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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网尘丝

_47 梁羽生(当代)
  齐勒铭赞道:“解得妙。”跟着反手一剑。这一剑使得更加缓慢]。
  少女面色凝重,道了两步,剑势如环,接连划了三个圈圈,方始站定脚跟。
  他们由快转慢,卫天元看得更加清楚了,但却还是有目不暇接的感觉。
  因为两人的招数都是竭尽攻守的能事,变化之复杂精致,几乎每一招都可以演变成几十
种不同的式子,只有像卫天元这样的剑术大行家才能“意会”。当真是每一招有每一招的奇
幻,每一招有每一招的奥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他们缓缓出剑,不知不觉又使了四招。
  前两招是少女退了两步,后两招则是齐勒铭迟了四步。
  这四招才是真正的纯粹比试剑术,看来仍是不相上下。
  总计已经是第十一招了!
  齐勒铭忽地停招不发,说道:“说我的剑法是天下第四的那个人是谁?”
  少女道:“是我的爹爹。”
  齐勒铭叹口气道:“你爹爹说错了!”
  少女道:“哦,你不服气他给你定的名次?”
  齐勒铭叹口气道:“不是。他把我排名天下第四,已经是抬高我了。”
  少女道:“那么,他说错了什么?”
  齐勒铭道:“剑法天下第一的人,不是杨炎,是他。”顿了一顿,说道:“姑娘,你时
知道你的剑法是天下第几?”
  少女笑了一笑,说道:“依你看呢?”
  齐勒铭道:“在我心目中的天下十六剑客,各有各的专长,倘若单纯以剑法而论,实是
很难分出高下的,依我看来,你的剑法不输于他们任何一个,所欠的只是火候,因此很难给
你排定名次,只能说单以剑法而论,你可以挤进十六高手之列!
  少女道:“多谢你的抬举。”
  齐勒铭又再叹了口气,说道:“以剑法而沦,本来我也胜不了你的,但可憎这个赌斗我
是非赢不可,最后两招你小心接吧,若是接不住,千万不要硬接!否则我难保不会伤你。”
  说罢,踏上三步,刷的一剑刺出。剑气如虹,劈空之声宛若龙吟,震得靠在墙角观战的
卫天元耳鼓都嗡嗡作声。
  他踏上三步,但和那少女之间也还有三步的距离,不过由于距离已经靠近了一半,他剑
尖吐出来的光芒似乎已是射到了少女的身上。
  少女似乎披一只无形的巨手推了一下,突然脚步一个踉跄,长剑脱手飞出。
  这霎那间,卫天元不觉心头一凉,少女终于败了,哪知心念未已,事情只有新的变化。
  少女一个踉跄,身随剑转,一伸手刚好接下头顶上方跌下来的剑,但却是以左手来接,
由于动作太快,骤眼看去,就似她自行把握在右手的剑交给左手一般。剑交左手,立即斜斜
一指,指的正是齐勒铭左胁的空门。
  齐勒铭只须踏上一步,就可抓着这个少女了。他突然停步,反而斜闪,说道:“你想得
到以左手剑化解我这一招,变化的新奇连我都意想不到,论剑法我是确实赢不了你的!”
  卫天元听了此言,不觉又惊又喜,心想:他这样说,莫非已是打算认输了?
  少女脸上的神色,也似乎是有点喜出望外,说道:“当真有这样好吗?这一招不过是根
据正反互易的剑理变化出来的,我还以为不足以当守家法眼呢1”
  齐勒铭苦笑道:“你倒说得轻松,这种正反互易的剑理,懂得的人已经很少,能够运用
的人更少,运用得如此神妙且又能够在临敌之际创出新招的人,当今之胜,依我看来,恐怕
不会超过三个。”
  少女笑道:“你夸奖我,我不敢当,我对你说实话吧,这一招并不是我所创的。”
  齐勒铭道:“哦,是令尊早已想好的么?但我刚才攻你的这一招,也最我自创的,令尊
没有见过,他怎的能够教给你恰好能够比解我这一招的剑法?”
  少女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一次又给爹爹料中了。”
  齐勒铭道:“哦,他能料中我自创的新招?”这未免太神奇了,齐勒铭无法相信。
  少先说道:“不是,他只料中你在十三招之内,必定会使出一招你认为我是无法抵挡的
杀着,至于在第几招使出,以及是否自创的新招,他就无法断定了,但他说他敌我这一招,
倘若只是使用一次的话,是可以抵挡任何杀着的。”
  齐勒铭是个剑术的大行家,他仔细一想,少女刚才这一招,以本来是极其精妙的剑法,
突然变右手剑为左手剑,其中的变化复杂无经,这样突然从对方意想不到的方位还击,对方
的攻击非受遏阻不可,的确是可以化解任何厉害的杀道的。
  齐勒铭道:“既然是给令尊料中了,何以你又叹气呢?”
  齐勒铭道:“你若肯告诉我,我是求之不得。”
  少女说道:“我爹爹说,我和你比剑,以你的武学造诣,最多十三招之内,你当可洞悉
我剑法之中的精华所在,以及我学得尚嫌不足的地方,因此他说,我最多可以抵挡你一十三
招,但倘若我被逼使出刚才那招的时候,不管是第七招、第八招,或者第十招,总之我一被
逼使出了‘最后的法宝’,下一招你只凭剑法,我也未必抵挡得住了!”
  齐勒铭道:“未必抵挡得住,换句话说,也就是未必抵挡不住!”
  那少女道:“这是因为家父知道的只是你在大战武当五老时候的剑法。这已经是十多年
前的事情了。当然家父也料想得到,经过这十多年,你的剑法必大有进境,不过,进境究竟
到了什么程度,他就很难断定了。但他说,倘若我被迫使出了他教的那最后一招,我若再次
使用,那就即使不至被你所伤,其少你也能够化解了。但到底是‘破解’还是‘化解’,他
事先不能断定,因此他只能说他没有把握令我能够接到你的第十三招!”齐勒铭迫:“令尊
倒是看得起我。”说至此处,忽地苦笑道:“我已经知道令尊是谁了!”
  那少女道:“哦,你知道是谁?”
  齐勒铭道:“西昆仑的星宿海上,有一家人家隐居。星宿海在昆仑山的绝招,寻常人是
上不去的。”
  那不女道:“你曾经上过?”
  齐勒铭道:“不错,我曾经上过一次,那还是我在大战武当五老之前的事。”
  那少女道:“所以你对这家人家是知道的?”
  齐勒铭道:“不错,我稍为知道一一些。”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这家人家,复姓上官。他们这家的祖先是哪一代搬来星宿海
隐居的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是,西昆仑星宿海的上官一家,以幻剑灵旗遥镇西域武林,从
你的曾祖父这代算起,世代相传,上官氏这家的家长,都是被西域十三个剑派奉为宗主的。
西域武林相传有一句话:不奉灵旗,幻剑诛之。说的就是你们这一家了?”
  少女笑道:“你知道的倒很不少,但你怎么猜中我是这家人家的女儿?”
  齐勒铭叹道:“你的剑法奇幻无比,除了上官一家的幻剑,天下还有哪一家的剑法有此
奇幻,要是我猜得不错,令尊定是上官家的第三代西域十三剑派的宗主。上官云龙,你是他
的独生女儿上官飞凤!”
  少女的面上不觉也现出一点诧异的神色,显然是给他猜中。
  齐勒铭道:“我不知令尊是否已经告诉了你,我是曾经见过你的。不过,那时,你刚满
周岁,你当然不会知道我。”
  “想不到他们两家竟是有交情的,大概可以避免最后这一招的决斗了吧?”卫天元心想。
  哪知齐勒铭所说的话,恰恰和他的意愿相反。
  “上官姑娘,令尊估计得十分准确,如今你已经接下了我十二招,论剑法我是确实难以
言胜了。但也正如今尊所说,在你被迫使出了他所创的绝招之后,这第十三招,则是我比较
占了便宜了。这不是说你的剑法比我差,而是因为你的经验比我少。在刚才的十二招当中,
你我剑法中的独特之外都已展露无遗,在彼此知道对方的路数之后,经验丰富的一方自是赢
面较大。所以这第十三招,我即使不用上内力,也是我占便宜!不过我还是没有把握必定可
以胜你,因此最后这招,我可能用上五成内力,你小心接吧,只盼你不会受伤!”
  卫天元叫道:“这不公平!”
  齐勒铭冷冷说道:“有什么不公平?我答应了你们不用内力的么?”
  上官飞凤道:“他自己限定自己只用五成功力,已经是让了我们了。”
  在一开始比剑的时候,上官飞凤的确是就已经和对方说好不禁止使用内力的,卫天元无
法替她争辩了,何况她本人根本就不要争辩,但卫天元知道,如果“这个人”用上了五成内
力,上官飞凤绝对抵挡不了他的神剑一击,“这位上官姑娘剑术虽精,但功力最多恐怕也只
能及我一半,而这个人只凭一双肉掌,就可以在十招之内将我打败。何况他的手中有剑!”
  就在卫天元正自惴惴不安之际,齐勒铬的第十三招开始施展了。”“剑锋刚一抖,冷电
精芒,已是耀眼生缬。
  卫天元本想不顾一世冲上去替上官飞凤挡这一剑的,“好在”他的气力尚未恢复,动作
较慢,他刚刚踏上一步,只听得上官飞凤在叫道:“且慢。”
  齐勒铭按着剑柄说道:“姑娘有何话说?”
  上官飞凤道:“我看这第十三招不用比了。”
  齐勒铭道:“看在令尊份上,我本来是不该以大欺小的。何况你我的剑法实际上也是分
不出高下,我更不该逼你接我最后一招。只可惜这场比剑,是你替卫天元和我赌斗,这个赌
斗我是非赢不可。”
  上官飞凤道:“你错了,我并不是倚靠爹爹的声望向你饶我,我也知道这个赌斗,你非
赢不可,但因为这个原故,所以我认为咱们是不用比下去了。”
  齐勒铭听得莫名其妙,说道:“姑娘,你真把我弄糊涂了。你既然知道我要赢为何又认
为不用比下去?哦,莫非你已打算认输?”
  上官飞凤道:“我的武功本来和你相差甚远,我若要认输,一开始就认输了。”
  她说的是“武功”,不是剑法,武功包括剑法,但只说剑法,可不并不包括别种武功了。
  齐勒铭当然懂得她的意思,在剑法上她是不肯认输了。
  “你容许我在你的面前筛十二招剑法,我已经是心满意足了。如今你我的剑法都已殿露
无遗,所以我认为是无须再比下去了。”上官飞凤继续说道。
  齐勒铭哼一声,说道:“但这场赌斗,总得有个结果呀?”
  上官飞凤说道:“我根本就不关心胜负的问题,说老实话,倘若我只是着眼于胜负,刚
才那十二招也不用比,因为我早已知道是输定了的,那又何必浪费气力,所以与其说比剑,
不如说是我向你请教。”
  齐勒铭道:“哦,原来你的用意其实并不是替卫天元赌头,只是想得用我来试试你的剑
术练得如何?”
  上官飞凤道:“我是诚心讨教的,你要说成利用,那我也无话可说!”
  齐勒铭面挟寒霜,冷冷说道:“请教?你倒说得轻松,我告诉你,我对这场赌斗:可是
十分认真的。”
  上官飞凤道:“我知道。”
  齐勒铭喝道:“你知道那就必须按我这最后的一招。”
  上官飞凤道:“我可以送你一件礼物交换这一招。”
  齐勒铭冷笑道:“你想贿赂我么,我告诉你,我要的东西,什么礼物都不能交换。”
  上官飞凤笑道:“你别说得太过肯定,我问你,你要赢这场赌斗,是不是因为只有赢了
之后,才能够逼卫天元跟你回去,帮你解决因难?”
  齐勒铭冷笑道:“你好像什么都知道,那又何必问我?”我这样说已是等于默认。
  上官飞凤笑道:“其实,你不必赢这场赌斗,也可以解决你的困难,只要你接受我这件
礼物!”
  齐勒铭怔了一怔,叫道:“你说什么?”
  上官飞凤道:“我说得还不够明白么?好,那我就直说了吧,齐先生,这件礼物是可以
交换你的女儿的!”正是:
  幻剑惊人奇女子,锦心绣口解恩仇。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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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剑网尘丝》——第十八回 剑网纷张 原如世网 尘丝难断 未了情丝
梁羽生《剑网尘丝》 第十八回 剑网纷张 原如世网 尘丝难断 未了情丝 揭开谜底   这“齐先生”三字从上官飞凤口中说出来,听入卫天元的耳朵,当真好像平地响起焦
雷,轰的一声,把他震得呆了。
  不错,齐勒铭的身份,他是早已猜中几分的,但如今从上官飞凤口中得到证实,他还是
不能不大大吃惊!
  “原来他果然是漱玉师妹的父亲,唉,这话真是不知从何说起?”要知他是不惜牺牲一
切来救师妹脱险的,齐勒铭若是早就和他道出因由,又何须用这等手段?
  这霎那间,他不觉一片茫然,也不知是欢喜还难过。有了齐勒铭亲自出马营救女儿,他
是无须为师妹担忧了。但齐勒铭这样对他,他却是做梦也料想不到的。他一片茫然,不知不
觉又要靠着墙壁才站得稳了。
  齐勒铭急着揭开谜,一时间倒是无暇去注意卫天元了。
  他喘着气问道:“那是什么礼物。”
  上官飞凤道:“是御林军统领穆志遥的儿子!用这件礼物去交换令媛,不是比用其他人
去交换更有效?”
  她为顾全齐勒铭的面子,用“其他人”来代替卫天元,但齐勒铭听了,仍是不由是面红
耳热。
  “这,这个人在哪里?”齐勒铭极是尴尬,避开了卫天元的目光,向上官飞凤问道。
  上官飞凤道:“就在这里,是令师侄抓来的。卫大哥,你还不过来和师叔相见。”
  卫天元定了定神,走前说道:“这位穆大爷,我本来是想用他来交换师妹的。师叔,你
来得正好,那请你顺便带去吧。请恕小侄偏劳你老人家了。”说罢转身就走。
  上官飞凤叫道:“卫大哥,你别走!”可是卫天元走得很快,早已走出大门了。他头也
不回,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上官飞凤叫他。
  上官飞凤踌躇未决,似乎想要去追,但结果仍然留下。
  齐勒铭面色发青,忽地问道:“卫天元早就计划去救我的女儿么?”
  上官飞凤道:“也不能说是太早,他是昨天才知道这件事的。”
  齐勒铭道:“他是怎样知道的?”
  上官飞凤道:“是我告诉他的,家父在京师也有几位消息灵通的朋友。”
  齐勒铭道:“穆志遥的儿子是他什么时候抓来的?”
  上官飞凤似乎早已料到他有此一问,笑了一笑,说道:“人质如今己是到了你的手中,
你又何必还要查根问底?”
  齐勒铭双眼炯炯注视她,说道:“我还没有答应和你交换呢件事情我非弄个清楚不可,
你愿意告诉我呢,还是愿意接这一招?”
  上官飞凤苦笑道:“看来我是非说不可了。”
  齐勒铭呼吸紧促,说道:“快说,他把这人质抓来,是在他知道我女儿的消息之前还是
之后?”
  上官飞凤道:“之前?”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好似雷击一般,把齐勒铭整个击得似乎就要垮了一般。
  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过了好一会,方始说得出话:“如此说来,他抓来这个人质本
是另有用途的?只因他知道了漱玉的消息,方始临时改变计划?”
  上官飞凤没有回答。
  齐勒铭苦笑道:“你可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跑来京师的吗?”
  上官飞凤故意说道:“我不知道。”其实她是知道的。
  齐勒铭道:“卫天元结下强仇,仇人的背后还有一座大靠山,这座靠山就是穆志遥。我
来京师本是想暗中助他一臂之力的,谁知,唉……”
  底下的话他不说上官飞凤已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了。
  果然齐勒铭不让她有插嘴的机会,立即就接下去说:“我不能帮他的忙也还罢了,我怎
能抢了他的护身符?”
  上官飞凤连忙叫道:“齐先生,你等等,其实你还是可以帮他的忙的……”
  齐勒铭也走了!
  人影已经不见,声音远远传来,好像凝成一线,注入她的耳中。“我做错的事情已经太
多,这次不能再错了。有你在这里,也用不着我帮他的忙了。上官姑娘,多谢你这番安排的
好意,齐某要凭本身的力量夺回女儿,你的好意心领了。”
  这是“天遁传音”的功夫,在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早已在一里之外了。他说的话,也
只有练过这门功夫的上官飞凤才听得见。
  齐勒铭此来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要取得一个可交换他女儿人质的。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甚至不惜味着良心,把自己的师侄拿去当作礼物。
  但现已经有了现成的“礼物”给他,比起他本来想要的“礼物”更有效用的“礼物”,
可是他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即使上官飞凤愿意无条件的送给他,他也不要了!
  上官飞凤虽然练过“大遁传音”的功夫,但造诣和齐勒铭相差甚远,她只能听得对方的
传音,却不能用同样的功夫和他对话,她本来准备好一套“两全其美”的计划的,却没有机
会和齐勒铭说了。
  她还能说什么呢?如今她是唯有苦笑了。
  她这次的计划,本来几乎可说得是“料事如神”的,每件事情都如她的所料一一实现,
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但可惜到了最后却仍是功亏一篑。
  导致她失败的原因不是计划的本身,而是她忽略了一个因素。
  她忽略了齐勒铭的“自尊心”!
  不错,齐勒铭在很多时候,都是只顾自己不顾别人的,他的行事,经常都是但求达到目
的,不择手段。
  但只是“经常”而已,并非百分之百都是如此。“经常”之中,偶然也会出现“例
外”。——在他的自尊心受到极大打击之时,他就宁可牺牲自己,也不愿意失掉自己的自尊
心了。
  最初他要把师侄拿去当作礼物之时,他是隐瞒自己的身份的。而他之所以要隐瞒身份,
也正是因为他已经觉得“内心有愧”了。
  如今他的身份已被揭穿,一切事情也都弄清楚了,还怎能接受师侄的“施舍”?要知这
件“礼物”本来就是他的师侄的护身符啊!”
  上官飞凤的计划没有完成,她如今亦已知道了,即使如有机会可以把自己的计划说出
来,齐勒铭也不会了接受她的好意的。
  卫天元和齐勒铭都已走了,空阔的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怎么办呢?
  齐勒铭以为她和卫天元是“合伙人”,一定会知卫天元的去处。也一定能够把他找回的。
  “他怎知道卫天元连我的名字都未知道,要等到他说出来才知道的!如今却叫我到哪里
找他回来?”上官飞凤心乱如麻,唯有苦笑了。
  不错,在京城里也有她父亲的部属。前两天就是靠了这些人帮她侦察,也才能知道卫天
元的行踪的。
  但现在卫天元是走得这么突然,这一走根本是她始料之所不及的。事先她并没有布置好
派人去跟踪他。
  即使她马上就去调动人手,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找到卫天元。找到了卫天元,卫天元
也未必肯跟她回去,按照她的计划行事了。
  何况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人质要人看管,她又怎能放心走开?
  但尽管有许多困难,她还是非找到卫天元不可的。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他在京城没有什么朋友,西山那座寺院他是不能回去的了,唯一称他的师门有点渊源
的人只有震远镖局的汤总缥头。”
  她终于决定冒个风险到震远镖局向汤怀远求助。
  即使找不到卫天元,也可以请汤怀远帮她做个中间人,和御林军的统领穆志遥做成这宗
“交易”。
  主意打定,她燃起一支“信香”。这是用星宿海特产的一种香料所制的信香。香气可以
传到户外半里之遥。
  没多久,就有一个人走到她的跟前。这个人就是替卫天元赶车的那个“老王”。他是留
在外面把风的。
  “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齐勒铭走了,卫天元也走了。你大概亦已看见了吧?”
  老王点了点头,说道:“他们是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而且走的也不同。他们的身法太
快,我无论追踪哪一个都追不上。”
  上官飞凤道:“我不是要你追踪他们。嗯,卫天元走的是哪个方向?”
  “西北方向。”震远镖局正是在西北方向。
  “小姐,有什么事我可以智你做的吗?”
  上官飞凤道:“不错,我正是有一件事情要你帮忙。我要你帮我看管人质。”
  “就是那个穆家的宝贝少爷吗?”
  “不错,这位大少爷对齐勒铭或卫天元来说,的确是件宝贝。”
  “小姐,这个重任我只怕担当不起。齐勒铭能够找到这里,消息恐怕是已经泄露了。”
消息泄露,就难保没人再来,底下的话是无需说下去了。
  “老王”的武功虽然不错,但倘若要他应付穆志遥派来的高手,当然还是相差很远的。
  上官飞凤道:“王大叔,你不必担心。第一,我敢断定,人质藏在这里面这个消息,除
了齐勒铭之外,对方的人,目前只有白驼山主夫妻知道。穆志遥还未知道的。”
  “为什么?”老王问道。
  “齐勒铭本是要把卫天元拿去和白驼山主交换女儿的。亦即是说,当齐勒铭来这里的时
候,连白驼山主都还未知穆志遥的儿子已经变成了卫天元的人质。后来他之所以知道,那是
因为姜雪君已经落在他们手中之故。姜雪君去找他们谈判的时候,也正是齐勒铭跑来这里的
时候。”
  老王问道:“他们现在既然业已知道,怎能担保他们不会立即去通知穆志遥?”
  上官飞凤道:“在齐勒铭尚未回到他们那里之前,他们不会。只要齐勒铭回去,以他的
性格,恐怕也只是去找他们拼命。他在这里的所见所闻,料想也不会告诉他们。”
  老王道:“何以白驼山主不会去通知穆志遥?”
  上官飞凤笑道:“这个道理,你应该很容易就想得通的。因为他要巴结穆志遥!
  老王搔搔头,说道:“他想巴结穆志遥,那为什么——啊,对了,对了。”
  上官飞凤道:“你想通了?”
  老王点了点头,说道:“想通了。因为他要独自找回穆志遥的儿子,才能领大功。倘若
一早通知穆志遥,穆志遥派人来救他的儿子出去,白驼山主的功劳就小得多了。不过,小姐
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要是时间太长,也难保穆志遥的手下打听不到。而且齐勒铭也未必杀得
了白驼山主夫妻,投鼠忌器,他的女儿目前可还是在白驼山主手中啊。齐勒铭杀不了他们夫
妻也就难保不来这里寻人了。”
  上官飞凤道:“你说得对,所以我已经替你做好准备。”说罢,拿出一包香料,挑了一
撮,放在客厅上原有的一个檀香炉中,说道:“你看好炉香,来人即使是白驼山,也会给这
迷香晕倒。这颗药丸给你,你含在口中,本身就不会受害。而且最后还有一着棋,人质在你
手中,你可以用人质的性命威胁他们。”
  老王放下了心,说道:“小姐,你想得真是周到,老奴按计行事就是。”
  他们以为有了这样的准备,当可万无一失。哪知事情的变化。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       ※         ※
  姜雪君也不知昏迷了多久,终于醒过来了。
  她一张开眼睛,就看见一副讨厌的脸孔。
  是宇文浩的脸孔。
  宇文浩其实长得并不难看,甚至还可以说是长得相当英俊的。但她看见了他,却比看见
了一只癞蛤蟆还更讨厌。这只“癞蛤蟆”吡牙咧嘴的盯着她笑,一双眼睛几乎要贴到她的脸
上。
  她想一拳打扁他的鼻子,可惜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你,你想怎样?”姜雪君颤
声喝道。
  “我正是要问你,你想怎样?”宇文浩充满邪气的声音说道。
  他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是背夫私逃的,你的丈夫徐中岳如今正在京师,你要不要我
把你送回去给你的丈夫了不过,你可别打算谋杀亲夫,因为你已经服了我们的酥骨散,你是
一点武功也施展不出来的了!”
  她怎能忍受这样的摆布,她咬着牙根道:“你杀了我吧!”
  宇文浩笑道:“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再跟徐中岳的了,跟我好不好?我不嫌你是再婚之
妇,我可以明媒正娶,娶你为妻!”
  “无耻!”她没有气力打扁他的鼻子,一口唾涎吐在他的脸上。
  宇文浩面色铁青,抹干了唾涎,冷冷说道:“给你面子你不要,你这是不吃敬酒要吃罚
酒!我告诉你,你别以为还有一个卫天元可以倚靠,“天元如今是死定的了!你愿意嫁给我
也好,不愿意嫁给我也好,你这一些都是决计逃出我的掌心的了!”
  他的目光充满邪气,看来就要有所动作了。
  “癞蛤蟆,无耻!”姜雪君又是一口唾涎吐到他的脸上,而且在“无耻”之上又加上
“癞蛤蟆”这三个字。
  宇文浩气极怒极,冷笑道:“你说我是癞蛤蟆,我这只癞蛤蟆偏偏就要吃你的天鹅肉。
你叫卫天元来救你吧?”
  他伸出手去,正要撕破姜雪君的衣裳,忽听得有人一声冷笑。
  那人冷笑道:“要救这位姜姑娘,也未必非得卫天元不可!”
  是宇文浩非常熟悉的一个人的声音。
  正因为熟悉,他大惊之下,反手的一掌就不敢打出去了。他回头望时,几乎不敢相信自
己的眼睛。
  果然是齐勒铭。
  宇文浩颤声道:“齐叔叔,你要这个姑娘?”
  齐勒铭斥道:“放屁,我要的是你!”一抓就抓着了宇文浩的琵琶骨,吓得他连动也不
敢动了。
  姜雪君已经稍稍恢复了一点气力,她爬了起来,吃惊的望着齐勒铭。
  “我是卫天元的师叔。”齐勒铭说道:“我可以救你出去,但你可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暂时你不要去见卫天元,要见也得过了这几天才说,你愿意吗?”
  姜雪君似乎知道他的心思,说道:“齐先生,我只盼天无能够与你们父女一家子重团
聚,我就是永远不见他,我也愿意。”
  宇文浩吓得呆了,此时方始叫出声:“爹爹,妈妈!”像是三岁小儿一样,碰到灾难,
就只会叫爹爹妈妈。
  齐勒铭冷笑道:“你不叫爹喊娘,我也正要打你的爹娘呢!”   
           ※       ※         ※
  白驼山主宇文雷和他的妻子穆好好闻声赶来,看见这个情形,也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
眼睛。
  不过,他们还不至于像儿子那样惊惶。
  白驼山主勉强打了个哈哈,说道:“齐先生,你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吗?”
  齐勒铭双眼一瞪道:“谁和你们开玩笑?”
  白驼山主道:“我们是请你去抓卫天元的,怎么你反而把小儿抓起来了!”
  齐勒铭道:“卫天元是我师侄,你们不知道吗?”
  穆好好道:“我知道疏不间亲,你根本无心娶我的妹妹,找的儿子当然比不上卫天元和
你亲。但你的女儿总要比师侄更亲吧?”
  齐勒铭道:“我知道,用不着你提醒我。”
  穆好好道:“那你还不放开小儿,是什么意思?”
  齐勒铭道:“我这不过是礼尚往来而已。你们可以抓我的女儿,我也可以抓你们的儿
子!你们不放我的女儿,我到时也不能放你们的儿子!”
  宇文夫人道:“可惜有一件事情我还是不能不提醒你,我在你的身上已经下了金蚕虫,
要是得不到我的解药,明年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齐勒铭冷冷说道:“此时此刻,我就可杀掉的儿子!”
  白驼山主喝道:“你敢害我的儿子,我就要你的女儿偿命!”齐勒铭道:“既然你我都
不愿意亲生骨肉命丧他人之手,为何不公平交换?”
  白驼山主道:“不行。”
  齐勒铭变了面色,喝道:“为什么不行?”
  宇文夫人道:“因为这并不是公平交换。你要知道,你的女儿是自愿来的,并不是我们
强逼她来的!”
  齐勒铭道:“她年幼无知,受了你们的骗。”
  白驼山主道:“是骗也好,不是骗也好,总之你要把女儿领回去,就得把卫天元拿来交
换。”
  齐勒铭喝道:“你不放我的女儿,可休怪我对你的儿子不客气了。”
  白鸵山主道:“随你的便!你怎么样对待我的儿子,我就怎么样报复在你的女儿身上!”
  他们是在园中那座红楼下面说话,就在此时,忽见楼上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白驼山主那个看门的老仆,另外一个正是他的女儿。
  那个老仆人一手抓住齐漱豆,另一只手贴着她的背心。齐漱玉似乎也是中了酥骨散之毒
的模样,被那老仆人抓住,竟是毫无抗拒之力。
  那老仆人说道:“齐先生,我不过是个下人,我的武功不及你的,不过要把你的女儿弄
成白痴,这点本领我还是有的。不信,你瞧!”
  说罢,一掌劈落,只听得“咔嚓”声响,栏杆被他一掌震塌,几根木头,同时碎裂成无
数个小木块,有的木块还碎成了粉未。
  那老仆人冷笑道:“齐先生,你敢对我的小主人无礼,我马上就震伤令媛的心脉!你听
清楚,只是震伤,我可以担保你的女儿还能够活下去。”
  要是力度用得恰到好处,震伤了心脉的确是还可以活下去的,但却是生不如死了。因为
伤者不但终身残废,而且心脉失调,必将变成白痴。
  齐勒铭是个武学大行家,见他露了这手,知他所言不虚,任凭他怎样胆大也不禁发难了。
  齐漱玉似乎是一片迷茫,此时方始叫得出来:“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宇文夫人走上楼对她说道:“你的爹爹不肯相信你已认了我做干娘,他以为你是给我们
抢来的,现在他抓了我的儿子,要逼我和他交换。你对他说吧,你是不是自己愿意来这里
的?”
  齐漱玉好像是给她操纵的木偶,点了点头。
  齐勒铭叫道:“玉儿,你给她骗了,你这干娘不是好人!”
  宇文夫人格格一笑,说道:“谁好谁坏,玉儿会知道的。玉儿,你说我对你好不好?”
笑得甚为妩媚,但齐漱玉却是感到毛骨耸然。
  其实她亦已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不过她仍然装作一片茫然的神气。
  “干娘,你要我怎样报答你?”她没有说“好”或“不好”,不错,单纯看这句话的表
面意思,那应该是“好”的;因为如果她认为干娘对她不好,她就用不着报答了。但这句话
也可以解释为反面的讽刺。
  宇文夫人颇为不悦,说道:“我并不望你报答,不过你的爹爹和我们硬来,我们却是咽
不下这口气。倘若就这样和他换,岂不是显得我们理亏了?所以,所以……”
  齐勒铭冷笑道:“所以你要我把她赎回去!”
  宇文夫人道:“你说得这样难听好不好,我只不过礼尚往来而已,人敬我一尺,我敬人
一丈。我对你的女儿好,你也该对我表示一点谢意才是。你说是吗?”
  齐勒铭尚未回答,他的女儿倒是抢先说了:“干娘,你说得对!”
  宇文夫人大为得意,说道:“齐先生,你听见没有,令媛也是这样说呢?我没有把令媛
当作人质,你也不该把我的儿子当作人质,即使要交换,也不能用我的儿子来交换!”
  齐勒铭道:“玉儿,你知不知道,他们是要我用卫天元来交换你!”
  宇文夫人道:“你不要问令媛知不知道,你只要问你自己,你愿不愿意这样做?”
  她回过头柔声说道:“玉儿,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否则我也不会认你做干女儿。但可
惜你的爹爹却不领我的情,所以你若变成白痴,只能怪你的爹爹!”她的脸上堆着笑,手掌
已是贴着齐漱玉的背心了。
  她这“温柔”的笑容,比那个老仆人杀气腾腾的面孔还更可怕!
  不料他的一个“好”字还未说出来,齐漱玉忽地如痴似呆的向宇文夫人发问:“干娘,
你刚才说的是,是谁要接我回去?”
  宇文夫人怔了一怔,说道:“你的爹爹要接你回去呀!”心道:“我还没有震伤你的心
脉,你就变成白痴了。”只道是齐漱玉经不起恐吓,虽然没有变成白痴,也给吓傻了。
  齐漱玉突然叫道:“你们都弄错了,我没有这个爹爹!”
  宇文夫人吃了一惊,说道:“他的确是你生身之父呀!我知道你自离娘胎,从未见过父
亲,但那天晚上,你是躲在楚家的后窗偷看的,难道你还没有看见他是要从楚劲松手中夺回
你的母亲吗?你是应该相信他的确是你的父亲了?”
  她一时情急,把那天晚上的事情真相说了出来,这么一来,她自己可也就露了底。齐漱
玉本来还有点怀疑的,此时亦可以确定,那天晚上,打她穴道的那个人,就是她这个“干
娘”了!
  齐勒铭伤心之极,说道:“玉儿,不管你怎样恨我,我都不能让你落在这妖妇手中,我
的手段或者用得不当,但我是为了你好才这样做的,你不能原谅我吗?”
  齐漱玉道:“我不是一件货物,不能任你们交换,你若是为了我的好,就更不该打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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