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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三绝-梁羽生

_12 梁羽生(当代)
 
  当下回过头来,喝道:“好,你们吃饱了就给我滚开,是死是活,全凭你们的造化了。”
 
  忽见那两个瓦剌兵捧着肚子呻吟,周剑琴道:“怎么啦?吃坏了吗?”
 
  瓦剌兵的呻吟越来越弱,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竟然死了。
 
  原来这两个瓦剌兵饿了两天,又从悬岩削壁上滚下来,滚过一里多长的冰面,早已冷得血液都几乎凝结。像他们这情形应该先喝一点稀粥的。
 
 
  只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们却狼吞虎咽,几口就吞下了半只雪鸡,再加上冷得几乎凝结的血液在火堆旁边一烤,血管爆裂,是以突然间就一命呜呼了。
  风鸣玉叹息道:“咱们本来是想救他们的,不料反而害了他们了。”
 
  周剑琴笑道:“总比他们死在冰天雪地里好得多,如今他们虽然死了,也是一个饱鬼。风妹子,你的心地太仁慈了,要是不改,会吃亏的。就说这两个鞑子吧,谁知道他们的手上沾了多少咱们汉人的血腥?要不是咱们有点本领的话,刚才恐怕也会给他们害了。”
 
  风鸣玉道:“我也是憎恨害人的鞑子的,不过妈妈生前和我说过,害人的鞑子其实只是少数,大多数老百姓和咱们汉人却是可以做朋友的。他们被逼上战场,不一定是出于他们的自愿。”
 
  周剑琴摇了摇头,说道:“我没兴致和你辩论,我只知道谁对我不好我就对他不好。如今我最关心的是怎么能够回到山寨?”
 
  风鸣玉道:“仗打完了,你的爹爹不是就会派人来接咱们了吗?”
 
  周剑琴道:“你没听见刚才这两个鞑子说的话吗?这次他们前来攻山的不过是一支前锋部队,还有大军在后头呢。”
 
  风鸣玉道:“啊,你是怕鞑子的大军再来攻山?”
 
  周剑琴道:“我担心的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呢。要是再打大仗,爹爹就未必能派人来了。”
 
  风鸣玉道:“这两个瓦剌兵能够来到此间,咱们为什么不能出去?”
 
  周剑琴瞿然一省,说道:“对,咱们试试。”
 
  这晚月色很好,周风二人走到山口仔细端详,过了一会子,周剑琴叹口气道:“凭着咱们的轻功,或许可以滑雪前行,但却绝对没法爬上冰雪覆盖的悬崖峭壁。”
 
  话犹未了,风鸣玉忽地“咦”了声,叫起来道:“姐姐,你看,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白雪皑皑的对面山坡上,出现了几条人影,周剑琴道:“别喜欢得太早,先看清楚是鞑子还是咱们的人。”
 
 
  山寨的人终于来到
 
  转瞬之间,那几条人影俨如流星飞坠,形象渐渐扩大,周剑琴也看得清楚了。欢喜得登时大叫起来:“游大哥,我在这里,快来,快来!我盼你们来到,盼得心都焦啦!”
  原来来的这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她父亲最得力的助手,在山寨中坐第三把交椅的头目——游迅中。年纪相当轻,不过二十来岁。
 
  游迅中带领十个弟兄,是乘着雪橇来的。借助这种雪橇之力,可以在雪地上滑行如飞,比骏马跑在平原还快。不过,也非得有十分熟练的技巧不行。
 
  游迅中道:“那天不见你回去,把我们也急死啦!咦,这位姑娘是谁?”此时他们已经滑下山坡,来到了周风二女的眼前了。游迅中骤然见着一个陌生的少女和周剑琴同在一起,自是不免有点诧异。
 
  周剑琴笑道:“游大哥,说出来好叫你欢喜,这位妹妹就是我爹爹常常和你们提及的风大侠风从龙的女儿,我和她已经结拜成为姐妹了。”
 
  游迅中听说是风从龙的女儿,脸上现出又惊又喜的神色,似乎想说什么,但周剑琴一阵连珠炮的问话,却把他想说的话拦住了。
 
  “听说你们打了胜仗,是吗?瓦剌兵有没有再来攻山?我爹爹为什么不来?”她本来还想问霍天云的,话到口边,怕给游迅中取笑,没说出来。
 
  游迅中诧道:“你怎么知道的?”
 
  周剑琴道:“有两个瓦剌兵逃至此间,给我擒住,说出来的。好笑得很,这两个鞑子饿了两天,饱餐一顿,竟然饱死了。”
 
  游迅中道:“你爹正是因为恐怕瓦剌的大军会再来攻山,反正咱们隐藏的地方也已给敌人知晓,这里已经不适宜于安窑立柜了,所以你的爹爹昨天一早便带领阖寨弟兄转移。他要照顾大伙,只好留下我来找你。”
 
  周剑琴终于忍不住说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这位风姑娘的师兄是霍天云,她这次来到咱们这儿,正是为了找寻她的师兄的。霍天云呢?”不见霍天云,她的心里很是有点不大舒服,霍天云并非山寨头领,无须像她爹爹一样因公废私,她认为霍天云是应该记挂着她,自告奋勇的留下来找她的。
 
  游迅中道:“我也正想告诉你,霍少侠正是为了风姑娘的令尊之事,离开山寨了。”
 
 
  风从龙还在人间
 
  风鸣玉听得此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令得她也不觉呆了!
  过了一会,她方能喘过一口气来,颤声问道:“你说什么?我爹、我爹——”
 
  游迅中笑道:“好教风姑娘欢喜,令尊虽是遭逢不幸,可还活在人间!”
 
  风鸣玉道:“你,你怎么知道?”她可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周剑琴道:“风妹子,你定一定神,静下来让他好好的说。”
 
  游迅中道:“有位武林前辈,覆姓东方,单名一个‘化’字,风姑娘知道这个人吗?”
 
  风鸣玉搜索枯肠,说道:“小时候好像听得爹爹和妈妈提起过这个名字,但却记不起当时爹和妈是因何谈起他的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游迅中道:“这位东方前辈是令尊的朋友!为了令尊的失踪,他也曾到处找寻过令尊的。我们的寨主以前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不过这十年多来却没见过。”
 
  风鸣玉不知道这个人是否父亲的朋友,但想这个人既然认识金刀寨主,料想不会虚假,连忙问道:“这位东方前辈怎样?”
 
  游迅中道:“在瓦剌的小部份骑兵攻山之前的一晚,东方化老前辈来到我们山寨。”
 
  风鸣玉道:“这消息就是他带来的?”
 
  游迅中道:“不错,他带来了两个消息。第一个消息是向寨主密报军情,那天大雪已经封了前山,瓦剌的骑兵却从后山悄悄抄来,全靠他告诉寨主这个消息,我们才能有所准备,不至于被敌人偷袭得手。
 
  “第二个消息就是令尊还活在人间的消息了!”
 
  说至此处,游迅中歇了一歇,笑道:“令尊失踪十年,我们的寨主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本来也还是不敢十分相信的,东方化只不过是和他见过一次面的人。后来打了胜仗,寨子可不能不相信他的消息是真确的了。他本来希望寨主亲自和他去找寻令尊的,寨主腾不出身来,因此霍少侠自告奋勇,和他去了。”
 
 
  霍天云去找风从龙
 
  周剑琴道:“他知不知道风姑娘已经来到此间?”
  游迅中笑道:“要是他知道风大侠的女儿就是他的师妹,和你一起被风雪困在这座古庙,他一定宁可延迟两天,等风姑娘和他一同去的。”
 
  风鸣玉对这位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师兄的侠义行为不觉大为感动,说道:“他尚未知道我是他的师妹,和家父可说是毫不相干的人,难得他这样见义勇为。”
 
  周剑琴笑道:“无巧不成书,如此一来,这也真可以说得是天缘巧合了。风妹子,他找着了你的爹爹,跟着又是你们师兄妹相认,这不正是亲上加亲,喜事接踵而来吗?”
 
  风鸣玉满怀喜悦,那有心思去推敲她的话中有话,抹了抹眼泪,说道:“但愿能如姐姐所言。游大哥,我的爹爹现在那里?那位东方前辈可曾言及?”
 
  游迅中道:“听说是在甘肃武威县的一条山沟子里。”
 
  风鸣玉道:“东方前辈见过我的爹爹没有?”
 
  游迅中道:“还没有。不过这消息大概是不会假的了。”
 
  风鸣玉道:“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游迅中道:“说来倒是有个故事,咱们一面走一面说吧。风姑娘,你会不会使用雪橇?”
 
  风鸣玉道:“请你教我。”
 
  游迅中道:“很简单的,包你一学就会。”风鸣玉人很聪明,游迅中指点了她一些诀窍,果然没有多久,她便能操纵自如了。
 
  游迅中带领她们在雪地上滑行,上了斜坡,踏入平地,用不着那么费神照料风鸣玉了,于是便把东方化是怎样得风从龙尚在人间的消息告诉她。
 
  “甘肃平凉道上有一帮无恶不作的匪徒,瓢把子(首领)叫做张火生,二头领叫做金水生,各有独门武功,这几年来做了许多大恶,州县捕快固然奈何不了他们,侠义道中人物,显然也有人想要剪恶除奸,也由于时机未曾成熟,只能任由他们横行无忌。”
 
 
  风从龙怎样重现江湖
 
  风鸣玉有点莫明其妙,说道:“这伙强盗和我爹爹又有什么关连?”
  游迅中道:“你听我说下去。这伙强盗,横行多年,今年忽然消声匿迹。平凉道上的武林人物,甚为诧异。
 
  “消息后来传出:原来他们的二头领金水生,也不知是在何时何地,突然给一个不知来历的高手杀了。陪同他一起丧命的还有他的十八名手下,只有一个人侥幸受了重伤诈死,骗过了那个高手的眼睛逃了出来。”
 
  风鸣玉恍然大悟,连忙问道:“杀那个盗魁的敢情就是我的爹爹?”
 
  游迅中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正是令尊。”
 
  风鸣玉道:“东方前辈怎样查出来的?你刚才不是说,江湖上起初还未知道此事是发生在何时何地的吗?”
 
  游迅中道:“张火生失了臂助,得力的手下又丧了十之六七,还要担心那个高手除恶务尽前来诛他,是以只好暂且消声匿息,徐图再起。一面发出绿林贴,邀请与他同恶相济的黑道人物帮忙。其中一个收到他的绿林贴的黑道人物和东方化前辈相识,这人虽然被张火生认为同类,却还不能算是无恶不作的匪徒,东方前辈正想劝他改邪归正的。
 
  “那个消息传了出来,东方前辈亦是早已注意的了。他和张火生邀约的这个黑道人物见面之后,大家谈起,那人问他该不该去助张火生。东方前辈先不置议,问他是否业已知道金水生被杀的真情,要他先说出来。
 
  “那人也是个比较谨慎的人,张火生要他相助之时,他早已把事情打听清楚了。
 
  “原来金水生这一伙人是在武威县的一条山沟子里给人几乎扫数全歼的。
 
  “出事那天,金水生这伙正掳掠了几个民女,逃到那条山沟。山沟里只有一家猫户,户主单身一人,是个面带病容的汉子。这伙凶恶的强盗那会提防一个病夫,在他家中歇脚,呼喝他烧茶弄饭,一面得意洋洋的纵谈他们的恶行,互相夸耀。
 
  “那猎户突然一跃而起,喝令他们每人斫掉一只手臂,说是只有这样,才能替他们向那几个受他们所害的民女求饶。
 
  “金水生这伙强盗还道这人是个病汉,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还想先想他戏弄一番,再把他杀掉。”
 
 
  快刀如电歼群盗
 
  周剑琴笑道:“这个猎户想必就是风大侠了,金水生这伙强盗可倒霉啦!”
  游迅中道:“一点不错,他们可算是倒霉透了。那猎户听得他们这样说,一声冷笑,说道:你们不肯自己斫掉一条手臂,那只有我来亲自动手,斫掉你们的脑袋啦!
 
  “据徼幸逃生的那个强盗事后对他们的首领所说,当时只见刀光一闪,耀眼生缬,耳边但听得惨叫之声此起彼落,他连看也看不清楚,只觉脑袋一凉,登时便即不省人事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那人醒了过来,方始知道自己徼幸逃了性命,那一刀可能是劈得稍为歪了一点,在他的颈背拉开一道刀口,没有斫掉他的脑袋。至于他的伙伴,连同二头领金水生在内,一共十八个人,不是给斫了脑袋,就是给割断咽喉,死得干干净净。
 
  “东方化老前辈得知这伙强盗被杀的情形之后,当然立即猜想得到定是风姑娘的令尊所为了。
 
  “不但他是这样猜想,我们的寨主听了他转述的这个消息之后,也是登时大喜,拍案叫道:不错,天下能够使到这样快刀的除了风大侠风从龙之外还能有谁?”
 
  周剑琴问道:“那位东方前辈既然知道这个消息,却为何不去找风大侠呢?”
 
  游迅中道:“他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本来是要去的。但凑巧得很,另外一个更重要的消息,也给他打探到了。那就是瓦剌军要来偷袭我们山寨的消息,于是他只好先到我们这儿来啦。
 
  “东方前辈另外还有一个顾虑的是:张火生正在邀请黑道高手,要去找风大侠复仇。而风大侠恐怕还是有病在身的。要是张火生邀请到许多黑道高手,那就不像金水生和十几名小喽兵那么容易对付了。这也就是他想请我们的寨主陪他同去的原因。
 
  “我们寨主抽不出身来,好在有霍少侠自告奋勇,愿意替寨主走这一趟,寨主也就放了心了。霍少侠的剑法高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有他和东方前辈联手,多厉害的匪帮也对付得了。”
 
  风鸣玉道:“只不知我的爹爹是否还在那条山沟子里?”
 
  游迅中道:“这就难说了。不过既然知道他的下落,总要到那个地方看个分明。”
 
  说话之间,他们已是滑行过层冰封闭的山口。
 
 
  风鸣玉独自寻亲
 
  过了险窄的地方,面前豁然开朗。游迅中道:“幸亏后山没有雪崩,从那边山隘可以出去。”
  周剑琴靠近风鸣玉身边,低声问道:“风妹子,你打算怎样?”
 
  风鸣玉抹干脸上泪痕,秀眉一扬,说道:“这还用问,我当然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我爹身旁。”
 
  游迅中道:“风姑娘,你一个人前去寻亲,我们的寨主知道了只怕放心不下。不如你见过我们寨主之后,再从长计议如何?”
 
  风鸣玉道:“我是要去拜见周伯伯的。但我和爹爹一道回来,和他相会,不是更好?”
 
  游迅中说道:“霍少侠和东方前辈已经去找令尊了,他们在百天之内,料想可以与令尊一起回来。”
 
  风鸣玉哽咽道:“十年来我不知道爹爹是死是活,好不容易,上天保佑,如今得知他的下落,我还怎能等待一百天呢?”说着,说着,眼泪不觉又流下来了。
 
  周剑琴掏出手绢,替她抹去眼泪,笑道:“风妹,这是大喜事啊,你还哭些什么。我们也并不是要阻拦你去寻亲的。不过你一个人去,这,这……不如我,我……”
 
  风鸣玉道:“姐姐,你们这里也正是有事之秋,山寨需要你比我需要你更多。我又不是去闯龙潭虎穴,只是去找爹爹罢了。我从小已经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了,你们放心,我既然可以一个人来到你们这儿,也就可以一个人去找我的爹爹。姐姐,你回去替我向周伯伯问候吧。”
 
  周剑琴踌躇难决,暗自思量:“她去和父亲、师兄团聚,我跟着去又算什么?”
 
  游迅中道:“本来由周师妹陪风姑娘去是最好不过,但正如风姑娘刚才所说,山寨里的女兵平日是由她统率的,女营的姐妹们也是盼望她从速归来。”
 
  风鸣玉笑道:“周姐姐,我和你虽然相处不过几天,也已知道你的脾气是拈得起放得下的,怎么今天为了我的事,却这样婆婆妈妈起来了?周姐姐,我领你的情就是啦,你和游大哥回去吧。”
 
  “拈得起,放得下。”这六个字本是风鸣玉的无心之言,听进周剑琴耳中却是深有感触了。
 
 
  拈得起放得下
 
  “对,我应该拈得起,放得下!”周剑琴心里想道:“霍天云要是真的喜欢我,他自然会回到我的身边。要是他和他的师妹更为投缘,那我就应该为他们祝福。风妹子受苦这么多年,难道我不诚心诚意盼望她得到美满的姻缘,反而要妒忌她吗?”思念及此,周剑琴心胸豁然开朗,就像一片银白的雪地一样,虽然有些“尘垢”,也给厚厚的层冰遮盖了。
  风鸣玉道:“周姐姐,我也舍不得你。不过反正三几个月就可以见面,你也无须太过牵挂我们。”她见周剑琴低头不语,还只道她是别离在即,黯然神伤。
  周剑琴勉强笑道:“多谢你体谅我,我就不陪你去了。喂,你们身上谁有碎银,都拿出来。”向喽兵收集了二三十两碎银,包成一包,又问游迅中要了一袋干粮,递给风鸣玉。
 
  风鸣玉道:“咦,你给我银子干吗?”
 
  周剑琴笑道:“你真是不懂世务,你这次远去甘肃,迢迢数千里,没有银子路上使用怎行?你当还是在荒山野岭一样,可以到处猎野鸡,挖山芋,倦了就找个山洞过夜吗?”
 
  风鸣玉笑道:“我在荒林里过了十年,都几乎忘记钱的用处了。”
 
  周剑琴道:“我送你一程。”送出山隘,说道:“见了你的爹爹,替我向他问好。要是没有别的紧要事情,希望你和令尊早点回来。”
 
  风鸣玉笑道:“你忘记一个人了。我的师兄你没有说话要我向他交待吗?”
 
  周剑琴面上一红,说道:“小鬼头,开起我的玩笑来了。”
 
  风鸣玉一本正经的说道:“谁说我是开玩笑呀?你和霍师兄这样要好,这也是你亲口对我说的,难道你就不盼望他早点回来吗?”
 
  要是换了别的人,周剑琴或许会误会她是话中有剌,但她和风鸣玉相处了这十来天,却知道她的确是毫无机心,真正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不觉颇为感动,说道:“当然我希望你们三个人都一起回来。”
 
  风鸣玉笑道:“其他的话,我替你说吧。我会告诉师哥,你曾对我怎样称赞他,心里又是怎样欢喜他的。好,我走啦,好姐姐,你回去吧!”周剑琴目送她的背影,心中感到温暖,又有些惆怅。什么味儿,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心情像燃烧的太阳
 
  和周剑琴一样,风鸣玉的心情也是既欢喜又惆怅的。不过她的“惆怅”要比周剑琴单纯得多,她为的不是男女之情,只是为了暂时要和朋友分离而惆怅。
  惆怅有所不同,喜悦则是一样。同样的是为了感到友谊的温暖而喜悦。
 
  对友谊的感受她比周剑琴更多,因为自从七岁之后,她的童年时代和少年时代就是在没有一个朋友的日子之中度过的。小时候和邻居小朋友一同游戏的那种欢乐,早已是接不上线的遥远的记忆了。
 
  严格的说,从她有生以来,她只交过两个朋友,一个是上官英杰,一个是周剑琴。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还会加上一个霍天云,但直到现在为止,他们可还未曾相识。(虽然她曾经两次见过他。)
 
  “这世界上虽然有西门羽、娄烈之类的许多许多坏人,但也有像上官大哥、周姐姐一类的好人。不知是好人多些还是坏人多些?但想来该是好人要比坏人更多吧?否则这世界岂不更要乱糟糟了?嗯,师傅常说人心险恶,要我提防。如今看来,提防当然是要的,我已经受过几次教训了。但‘人心’这个东西,究竟也还不是像我从前在荒林时候想像的那样可怕。”风鸣玉心想。
 
  不知怎的,忽而她又想到:“周姐姐和我只是暂时分别,上官大哥可就不知还能不能再见着他了。”想起了上官英杰,她真是感到了莫名的惆怅了。
 
  不过虽有惆怅,她的心情还是非常兴奋的。她的惆怅或许不能说是“一丝”,但也未至“浓到化不开”的程度,只能说是像淡云遮盖不住的燃烧的太阳。
 
  是的,她的心情像是燃烧的太阳,因为她现在正在奔赴与父亲相会的路上。今天她已经确切知道父亲的下落,这是她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天。
 
  一阵寒风吹来,风鸣玉发热的脑袋清醒下来,忽地想到:“爹爹的脾气我还记得,他是不能闲下来没事做的。要是他武功已然恢复,他怎能离群独居,甘心忍受在一个沟子里度日的寂寞呢?”
 
 
  听得客人谈骏马
 
  她父亲的消息是东方化带来的,东方化是金刀寨主都信得过的人,这次又帮了义军这样的大忙,她当然不会疑心东方化说谎。跟着想道:“对了,东方前辈带来的消息,说是那个徼幸在我爹爹刀下逃生的强盗,当时见我爹面带病容的。敢情他的武功只是恢复几分,却还有病在身。”
 
  想到父亲可能还是抱病未愈,她越发心急,恨不得早一天就是一天跑到她父亲的身边。
 
  可是在走过荒山野岭之后,路上已是常有行人,她的轻功可是不便在路上施展了。只能比一个普通的壮汉跑得快些。饶是如此,已是引起路人注目。
 
  第三天她到了一个小镇,买了几件替换的衣裳,还想买一匹马代步。可惜那个市镇太小了,根本就没有骡马市场。
 
  那晚她在一间客店投宿,入黑之后,来了一帮客人,这帮客人都是骑着马的。在店中大吃大喝,出手很是豪阔。
 
  风鸣玉从后窗张望出去,看见这些人的坐骑都是高头大马,她虽然不懂相马,她知道这些马匹不错。心里想道:“要是我有一匹这样的坐骑就好了,但这些客人看来似是富商,他们当然不会卖给我的。”忽地心念一动:“我怎能有这样荒唐的想法?纵然我是着急要见爹爹,也不能偷人家的东西呀!”
 
  那帮客人酒醉饭饱,正在外面高谈阔论。风鸣玉本来无心偷听他们的说话,但睡不着觉,却不能掩着耳朵不听。
 
  忽听得一个客人说道:“我前天遇见一匹火龙驹,当真是世上罕有的骏马,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另一个人问道。
 
  “可惜他不肯卖!”
 
  “马主是什么人?”
 
  “是个乡下的穷小子。前天我经过一个山村,在田边的小路碰上的。”
 
  “那就奇怪了,一个乡下的穷小子,怎能有名种的火龙驹。”
 
  “我也觉得来历可疑,不过看来那小子不会武功。”
 
  “你怎么知道?”
 
  “凭着我的阅历,只瞧他的眼神就瞧得出来。”
 
  和他说话的那个人哈哈大笑了。
 
 
  巧遇火龙驹
 
  “你笑什么?”
  那个和他说话的人道:“郝老二,你也不是善男信女,那乡下小子既然不会武功,你怎能还不把他的马抢了过来?”要知这种名马产自大宛,十分难得。一个乡下的穷小子会骑着一匹世所罕见的火龙驹,自是令人难以置信。这个人疑心他的伙伴是编造出来的谎话。
 
  那人说道:“你以为我不想抢他的吗?我刚想动手,他已经跑了。我的马追他不上。”
 
  “郝老二,你的暗器功夫十分了得,为何不放暗箭?火龙驹虽然跑得快,他一跑你就一箭射去,飞箭总会追得上奔马吧?”
 
  “说也奇怪,”郝老二道:“我当时是发了一枝袖箭的,却不知何故,那枝袖箭射到马后,忽然落下。按说我的手劲不应这样不济的。”
 
  “真有这样的事情?嗯,郝二哥,你爱名马如命,发现了火龙驹得不到手,难怪你要连呼可惜了。不过,你也不用发愁,待咱们到了大同把事情办妥之后,大伙儿再到那个地方,帮你找那匹骏马。”他的同伴安慰他道。
 
  风鸣玉心里想道:“听这些人说话的口气,似乎不是正派的人。不过,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我要偷他们的东西总是不对。还是睡吧。”
 
  第二天风鸣玉一早起来,那帮客人已经走了。风鸣玉也不把他们说的话放在心上,那匹火龙驹既然是不肯卖的,即使给自己碰上了那也没用。她只想到前面一个较大的市镇买一匹普通的马匹代步。
 
  走到中午时,踏进一条两山夹峙的山沟小径,正在行走之间,忽听得一声马嘶,风鸣玉忽然发现一个乡下少年骑着马阻住她的去路。
 
  这匹马毛色火红,虽然瘦骨稜稜,却显得精神奕奕。风鸣玉心中一动,想道:“难道这人就是昨晚那人所说的那个乡下少年,他骑的这匹马就是火龙驹么?”随即哑然自笑:“天下那有这样的巧事?我是想火龙驹想得发傻了。”
 
  风鸣玉正想从旁边绕过,那乡下少年却拦住她道:“姑娘,请你做个好心,帮我个忙。”
 
  风鸣玉怔了一怔道:“你要我帮你什么忙?”
 
 
  三两银子便卖骏马
 
  那乡下少年道:“姑娘,我想你是会骑马的吧?”
  风鸣玉可以说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从她牙牙学语时候起,她的父亲就带着她东奔西走跑了。她儿时的伴侣,经常就是父母的坐骑。虽然七岁之后她没有骑过马,但她总是梦想有一天能够重新骑在马背上驱驰的。她有自信能够骑任何劣马。何况这是一匹骏马并非劣马呢。
 
  “会骑马又怎么样?”风鸣玉问道。
 
  “你会骑马,这个忙你就可以帮得上我了。”
 
  “我还是不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娘病了,我想把这匹马卖掉,换回一点银子医老娘的病。”
 
  “你要多少银子?”风鸣玉心里想道:“这匹马纵然不是火龙驹,也是一匹上上的好马,我只有三十多两银子,恐怕是一定不够的了。”
 
  那知乡下少年说出数目,却令她大吃一惊。吃惊的不是价钱太贵,而是便宜到令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程度。
 
  “姑娘,你能给我三两银子吗?大夫和医药要一两多银子,剩下的一两多银子,我想给老娘买点肉吃。”
 
  “你,你说多少?”风鸣玉诧道。
 
  “三两银子。姑娘,你若嫌贵,给我二两也行。”风鸣玉这次听得非常清楚,那个乡下少年态度极为认真,看来又不像是和她乱开玩笑。
 
  风鸣玉虽然不知道一匹好马应该值多少钱,(她十年住在荒林,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物价。)不过,这几天来她在沿途食用所需,她也多少有了一点认识,她想吃一顿有点肉类的饭餐也得三钱银子,难道一匹好马只值十顿饭钱?
 
  “我不能占你便宜,”风鸣玉道:“我给你三十两银子。”
 
  “那不行,我也不能占你便宜。我要用的只是三两银子。”
 
  风鸣玉道:“多余的给你侍奉老母,你若不受,我也不敢要你的马了。”
 
  那乡下少年千多万谢的把银子收了下来,风鸣玉思疑不定,还只道这是个盛产马匹的地方,马本来就是这样便宜的。
 
 
  真的是火龙驹
 
  风鸣玉跨上那匹枣红马,初时骑术还是有点生疏,渐渐就熟练了。那匹马颇通灵性,似乎知道这个小姑娘今后就是它的主人。本来普通的马匹多半习惯是会“欺生”的,风鸣玉一骑上去,它却服服贴贴的听她驱策。枣红马跑得飞快,风鸣玉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呼,路旁树木后退,一口气也不知跑了多少里路。心中畅快之极,想道:“不管它是不是火龙驹,那个人所说的什么火龙驹恐怕也未必比得上它。”
  这天晚上,到了一个较大的市镇,风鸣玉找了镇中一间规模最大的客店投宿。
 
  她牵着那匹枣红马,刚刚来到客店的门前,就听得一阵赞叹称异之声。
 
  原来正好有几个骡马商人坐在客店的大堂,倾谈生意。他们一见这匹马,登时不约而同的都站了起来。赞叹之声过后,一个个好像呆了一般,眼睛都定住了。
 
  风鸣玉好奇心起,把坐骑交给店小二,叫他小心照料之后,走进去问道:“列位大叔,我这匹坐骑还算不错吧?你们好似很喜欢它?”
 
  一个胖胖的商人道:“小姑娘!这匹火龙驹是你的吗?”
 
  风鸣玉吃了一惊,说道:“它当真是火龙驹?”
 
  那商人怔了一怔,道:“原来你还未知道它是罕有的名驹的吗?”心中颇悔失言,想道:“早知如此,我不说破,说不定可以哄她卖给我。”
 
  风鸣玉道:“我是今天才得到手的。”
 
  另一个商人连忙问道:“你怎么得到手的?”
 
  先头那个商人嘘了口气,说道:“我并没有走眼,果然它并非原来就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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