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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网尘丝

_30 梁羽生(当代)
不妨走得慢些,看看这里既有高山,又有平原的山川美景。”
  她卷起帘与齐漱玉指点山川形势,齐漱玉闷坐车厢多时,纵目弛怀,顿觉胸中一爽。
  忽听得杂乱蹄声,原来她们这辆马车正在走过一个交叉的路口,在另一条路上有五个骑
者也正在赶路。她们走的方向是西南,是准备取道山西前往京师的。这五匹马则是向着正南
面走,正南面是函谷关,过了函谷关就进入陕西境内了。
  驾车的宇文浩说道:“此处是三个省份的交界处,这些人跑得这样急,恐怕是黑道人
物。”
  齐漱玉道:“何以见得?”
  宇文浩道:“大凡在省份交界之处的边境,那是最适宜绿林人物出没的地方。因为各省
的统兵长官大部是喜欢推卸责任的。只要强盗从他的辖区逃过边境,他就不管了。”
  齐漱玉笑道:“原来如此。不过这次恐怕是你看错了。我瞧这些人的服饰好像是道士。”
  两条路交叉穿过,那五骑马虽然是在另一条路,而且已经离开交叉的路口约有半里之
遥,但还是可以约莫看得见的。此时他们正转过一个有山坳阻拦视线的地方,看得更加清楚
了。
  宇文夫人笑道:“管他是强盗或是道士,各走各的,不必多理闲事。”
  哪知他们不理“闲事”,那些人却是要理“闲事”。
  走在前面的那个道土忽地“咦”了一声,说道:“咦,你们快看,是不是那个妖妇?”
  后面的一个道上说道:“不会吧,那妖妇怎会在此处出现。咱们不是,……”他似乎是
害怕给他们这边听见,声音越说越小,后面的话听不见了。
  本来这些人在半里之外交谈,又不是特别提高声音,她们是很难听得到的。不过齐漱玉
是练过武功的女子,耳目异于常人,除了最后那一句听不完全之外,其他的话都听见了。
  宇文浩面色一沉,说道:“娘,这些牛鼻子无礼之极,好像是在议论咱们呢。要不要给
他们一点教训?”
  宇文夫人沉吟片刻,说道:“这些道士好像有点来历,别理会他们。”
  宇文浩气愤道:“娘,你没听见他们胡说八道吗?管他们什么来历,难道咱们还怕了他
们不成?”
  宇文夫人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害怕他们。但一来我怕你这火爆的性子,一言不合,
只怕就要闹出事来。二来你的弟弟也要赶着前往京师,何必为一点小事,耽搁行程。”
  字文浩见母亲坚决不许,只好忍住气继续赶车。
  哪知他没有过去兴师问罪,那五个道士反而来了。他们离开大路,穿过田亩,跑到宇文
夫人的马车正在行进的这条路上,兜头截住,一字摆开。
  宇文浩按辔道:“你们意欲何为,想抢劫么?”
  那五个道士见他一副贵公子模样,倒是不觉一怔。为首的那个年纪最长的道士答道:
“我们是华山道士,不是强盗。”
  宇文浩道:“你们是想化缘?”
  那道士合什说道:“贫道亦非化缘!”
  宇文浩道:“那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那道士道:“请公子恕贫道冒味,我们有个不情之请……”
  宇文浩喝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那道士面色一端,说道:“好,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公子,你腰悬宝剑,想必是
武林中人。”
  宇文浩道:“是又怎样?”
  那道土道:“你这辆车子上坐的是什么人?”
  宇文浩怒道:“你这牛鼻子臭道士好生无礼,这样问,什么意思?”
  宇文夫人隔着珠帘小声说道:“浩儿,说给他们听也无妨。”
  宇文浩冷冷说道:“是我的母亲和弟弟,你问她们干吗?”双目圆睁,只待他们答得无
礼,就要动手。
  那道士说道:“可否容我们见一见令堂和令弟?”
  宇文浩大怒,喇的拔剑出鞘,喝道:“臭道土,放你的屁,敢对我娘亲无礼——”
  宇文夫人却道:“问问他们,为什么要见我?”
  那道土道:“请公子息怒,贫道决无轻薄之意。我们是出家人,善男信女在我们眼中都
是一样。”言外之意,出家人心无杂念,本来无须避男女之嫌。
  宇文浩冷笑道:“看你们也不像有道之士。哼,既非化缘,因何求见家母?快说!”
  那道士说道:“实不相瞒,我们是华山派的道家弟子。这次下山,是奉了掌门之命,寻
访一位与敝派大有关系的女施主的。”
  宇文夫人隔帘问道:“什么关系?”
  那道士迟疑片刻,说道:“掌门没有说明,请恕贫道无从奉告。”
  齐漱玉从帘缝里偷看他说话的神情,暗自想道:“看来他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说出来
罢了。不过白驼山宇文这家人远在藏边,和华山派怎么拉得上关系?华山派的掌门天权道长
和六大长老之一的天璇道长与爷爷都有交情,假如他们和白驼山的女主人不论有恩还是有
怨,应该不会瞒住爷爷的。爷爷曾把江湖上较为重要的人物都对我说过,可从没提过白驼山
的宇文夫人。这几个华山派道土所要我的那位女施主,按常理推断,应该不会是我新拜的干
娘吧?”
  心念未已,只听得宇文浩已在问道:“你怀疑家母就是那位女施主吗?”
  为首的道土道:“只求一见,便可释疑。”话中之意,不啻承认了他确实是有此怀疑。
  宇文浩冷笑道:“我也老实告诉你吧。家母和我是刚从西域来到中原的,连华山在哪里
都不知道。焉能与你们华山有甚关系?”
  那道上道:“彼此同属武林一脉,贫道又是出家人。就算我们误会,容我们拜见老夫人
料亦无妨?”
  宇文夫人忽道:“你见过那位女施主吗?”
  那道士道:“不久之前我们才见过她的,只因当时追不上那位女施主,故此无法完成任
务。”
  宇文夫人道:“好,那我让你们见一见吧。玉儿你也出来,让他们见见,免得他们还有
疑心。”
  为首的那个道士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先礼后兵,五个人同时下马,这是遵守江湖的礼
节,人家既然以礼相待,他们就不能高高坐在马上。
  这霎那间双方眼睛都是目不转瞬,隐隐藏着杀机,宇文浩这双眼睛是盯着那五个道士。
  珠帘高卷,宇文夫人与齐漱玉携手下车。
  盯着宇文夫人那五双眼睛定住了,似是感到十分惊异,目光一片迷茫。
  有一个道土失声叫道:“大胆妖……”为首的那道土喝道:“别胡说!”那个道上本来
是想骂“大胆妖妇”的,硬生生把一个“妇”字咽了回去。
  宇文夫人面色一变,问那为首的道士:“你说的那个女施主亦即是他说的妖妇吧?”
  为首的道士不敢作声,在他背后说了半句话的那个道士抬头道:“不错。”
  宇文夫人冷笑道:“那么你们看清楚没有,我是不是那个妖妇?”
  为首的道土神色显得有点迟疑,没有立即回答。他心里暗自想道:“相貌倒是一模一
样,但服饰却是完全两样,神气也大不相同。那妖妇轻功再好,谅也不能这样快就来到这
儿,而且从头到脚都换过打扮吧?这个妇人的雍容华贵风度似乎也不是那个妖妇所能假扮得
来。”
  他正想道歉,不料他那鲁莽的师弟却已说道:“天下决没有这样相像的人,那妖妇诡计
多端,师兄,你别给他骗过了。”
  为首的道士喃喃说道:“不对,不对!”
  宇文浩喝道:“什么不对?”
  那道士瞿然一省,连忙合什说道:“对不住,我们认错人了。”
  宇文夫人冷笑道:“原来我竟然像个妖妇,今天我才知道。”
  宇文浩猛地喝:“你们就想走么?”
  为首的那道士怔了一怔,说道:“贫道已经赔过礼了。”
  宇文浩喝道:“我要你们各自打五十下嘴巴,外加十个响头!”
  脾气最暴躁的那个道士大怒说道:“华山派弟子只能接受本派掌门刑罚,决不向妖妇低
头!”
  话犹未了,只觉劲风飒然,宇文浩已是扑到他的面前。这道士名叫凌霄,是天玑道人的
徒弟,精于大擒拿手法,见宇文浩扑到,立即一个怪蟒翻身,身形半转,掌托敌时,正待用
个高探马的招式,抓着宇文浩就摔。哪知宇文浩的擒拿手法比他更精更狠,只听得“咔嚓”
一声,不知怎的宇文浩早已脱出手来,手腕一翻一绕,把凌霄右臂的关节拗折了。
  为首的那个道士迅即来媛,却想不到仍是慢了一步。宇文浩兔起鹘落,一个照面就把凌
霄摔倒,回过头来,刚好迎上敌招。
  这个为首的道土道号凌虑,是天权道人的首徒,武功比凌霄高出甚多。他见宇文浩如此
狠辣,不禁也动了怒气。
  凌虚喝道:“小子胆敢伤人,我与你拼了。”五指如钩,欺身直进,抓宇文浩的琵琶骨。
  宇文夫人在旁观战,点了点头,对齐漱玉道:“不错,这是华山派的龙爪手功夫。”齐
漱玉不禁有点奇怪,心想他们这家远在藏边,怎的对华山派功夫了如指掌?要知龙爪手功夫
乃是华山派镇山三宝之一(其他两宝是无极剑法和五行拳),门下弟子倘非遇着强敌,轻易
是不肯使用的。齐漱玉也只是听得爷爷说过,未曾见过。
  宇文夫人好似知道她的心思,说道:“华山派是中原六大门派之一,我们僻处边陲,对
中原各派武功当然是孤陋寡闻,但六大门派的看家本领,倒也略知一二。”她谈笑自如,似
乎丝毫也没为儿子碰上强手担忧。
  宇文浩笑道:“华山派的龙爪手是不错的,可惜这臭道士练得还没到家!”说话之间,
早已避开了凌虚连环三招的龙爪手,掌势斜飞,反劈凌虚肩脚。凌虚识得厉害,一个移形易
位,肘锤撞宇文浩左胁的愈气穴。这是五行拳的杀手绝招,攻敌之所必救。
  宇文浩霍的一个风低头,骈指如戟,戳凌虚咽喉,招数后发先至。凌虚招数使出,横了
心肠,喝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双掌齐发,不护自身,反而向前猛击,如此打法,
已是豁出性命,拼着同归于尽的打法。
  宇文浩冷笑道:“想拼命么?凭你这点本领,那是做梦。”只听得“蓬”的一声,宇文
浩早已变指为掌,变招之快,难到形容。双掌相交,凌虚顿时便似风中之烛,摇摇欲坠。宇
文浩掌势未衰,喝道:“给我跪下!”掌锋收回之际,一捺他的肩头。
  凌虚踉踉跄跄退出了六七步,哗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但并没跪下。
  宇文浩喝道:“哪一个不跪下磕头,我就杀哪一个!”
  那个首先被他摔例的凌霄右臂脱臼,痛得在地上打滚,忍着疼痛喝道:“华山派宁死不
辱!”左肘支地,跳起来反扑,可是究竟气力不济,跃不到三尺远,“卜通”又跌倒了。
  凌虚在五人中武功最好,也不过五六招便受了伤,余下三人明知不敌,但在激愤之下,
却是不约而同的一涌而上,这三个人是天梧道长的徒弟,练有一套互相配合的三才剑法,三
柄长剑暴风骤雨一般杀来,完全放弃防御,威势之猛,看得齐漱玉也有点胆颤心惊。
  她正想上去调停还未来得及开口,只听得断金裂玉之声不绝于耳,原来宇文浩亦已拔出
宝剑迎敌,把对方的三柄青钢剑都削断了。
  三柄青钢剑同时削断,火星蓬飞。宇文浩冷笑道:“你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
不流泪!”冷笑声中,宝剑抖起三朵剑花,已是使出了一招“云麾三舞”。“云麾三舞”乃
是一式三招,剑点也几乎是在同一时候落到那三个道士的身上。
  齐漱玉想不到他出手如此之快,只道他当真是要杀这三个道士,大吃一惊,连忙跑上去
叫道:“大哥,不可!”但已经迟了,三个道都中剑倒地了!
  齐漱玉暗暗叫苦,但仔细一看,三个道士的身上都没有见到血迹。宇文浩收剑人鞘,说
道:“不可什么?”齐漱玉惊魂稍定,笑道:“我只道你杀了他们呢,原来只是刺了他们的
穴道。”
  宇文浩道:“不可以杀他们吗?”受了伤的那个年纪最长的道士凌虚,此时正是向他冲
来,宇文浩口中说话,一伸手又抓着了凌虚的琵琶骨,说道:“我已经说过,他们若不磕头
赔礼,我决不轻饶!”
  凌虚怒道:“我是他们的大师兄,你先杀了我吧!”
  齐漱玉道:“大哥,请看在我的份上,放过他们吧。”
  宇文浩道:“哦,你认识这班臭道士?”齐漱玉道:“不认识。”宇文浩道:“那你为
何替他们友情?”开漱玉道:“他们是华山派的道士。”宇文浩道:“华山派的道士就杀不
得么?”
  齐漱玉不想说出她的爷爷与华山派的交情,只好说道:“华山派在中原算得是名门正
派,依我之见,还是从宽发落好些,杀了他们似乎太过。”
  宇文浩道:“怎样从宽发落?”
  齐漱玉道:“这就要请干娘示下了。”
  宇文夫人说道:“浩儿,你玉弟的话是对的,咱们不可为了这样一件小事杀人!”
  宇文浩道:“娘,他们口出污言,得罪了你,可不是小事啊!”
  宇文夫人笑道:“我也不知他们怎的会把我当作妖妇,其中恐怕定有误会,我倒是不能
不有好奇之心了。这样吧,只要他们把个中原委对我明言,我也不用他们磕头赔礼了。玉
儿,你替我问问他们。”
  但三个道士都被宇文浩点了穴道。她看也不看,随手一挥,便拂在了相应的穴道上。这
手解穴功夫,看得凌虚心服口服,心想:“这妖妇的本领可比她的儿子又高得多了,但听说
那个妖妇是并无儿女的,她虽有几分妖气,却一定不会是那妖妇。”
  凌霄托着断臂,一破一拐走近能来。宇文夫人说道:“浩儿,用灵玉膏给他敷伤。”这
是白驼山秘方制炼的治外伤药膏,化瘀止血之外,兼有续骨生肌之功。凌霄哼了一声,正眼
儿也不瞧宇文夫人母子,径自走到凌虚跟前,说道:“师兄,请你替我接臼。”宇文浩讨了
个没趣,要不是母亲有言在先,他几乎忍不住又要发作。殊不知凌霄对他已算好了。凌霄脾
气最为暴躁,只因他见师兄已有与对方和解之意,方始不作声的,他如何还肯接受对方恩惠。
  倒是凌虚有点过意不去,心想纵然对方“路道不正”,但这件事总是自己做错在先。当
下淡淡说道:“多谢夫人费心,我们自有金创药,无需你们的了。”他的手法甚为纯熟,一
面说话,一面握着凌霄断臼的手臂,对准部位,立即就接了臼,跟着敷上金创药。
  齐漱玉待他做完手术后说道:“干娘叫我问你,你愿意说出实情吗?”
  凌虚说道:“你尽管问,当说的我就说,不当说的我就不说。”
  齐漱玉道:“请问你是华山派哪一位前辈的弟子?”
  宇文夫人已经不用他们磕头赔礼,凌虚是个比较老成持重的人,对方既已让步,他也不
敢太过傲慢无礼。于是以不卑不亢的态度说道:“先师道号天权。”
  齐漱玉吃了一惊,说道:“天权道长不是华山派的现任掌门吗?”
  凌虚说道:“正是,但家师不幸,已仙逝了!如今是由天梧师叔暂代掌门。”
  齐漱玉诧道:“什么时候的事?”因为她的爷爷和武当派的六长老之一的天璇道人乃是
知交,如果事情发生了较久,武当派应有讣闻寄来的。除非这是最近发生的事。
  凌虚说道:“这个月初三那天羽化的。”齐漱玉道:“令师是否有甚难言之隐?”
  凌霄按捺不住,愤然说道:“什么难言之隐,他是给人害死的。我们追踪的那个妖妇,
就是疑凶之一!”他心里仍然有点怀疑那个“妖妇”就是宇文夫人,心想反正宇文夫人不敢
承认,乐得乘机骂骂妖妇!
  宇文夫人道:“如此说来,我很像那个妖妇吗?”
  凌霄不理师兄的眼色,径直说道:“要是不像,也就不至于有这场误会了!”他口中说
是误会,心中却实是悬疑。
  宇文夫人道:“那妖妇姓甚名谁?”
  凌虚、凌霄两人都不说话。
  宇文夫人说道:“好,你们不愿意泄露仇人是谁,我也不勉强你们。就用妖妇称呼她
吧,令师被害那天,你们是否在毕山见过那个妖妇?”
  凌虚答道:“有人见过,但不是我们华山派的。”
  宇文夫人道:“你们这五个人,可有谁以前曾经见过那个妖妇?”
  凌虚答道:“没有。我们是根据见过她的人所说的形貌追踪的。”
  宇文夫人道:“那么你们是几时碰上她的?”
  凌霄目不转睛的盯着宇文夫人说道:“就在我们碰见你的一个时辰之前!”
  宇文夫人道:“你们已经看清楚了是她?”
  凌虚说道:“她的轻功极好,我们刚发现她的踪迹,她就发出一枚能放毒烟的暗器,她
在烟雾之中便逃得无影无踪了。说老实话,我们只是见着一个轮廓。”他怕师弟不知轻重,
一口咬定是“像极”了宇文夫人,那时难以转留,反而不妙。要知他虽然敢断定那个妖妇和
宇文夫人并不是同一个人,但亦己推想得到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极其亲密的关系。
  齐漱玉对那“妖妇”的身世来历毫无所知,听了他们说的这许多事实之后,心里反而坦
然,笑道:“如此说来,你们只是凭别人所说的形貌‘认识’那个妖妇,刚才也没有看清楚
她的相貌,那么你们说那个妖妇像我的义母,恐怕也只能说是捕风捉影的吧!”
  凌虚说道:“公子责备得对。只因我们要为掌门报仇之心急切,眼花看不清楚,胡乱认
错了人,也是有的。”他是不愿多生枝节,但求能免受辱,便即早早回山,把这件事情禀告
本门长老,再作打算。
  脾气最暴躁的那个道士凌霄,懂得师兄的用意。但他不愿帮腔,歪着眼睛望过一边。他
是怕和宇文夫人的目光接触,激起他的怒气。
  齐漱玉道:“你们说是一个时辰之前碰上那个妖妇的,没错吧?”
  这次凌虚、凌霄齐声答道:“没错!”
  齐漱玉哈哈笑了起来。
  凌虚、凌霄见她突然大笑,不觉都是愕然。
  齐漱玉笑道:“一个时辰之前,我们正在和一伙自称‘秦岭三英’的强盗打架。你们碰
上的那个妖妇,决不会是我的干娘!”
  凌霄似乎颇为诧异,说道:“哦,秦岭三英?他们怎的也会来到这里?”
  齐漱玉有点不大高兴,说道:“你们想必认识秦岭三英吧?他们的长相很特别,一个又
高又瘦,像枝竹杆,一个是矮冬瓜;还有一个则是书生打扮,对吧?”
  凌虚说道:“不错。”
  齐漱玉说道:“那就证明我们碰到的,的确是自称‘秦岭三英’的那伙强盗,并非假冒
的了。你倘若不相信我的话,可以去问他们。”
  凌虚忙道:“我们早已知道是认错人了,请恕适才无礼!”他生怕师弟多事,暗暗使个
眼色,凌霄等人都跟着他一齐合什施礼。
  宇文夫人敛衽还礼,微笑说道:“不知不罪,道长请便。”
  凌虚施礼之后,说道:“多谢夫人海量汪涵,不予怪责。但我们实是过意不去,不知是
否可以示知两位公子的大名。”他不便直接请向宇文夫人的夫家姓氏,于是转个弯儿,按照
一般的礼节,间接问她的儿子名字。
  宇文浩望一望他的母亲,宇文夫人点了点头。
  宇文浩冷冷说道:“我也不怕你们找我报仇,就说给你们听吧。我复姓宇文,单名一个
浩字,我们母子二人是从白驼山来的。他是我新结拜的义弟,姓齐,单名一个玉字。”
  凌虚陪笑道:“宇文公子言重了,错在我们,多承宽恕,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说到
这里忽地转向齐漱玉问道:“请问这位齐相公,令尊的大名可否见告?”
  齐漱玉不愿意泄露身份,皱眉道:“我的爹爹早已死了,你问我的爹爹干吗?”
  宇文浩已是极不耐烦,斥道:“我的娘亲已经饶了你们,你们还不快滚,罗里罗嗦作
甚。”
  凌虚陪笑说道:“是,是。贫道并非多事,只是忍不住一点好奇之心。”说罢便走。
  他这么一说,倒是引起宇文浩的好奇之心了,说道:“且慢!”凌虚回过头来,说道:
“公子有何吩咐?”
  宇文浩道:“你好奇什么,说了再走!”
  凌虚迟疑片刻,转过身来,面向着齐漱玉说道:“请问齐公子和号称武功天下第一的齐
家可是一家?”他没有说出齐燕然的名字,那是因为他对宇文夫人的来历已经猜到几分,但
却又摸不透齐家和白驼山的关系,有所顾忌之故。
  齐漱玉不愿表露身份,佯作不知,淡淡说道:“哦,我们姓齐的竟有这么一家奢拦的人
家么,我还是一次听见你说。”
  凌虚说道:“如此说来,齐公子是和这家齐家全无关系的了,可惜可惜!”
  齐漱玉怔了一证,问道:“可惜什么?”
  凌愿说道:“贫道再问一个人,这个人是扬州大大侠楚劲松的儿子楚天舒,不知齐公子
与他可曾相识?”说到楚天舒的名字之时,特别留意齐漱玉的表情。
  齐漱玉的心上人虽然不是楚天舒,但对楚大舒还是甚为关心的,听他口气,吃了一惊,
心里想道:“难道楚天舒遭遇什么意外?”立即说道:“认识又怎么样?不认识又怎么样?”
  凌虚说道:“若不认识,那就不必说了。”
  齐漱玉只好说道:“我与楚天舒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勉强也算是朋友吧。又怎么样?”
  凌虚说道:“先师不幸去世,楚公子也曾前来吊唁。他是准备上京寻父的。因为有一个
对他楚家极为不利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是和武林第一家的齐家有关的!”
  齐漱玉暗暗好笑:“江湖上以讹传讹的事情在所多有,楚天舒在我的家中遭人暗算,这
个消息可能已传到华山派耳中,这个道士是华山派晚一辈的弟子,没资格听楚天舒亲口讲
述,大概是从他的师长口中听到。而楚天舒因受爷爷告诫在前,对这件事恐怕也只能含糊其
辞,不便细说。传到这班小道土口中,那就无怪要乱加枝叶了。楚天舒的性命也是我爷爷救
的,我家怎会对他不利?”
  心念未已,只听得凌虚已在说道:“不知齐公子知不知道,二十年前江湖上有个大魔头
名叫齐勒铭的就是武功天下第一的齐家的。他失踪多年,如今已重现江胡,听说这个齐勒铭
和扬州楚家有仇,他要杀姓楚的全家!”
  齐漱玉虽未见过生身之父,但父亲的名字她是知道的,不觉大吃一惊,心道:“他说的
不是我的爹爹吗?但是爹爹早已死了,焉能复活?”
  凌虚继续说道:“楚劲松虽然足以列名当世十大高手之内,但要杀他全家的人是齐勒
铭,只怕他也难逃此劫!齐公子,假如你和武功天下第一的齐家同出一支,有亲属关系的
话,我倒想请你替楚劲松说情,劝齐勒铭得罢手时须罢手!可惜你并不是。”
  齐漱玉苦笑道:“原来你说的可惜是这个意思。”
  宇文夫人道:“你还有什么故事要讲给我们听么?”
  凌虚陪笑道:“贫道罗里罗嗦,惹夫人讨厌了。不敢阻误夫人行程,贫道这就告辞。”
  宇文夫人笑道:“你说的事情虽然与我们毫不相干,倒也可以令我增长见闻。不过,我
也不想耽误你们回山,你们要走就走吧。”
  那五个道士上马走了之后,齐漱玉那是不由得心乱如麻了。
  她想:“莫非另有一个与我爹爹同名同姓的人,也是叫做齐勒铭的?但这个齐勒铭能够
使到华山派的人都相信他有本事可以杀掉楚劲松,天下还有哪一家齐家的人有这种本事?”
再想:“倘若我的爹爹当真还没死,他又真的要杀楚家的人,那我怎么办呢?”不觉打了一
个寒噤,但接着又再想道:“不会的,不会的。我爹早已死了,在我未出娘胎的时候早已死
了。爷爷和丁大叔都是这样说的,他们倘若不是确实知道我爹已死,怎会这样说呢?何况,
爹爹若是真的还活在人间,他岂有不回家中的道理?”她的心情矛盾非常,一方面是希望爹
爹真的还活着,一方面又怕凌虚说的果是事实,她的祖父救活了楚天舒,她的父亲却要杀楚
天舒。
  正当她心乱如麻之际,忽听得宇文浩笑道:“那几个道土武功平常之极,说话却是喜欢
夸张,真正可笑!”
  宇文夫人道:“你总是喜欢乱发议论,我倒不觉得他们说的话有什么可笑?”
  宇文浩道:“娘,你不是常说武学之道,相生相克,各家各派都是各有所长吗?哪有武
功天下第一的道理?”说至此处,回过头来,对齐漱玉笑道:“贤弟,你别怪我贬低你们姓
齐的人,我只是不相信有谁武功天下第一而已。你相信吗?”
  齐漱玉本来还有点踌躇难决,假如义母义兄重复凌虚那个问题,问她和武林第一家的齐
家究竟有无关系的话,她要不要说真话。此时一听宇文浩用这种口气议论齐家,她自是决定
隐瞒到底了。
  齐漱玉笑道:“我当然不信。这几个臭道士懂得什么,大概他们说的齐家,武功要比他
们华山派的师长高明一些,他们就以为是天下第一了。莫说本来就没有武功天下第一之理,
即使有的话,武功天下第一的称号,恐怕也只有义父才当得起。”
  宇文浩笑道:“你又没有见过我的爹爹,你怎么知道?”
  齐漱玉道:“我虽然没有见过义父的武功,但大哥和干娘的武功我是见过的。大哥,你
的武功比华山派那几个道士高明得多,干娘的武功又比你高明许多,但依我猜想,于娘的武
功恐怕还比不上干爹吧?”
  宇文夫人笑道:“我的武功有一大半是出嫁之后跟他爹学的。浩儿的功夫最多能及他爹
三成,我恐怕最多也只能得到他爹的五成本领。” 华山五道士中毒身亡   华山派五个道士跑了一程,心神定了下来。凌霄忽道:“那个姓齐的少年似乎是个女扮
男装的,你们看得出来吗?”
  他们走的乃是一条山路,凌虚四顾无人,策马缓行,笑道:“师弟,你一向粗心大意,
想不到这次你倒是粗中有细,看出来了。”凌霄得意说道:“我虽然粗心,尚未至于是个大
浑人。但说老实话,你们都不说破,我还有点怀疑自己不知是否看得准呢。师兄,你既然早
已看出她是女子,为何不说?”
  凌霄苦笑道:“我若当时说破,只怕早已连累你们都送了性命。师弟,我考考你,你看
得出她是女子,但你可知道她是谁家的女儿么?”
  凌霄心中一动,连忙说道:“我怎能知道。但你这么说,莫非你已知道她是谁了?”
  凌虚说道:“不错,她就是齐勒铭的女儿,齐燕然的孙女,芳名叫做漱玉!”
  凌霄失声道:“你怎么知道?”
  凌虚正在回答,他身旁的一个道士已说道:“那妞儿跳下马车所用的身法,似乎正是齐
家的独门轻功。师兄,你是从她的身法看出来的,对吗?”这个道士名唤凌云,是天敬道人
的徒弟。他的师父和齐燕然乃是至交,曾与他谈过齐家独门轻功的特点的。
  凌虚说道:“不错。但还不仅是这一点。当时宇文浩这小贼正在拔剑作状要杀我们,齐
漱玉就是在这时候跳下马车跑上来想要阻止他的。假如她不是齐燕然的孙女儿,她就不会替
我们华山派的弟子说情了。她当然是知道她的爷爷和我们华山派的交情的。”
  凌霄这才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师兄你不厌其烦的和她谈及齐楚两家之
事。敢情你是特地试探她的?”
  凌虑继续说道:“说老实话,我试探她的口风,已经是颇为危险的了;倘若我自己露出
口风,让那个宇文夫人知道我知道齐漱玉的身份,我敢断定,她一定不会放过我们!”
  凌霄吃了一惊,说道:“她就是那个绰号银狐的妖妇吧?师兄,当时你却认是看错了
人,是否因为不愿吃眼前亏才这样说的?”
  凌虚说道:“你猜对了一半。不错,我是为了避免吃眼前亏才认错的。但那位宇文夫人
依我看的确不是银狐;而是银狐的姐姐金狐。”
  凌霄说道:“金狐何以会跟齐勒铭的女儿一起,我倒是弄不懂了。”
  凌虚说道:“银狐是齐勒铭的情妇,你知不知道?”凌霄说道:“我好像听人说过。但
金狐却似乎与齐家无关呀。再说,银狐是她爹爹的情妇,她对父亲的情妇纵使不当作仇人,
按说也不会拜父亲情妇的姐姐为义母的。”
  凌虚说道:“据我所知,她的母亲早已失踪,有人说是跟人私奔的,是假是真,无人知
道。齐家对这件事情讳莫如深,骗她说她的母亲早已死掉,或许银狐是想讨齐勒铭的欢心,
她自己不敢到齐家,却由她的姐姐出面,去求齐勒铭父亲的谅解,接他的女儿出来。齐燕然
年纪已老,想与儿子和解,经过金狐说项,也只好接受她的安排了。他让孙女认金狐为义
母,或许正是达成和解的第一个步骤。”
  凌虚老于世故,想得很深,也不能说他的猜想不合情理,不过,事实却是猜错了。
  他只对了一样,那个宇文夫人的确是“银狐”穆娟娟的姐姐——闺名“好好”的“金
狐”。
  金狐是经过精心设计,布下巧局,诱导齐漱玉坠入她的彀中,终于心甘情愿的拜她做义
母的。她布的这局并非出于她的妹妹授意,实是她自己另有企图。
  凌虚错得更厉害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金狐才是那个真正的“妖妇”。
  华山派的六个长老,连同武当派的玉虚子在内,全都错了!
  他们都以为那天在华山出现的那个“妖妇”,是银狐穆娟娟,其实却是金狐穆好好!
  他们以为穆娟娟是谋害他们掌门人的疑凶之一,其实这个疑凶也该说是穆好好。虽然她
并不是亲自行凶的凶手,却是最主要的帮凶。
  凌虚说出他的推理之后,凌霄苦笑道:“原来其中有这许多复杂的关系,也难为师兄你
有这样曲折的心思,当真好像抽丝剥茧一样识破了她的诡计!”
  这五个道士之中,凌云也是个心思比较慎密的人,他想起一事,忽地说道:“不好!”
  凌霄道:“什么不好?”
  凌云说道:“齐家父子若然和好如初,齐燕然这老头子又肯授纳银狐做他媳妇,这,这
就证明了本派几位长老所担心的一件事情了!”、
  凌霄问道:“你指的是哪件事情?”
  凌云说道:“杀害掌门的凶手,可能是齐家的人!”
  凌虚说道:“不错,天玑师叔最初是曾怀疑到齐燕然的身上。但楚天舒力证决不会是齐
燕然所为,因为他刚离开齐家没有几天,他走的时候齐燕然是还在家的,不可能在他之前就
来到华山杀害咱们的掌门。而且齐燕然和掌门的交情也很不浅。”
  凌云说道:“你还记得天璇师叔怀疑是齐燕然的理由么?”
  凌虚说道:“他们是因为能不动声息就杀得了咱们的掌门的人,天下之大,数来数去,
也只有寥寥几个。其中可能性最大的就是齐燕然。”
  凌云说道:“是呀,这个凶手必须武功卓绝。但他们数来数去,却忘掉一个人。这个人
就是齐燕然的儿子齐勒铭!”
  凌虚说道:“当时本门六位长老尚未知道齐勒铭尚还活在人间的消息。”
  凌云说道:“后来武当派的玉虚子来了,不就知道了么?”
  凌虚说道:“但据玉虚子所云,他打听到的消息是齐勒铭已经到了京师。”
  凌云说道:“这个消息未必是真。齐勒铭的大姨金狐和他的儿子一同上京却是咱们眼见
的事实。”
  凌虚沉吟片刻,说道:“好,你把你的推断说与我听听。”
  凌云说道:“齐家父子和好如初,那么金狐、银狐和他们父子都是一家人了。齐勒铭无
须顾忌父亲的责备,他也就敢放心杀害咱们的掌门。齐勒铭的武功纵然未必胜得过咱们的掌
门啦,但加上善于使毒的银狐之助,那就可以办得到了。”
  凌虚说道:“此事非同小可,齐勒铭也没把握他的父亲一定宽恕他吧?”
  凌云说道:“父子之情无论如何深过朋友之清,齐燕然肯让他最疼爱的孙女给金狐带回
去认父亲,齐勒铭当然会估量得到后果,这后果大不了也只是给父亲痛骂一顿,难道还会取
他性命么?何况你别忘记齐燕然这老头子根本也不是什么侠义道,他只是一个介乎邪正之间
的人物,他又怎会大义灭亲?”
  脾气最为急躁的凌霄哼了一声,说道:“倘若那妖妇不是得齐燕然这老不死的点头,焉
能把他的孙女儿带走?哼,哼,齐家的人已经与穆氏双狐做了一路,这是咱们亲眼看见的事
实,还能有甚怀疑?齐燕然本来就是行事乖僻的老怪物,依我看来,他不仅是父子同心,恐
怕主凶还是他呢!咱们不必多议论了,还是赶快回去向师长禀报吧!”
  他说话之际,已经是催马疾驰,话刚说完,忽然一个倒栽葱从马背上跌下来。
  凌虚大吃一惊,叫道:“师弟,你怎么啦?”
  话犹未了,年纪最轻的那个道士闷哼一声,跟着也倒了下去。跟着又是一个。
  凌云叫道:“不对吧!呀,师兄,我、我……”晃了两晃,究竟有什么“不对”还未说
得出来,他也滚落马背了。
  就在此时,凌虚突然觉得头晕目眩,不知怎的,气力似乎突然消失!
  凌虚在五个人之中功力最高,眼前虽然金星乱冒,神智尚未迷糊,他强自撑扎,慢慢的
爬上前去,靠近凌云,凌云本来是面白无须的,此时只见他的脸色一片灰暗,有如抹上淡墨
一般,一缕气息已绝。
  凌虚大吃一惊,心想:这似乎是中毒的迹象。再爬上几步路,用手接触年纪最轻那个道
上,更糟,只觉他的身体都已僵硬了!
  本来他还要去试探凌霄死了没有的,但他自己的身体亦已麻木了,此时就是想动一根指
头也难,他尚有几分清醒,从亲身的体验,毫无疑问,这是中了剧毒无疑了!他弄不明白的
只是:他们五个人谁也没有接近金狐,怎的金狐却能在他们的身上下毒?若说下毒的另有其
人,那又是谁。是齐漱玉么?是宇文浩么?似乎都不可能!像这样的下毒功夫,是需要非常
巧妙的手法,本身也要具备上乘的武功的,宇文浩的武功虽然比他们高明,但若要同时对他
们五个人下毒,五个人都毫不知觉,宇文浩是还没有这样本领的。齐漱玉那就更不必说了。
  不过凌虚此刻已是在垂死的边沿,神智也在逐渐模糊了。他没有时间去想谁是谋害他们
的凶手,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怎样才能让师长们知道齐勒铭乃是杀害掌门的疑凶,甚至不
仅仅是嫌疑,而是可以接近证实的了。(临死的人,心里想着一件事情,自是无暇反复推
敲,越想越以为己是事实的。)凌虚想以指代笔,在地上写血书,勉强伸出了中指,但已是
全无气力书写。
  天从人愿,正在他绝望之际,忽见两骑快马跑来,那两个人似乎亦已发现他们了,同时
骇叫:“凌虚、凌云,你,你们怎么啦?”
  这两个人都是华山派的弟子,前面那个就是那天接引楚天舒上华山的涵谷道人。涵谷是
华山派第二代弟子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地位比凌虚高得多。后面那个是天玑道人的徒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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