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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三绝-梁羽生

_10 梁羽生(当代)
  那小队哨兵正在鸣笳召集同伴回来,忽见一匹无人的坐骑来到,认得是他们营中的战马,不觉都是颇为诧异。
 
  队长一点人数,全已到齐,当下恍然大悟,说道:“这一定是昨日给那小妖女夺去的马匹。另外一匹给那蛮子夺去的主帅的坐骑,我是认得的。”
 
  一个兵士说道:“只不知是那小妖女早弃马而逃,它自己找路回来,还是刚刚跑回来的?不过依我想来,大概还是前者居多,否则她怎会不将它杀了?”这个士兵是害怕队长要他们走入密林搜捕,想起那“蛮子”和那“小妖女”的厉害,思之犹有余悸。
 
  那小队长皱了皱眉头,说道:“不管那小妖女是否还在这儿,咱们总该搜她一搜!”
 
  这小队骑兵不敢分散,刀出鞘、弓上弦,一齐冲入林中。
 
  风鸣玉施展轻功,跑了一程,听得追兵越来越近,只好躲在一棵树上。
 
  一个兵士道:“天黑了,咱们找些枯枝,点燃火把,再进去搜查吧。”
 
  另一个兵士道:“不,不好!”
 
  那小队长道:“什么不好?”
 
  那兵士道:“这里已经是金刀寨主的‘地头’了。要是碰上他们巡山的逻兵——”
 
  那小队长作募然惊醒之状,说道:“不错,听说金刀寨主的前哨逻兵,是经常在离山五十里之外巡逻的。人数少还不怕,最怕他们发出迅号,附近的岗哨兵一齐赶来,那就糟了。依我看来,那小妖女恐怕早已逃到金刀寨主那里去了。咱们已经尽了力,搜不着她,无话可说。收队吧!”原来这个小队长也是害怕“小妖女”的厉害,不过由于身为队长,不能不虚张声势,搜索一番而已。其实金刀寨主最前方的岗哨,距离他们所在之处,也还远呢。
 
  风鸣玉听见敌兵去得远了,从树上跳下来,暗暗叫了一声“徼幸”。她不是害怕给这小队骑兵捕获,而是不愿多所杀伤。但另有一层,她可没有想到。
 
 
  午夜山中逢怪客
 
  风鸣玉心里在想:“怪不得上官大哥说最危险的一段路程是最初走的一段三十里路,原来走过了这一段路之后,就是金刀寨主的势力范围了。”从那个瓦剌骑兵队长的口中,她知道她现在所在之处,距离金刀寨主的总舵大概也还有五十里左右,而金刀寨主的巡山喽兵,是经常在五十里之外巡逻的,“但愿我能够碰上一个周伯伯的手下,那就有人给我带路,不用我自己找寻了。”
  她打的如意算盘,但她可没有想到,她的行踪已经给敌人发现,那个小队长虽然不敢深入密林来搜捕她,却是立即赶回去报讯的。
 
  天已黑了,风鸣玉虽然知道方向,却不熟悉路途,走了许多冤枉路,直到月亮将近天心的时候,她方始走到金刀寨主总舵所在的那座山头。
 
  风鸣玉有点失望:“怎的还未碰上一个巡山的喽兵?”
 
  好在这天晚上的月亮又大又圆,风鸣玉午夜登山,并不怎样费力。
 
  心念未已,忽见一条黑影从林中窜出,停在她的面前,是个年约三十多岁,披着狐裘的中年男子。
 
  起初风鸣玉只道他是巡山啰兵,正喜天从人愿,但那人一开口,却令她不禁有点疑虑了。
 
  那人拦住她的去路,一开口就问她道:“你是风姑娘吗?”
 
  风鸣玉怔了一怔,心里想道:“即使霍师哥已经到了金刀寨主那儿,但霍师哥是并不知道我的,他又怎能知道我呢?”
 
  她受过几次教训,慎重许多,再一想:这人披着的狐裘甚为名贵,可不像是个巡山的啰兵。
 
  幸亏她没把这人错当作金刀寨主的手下,否则这人将错就错,就更容易欺骗她了。
 
  不过她究竟是世故未深,这人既然是在金刀寨主的山头出现,她也不敢怀疑他是奸细。于是怔了一怔之后,说道:“不错,我是风鸣玉。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周伯伯可并不知道我会来的呀。”
 
  那人也是由于未曾摸得清楚风鸣玉的底细,心里有点顾忌,于是便先进行试探,说道:“待会儿我会告诉你的。我先问你,你不是和上官英杰一起的吗?他到哪里去了?”
 
 
  没上西门羽的当
 
  风鸣玉怔了一怔,心想:“难道他是上官大哥的朋友?”黯然说道:“不知道。”
 
  那人说道:“他不是和你一起从娄烈那个寨子逃出去的吗?”
 
  风鸣玉道:“不错,但那时我还不知道他是谁。他怎能和我一起回来这里?”
 
  那人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想道:“只要上官英杰不是和她一起,对付这个女娃儿可是容易之至!”同时他也误会了风鸣玉的意思,以为她已知道上官英杰是她师兄的仇人,是以才和他闹翻了。
 
  他哪里料想得到,不错,风鸣玉是已经知道上官英杰要杀她的师兄,但她和上官英杰可还是好朋友。
 
  风鸣玉虽然幼稚,并不糊涂。她倒是猜着几分了。她料想这人决不会是上官英杰的好朋友,否则不会这样问她。
 
  那人笑道:“上官英杰是个大坏蛋,好在你没有上他的当!”
 
  风鸣玉强抑怒气,说道:“你和上官英杰是很相熟的么?”
 
  那人作出个不屑的神气道:“他怎配是我的朋友?不过我知道他的为人罢了。”
 
  风鸣玉冷冷说道:“你还没有告诉我呢,你是谁?”
 
  那人说道:“你是来找你的师兄霍天云的不是?”
 
  风鸣玉道:“不错,怎样?”
 
  那人笑道:“我正是你霍师兄的好朋友。”心里正在思量:“是捏造一个姓名告诉她呢?还是把真名告诉她呢?上官英杰料想也不能够相信霍天云的师妹,大概不至于一和他相识,就把我和他之间的秘密告诉这女娃儿吧?”
 
  不料心念未已,风鸣玉忽地一声冷笑,先就说了出来:“用不着你告诉我了,我知道你是西门羽!”
 
  西门羽吃了一惊,立即知道自己估计错误,忙说道:“你莫相信上官英杰的话,我、我——”
 
  风鸣玉冷笑道:“你,你是什么?你是个大坏蛋!你是锦衣卫的记名副统领!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周伯伯的山头骗我!”
 
  西门羽给她说破,反而哈哈大笑。
 
 
  露出了狰狞面目
 
  风鸣玉思疑不定,喝道:“你笑什么?”心想:“难道他不是西门羽?”
  西门羽哼了一声,说道:“我笑你自以为聪明,其实却是糊涂得很!你应该装作不知道我是谁的,那样你或者还有机会可以想法脱身。如今我已经知道了你知道我是谁,你以为我还能够放过你么?”他那嚣张的神态,就像风鸣玉业已给他捏在手心似的,料她插翅难飞,特地将她消遣。
 
  风鸣玉怒道:“奸贼,你以为别人的心术也是像你这样坏么?哼,你不放过我。我才不放过你呢!”拔剑出鞘,唰的一剑就向西门羽刺去。
 
  西门羽笑道:“你这小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胆敢和我动手。嘿,嘿,没刺着。再来,再来!”
 
  风鸣玉一剑刺空,募地足尖一点,跃起一丈来高,唰唰唰,接连三招,凌空刺下。剑光闪烁,恍似洒下点点寒星!
 
  西门羽想不到这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剑法竟然精妙如斯,口中虽出狂言,心里却也不禁有点怯了。
 
  只听得“嗤”的一声,西门羽的衣袖给利剑削去了一幅。西门羽一个“细胸巧翻云”,倒跃出数丈开外。
 
  风鸣玉喝道:“奸细,往那里跑!”西门羽倏地一个转身,手中已是多了一条长达丈许的软鞭,满面通红,冷笑道:“小丫头,你莫得意,你以为我是当真怕了你么?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西门羽身为锦衣卫的副统领,武功造诣确是不凡,他只凭一双肉掌打不过风鸣玉,一有兵器在手,风鸣玉可就打不过他了。
 
  风鸣玉一招“玉女投梭”,避招进招,仍然采取攻势。西门羽霍的一个“怪蟒翻身”,连人带鞭急旋回来。一团鞭影,罩着剑光。眼看风鸣玉就要给他的软鞭卷上。
 
  风鸣玉疾的一塌身,游身绕步,在间不容发之际,那条软鞭从她背上滴溜溜卷过。原来凌云凤传给她的蹑云剑法乃是武林一绝,精妙之处,不但在于剑法本身,更在于飘忽不定的身法步法。风鸣玉虽然限于年纪,功力较弱,但身法的轻灵,却是只在西门羽之上,决不在西门羽之下。
 
 
  打不过就要跑
 
  西门羽笑道:“小丫头倒还有点本领,但要想逃出我的掌心,可是难上加难!”风鸣玉紧咬银牙,一招“苏秦背剑”,翻身进招,西门羽一鞭横扫过来,碰个正着。
 
  西门羽这条软鞭名为虬龙鞭,是西藏犀牛的筋练成的,风鸣玉宝剑虽利,却是削它不断,反而几乎给他的软鞭卷去。
 
  风鸣玉叫道:“快来捉奸细呀!”西门羽哈哈笑道:“你喊破喉咙,也没人听见的!乖乖跟我走吧。”原来西门羽是前几天才从金刀寨主的山寨溜出来的,他早已查探清楚,山寨最前方的一个哨岗,离开他们此刻所在之处,也还有十数里之遥。
 
  不过,话虽如此,他却是不能不有戒心。恐怕万一巡山的啰兵走远一些,就会发现他的踪迹。于是加紧进攻,心想:“早点抓着这个丫头,免得夜长梦多。”
 
  风鸣玉和他狠斗,转瞬过了百数十招。西门羽的真实本领比她高强得多,软鞭飞舞,矫若游龙,使到急处,恍如天风海雨,逼人而来。劈、扫、卷、夺、圈、压、推、磨,一式一招,俱见功力。风鸣玉仗着轻灵的身法,奇幻的剑招,初时还可勉强应付,渐渐就有力不从心之感了。
 
  西门羽得意洋洋,纵声笑道:“小丫头,还要再打下去吗?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可有点怜香惜玉之心呢。”
 
  风鸣玉几乎气炸心肺,险些给他软鞭缠上,只好强抑怒火,沉着应付。但气力却是越来越感不加,募地心头一动,“打不过我为什么不跑?”
 
  剧斗中,风鸣玉脚尖一点,飞身扑上前去,西门羽笑道:“打不过要拼命么?”正待腾出左手,待她自投罗网,便即擒她,那知风鸣玉忽地一个转身,倒纵出数丈开外,脱离了虬龙鞭笼罩的范围,立即拔步飞逃。
 
  西门羽想不到她正朝着自己扑来,却竟能够突然倒纵。原来这是“蹑云剑”一门独有的身法。西门羽提鞭急赶,冷笑说道:“你跑到天边,我也要把你抓到手中。”
 
  可惜风鸣玉省起“打不过就要跑”迟了一些,要是她一开头就跑,她的轻功比西门羽高明,是可以逃脱的。现在她的气力已是大不如前,要逃,可没有那么容易了!
 
 
  乌云盖月出现生机
 
  风鸣玉拔步飞逃,刚刚跑出半里之遥,忽觉背后微风飒然,似有暗器打来。风鸣玉反手一剑,铮铮两声,把两枚暗器打落,原来是西门发出的钱镖。
 
  风鸣玉本来是向山上逃跑的,但西门羽正从上面追下来,要是向山上逃走,等于送上去让他捉拿了。无可奈何,风鸣玉只好转过了身,向山下逃跑,离开金刀寨主的山寨越来越远了。
 
  西门羽时不时发出钱镖,逼使她挥剑遮拦。每次遮拦,免不了要略为放慢脚步,双方的距离也就越拉越近了。
 
  跑了一会,风鸣玉气力更感不加,心中暗暗叫苦:“我与其落在这贼子手中,不如死了还好。唉,要是上官大哥和我一起,那就好了。”
 
  西门羽发力疾追,眼看就要追到她的背后。西门羽似是知道她的心意,哈哈笑道:“可惜上官英杰和霍天云都不可能是在这里突然出现的了,小丫头,没人保护你啦,乖乖听我的话,抛下兵刃,跟我走吧。免得受苦。”
 
  风鸣玉紧咬牙根,正想回身和他再拼,拼不过就自刎,就在这紧张的关头,忽地有了意外的变化。
 
  并不是天降救兵,但却是天公造“美”,气候突然有了变化。
 
  这晚本来天气很好,月亮又大又圆的。忽地乌云遮荫天空,来了一阵骤雨。
 
  树林里伸手不见五指,风鸣玉趁此时机,展开蹑云剑的身法,身似水蛇游走,左边一兜,右边一绕,跑出了西门羽视野之外。
 
  西门羽看不见她,只得听风辨向,他的听觉也真敏锐,居然能够在风雨声中听出风鸣玉的脚步声。
 
  西门羽把丈许长的软鞭挥舞开来,不让她有机会可以逃上山去,依然紧追不舍。不过由于是在黑暗之中追逐,西门羽也得凝神听她的脚步声,当然不及有月光那么容易。双方的距离又拉远一些。
 
  人急生智,风鸣玉突然想起一个扰敌之许,折下一根树枝,拗断开来,分成许多小段,突然向左面弹出一根。
 
  她的轻功本来甚好,只因气力不加,才发出脚步声的,不过这脚步声混在风雨中也是甚难听得清楚。树枝落地的声音,和脚步声极为相似。
 
 
  躲进古庙
 
  西门羽听声辨向,飞身扑起,虬龙鞭一招“倒卷珠帘”,疾卷过去。
  一鞭打空,地上的泥水溅得他满头满面。只听轻轻的“嚓”的一声,风鸣玉的“脚步声”又在右边出现。
 
  西门羽连扑数次,都是扑了个空,猛然醒悟,当下把虬龙鞭使开,舞得呼呼风响,守在山坡高处。风鸣玉假如从树林里窜出来,要想登山的话,必须经过那条狭窄的坡径。西门羽心道:“只要不让她上山,迟早我会把她抓到手中。”他知道风鸣玉气力不加,谅她也不能够跑得多远,何况山下再过十余廿里之地,就有瓦剌骑兵。只盼早点雨过天青,云开月现。
 
  风鸣玉左面一兜,右面一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丛林绕了几个弯,不觉也是转得昏头昏脑,那里还能分辨方向?她听得鞭声呼响,唯有远远避开那个方向。
 
  跑了一会,已是听不见鞭声,那一阵骤雨也渐渐由大而小,终于停了。
 
  风鸣玉衣裳尽湿,微微感到寒意。心里想道:“雨已止了,只怕月亮就要出来,须得找一个地方躲一躲才行。”幸好林深树密,她还不至于变成落汤鸡,但心力交疲,已是颇有举步维艰之感。
 
  强振精神,再跑一会,月亮果然又从云层里钻了出来,风鸣玉定睛一看,忽地发现不远之处有座庙宇。
 
  这是一座年久失修的古庙,但风鸣玉却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心里想道:“我且进去看看,要是里面有庙祝的话,他一定和山寨有往来的。纵然他帮不了我的忙,也可以告诉我我是在什么地方,或许另有捷径可以带我上山。”
 
  走近一看,只见庙门早已倒塌,走进去看,里面阒无人迹,但奇怪得很,黑暗中却看见有几点火星。
 
  风鸣玉叫道:“有人吗?”没听见回答。当下擦燃随身所带的火石,只见地下有一堆灰烬,余烬犹温。旁边还堆有一些干柴。似乎不久之前,曾经有人在此生火取暖。
 
  风鸣玉怕给敌人发现,虽然湿了衣裳,很不舒服,却也不敢生火。心里想道:“我暂且在这里避一避再说。”
 
 
  忽然来了一个少女
 
  风鸣玉用衣袖擦了把面,理好秀发,刚刚喘过口气,忽听得有脚步声走来。走得很轻很轻,要不是大雨已经停止,这隐隐约约的脚步声风鸣玉只怕还当真不容易听得出来。
 
  风鸣玉吃了一惊,只道是西门羽跟踪而到,破庙中藏身无地,只好揭开神幔,躲在泥菩萨的后面。
 
  那人走进来了,只听得他自言自语的埋怨老天:“真倒霉,碰上这场骤雨!”声音柔嫩,似乎是个年轻女子。
 
  风鸣玉大为奇怪,三更半夜怎的一个单身女子竟敢跑到这座荒山古庙?
 
  跟着又听得那少女自言自语的说道:“他们真会偷懒,才不过走了三五十里,就要在这儿歇下来烤火。”
 
  “原来刚才在这里生火的人是和她一伙的,听口气,那些人可能还是她的手下。”风鸣玉心想。
 
  心念未已,只见火光一亮,那女子擦燃火石,把一束枯枝掷入余烬犹温的火堆里,重新生起火来。风鸣玉从神幔缝中偷偷张望,只见这个女子果然如她所料,年纪甚轻,长得很是漂亮。
 
  风鸣玉心里想道:“不知她是何等样人物?暂时我还是不可造次。”要知这半个月来,她接连受了几次教训,已是不敢再像从前那样轻易相信别人。而且西门羽还在这树林里面,随时都有可能跑到这儿,风鸣玉自是宁可小心一些,不敢便即现出身形,向这少女询问了。
 
  那少女扭干衣襟的雨水,坐下来烤火。好像在想着什么心事似的,忽地叹了口气。
 
  又过一会,她的上衣差不多烘烤干了,忽地站了起来,走到神案前面,揭开帐幔。
 
  风鸣玉不知她是何用意,不由得一惊,把身子缩成一团,暗中戒备。
 
  那女子并没察视菩萨背面,却点上了三根香,向菩萨拜了两拜,说道:“药王菩萨,求你老人家保佑保佑……”
 
  “保佑”什么呢?底下的话风鸣玉可听不见了。她的祈祷是在心中说出来的。
 
  跟着,又听得她叹了口气,说出的话,可令得风鸣玉再吃一惊了。
原文网址: t/book/lys/15-02.htm
第 三 回  情孽牵连
  “她要找的是那位姑娘?”
 
  那女子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是希望找得着那位姑娘的好?还是找不着那位姑娘的好。”
  风鸣玉吃了一惊:“她要找的那位姑娘是谁呢?”那少女拜过菩萨,把神幔放了下来,又回去烤火了。
 
  风鸣玉松了口气,哑然失笑:“我管她找的是谁,我与她素不相识,她要找的那位姑娘总不会是我吧?”
 
  当然不相识的人也还是可以找她的,风鸣玉并非想不到这一层。比如说她的师兄霍天云就有可能找她,西门羽的党羽也会帮忙西门羽找她的。
 
  但她心想:“霍师兄即使已经知道他的师娘晚年收了一个徒弟,也不会知道我来了这里。而且,要是霍师兄想要找我,他不会自己找吗?为什么要请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帮忙,三更半夜的在荒山野岭里胡乱寻找?何况霍师兄是不是已经到了金刀寨主那里,也还不一定呢!”
 
  她本来有点怀疑,这个少女会不会是山寨里的女头目呢?但想来想去,总觉得与情理不符。她的师兄即使已经是在金刀寨主那儿,他也不会有未卜先知的本领,知道他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师妹会在今晚来到。要求寻找,最少也该是他和这个女子一起出来。这还是假设这个女子是霍师兄的好朋友的。否则他也不会随便把自己的私事告诉别个女子。
 
  那么除了第一个可能之外,第二个可能就是这女子是西门羽的一伙了。这个可能倒似乎大些。
 
  风鸣玉胡思乱想,想了一会,心里暗自好笑:“其实这恐怕都是我的瞎猜,她要找的那位姑娘根本不是我。她和霍师兄、西门羽也是根本毫无关系。”
 
  此时那个少女已经把淋湿的衣裳烘干了,抬头看了看天色,自言自语道:“该回去啦!”
 
  就在此时,忽地又有脚步声传来,那女子哼了一声,心里想道:“不知又是那个懒鬼,不去侦查敌踪,却又跑回这里烤火。”
 
  不料那个人走了进来,却是大出她的意料之外,并非她爹爹的手下,是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汉子。
  她不认识这人,但风鸣玉可是认识!
 
 
  西门羽闯进古庙
 
  这人不是别个,正是那个要找寻风鸣玉的踪迹的西门羽。
 
  西门羽看见这个少女独自在荒山古庙中烤火,也是不禁大感意外。
 
  少女看见西门羽提的那条虬龙鞭,心中一动,神色却是如常。大剌剌的问道:“什么人,哪里来的?”
 
  西门羽心里想道:“这女娃儿可是有点古怪,不知什么路道?”要知倘若是个附近人家的普通女子,即使是由于迷失着道路,躲到这座古庙避雨,但三更半夜,独自一人,突然有个拿着兵器的陌生男子闯了进来,焉有不吓得花容失色之理?
 
  不过西门羽恃着本领高强,心想一个孤身少女,纵然她是金刀寨主手下的女头领,那也奈何不了自己。于是笑道:“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单独在这庙中烤火?”
 
  那少女道:“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西门羽道:“你不说我也不说。”
 
  那少女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西门羽怔了一怔,说道:“你知道什么?”
 
  那少女道:“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
 
  西门羽越发奇怪,说道:“真的吗,你说说看,看是对也不对?”
 
  那少女道:“我当然知道。不过,你要告诉我你要找的是什么人,我才能说给你听。”
 
  西门羽思疑不定,说道:“你,是否刚才曾经见过那个女子?”
 
  那少女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呢,就要我告诉你了?”
 
  西门羽道:“是和你一般年纪,长得也差不多和你一样标致的小姑娘。”
 
  那少女道:“究竟是谁?”
 
  西门羽心里想道:“管她是真是假,谅他逃不出我的掌心。她既然说是知道,我就着落在她的身上,要她帮我把那丫头搜出来!”于是坦然地说道:“是一个姓风的姑娘!”
 
  那少女道:“这个风姑娘是什么人?”
 
 
  只要你的性命!
 
  西门羽道:“她和我作对,我就要抓她,管她是什么人?你若然知道她是藏在那里,就告诉我,又何必定要知道她是何人?”
  那少女淡淡说道:“她是霍天云的师妹,对不对?”
 
  西门羽怔了一怔,说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你是她的什么人?”
 
  那少女道:“什么都不是!”
 
  西门羽道:“那你怎么知道?”
 
  那少女道:“你这个人真笨,怎的也不会动动脑筋?她要我帮她的忙,还能不告诉我吗?”
 
  西门羽道:“这么说,你是给她指点道路,叫她上山去找她的师兄了?”
 
  那少女道:“这倒不是,她跑不动了,叫我找个地方给她躲藏。”
 
  西门羽眼睛一亮,说道:“你真的知道她藏在什么地方?”
 
  那少女噗嗤一笑,说道:“你拿什么酬谢我?”
 
  西门羽道:“只要你说出来,我抓着了她,随便你喜欢什么,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我都可以给你。”
 
  那少女道:“好,那你跟我来吧,我马上就可以把她找出来给你!”
 
  风鸣玉躲在神像后面,听到这里不觉大吃一惊,心里想道:“原来她早已发觉多了。哼,年纪轻轻,心肠这样的坏,我还以为她有可能是山寨的人呢?”
 
  风鸣玉正要跳出来和他们一拼,就在此时,忽听得那少女笑道:“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我都不要,我只要一样东西。”
 
  西门羽道:“什么东西?”
 
  那少女道:“要你的性命!”
 
  这句话她是脸上带着笑容说的,西门羽艺高胆大,本来就不把她放在眼内,事先根本就没提防,陡然间只见金光疾闪,那少女话犹未了,暗器已是飞了出来!
 
  她撒的是一把细如牛毛的梅花针。
 
  距离如此之近,饶是西门羽本领高强,也不能扫尽躲开。
 
  只听得嗤嗤声响,西门羽一个倒纵,双袖挥风,金针纷落如雨,但还是有两根梅花针插在他的身上!
 
  那少女冷冷笑道:“我这梅花针喂有剧毒,见血封喉,你是死定的了!”
 
 
  金刀寨主的女儿
 
  西门羽大吼一声,一抓向那少女抓下,喝道:“臭丫头,你要我死,只怕没那么容易!解药不交出来,先把你送去见阎王!”
 
  他只道这少女纵然会点武功,决计不是他的对手。他要逼她交出解药,非活捉不行,下手之际,还当真有点顾忌,恐怕一下重手就毙了他。
 
  那知这个少女的本领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在他那样凌厉迅捷的擒拿手法之下,居然一闪闪开,说时迟,那时快,但见白光一闪,那少女手中已是多了一把银刀,向他斫过来了。
 
  原来这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金刀寨主周山民的女儿周剑琴。她父亲用的是金刀,她用的是银刀,但她这把银刀却是比她父亲那把金刀还更厉害。这把银刀是用缅甸特产的精铁所炼,不用之际,可以化为绕指柔,束在腰间,当作腰带。
 
  这天晚上,金刀寨主得到探子来报,说是离山八十里外,发现一队瓦剌骑兵,是以周剑琴自告奋勇,和几个头目下山侦查,由于当时霍天云已经入睡,他又是个客人身份,故此金刀寨主就不想惊动他了。
 
  在山寨闹奸细的那天晚上,周剑琴也曾和她爹爹追出来。那天晚上,也是下着雨,和今天晚上一样,五步之外,只能见到模糊的人影。不过周剑琴那天虽然没有见到西门羽的庐山真貌,却已知他使用的兵器乃是软鞭。是以当西门羽一踏进庙门,她看见他手上拿着的虬龙鞭,已经猜着他是谁了。
 
  周剑琴撒出的那把梅花针其实并没喂毒,她的父亲是侠义道中的领袖人物,纵然和敌人交手,也要讲究胜得光明磊落,非但不许她用喂毒的暗器,甚至曾经告诫过她,即使是用寻常的暗器,非到逼不得已,也不许她随便暗器伤人的。
 
  但西门羽却不知道,听得是有毒的暗器,岂敢不信?心头有了阴影,竟然觉得伤口似乎隐隐有点发麻,连忙运功“御毒”。
 
  转眼之间,周剑琴已是化解了他十几招凌厉之极的擒拿手法,西门羽非但抓不着她,还几乎给她斫着。
 
  西门羽气得双眼火红,倒跃数步,抖起了虬龙鞭就扫。喝道:“我拼着不要你的解药,先杀了你!”
 
 
  风鸣玉现出身形
 
  西门羽抖起虬龙鞭,登时反客为主,占尽上风。
 
  要知周剑琴虽然是金刀寨主的女儿,但毕竟年纪还轻,功力尚浅,临敌的经验更加不如西门羽之丰,如何能是他的对手?
 
  剧斗中西门羽一招“蛟龙出海”,软鞭卷地扫来,周剑琴情知难以招架,连忙闪避,飞身跃起,跳过神龛前面的供桌,西门羽喝道:“小丫头,往那里跑?”虬龙鞭倏的由下而上,俨如毒蛇吐信,昂起头来,从供桌上面疾扫过去。周剑琴脚尖尚未点地,反手一刀招架,“当”的一声,震得她的缅刀几乎飞出手去。
 
  刀光鞭影之中,只听得声如裂帛,那张本来就已残破的神前帐幔给西门羽的虬龙鞭扫着,化为片片蝴蝶,积尘飞扬,灰蒙蒙一片!
 
  西门羽狂笑道:“小丫头,知道厉害了么?你不投降,菩萨也保佑不了你!”
 
  话犹未了,那尊菩萨突然向他扑下,西门羽吃了一惊,只道这泥菩萨当真是会显灵。风鸣玉趁他惊愕之际,跳将出来,唰的一剑,朝胸便剌。
 
  西门羽怒道:“原来是你这臭丫头装神弄鬼,好呀,看你还能逃出我的手心?”风鸣玉业已养足精神,快剑疾攻,刀鞭磕击,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风鸣玉这一下突如其来,不但西门羽感到意外,周剑琴更加料想不到。她刚才只是信口开河,谁知古庙里当真藏有一个少女。
 
  周剑琴又惊又喜,说道:“是风姑娘么?”
 
  风鸣玉道:“不错,我正是风鸣玉,多谢姐姐拔刀相助。咱们杀了这个奸贼再说!”
 
  西门羽大怒道:“凭你们这两个臭丫头就杀得了我?”
 
  虬龙鞭狂挥猛扫,打得周剑琴和风鸣玉的一刀一剑,都近不了他的身子。不过她们二人联手,总比单打独斗好些,西门羽想要在急切之间取胜,却也是不能的了。
 
  周剑琴笑道:“你中了我见血封喉的毒针,躺着不动恐怕也未必保存得了性命,你还要逞强作恶,哼,哼,那是要提早赶赴阎王爷爷的约会了,还用得着我们用刀剑来杀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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