇人。死生有定,老虎也不见得就找到药王庙来,我还是回去吧。”
 
  虎啸过后,群兽惊逃,她又隐隐听得有马嘶之声,料想就是她那匹白马。
 
  “老虎跑得虽快,也不会快得过我那匹宝马。这匹马颇通灵性,料想可以逃得过灾难。”谷飞霞心想。
 
  她安慰自己不用替白马担忧,谁知跟着发生的事情,却是逼使她要为自己担忧了。她听到了一声嘶心裂肺的虎啸,虽然不是有经验的猎人,她也知道是那头老虎受了重伤!
 
 
  一掌击毙猛虎的人
  那只猛虎似乎是作临死前的挣扎,负痛狂嗥。初时吼声洪亮,渐渐就力竭声嘶,断断续续,越来越弱,终于听不见了。
 
  谷飞霞听得惊心动魄,是谁把这只猛虎打死的?料想不是普通的猎人!普通的猎人也不会在三更半夜来这荒山打猎的!
 
  “看来这个打虎的人,必定是个武林高手了。”谷飞霞心里想道。她认识的武林人物不多,这个高手倘若是个正派侠士,给他发现,那还罢了。倘若来的竟是敌人,可就不堪设想了。
 
  正在她心神不定之际,果然就听见了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向她这边走来。
 
  他们发现了山泉,甚为高兴,加快脚步走来。
 
  前面的那个人笑道:“给那畜生弄了我满身尘土,待我抹一把脸,喝饱了水再走吧。”
 
  谷飞霞连忙躲在山涧旁边的乱石堆里,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透。
 
  后面的人笑道:“那大虫突然窜出来,我也给它吓了一大跳。华老大,幸好是和你在一起!”
 
  这人的声音阴阳怪气,听在耳朵里很不舒服。不过,却是谷飞霞认识的人。
 
  原来这人不是别个,正是虎威镖局的“红货”被劫的那天晚上,谷飞霞在那个木棚里曾经见过的那个“怪郎中”邓不留。
 
  当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她伤还未愈,最担心的是碰上敌人,果然真是敌人来了。虽然她不知道邓不留的底细,只知道他是个医术高明、脾气怪僻的走方郎中,但那天晚上,这个怪郎中却是和西门化在一起的。
 
  那个“华老大”在她刚才蹲过的那块石头上坐了下来,抹过把脸,笑道:“老邓,你的武功虽然比不上你的医术,也不至就给大虫吃了吧,怎会吓成这个样子?”
 
  邓不留说道:“那是只吊睛白额虎呀,我可没有把握斗得过它。纵然不至给它吃了,只怕也要给它咬伤。哪能像你这样,只是一掌就把这大虫结果了。华老大你杀一头猛虎就像杀只小鸡一样,当真令我佩服!”
 
  “华老大”笑道:“这又算得了什么?邓百川那天要不是跑得快,我也会杀只小鸡一样杀了他!”
 
 
  发现了那匹宝马
  这个“华老大”果然就是在邓家连杀数人的那个强盗,谷飞霞躲在乱石堆中,听至此处,不由得越发吃惊了。
 
  “华老大”哈哈一笑,跟着说道:“邓不留,如此说来,今晚我算得是救过你的一次性命的了。将来我若是求到你的时候,你也得救我一次性命。”
 
  邓不留笑道:“以你的武功,天下还有何人能给你致命之伤?”
 
  “华老大”道:“这可说不定,据我所知,天山派的霍天都恐怕就要比我高明得多。何况我将来总有一天要生病的。”
 
  邓不留道:“原来你是怕患上疑难杂症,要和我先说定了。其实即使没有今晚之事,你得了病,我也会替你尽心医治的。”
 
  “华老大”道:“我就是怕你那个怪脾气,不给你医。”
 
  邓不留笑道:“我的怪脾气只对别人,不会对你。如今我就先给你一个报答,谢你的救命之恩。”
 
  “华老大”诧道:“我现在还没有病。要你什么报答。”
 
  邓不留哈哈笑道:“不是给你救命,是要你取人家的命!”
 
  “华老大”道:“你有什么仇人要我替你杀他?”
 
  邓不留道:“不是我的仇人。是你本来就要杀的人,所以才称得上是报答你呀。”
 
  “华老大”道:“是谁?”
 
  邓不留道:“或者是邓百川,或者是他的女儿!”
 
  “华老大”道:“咱们现在可正是要找他们啊,找不见有什么办法?”
 
  邓不留道:“我已经知道他们躲在哪里了!”
 
  “华老大”道:“在哪里?”邓不留缓缓说道:“就在此山!”
 
  “华老大”吃了一惊,说道:“你怎么知道?”
 
  邓不留道:“你刚才有没有听见马嘶之声?”
 
  “华老大”道:“猛虎一出,群兽惊嗥,我可没有细心去听。”
 
  邓不留道:“不仅是马嘶之声我听得出,而且我知道就是邓百川那匹宝马!你想他的马在这山上出现,倘若不是他躲在这里,就一定是他的女儿躲在这里了。”
 
  “华老大”又惊又喜,说道:“你真的没有听错?”
 
 
  远在天边 近在眼前
  邓不留笑道:“武功我不如你,听声认人,或者听声认马的本领,我倒还有一技之长,绝对不会听错。”
 
  “华老大”道:“好,那么,咱们这就去找。”他哪里知道,他要找的人竟然就是近在眼前。
 
  谷飞霞连大气也不敢透,心里暗求药王菩萨保佑,但愿这两个魔头走得越快越好。
 
  “华老大”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说道:“这座山这样大,三更半夜,要找个人也真是不易。不如先找那匹马吧,人会躲藏,马不会躲藏。”
 
  邓不留笑道:“但那匹马跑起来可要比邓百川快得多。”
 
  “华老大”叹道:“邓百川那匹坐骑当真是我平生从所未见的好马,可惜捉不到它。”
 
  邓不留道:“华大哥,你想得到这匹宝马,恐怕也得先捉住了邓百川父女才行。这匹马是只听主人的话的。”
 
  “华老大”道:“好,那咱们只好拚着今晚不睡觉,去搜寻他了。”
 
  邓不留道:“华大哥不必麻烦,咱们先找个地方试试。”
 
  “华老大”道:“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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