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君道:“你怎知道我是你的朋友”。难道你不怀疑,我只是为了求劫己脱身,才不
能不找她来替代我!”
宇文夫人道:“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只要你肯答应,我就相信你不会骗我。”接着笑
道:“好在你已答应,假如你刚才说的是拒绝的话,嘿、嘿、嘿……”
姜雪君道:“那又怎样?”
宇文夫人道:“那我当然只能把你当作敌人,非但带你来的这个女子要受伤,你也别想
出去了。”
姜雪君道:“为什么那女子要受伤?”
宇文夫人道:“我们去‘请’她,料想她不肯轻易就范,说不得我们只好出手,我们一
出手,那就难保不伤她了。”
姜雪君道:“你不怕我和她一起逃走么?这样我固然可以平安回去,她也可以避免受你
们所伤了。”
宇文夫人道:“我已经说过了,我相信你。而且不管你心里想的什么,只要是从你口中
说出来的活,我都相信!”
说罢,叫道:“老王,你送位位姑娘出去,她只是出去一会,还要回来的。”
“老王”就是带姜雪君进来的那个老仆人,他似乎是留在门外等候使唤的,宇文夫人一
叫,他就走进来了。
姜雪君心里想道:“原来她还是要派一个人监视我的。”不过宇文夫人的武功她已见
过,这个老仆人料想不会比宇文夫人还更高明。
那个古怪少女的武功她是见过的,远远在她之上。
“我和她联手,要制服这个老仆人,料想不难。”姜雪君已经打定主意了。
哪知事情的结果又一次大出她的意料之外。
那个老仆人开了园门,送她出去,他自己却不走了。
“姜姑娘,你好走。恕我不远送了。”老仆人说道。
姜雪君怔了一怔,说道:“你不是准备和我一起去的吗?”
老仆人反问她道:“你不是还要回来的吗?”
姜雪君道:“是呀,不过……”
老仆人缓缓说道:“夫人只是叫我送你出去,并没叫我和你去迎接客人。恕我偷个懒,
让我在这里给你应门吧。”
他不肯陪同前往,姜雪君自是求之不得。
不过她还是不能没有疑心,那个宇文夫人真的这样信任她吗?
她只想明白其中一点,宇文夫人和那少女很可能是有“过节”,因此那个少女不肯直接
去和宇文夫人商谈,而宇文夫人也可能是怕引起那少女的疑心,只能让她单独去请她了。
宇文夫人没有亲自出马的道理,她想得通,但宇文夫人敢于对她如此放心的道理她就想
不通了。
但不管怎样,没监视当然更好,姜雪君踏着轻快的步子,回到原来的地方。
奇怪,那个少女却不见了。她们本来是约好了在原地见面的。
山坡上只有一个采茶的村姑,一个相貌十分平庸的村姑。
她正想去问那个村姑有没有见过那个女子,忽然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用阴阳怪气的
腔调说出来的男子声音!
“为什么只你一个人回来,她们不肯放齐姑娘吗?”
村姑低头采茶,面向着她,并没开口。
好在她已经知道那个古怪少女会说“腹语”的秘密,否则真会给她吓了一大跳。
她欢喜得几乎就要叫出来,但就在她跑过去的时候,那个采茶的村姑突然骂道:“姜雪
君,想不到你竟敢出卖我!”
就在此时,山坡又突然出现了两个人。
走在前头的是个背着竹箩的老妇人,农村里常见的那种拾破烂的老妇人;跟在后面的是
个挑着两大捆柴草的老汉。
这两人看似老态龙钟,出手却快如闪电。
姜雪君刚刚发现他们,眼前就有无数金色的光芒闪耀!
竟然是用天文散花手法,发出来的梅花钉。
金色的光芒好像波浪一样向那采茶的村姑卷去。
金芒一现,那老妇人的冷笑声也响了起来。
“人家说你是云中的凤凰,嘿,嘿,你这头凤凰如今却要变成落网的乌鸦了!”
这个龙钟的老妇竟然有着银铃似的声音,而且是姜雪君熟悉的声音。
姜雪君登时明白了,原来这个“拾破烂”的老妇人不是别个,正是宇文夫人!
要是没听见她的声音,姜雪君做梦也恐怕想不到那个雍容华贵的宇文夫人竟然会是这个
衣裳槛楼的老妇。
宇文夫人一出手,姜雪君也就立即明白其中奥妙了。
那个老仆人送她出去的时候是走得比较慢的,宇文夫人早已乔装,和丈夫一道,从后门
出去,抄小路赶在她的前头了。
这是比派人监视更为狠毒的手段,姜害君原来的打算是宁愿自己落人对方掌握,也要设
法通知那个少女逃走的(所以她才假意答允宇文夫人的要求),哪知结果竟是弄假成真,她
不想出卖朋友,结果还是出卖了朋友!
一切疑团都打破了,但可惜明白得太迟了。
那把梅花针虽然是向那古怪的少女射去,但却已殃及池鱼。
在这金光一闪的霎那,姜雪君飞身闪避,但腿弯的三里穴还是给射进一枚梅花针,她跌
倒了。
耳边只听得叮叮之声宛如繁弦急奏,姜雪君知觉尚未消失,听得出这是无数细如牛毛的
梅花针给刀剑扫荡的声音,却不知那少女是用什么手法。
那么多的梅花针她能够扫荡干净吗?姜雪君唯有替她默祷。
突然听得那少女斥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妖妇,你得意得太早了!”
轰的一声,烟雾迷漫,姜雪君只是隐约听得宇文夫人说了一句“班门弄斧……”就被浓
烟薰得不省人事。
她只隐约听得“班门弄斧”这四个字。
疑问留在心中,人已昏迷过去。
那个古怪的少女是否能够逃脱白驼山主夫妻的毒手呢? 幻剑灵旗 已经是第九招了,不能再犹疑。
这霎那间,齐勒铭转兄好几次念头,终于一声大喝,双掌齐飞,使出杀手。
他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龙门三叠浪”,“龙门”是黄河水流最急的地方,这一招
之内,蕴藏着三重掌力,名实相符,当真是有如龙门急浪,一个浪头高过一个浪头!
卫天元的剑尖已经给他的掌力震得抖颤不定,大须弥剑式画出来的圈圈歪歪斜斜,已经
不成其为圆圈了!
这还只是第一个浪头!
若果齐勒铭的掌力尽发,第二个“浪头”就将把卫天元的长剑震飞,第三个“浪头”势
必把他卷入了死亡的漩涡。——就算侥幸不死,卫天元也必受重伤。
卫天元早已抱了必死之心,明知前面是鬼门关,也要向鬼门关闯去。
尽管虎口已给震得酸麻,他仍然是紧紧握着剑柄,向前径刺。
这一来,不啻是向鬼门关又接近一步了。
但就在这霎那间,忽见一条黑影突如其来,而且刚好是插在他们二人之间。
屋角虽然有一盏油灯,但本来就已暗淡的灯光,再加上给掌风震得摇曳不定,纵然灯罩
未裂开,也已是在半明半灭之间了。
卫天元正在作着决死的一击,这人来得又是如此突然,他哪有余暇分辨来者是谁?
这刹那间,他只觉寒气侵肌,不用看也已知道来人是拿着一把宝剑,这把剑也正是向他
到来的!
他不管来者是谁,剑势丝毫不缓,把本来是要用作和齐勒铭决死的剑招对付来人!
齐勒铭也看不清楚那个人的容貌,但他比卫天元稍为好些,看得出来的是个女子。
这霎那间,他不由得心头一凛,来的会不会是他的女儿呢!
齐勒铭的武功早已到了能收能发之境,心头一凛,立即收回掌力,一个盘龙绕步,身形
转过门边。
只听得“嗤”的一声,卫天元的衣袖被那女子削去一幅!
那女子倒跃出一丈开外,手上的剑亦已给卫天元震飞。但她所退的方位恰好,那把剑正
好在她的头顶上方跌下来,她一伸手就接着了。
一个是兵刀始而复得,一个是衣破而未受伤,可说大家都吃了点亏,这一招只能算是不
分高下。
剑光凝聚,掌风停止,那盏油灯恢复了原来的光亮。
齐勒铭看得清清楚楚,来的并不是他的女儿。
但齐勒铭不过是失望而已,卫天元却比他多了几分愤怒。
来的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给他门匙的那个古怪少女。
卫天元感到受了欺骗,气往上冲,哼了一声,立即说道:“原来是你,亏你有脸在此。”
少女笑道:“我是这里的主人,我不能回到自己的家里来吗?”
卫天元冷笑道:“你当然可以来,不该来的是我。哼,原来你们果然是一伙,好,你们
来杀我吧!”
少女笑道:“这一招已经是第十招了。”
卫天元一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少女说道:“你们不是限定十招的么,十招已满,还打什么?”
卫天元惊疑不定,讷讷说道:“你、你、你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少女没有回答,但齐勒铭代她答了。
“这你还不明白了她接你这招,其实乃是帮助你逃出鬼门关的!”
这道理其实是很容易想得通的,卫天元只是还不敢完全相信这少女是真心助他而已。
事情的变化来得太过奇突,卫天元虽然想得通这个道理,却还是有如坠入五里雾中。
“她问我要了穆良驹那件衣裳,本来说是去交换漱玉回来的,为什么她单独回来?而在
她的屋子里却又预先埋伏了这个武功远胜于我的杀手?”敌乎,友乎?他实在是捉模不透了。
卫天元还在迷悯之中,齐勒铭则己向那少女发话了。
“这第十招是你接他的,也算在我的头上么?”齐勒铭冷笑道。
少女也冷笑道:“亏你以他的长辈自居,居然赖债。”
齐勒铭怒道:“你凭什么说我赖债?”
少女说道:“第十招你已经使出来没有?”特别强调“已经”二字。
齐勒铭登时说不出话来了。
要知他使的最后那招名为“龙门三叠浪”,乃是一招之中分为三式的,他只使了一个式
子,认真说来,这一招只能算是使了三分之一,一但使了三分之一,也的确是“已经”使出
来了。
卫天元转了两个圈圈,方始稳住身形,全身乏力,好像虚脱一般,只能靠着墙壁,听他
们说话。听到那少女说到“亏你以他的长辈自居”的时候,不觉心头一动,暗自想道:“这
人和我说话的口气,的确好像是处处以我的长辈自居,但这个古怪的女子却又怎能知道?我
和这人说话的时候,她还没有来呀,若说她早就躲在外面,以这人的武功之高,又焉能不被
他察觉?莫非她是早已知道了他是我的长辈这个事实了但我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异姓爷爷,
又哪里来的这个长辈?”
本来他业已想到他唯一的长辈只有齐漱玉的爷爷一人了,跟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他是很
有可能想到这个“唯一”的长辈也可能不是“唯一”的。但他不敢想下去了,因为那样的念
头是太可怕了。
他不敢想下去,但他却不能安于沉默。
尽管他的气力还未恢复一成,他已是挺起胸膛说道:“不能说他赖债!”
那少女咦了一声道:“你倒帮他说话!”
卫天元道:“赌斗必须公平。你不知道,在你未来之前,我已经占了他的便宜了。我有
一招云麾三舞,这招云麾三舞和他刚才那招龙门三叠浪一样,也是一招三式的。云麾三舞那
一招他自愿当作三招,因此其实他总共不过使了八招。”
齐勒铭道:“那一招云麾三舞是我心甘情愿当作三招的,不必你给我翻案。”说话的语
调,特别强调心甘情愿四字。
那少女笑道:“如此说来,这招龙门三叠浪你就不甘愿当作三招了,不过,我也并不是
要你把这一招当作三招呀。,’
卫天元又帮他说话了。
“这一招龙门三叠浪他只使了三分之一,要当作一招,也实是有点勉强的。在云麾三舞
那招,我已经占了他的便宜,这一招我是不能再占他门便宜!
说至此处,他把跌在地上的长剑拾了起来,说道:“让我接他最后一招,不许你来干
预!”
他的真力已经耗尽,最少恐怕也得一个时辰方能恢复。这一点,不但齐勒铭看得出来,
这古怪的少女也看得出来的。
她正想说话,齐勒铭已抢先说道:“这一招我不要你接!”
卫天元道:“为什么”
齐勒铭道:“这一招虽然有点争议,但我和你约定的十招已经满了,引起争议的纠纷是
这位姑娘造成的,冤有头,债有主,这笔债我只能和她算。”
少女道:“你要我接这一招?”
齐勒铭道:“不错!”
少女道:“不能。”
齐勒铭道:“你不敢接?”
少女道:“不是不敢,只是不能!”
齐勒铭一时间不明其意,少女格格一笑,已是接下去说道:“我本来不是个大方的人,
但卫天元都不肯占你的便宜,我又怎能占你的便宜?”
齐勒铭这才明白,原来她说的“不能”是不能占他便宜。
“那你想怎么样?”齐勒铭道。
少女说道:“我替卫天元重新和你赌斗。”
齐勒铭道:“那么,你是否也想接我十招?”顿了一顿,笑道:“你的剑法颇有可观之
处,说老实话,我倒也想多看几招。”
少女道:“不是十招!”
齐勒铭道:“哦,那你想减为几招?”
少女道:“我替卫天元重新和你赌斗,也得重新划出道儿。”
齐勒铭道:“好,这很合理。那你先说吧。”
少女道:“第一,我要接你一十三招!”不是求减,反是求加了。
齐勒铭怔了一怔,似乎颇感兴趣,问道:“因何要加三招?”
那少女道:“因为你已经打了一场,倘若还是限定十招,对你就不公平了。”
齐勒铭道:“你以为你已有把握接我十招吗,还要再加三招了你也未免自视过高了。”
那少女道:“有没有把握是我的事情,但是赌斗必须公平,即使你愿意吃亏,我也不能
占这个便宜。”
齐勒铭哈哈一笑,说道:“好,有傲气,你的剑法是比卫天元高明一些,我就多看你三
招剑法吧。还有没有第二?”
那少女道:“有,多谢你称赞我的剑法,我也想看看你的剑法。”
齐勒铭道:“哦,你想和我比剑法?”
那少女道:“不错,我只和你比试剑法。”
齐勒铭道:“我本来是不轻易用剑的,倘若单打独斗的话,天下值得我用剑的人,大概
不上十个!”
那少女道:“你以为我不配和你比剑?”
齐勒铭道:“这话很难说。说老实话,你的剑法是否能够排名当世十大剑术名家之中,
我还未敢肯定。因为我只见过你的一招剑法。不过以你刚才使的这一招剑法而论,倒也值得
我破例一次。”
那少女道:“多谢你看得起我。”
齐勒铭想起一事,说道:“且慢,你说只比试剑法,那么岂不是只能从招数上来比高
低?倘若不许用上内力的话,必须事先说个清楚。”
少女笑道:“出招之时,很难避免不用内力,尤其你所学的剑法,尚若不用上几分内
力,许多精妙的变化,恐怕就使不出来。我有心一窥全豹,岂能作此不情之请。”
齐勒铭冷笑道:“听你这么说,倒好像你对我的剑法也相当熟悉。”
少女说道:“你们的剑法,我虽没有见过,也曾听人说过。实不相瞒,我就是因为听得
有人说你的剑法是天下第四,我才想见识见识的!”
齐勒铭大感兴趣,说道:“有人说我的剑法是天下第四,这话我倒是第一次听见。”
少女说道:“你不服气么?”
齐勒铭道:“你说说看,那三个剑法比我高强的人是谁?”
少女说道:“第一个是天山派的掌门杨炎。”
齐勒铭点了点头,说道:“我虽然没有和杨炎比过剑,但我可以承认他比我高明。”
那少女继续说道:“第二个是金破浪。”
齐勒铭哼了一声,说道:“从没听过!”话出了口,蓦地想起,问道:“金逐流我倒是
知道的。这人和金逐流同姓,他是金逐流的什么人?”
少女说道:“你猜对了。这个金破浪就是二十年前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剑客金逐流的儿
子。”
齐勒铭冷笑道:“二十年的地是天下第一剑客,如今恐怕连第三也数不到他了。”言下
之意,老子都不能算是天下第二,何况儿子。
少女说道:“金逐流两年前已逝世了。不过,你也说得不错,金逐流纵然在生,年纪亦
已老迈,当然比不上年青一辈了。但他的儿子如今正在盛年,剑术之精,足可比得上二十年
前的金逐流。只因珠玉在前,所以能将他排名第二。但在十年之后,他就可能赶过杨炎了。”
齐勒铭不置可杏,淡淡说道:“你对武林人物倒很熟悉,我避世隐层十几年,武林中的
后起之秀,我是所知有限了。”顿了一顿,问道:“那么第三个剑术比我高明的人又是谁?”
少女说道:“这第三个人就是今尊!”
齐勒铭心头一震,变了面色,冷笑说道:“你见过我们父子拆招么,我们家传的剑术,
你也竟敢信口雌黄!”
少女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可不是胡乱说的。实不相瞒,和我谈论天下剑术名家的那个
人,本来是将你排名第三的,亦也是你在你的父亲之上。因为他认为令尊年纪已老,而且令
尊所通晓的各门各派剑术,也没你多。他说你的剑术得于家传的大概还不到一半,另外的一
半是你自己练成的,最初我以为你应该排名第三,到了这里一看,才知你只能排名第四。”
齐勒铭冷笑道:“为什么?”
少女说道:“因为我看见了令尊晚年所创的一招剑式。这招剑式从天山派的大须弥剑式
变化而来,就凭这招剑式,我敢断定令尊的剑术还是比你稍胜一筹。当然这只是指剑法而
言,倘若你们父子交手的话,相信你的武功是已经强过令尊了。”
她这番话,不但令得齐勒铭变了面色,卫天元更是惊愕不已!
他想起了丁勃和他说过的一些话,话的内容也正是谈论他的“爷爷”的剑术的。
据丁勃的说法,他“爷爷”的剑法可算天下第三。第一。是金逐流,第二是杨炎。
卫天元暗自想道:“丁大叔和我说这个话的时候,杨炎好像还未接任天山派的掌门,金
逐流是他异父兄长孟华的岳父,比他高一辈,名气也比他大得多。故此当时虽然也有些人认
为杨炎的剑法已经高出金逐流,但一般公论,还是认为金逐流是天下第一剑客,杨炎只是第
二的。至于爷爷的剑法可列第三,则只是丁勃的看法。”
但问题不在于丁勃的看法是否得当,而在于他的看法和这少女所发的议论不谋而合。
“小异”之处,不过是排名的次序略为颠倒而已。在这少女所定的名次中,杨炎升为第一,
而由于金逐流已死,她把金逐流的儿子金破浪补上去列为第二,至于第三则是这个人的父亲。
这个人的父亲是否的是他的“爷爷”呢?
其实这个问题他已是无须去问那少女的了,她早已有了解答。
她在评论齐勒铭的剑法之时,已经说过,她是凭着卫天元所使的一招从大须弥剑式中变
化出来的剑法,断定齐勒铭还是稍逊于他的父亲的。
当然卫天元还未知道这个人就是齐勒铭,但他这招剑法是“爷爷”传授的,那么“这个
人”的父亲岂非就是他的“爷爷”。
他的“爷爷”是齐漱玉的祖父,那么“这个人”是谁,还用得着再想吗?”答案是太明
显了,但卫天元可不敢想下去,因为这个想法太怕了!
他是不惜冒了生命的危险去救齐漱玉的,齐漱玉的生身之父为什么还要杀他?
卫天元的心头乱成一片,他不敢想下去,但又不能不想,他凝视着齐勒铭,齐勒铭的剑
孔虽然有交错的剑痕,但也依稀还看得出一点齐漱玉的影子。
卫天元一片茫然,不同得又是必须靠着墙壁才站得稳了。他心中喃喃自语:“他是谁?
他是谁?”
齐勒铭一声冷笑道:“我的剑法如何,你好像比我还要清楚,我倒要看看你的剑法又如
何?空论无益,快出招吧。”
少女说道:“我若接得了你十三招,你怎么样?”
齐勒铭哈哈一笑,说道:“反正我是从坟墓中爬出来的,我若输了给你,我就再死一
次。”意思即是,这次的“死”乃是永远绝迹江湖了。
少女说道:“无须如此严重,只求你不要把卫大哥拿去当作礼物就行。”
齐勒铭面上发烧,心里想道:“这丫头对我的事情怎的会知道得这么多,连我此来的目
的都给她猜中了。”
“你若接不了我一十三招,那又如何?”
少女说道:“任凭你来处置。”
齐勒铭道:“我要你做什么,你是替卫天元和我赌斗的,你若输了,我要卫天元仍照原
来的条件,自缚双手,跟我回去。”
少女说道:“我既然代表卫天元,输了也该由我替他。”
卫天元道:“这不公平,你帮我的忙,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怎能还要你因我而受连累
呢?”
少女笑道:“你不怕我故意输给他,反而是连累你么?”
卫天元道:“不错,我是曾经对你起过疑心,你是否还在怪我?”
少女笑道:“我这个人,往往喜欢把不相干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本来说是容易惹起别
人疑心的,你敢来到这个是方,已经是信任我了,我又怎怪你。”
卫天元道:“好,那就请你别要说什么连累的话了,你这样说比骂我更难受,其实我这
一注是早已输定了的,如今你让我有机会再赌一次,大不了也是把原来的赌注赔出去而已,
夫复何求?”
少女说道:“好,多谢你相信我,敢把自己的命运交给我当作赌注。”
卫天元对她已再没疑心,倒是齐勒铭起疑心,心里想道:“听他们的口气,似是相识未
久,但这份互相信任的情谊,却又绝对不是初相识的朋友做得到的。难道他们都已是爱上对
方?”他为自己的女儿提的心事,患得患失,哼了一声,冷笑说道:你们的私话说完没有,
倒底是谁任我处置?””
少女眉毛一扬,说道:“我知道卫天元是决不肯让我单独承提的,这样好吧,我若输
了,我们两人都任凭你的处置。”
卫天元忽道:“我可不可以多说一句?”
齐勒铭道:“你是当事人,我当然不能禁止你说话。”
卫天元道:“你要我依照原来的条件,我也要你依照原来的条件,十三招之内,你若赢
不了她,你得让我见见漱玉师妹。”
齐勒铭道:“你原来的条件,不是只要我告诉你,你那位师妹现在何处吗?”
卫天元道:“但我现在已经知道,要是你不让我见她,我就是找到那个地方,她也不能
见我的。”声音颤抖,语调已是有几分凄凉味道。
齐勒铭心中一凛,“看来他也似乎知道我的身份了。”
“好,我答应你。你的朋友倘若能接我一十三招,我非但可以让你见她,我还一定实践
诺言,把我这对眼珠挖出来给你。”
少女道:“这又何必……”
齐勒铭道:“这是我和卫天元之间的交易,你不必管!你要管的,只是如何才能接得下
我的十三招!”
少女道:“好,恭敬不如从命,第一招来了!”
声出招发,长剑在半空中划了大半个弧形,向齐勒铭刺去。
连卫天元也不知她这一招是什么剑法,心里想道:“怎的好像和大须弥剑式有点相似,
但剑圈留有缺口,可正是大须弥剑式的大忌呀。”
原来大须弥剑式源流来自天竺,本是佛门剑法,以圆转为形,取“芥子纳于环中”的大
乘佛法精义(佛经有把须弥山当成芥子的说法),划出的圈圈必须议究好像球形,不留缝隙。
这少女划了大半个弧形,由于弧形的幅度太大,却好像缺了口的环。
卫天元在剑术上造诣已经可以算是第一流的了,不过,比起齐勒铭当然还是相差颇远。
他看不出这招剑法的奥妙,齐勒铭则正是看出来了。
原来这个缺口正是这一招剑法的奥妙所在,换句话说是故意留这个破绽的。这破绽之中
臧着极其复杂的后着。
齐勒铭眼睛发亮,里想道:“这样奇妙的剑式,和大须弥剑式当真可以说得是相辅相
成。假如我刚才没有见过卫天元使的从大须弥剑式化出来的招式,这一招恐怕我也不知如何
化解。”
说时迟,那时快,少女这一招缺口的剑圈已是向他当头罩下。
齐勒铭霍地身形一矮:喝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一招“龙跃深渊”,剑锋自下
而上,剁进那道弧形的缺口。
剑光一合即分,少女斜踏三步,赞道:“剑术出神入化,内力收发随心,佩服,佩服!
这第一招算是我输了给你。”
卫天元不禁心头一凉,第一招少女就已输了,虽说剑未脱手,按照一般比剑的规矩,这
一招她还可以算得是勉强接得住对方的,但第一招就已吃亏,下面的十二招如何能够一一抵
挡得住。
但奇怪的是,这少女称齐勒铭的剑法神妙,齐勒铭的脸上却非但没有笑容,反而似乎有
点尴尬。
卫天元定睛一看,这才看出其中奥妙。
剑光一合即分,早已收敛,但空中却多了一件物件。
原来那少女出剑之时,抛出一条手绢,这条手绢化成了片片蝴蝶,正在随着还未停止的
剑风飞舞。
齐勒铭拿在手中的并不是一把宝剑,手绢是轻柔之物,柔不受力,用剑削断铁器容易,
分开飞扬的手帕就难多了,何况是一剑过处,便即化成片片蝴蝶。这当然是因为齐勒铭在剑
尖上已经注上了内力之故,内力增强剑气,这才能够运用得恰到好处的。“怪不得她要加多
一句内力收发随心的称赞。”卫天元心里想道。
卫天元猜得不错,齐勒铭这一招的确已经是用上三分内力。
原来少女这一招无暇可击,是以齐勒铭明知她剑招中的缺口是故意留下的破绽,也只能
用这样的方法破她,缺口虽然藏有“陷阱”,但他已经用上分内力,那些复杂奇妙的变化就
克制不住他长驱直入的一刺了。
齐勒铭面上一红,说道:“我并未破你的剑招,木过假如我完全不用内力,这一招的结
果只怕就要两败俱伤了。”言下之意,若然只论剑术的优劣,他这一招也不见输于对方。两
败俱伤亦即是打成平手了。
少女说道:“不错,你能够想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方法化解我的剑招,剑术上的造
旨,我已是甘拜下风了。因为我这一招是有备而发,而你这一招却是临时想出来的。不过我
是替卫天元与你赌斗,赌注太大,我只能继续献拙了。”
那少女踏着“碎步”,上身不动,脚底却似安有车轮一般,绕着齐勒铭的身形在转,陡
然间一斜身,剑法疾吐,向他直刺过来。这一姿势美妙之极,有如春花藏蕤,彩蝶飞舞,卫
天元看得心神恰,几乎忍不住就要喝彩。
但在齐勒铭的眼中,却不仅只是“欣赏”她姿势的美妙了。这一招气象端丽,有如大家
闺秀含笑拈花,但端丽之中,却又隐藏着逼人英气,有如白袍将,引弓待发。甚至有几分雄
奇傲兀的味道。饶是齐勒铭博学多闻,竟也识不透她这一招是源于何家何派。
齐勒铭心头一凛,暗自想道:“论雄伟她这一招不及嵩山派的万岳朝宗,论轻灵峨嵋派
的叠翠浮青也仍在她之上,但把刚柔合而二为一,嵩山、峨嵋这两招却是不可得兼,远不如
她这一招了。要知刚柔兼济的剑法,在各大门派之中虽然也不算罕见,便要使到恰到好处,
融合无间,却极难以齐勒铭的剑术造诣,虽然可以到达这个境,但若是我使这一招,一定没
有她使得这样好。”连他也不能不心中赞叹了。
齐勒铭武功甚博,剑术更是他的专长,陡然间见到他从未见过的新奇剑法,自是想要继
续看下去,不肯立即将她打败,他平剑当胸,只待少女的剑尖到胸前,方始招架。少女却不
待这招使完,剑势一圈,就缩了回去,卫天元数道:“第二招。”
齐勒铭心道:“这小姑娘倒是很会取巧,我要尽窥她剑术的精烃化,看来唯有转采攻势
来逼她了。若一采攻势,恐怕就不能制得恰到好处,恰恰她使到第十二招了。”
这少女竟似乎猜到了齐勒铭的心思,齐勒铭还未转为攻势,她已是先发制人。
当真是得了,动如脱兔,这少女一取攻势,身法剑法都快到极点。旁观的卫天元眼神一
花,顿然间只见满室剑光,四面八方都是她的影子。
少女连攻三招,攻得极快,霎眼即过,但每招之间的十几个变经,卫天元仍是看得清清
楚楚。昨日卫天元比剑输给那个少女,心中还是有点不服气的,此时却是不能不叹为观止
了,他暗自思忖:“这三招倘向我刺来,我纵然不至于给她刺伤,只怕也要给她杀得手忙脚
乱。”齐勒铭却没给她杀得手忙脚乱,但也竭尽平生所学,方始能够化解她这连环三招。
齐勒铭化解了她的连环三招,这才转守为攻,剑势自上而下。但却不是直劈下来,而是
平削出去。
卫天元见他如引出招,不觉咦了一声。
原来齐勒铭使这一招,名为“平沙落雁”,乃是一招极为寻常的招式,学剑术的人,几
乎是没有谁不学过这一招的,因为它的变化虽然简单,但却包括了展、抹、刺四个基本动所
以最适合于训练初学剑术的人。
卫天元只道齐勒铭一采攻势,必定有出入意表的奇招妙着使将出来,哪知却是如此平平
无奇的一招“平沙落雁”,“意外”是“意外”了,但却不能不大大吃惊了。
不错,齐勒铭使的是一招极为寻常的招至他手中使出来,却是非同那剑势横披出来,只
是闪电般一亮,端的是有石破天惊的气势,雷霆交击的威力。
一招“平沙落雁”不曾使完,第二招攻势接踵而来,这一招又是极为普通的一招,名为
“铁锁横江”,平削的剑势不变,只是剑锋接连抖了三下,加重封锁的威力。
这两招寻常的剑式连续使出,可就变成了极不寻常了,饶是卫天元站在屋角旁观,也自
感觉到齐勒铭的剑势恍似天风海雨逼人而来。
那少女在剑光笼罩之下衣袂飘飘,漫不经意的左刺两剑,右刺两剑,卫天元看得出是两
招四式,俱却不知她使这两招是什么名堂。她虽然看似毫不着力,却已是抖起了朵朵剑花,
剑尖也在颤动不已。
卫天元的剑术造诣总算不弱,虽然不识这两招是出自何家何派,但在凝神细看之下,终
于还是隐隐看得出几分奥妙。他看得出少女的剑招中隐藏着极为复杂的杀着,但这些杀着若
有若无,端的是到了“举重若轻,变幻无方”的极高境界。
这两招兔起鹘落,卫天元刚刚看出了其中一些奥妙,两人已是又分开了。
但虽然只是一瞬之间,卫天元的一颗心已是不知跳动了多少次了。
他抹了一额冷汗,心里想道:“这人的剑术,似乎已是达到了爷爷和我常说的那种重、
拙、大的境界,到了这样的境界,最寻常的招式也会变得最不寻常。但这少女的剑招一片空
灵,却居然能够化解那样雄浑的剑招,更是匪夷所思!”
这两招看似轻描淡写,其实这少女已耗尽心力。她倒跃出一丈开外,靠着墙角观战的卫
天元都已隐隐听见她的喘息。
齐勒铭道:“第几招了?”
卫天元道:“第七招了。”
齐勒铭对那少女道:“好,你的剑法果然不错,我就让你再使五招吧。”不言而喻,他
已是打定了主意,就像刚才对付卫天元那样,要等到最后一招才把这少女击败。
他站在原地不动,只是剑锋指着那个少女,斜斜刺出一剑。
这一剑凌厉之极,正是指向那少女的空门。
少女经过两招急攻之后,已是强弩之末,倘若齐勒铭这一剑是欺近她的身前发招的话,
少女非给他刺中不可。但现在是距离在一丈开外,当然刺不着她了。
少女一个移形易位,还了一招,从剑势看去,这一招也刺向齐勒铭的空门。
在武学上说,这叫做攻敌之所必救,乃是解招还招的上乘剑法。
不过倘若是真正比剑的话,两人之间没有距离,少女这一招是决计使不出来的。因为她
的气力不继,出剑自是难及对方之快,招数纵然使得对了,但敌人的剑尖先已刺到她的身
上,她又如何还能够攻击敌人的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