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折戟沉沙录 [牧野流星]

_45 梁羽生(当代)
  孟华当然不相信会有鬼怪,但这样离奇的事情,却也委实令他猜想不透。他回忆当时情形,当时正是风雨交加之际,欧阳业一声尖叫之后,大石道人才发觉他摔下去的。大石道人马上唤他,已是听不见他的回答了。
  孟华不觉心念一动,暗自想道:“莫非不是鬼怪,而是有高手埋伏在旁,趁着雷雨交加之际突施袭击,以致走在前面的大石道人也没察觉?欧阳业可能是被那人点了穴道,要叫也叫不出来。”
  这样的解释虽然勉强可以解释得通,但仔细想来,却是十分难以做到的事。欧阳业虽未算得武林中一流角色,但身为御林军的副统领,本领也是委实不弱。孟华自忖,倘若自己出手的话,也决不能如此轻易的手到擒来,令得在他身边的大石道人也没发觉。除非武林中顶尖儿的人物,否则是绝计做不到的。但倘若是这种身份的人物,又怎能不顾身份去偷袭呢?
  孟华猜疑不定,只好把这件事情暂且搁下不去想他。这天他躲在深山密林之中,天亮没多久,就发现有崆峒派的许多弟子出来了。
  孟华伏地听声,听得他们正在谈论欧阳业昨晚的神秘失踪之事。
  崆峒派弟子一批一批的出动搜查,幸亏孟华轻功超卓,听觉也远比他们灵敏得多,一发觉有人向他走近,便即转移方向,没给他们看见。
  大石道人是第二批出来寻找的人,孟华听见他给同门七嘴八舌的查问昨晚之事。大石道人却把吉鸿与欧阳业同来之事瞒隐,只说是奉命去接欧阳业的。至于欧阳业为什么要在三更半夜从断魂崖登山,大石道人则以自己的猜度来给他解释,说是欧阳业以御林军副统领的身份,可能不愿意和江湖人物一起上山,是以才提前来到,行走小路。这个解释颇有道理。同门纵然猜疑,也想不到是他们师徒和欧阳业有不可告人之事。
  傍晚时分,出去搜查崆峒派弟子又一批一批的回来了,最后回来的是洞冥子和他的徒弟大石道人。洞冥子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孟华却不知道。
  只听得大石道人说道:“这事古怪之极,看来欧阳大人是恐怕凶多吉少。”孟华听得此言,知道他们白忙了一天,欧阳业可还没有找着。
  洞冥子说道:“我疑心欧阳业是给高手暗中伏击,把他捉去了。”与孟华的猜测不谋而合。
  大石道人说道:“当时我走在他的前面,距离大概也不过是数步之遥,是谁能有这样高明的本领?该不会是金逐流吧?听说丹丘生和他的交情不错,这次的事情,丹丘生定要求他庇护。”
  洞冥子道:“金逐流要顾着他的大侠身份,料想他定不会偷施暗袭。我倒是怀疑另一个人。”
  大石道人问道:“师父,你疑心谁?”洞冥子道:“恐怕就是丹丘生本人。”大石道人似乎有点不敢相信的神气,说道:“丹丘生能有这样本领?”
  洞冥子道:“你不知道,丹丘生虽然和你同一辈,他的本领,却是不在我之下的。他躲在石林将近十年,说不定张丹枫埋藏的武功秘笈也给他找到了。”听至此处,孟华禁不住心头一喜:“对呀,我怎的没想到呢?嗯,倘若捉到欧阳业的真的是我的三师父那就好了!”
  他们的这番谈话,不啻又证实了孟华的另一个猜疑:欧阳业一定和他师父的那件案子有关,否则他们不会疑心是他的师父来捉欧阳业。
  大石道人说道:“欧阳业倘若当真是落在丹丘生手中,这事情可不好办!”
  洞冥子道:“你放心,我早已想好对付他的办法了。此事倘若真是他所干,我还可以给多加一条罪名。”
  大石道人道:“不过御林军的副统领在咱们这处失踪,要是找不回来的话,朝廷降罪下来,咱们可也担当不起!”
  洞冥子笑道:“徒儿,有一事你还未知。”
  大石道人道:“师父可以告诉我吗?”
  洞冥子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能泄漏。”
  大石道人连忙发誓,洞冥子这才缓缓说道:“你只知道欧阳业是我的老朋友,却不知道他的顶头上司和我也有交情!”
  大石道人道:“啊,师父说的敢情是海大人?”
  洞冥子道:“不错,海大人也会来的,不过他的身份暂时还要隐瞒。要是欧阳业找不回的话,我会告诉他这是丹丘生干的,他绝计不会怪到我的头上。嘿嘿,我倒希望丹丘生杀了欧阳业呢。”
  大石道人道:“原来师父有这样的一个大靠山,那是自可以有恃无恐了!”
  洞冥子道:“我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即使吉鸿泄漏他所知道的秘密,江湖上的侠义道都和我作对,我也不怕。大不了我不做崆峒派的掌门,那时我和你一起到京城去,索性还俗做官。但和我作对的人,却是绝计难以逃下此山。”
  大石道人道:“但最好还是瞒得过的好,师父,你不是请了人去行刺吉鸿的,这事不知可有成功的希望!”
  洞冥子说道:“俗语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人是当今之世数一数二的使毒高手,丁兆鸣纵然精明,料也难防,江上云这小子乳臭未干,我更加不放在心上。”
  大石道人道:“啊,师父要他把丁兆鸣和江上云一齐毒死?”
  洞冥子道:“不错!这叫做一不做二不休!”
  大石道人说道:“江上云是江海天的儿子,金逐流的徒弟,丁兆鸣是天山派的第二代弟子,那人不怕江、金二人和天山派的掌门唐经天吗?这件案子做出来的话,恐怕是要比当年牟家那件案子牵连更大了!”
  洞冥子道:“即使揭发,也不会猜疑到我的身上。那个人可是什么都不怕的。”
  说到这里,这两师徒已是离开孟华相当远了。孟华伏地听声,也听不见他们的谈话了。
  孟华暗自思量:“他们说的那个海大人不知是否就是御林军的统领海兰察?听洞冥子的口气,似乎他们还有更重大的阴谋。”又再想道:“这阴谋是什么尚未知道,但就我已经知道的来说,丁大侠和江上云就有性命之忧了。怎么办呢,他们已经走了一天,我要追上去给他们通风报讯恐怕也来不及了。还有两天就是会期,明天金大侠和我的三师父恐怕也会到来了。”他分身乏术,唯有自己安慰自己:“丁大侠精明干练,邓明珠也是很有江湖经验的,未必就会这样轻易遭人暗算!天山派的碧灵丹是解毒圣药,丁大侠也该随身携有的。”他虽然尽量往好处着想,但想到洞冥子派去暗算他们的人是当今之世数一数二的使毒高手,心中仍是惴惴不安。不知碧灵丹是否能化解那人的下毒?
  但他既然不能下山报讯,只好暂且把这忧虑置之脑后,此时天色早已黑了,孟华心想:“断魂崖是登山的捷径,我且看看今晚是否还会有人从那里上山?”于是回到昨晚藏身的那个石洞。他不敢熟睡,在洞中打坐练功。约莫三更时分,忽地听得有“拍、拍、拍”的三下击掌之声。孟华又喜又惊,果然是有人来了。
  他悄悄走出山洞,和昨晚一样,藏身一块大岩石后面,伸出头来偷听。
  只听得又是“拍、拍、拍”的三下掌声,东面西面,同时出现人影。“原来这两个是以击掌为号,约好在这里相会的。如此鬼祟,看来也不会是好人了。”孟华心想。
  月色比昨晚还更明亮,孟华定睛一看,忽地发现西面走来的这个人竟然是他认识的。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十年前给他三师父逐出石林,后来又曾经回过石林向他三师父寻仇的那个大魔头阳继孟。
  阳继孟对东面来的这个人执礼甚恭,一见便即施礼,说道:“海大人,你来得早啊。洞冥子来了没有?”
  孟华心道:“原来这个家伙就是洞冥子奉为靠山的那个‘海大人’,洞冥子对他今晚要来之事连心腹徒弟也没有告诉,不知是有什么更大的阴谋?”
  心念未已,只听得那个“海大人”道:“我也是刚刚来的。不过洞冥子却要迟一个时辰才来迎接咱们。”
  阳继孟道:“洞冥子怎的这样没有礼貌,胆敢要海大人在这里候他一个时辰?”那“海大人”笑道:“是我特地把和他的约会拖迟一个时辰的。”
  阳继孟道:“为什么?”
  那“海大人”道:“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商量。”
  阳继孟道:“海大人太客气,有甚要我效劳,请你吩咐就是。”
  那“海大人”说道:“第一件事,这‘海大人’三字,你可不能用来称呼我了。从明天起,我的身份是一个做临时工的清虚观的打杂工人。”
  阳继孟诧道:“海大人何故如此纡尊降贵?”话犹未了,那“海大人”瞪了他一眼,说道:“老阳,你又忘了?”
  阳继孟道:“对不住,我称呼惯了,一时改不过来。海大人,我如何称呼你才好呢?”
  那海大人道:“我叫你老阳,你叫我老海。但从明天起,你若是在人多的地方见到我,你根本就不用和我打招呼。”阳继孟应了一个“是”字,重提那个问题:“老海,其实你以客人的身份出现不也可以吗,何须如此纡尊降贵?”
  那“海大人”道:“我不想让人知道我的身份,你知不知道,我的副手已经出事了?”
  阳继孟道:“我还没有见到洞冥子这支的子弟,在路上碰见的崆峒派那些门人,我可不敢向他们查探。但也听说吉鸿是给江海天的儿子捉去和欧阳大人失踪了之事,却不知是真是假?”
  阳继孟此言一出,不啻是向孟华说明了这个“海大人”的身份,欧阳业既然是这个“海大人”的副手,这个“海大人”当然是御林军的统领海兰察了。孟华心里想道:“我果然没有猜错,怪不得阳继孟这大魔头也要对这个‘海大人’阿谀奉承了。”
  知道了这个“海大人”就是海兰察之后,孟华更加留神细听,只听得海兰察说道:“当然是真的,把吉鸿捉去押回少林寺的人,不但有江海天的儿子,还有一个天山派的弟子丁兆鸣。但欧阳业给谁暗算,如今生死如何,却是都未知道。但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阳继孟说道:“老海,但你和欧阳业可是不能相比,谁敢暗算你呢?你也不是丁兆鸣之流可以暗算得到的。”言下之意,“丁兆鸣之流”根本不足和这海兰察抗手,对海兰察的本领,实是捧得极高。
  海兰察道:“我当然不怕他们暗算,但我的身份却是必须隐瞒的,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事情了。”
  海兰察道:“崆峒派后日召开的这个门人大会,其实并非掌门人洞真子的意思。”阳继孟道:“对啦,我正是有这疑问,洞真子年纪也还不算太老,为何就要退位让贤?”
  海兰察道:“那是为势所逼,不得不然,你应该知道,洞冥子早已想做崆峒派的掌门人了。这原由说来话长,牵涉到当年丹丘生那宗案子的。”
  阳继孟道:“听说当初洞妙真人让位给洞真子,也是为势所逼?”
  海兰察说道:“不错。当时是洞玄子、洞冥子联合支持洞真子,逼掌门师兄洞妙真人让位的。洞妙真人为了保全爱徒,不得不然。那时洞玄子本来想自己做掌门人的,只因资望不够,才推出二师兄洞真子继位。原意是把洞真子当作傀儡。待到适当的时机,再逼洞真子让位给他。不料尚未待到适当时机,洞玄子却在石林丧命。洞冥子比洞玄子野心更大,洞玄子死后,他等了三年有多。等到现在,可不耐烦再等下去了。他要做掌门,唯一担心的不是同门反对,而是怕丹丘生知他图谋,和他作对。是以他就索性先下手为强,藉口清理门户,重翻旧案,在这次大会中把丹丘生置之死地。不过他也预料到,风波恐怕还是不小的。”
  阳继孟笑道:“所以他必须得到你的支持了。”海兰察道:“你漏了自己了,他也是需要你的支持的。现在我想先听你的意见。”
  阳继孟道:“我当然是唯海大人马首是瞻,何况丹丘生也是我的对头呢。”
  海兰察道:“你又忘了,怎么又叫我海大人?”接着笑道:“老阳,咱们虽然应该支持他,不过也得有点好处。实不相瞒,我是把这件事当作一宗交易的。”
  阳继孟道:“老海,你想怎样进行这宗交易,我听你的差遣。”
  海兰察道:“洞冥子由你作主,替他请邀的一批客人,你办得怎样?”
  阳继孟说道:“我邀请了梅山二怪,东海三邪,还有……”
  海兰察道:“不必细数了,这些人可靠吗?会准时来到吗?”
  阳继孟道:“他们知道得很清楚,相信是可靠的。”原来要洞冥子让阳继孟替他作主请一批客人,这主意也是海兰察出的。
  阳继孟续道:“明天起他们就会陆续来到,老海,你有什么吩咐?”
  海兰察道:“实不想瞒,我是要他们对付崆峒派门下,甚或是洞冥子本人!”
  阳继孟吃了一惊,说道:“老海,这我可不懂了。咱们不是来帮洞冥子的忙的吗?”
  海兰察道:“当然,但他也要帮我的忙。洞冥子怕侠义道和他为难,我已经替他准备好了一个对付的计划。不过,我也知道洞冥子的意思是最好能够备而不用,他还没有胆子掀起这样大的风波的。但我却是非用不可!这句话事先我不会和他说,到时由你的手下动手。洞冥子和崆峒派的任何人若敢阻挠,就连他们也都杀了。”
  在岩石后面偷听的孟华,听至此处,不由得大吃一惊:“这个海兰察的心肠好狠,但不知他定下的是什么计划?”
  忽然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声音,也不知他是否正在和阳继孟说那秘密的计划?孟华凝神静听。过了一会,这才听得“一网打尽”四字,接着是海兰察哈哈的笑声。
  显然,孟华没有猜错,海兰察是正在说他的那个计划,他所要“一网打尽”的,显然也是指反清的侠义道了。孟华心头怦怦乱跳,想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应邀来观礼的侠义道,怎知他们安排下这样狠毒的阴谋,但愿明天能够见得着金大侠才好。这两天我也千万不能给他们发现。”
  阳继孟道:“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了吧,洞冥子怎的还不见来?”
  海兰察道:“不错,咱们改谈别的吧。咦,好像有脚步声来了,怎的方向不对?”
  阳继孟道:“似乎是从断魂崖下面上来约,不是从上面的清虚观下来的。”
  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个女子尖声叫道:“救命,救命!”接着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喝道:“臭丫头,在崆峒山上,你想有人救你,那是做梦,你再乱嚷,我先捏死了你!”那少女越发大叫道:“好,你捏死我吧,捏死我吧!我宁死也不愿受你折磨!”
  这刹那间,孟华当真不由得惊得呆了!
  那个少女的尖叫,可不正是金碧漪的声音?原来金碧漪听见这边有人说话之声,马上就叫喊的!
  孟华刚刚还在害怕给他们发现的,但此时听到了金碧漪呼救的声音,他是天塌下来也不顾了!正是:
  忽闻爱侣声呼唤,百险千难也挺身。
 
 
 
第四十六回
  忍见佳人落魔掌
  勇将宝剑斗强梁
 
 
 
  海兰察也是甚感惊奇,低声问阳继孟道:“这婆娘是谁,你知道吗?”阳继孟道:“好像是毒手观音。”
  海兰察吃了一惊,道:“哦,原来这婆娘就是江湖上号称第一使毒高手的毒手观音吗,我早已想罗致她了。不过,你可别先向她说明我的身份。”
  阳继孟道:“我理会得。”说话之间,脚步声又已近了许多,金碧漪的呼喊却停止了。也不知是否给她点了哑穴。
  阳继孟提高声音叫道:“是辛七娘吗?”
  那老妇人应道:“不错,你是谁?”
  阳继孟道:“我是孟神通的第三代弟子阳继孟,十年前曾和你老人家见过一次面的。”
  那老妇人道:“哦,原来你也是应洞冥子之约来的吗?和你一起的人是谁?”
  阳继孟道:“是一位朋友。喂,你捉的小妮子是谁?”
  那老妇人纵声笑道:“说出来包你要吃一惊,这臭丫头的父亲是当今号称天下第一剑客的金逐流!”
  阳继孟果然大吃一惊,说道:“辛七娘,你真是大胆,怎的把金逐流的女儿捉来了?”
  那老妇人冷冷笑道:“小阳,你害怕就赶快下山,免得牵累了你。”
  阳继孟道:“你都已经把她捉来了,我还害怕什么?好,听说金逐流的女儿美艳如花,我倒要看看她是否真的长得那么好看。”
  阳继孟一面说话,一面跑上前去迎接,此时那个妇人正好跑到孟华藏身之处,明亮的月光下孟华看得分明,金碧漪被她挟在胁下动弹不得。
  辛七娘尚未知道危机瞬息,笑道:“小阳,你可不能见色便起邪心,金逐流的女儿我要把她拿作人质,你可不能动她。哎哟,哎哟,岂有此理?阳继孟,你怎么竟敢暗算老娘?”
  阳继孟大惊道:“我没有暗算你呀,一定是有对头在这里埋伏,赶快把那人搜出来!”
  不用他搜,那个人已是跑了出来,向辛七娘扑过去了。原来孟华是重施故技,以弹指神通的功夫,飞出三颗小小的石子,其中一颗正中辛七娘膝盖的环跳穴。
  不料辛七娘的本领却非吉鸿可比,穴道给石子打中居然没有跌倒。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寒光一闪,孟华明晃晃的剑尖己是指到了辛七娘的面门!
  辛七娘不知来者何人,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不容她多作考虑,只得把金碧漪抛掷出去,喝道:“阳继孟,给我看管这丫头!”腾出手来,对付奇袭。
  剑光如电,人影翻腾,只听得“嗤”的一声,辛七娘的衣袖已给孟华的剑锋削去一幅,但与此同时,在她的袖管之中,也飞出一团烟雾。
  幸亏孟华刚刚从海兰察和阳继孟的谈话之中,知道这老妇人是个使毒高手,一施奇袭之时,便即有了准备,右手长剑刺出去,左手的劈空掌跟着便来,同时闭了呼吸。
  辛七娘洒出的是一团毒粉,吸进毒粉,立即便要昏迷,沾上毒粉,也会皮肉溃烂。不料这一团毒粉,却给孟华强劲的掌风全都扫荡干净。
  孟华这一奇袭是冒着很大的危险的,不过他料想辛七娘既要把金碧漪挟为人质,而且她又有帮手在旁,在她来说,乃是有恃无恐,必然舍不得把金碧漪弄死,孟华也自信他的快剑能够攻她一个措手不及的。
  哪知他只料中了一半,他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伤敌救人,果然逼得辛七娘放开了金碧漪,但他这快如闪电的一击,却也还不能如愿,只是削去辛七娘的一幅衣袖。
  孟华看见金碧漪给这毒妇抛掷出去,此时正在顺着斜坡之势,骨碌碌的滚下去了,也不知她是伤是死,心里焉得不惊,哪里还有工夫和这毒妇纠缠?
  “漪妹,你别慌,我来救你!你听得见我吗?我是你的华哥呀!”孟华一面高叫,一面向着金碧漪跑去。他必须在金碧漪未曾滚下悬崖之前,把她抓回来!
  可是他不愿和辛七娘纠缠,辛七娘却来和他纠缠了。辛七娘把手一扬,也不知打的是什么暗器,发出叮叮当当的一片金属响声,暗器未曾来到,腥风已然扑鼻。
  “好小子,你要救这丫头,那是做梦!”辛七娘发出暗器,跟着追来。
  孟华冷笑道:“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本领!”冷笑声中,暗器已是从四面八方而来,孟华不慌不忙,长剑挥了一道圆弧,只听得一片断金戛玉之声,洒下了满空的金属破片。原来辛七娘发出的暗器,是她十只指头上都有套着的指环,这十枚指环也都是用药水淬炼过的毒指环。
  孟华快剑一招,便即把十枚毒指环削成片片,饶是辛七娘见多识广,也未曾见过这样厉害的剑法,不觉给他吓得呆了一呆。但孟华给她的暗器一阻,却也给她追上了。
  孟华喝道:“你再追来,我先毙了你!”
  辛七娘冷笑道:“你纵然能够把她抢走,得不到我的解药,也休想救得了她!”
  孟华瞿然一省:“不错,漪妹本领不差,给她挟制得动弹不得,这毒妇当然是在她身上下了毒了。”倏地回身,反向辛七娘扑去。
  辛七娘喝道:“好小子,来找死吧!”手中已是多了一个竹筒,一按机括,竹筒里喷出一股毒液。孟华焉能让毒液喷着,但也只能倒纵避开了。那股毒液洒在他的身边,腥臭的气味令得他几乎有窒息之感。
  孟华大怒,脱下外衣,挥舞成风,喝道:“大不了中了你的毒,不给解药,你也休想活命!”正要和辛七娘硬拼,忽地一股寒飚卷地而来,原来是阳继孟赶到来帮辛七娘。“我道是谁,原来是丹丘生那个小徒弟。哼,你这小辈也敢猖狂。”阳继孟冷笑喝道。
  阳继孟的修罗阴煞功比起四年前在石林时又已进了一重,但孟华的内功更是今非昔比,阳继孟的修罗阴煞功想要伤他是决计不能的了。不过,在他全力发挥之下,孟华也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孟华冷笑道:“我正要找你算帐!”剑光电转,似左似右,飘忽之极,辛、阳二人都觉得那明晃晃的剑尖似的是朝着自己的要害刺来。辛七娘惊弓之鸟,吓得连忙倒纵出去。她怕误伤了阳继孟,喂毒暗器不敢轻发。
  眨眼之间,阳继孟已是接连遭遇了几次险招,又惊又妒,心里想道:“这小子一定是得到了张丹枫在石林留下的剑法了。我的修罗阴煞功也克不住,只怕是难以讨得便宜了。”想叫海兰察上来帮忙,又怕太失面子。只好把修罗阴煞功全力发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孟华自恃可以胜他,但也不是三招两式所能了结的,何况还有一个辛七娘在旁,稍一不慎,可能还有中毒的危险。他记挂金碧漪的安危,心里想道:“解药一时难取,先救了漪妹再说!”于是唰唰唰连环三剑,杀得阳继孟手忙脚乱,立即便从缺口冲出。辛、阳二人惊魂未定,哪敢去追?
  滚下山坡的声音早已听不见了,孟华的心上好像有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不知金碧漪究竟是死是生,一面跑一面反复叫道:“漪妹,你听得见我么?你怎样了?”
  忽听得有个柔弱的声音随风传来:“孟大哥,当真是你么?我在这里,你赶快来!”声音虽然微弱,孟华已是听得清清楚楚,确实是金碧漪的声音了!
  孟华大喜如狂,连忙向声音来处飞跑而去,大声叫道:“漪妹,你没事么?”金碧漪的声音,随风飘来:“没事,只是我还不能走动。”孟华如今已经算得是武学的大行家,一听金碧漪的声音,便知她只是使不出气力,以致声音微弱,却并非受了内伤。登时放下了心上一块石头。
  原来辛七娘是曾点了金碧漪的穴道,但她那一掷用的却是一股巧劲,就像把人轻轻提起又轻轻放下来似的,金碧漪不过是顺着斜坡之势滚下去而已,并没因她这一掷而摔伤。滚了一段路程,势道渐缓,被高逾人头的一丛茅草一阻,下跌之势,便停止了。
  不过她虽然没有摔伤,身上本来就着了的毒却是无法化解。辛七娘给她下的毒名为酥骨散,这药倒无性命之忧,但中了此毒,七天之内,筋疲骨软,就像瘫痪的病人一般,而且倘若过了七天,未得解药,那就要永远变成残废了。要知辛七娘虽然是说天不怕地不怕,其实对金碧漪的父亲,武林中公认为天下第一剑客的金逐流还颇为忌惮的,是以她只能用这个法子挟制金碧漪作为人质,不敢伤害她的性命。
  金碧漪练有上乘内功,虽被药力所制,不能用以御敌,运气解穴却还是可以做得到的,在下跌停止之后,不过半炷香时刻,她的穴道已是自行解开了。
  金碧漪受药力所制,早在孟华意料之中,如今听到她的声音,知道她没有受伤,倒是喜出望外了。
  “漪妹,别慌,我会和你下山的。你的江师兄怎样,你知道么?”孟华叫道。
  原来他陡地想起一事,洞冥子请托的那个去下毒暗害吉鸿、丁兆鸣、邓明珠、江上云等人的“使毒高手”,料想就是这个毒妇辛七娘无疑了。他不解怎的反而是金碧漪落在她的手中,更担心那些人不知是否已受辛七娘所害,是以还未曾见着金碧漪,便急不及待地先问她了。
  金碧漪又是欢喜,又是感动,心里想道:“孟大哥真是好人,江师兄那样敌视他,他却还是对江师兄如此关心。”当下提一口气,把声音放大了一些,说道:“江师兄并无大碍,你别担心,慢慢我告诉你。”孟华听她语气,料想江上云大概也是中了毒,但却己逃出魔掌了,心上的另一块石头也放了下来。
  就在说这几句话的时间,他又跑了一段路程,已经看到是金碧漪了。
 
  孟华看见了金碧漪,金碧漪也看见他了。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气力,金碧漪兴奋得跳了起来,叫道:“啊,孟大哥,当真是你!这、这、这不是我在做梦吗?”此时他们的距离已是不过三五十步之遥,孟华飞快的向她跑去,她亦是情不自禁的迈两步,张开双臂,迎接孟华。
  孟华大喜道:“漪妹,你别过来,小心摔跤!”跟着笑道:“当然不是做梦,你瞧我不是站在你的面前?别太着急,我会背你下山的。”
  金碧漪听得“摔跤”二字,这才如梦初醒,忽地叫了起来:“咦,我怎么跑得动了?”话犹未了,只觉脚跟一软,“咕咚”一声,果然就摔倒地上。
  孟华道:“唉,你怎么不听话?别急,别急,让我看看,你摔坏了没有?”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十步,他正要跑过去把金碧漪拉起来,手臂也已伸出来了。正当此际,忽地只觉微风飒然,突然有人从他背后袭来。不过那人也似乎是觉得偷袭有失身份,虽是突然扑来,却在出手之际,先自开声,哈哈笑道:“好小子,你想救这丫头下山,那是作梦!”
  孟华一觉微风飒然,便知那人是来抓自己的琵琶骨。立即沉肩缩肘,一矮身躯,反手一掌,向那人拍去。双掌相交,“蓬”的一声,孟华竟然给那人的掌力震得立足不稳,斜蹿三步。肩头亦自感到有点火辣辣作痛。
  孟华不由得大吃一惊,暗自想道:“这人的功力可要比那毒妇和阳继孟都高得很多!”回过头来,看清楚,原来正是那个“微服上山”的御林军统领海兰察。
  孟华冷笑说道:“堂堂统领大人,居然也会背后偷袭,使的好手段啊!”海兰察面上一红,说道:“我若不开声提醒你,你自问能挡得了我这一掌么?好,咱们现在就见个真章,我让你占个便宜,你拔剑吧!我只凭这双肉掌对付你,看你可能逃得出我的掌心?”他为了要保持高手应有的风度,语气倒甚平和。但其实心中则已动了杀机:“这小子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我非毙了他不可!”
  武学之道,各有所长,有人以独门兵刃见长,有人以拳脚功夫取胜。练到一流境界,有没有兵器都是一样。孟华所学甚杂,不过仍是以剑法最为超卓。他当然不会和海兰察客气,于是唰的就拔出剑来,一招“玄鸟划砂”,便即径刺过去。冷笑说道:“我倒要看看是我逃不出你的掌心还是你逃不脱我的剑底!”
  海兰察喝道:“来得好!”伸手就抓他的剑锋。孟华的无名剑法以临机应变见长,这招“玄鸟划砂”,看似青城一派,其实似是而非。对方越是行家,越为捉摸不准。他情知海兰察的功力在他之上,故而一照面便把无名剑法的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一招“玄鸟划砂”,蕴藏了六七种不同的变化。海兰察每一种可能的应付方法,他都预计到了。
  但想不到海兰察的应付方法,却是完全出乎他的估计之外!按一般的武学通则而论,即使是用空手入白刃的功力,也必须避开对方的剑锋,然后,方能乘暇抵隙,夺取对方的刀剑的。而他竟然伸手来抓剑锋。
  孟华心想:“好,我倒要看看你的手指是不是铁铸的!”情知他有古怪,也不理会,顺势就削过去。哪知这一下稍微托大,险些就着了海兰察的道儿。
  一剑削出,只觉剑锋所触之处竟是软绵绵的毫不受力。原来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海兰察早已把手掌缩入袖管中,袖子一卷一翻,裹住了孟华的剑锋。他用的是武学中的一个“黏”字诀。“黏”字诀非是内家功夫已到炉火纯青之境,不能运用自如。拳经所谓“舍己从人” “随曲就伸”“不抗不顶”“劲急则急进”“劲缓则缓随”,如磁吸铁,紧黏不舍,便是这种“沾黏劲”的功夫。
  本来“沾黏劲”的功夫孟华也会使的,但他只能用这功夫化解对方拳脚的攻势,却没想到可以用来对付利剑。像海兰察运用的神妙如斯,他是自愧不如了。
  海兰察第一招便告得手,得意之极,喝道:“撒剑!”
  他只道孟华的宝剑非给他夺去不可,正运劲要逼孟华撒剑,忽听得孟华冷冷说道:“不见得!”陡然间银光一闪,他的袖反而给削去了一幅,孟华的宝剑已是抽了出来。原来幸亏孟华警觉得早,一发觉对方是用沾黏之劲,想起了新近所学的波斯内功心法之中,有一种运劲的方法是可以消解沾黏劲的,立即使用出来。
  双方交换了这招,孟华固然是不敢再有丝毫轻敌,海兰察也是不由得暗暗吃惊了。“这小子也不知哪里钻出来的,内功剑法都是这样古怪,怪不得辛七娘也吃了他的大亏。看来我是非得和他硬拼不可了!”海兰察心想。
  他不敢再以沾黏之劲夺孟华的宝剑,当下霍地一个转身,双掌齐出,猛劈孟华要害。孟华身形微动,长剑一招“金针度劫”反挑上来。海兰察似乎早已料到他这一着,抢先一步,避开剑锋,立下杀手!
  海兰察脚步不动,眼看孟华的剑尖堪堪就要刺着他小腹之时,这才一个吞胸吸腹,身形突然挪后两寸。他本来是水牛般粗壮的腰躯,只是吸一口气,登时变成了好像风干的板鸭。这手上乘内功的运用之妙,不但令得阳继孟失声惊呼继之喝彩,连孟华也是料想不到。
  电光石火之间,攻守形势立变。海兰察的腰躯缩小两寸,手臂却好似忽地暴长三寸,化掌为拳,一招“横身打虎”,猛捣出去。
  兵法有云:“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兵法如此,武学亦然。高手所争,便是只争毫厘的。眼看这一拳孟华已是无法避开,躺在地上的金碧漪也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只恨自己无力相助,唯有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下去。
  哪知海兰察的武功固然有孟华意想不到的地方,孟华的剑法也有令他始料不及之处。
  掌风剑影之间,海兰察长臂圈回,孟华一飘一闪,剑锋几乎是贴着他的肋旁穿过,说时迟,那时快,两条人影已是倏地分开。这几下兔起鹘落,快得难以形容。连在旁定睛观战的阳继孟也是看不清楚,不解海兰察那么神妙的一拳何以没有击中孟华。
  原来孟华那招“金针度劫”看似少林派的达摩剑法,但却似是而非,就在海兰察那一拳打出之时,他的剑势也突然变化,竟是从海兰察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海兰察这一拳若然打下,孟华或许难免要给他打伤,但海兰察只怕也要断送一条臂膊。海兰察怎敢和他硬拼,唯有迅速变招了。
  两人一合即分,一分再合。海兰察退而复上,喝道:“小子你的剑法虽然不错,要想胜我万万不能。但看在你年纪轻轻,有这成就,也很不易,我倒有怜才之念,你若肯跟随我,包保你富贵功名,一生享受不尽!”
  孟华懒得和他多说,斥道:“放屁,看剑!”只说了四个字,已是一口气攻了六六三十六招,海兰察大怒道:“好小子,不识好歹,叫你知道我的厉害!”两人斗抢攻势,一招一式,毫不放松,分寸之间,互争先手。
  金碧漪听见孟华说话,知他无恙,才敢张开眼睛。一看之下,不禁又惊又喜。喜者是孟华丝毫没有受伤的迹象,剑掌争雄,他也没落下风。惊者是海兰察的武功端的十分厉害,手脚起处,全带劲风。她躺在数十步开外的距离,亦自感到劲风扑面。“看来孟大哥是可以抵挡得住,但要想胜得此人,恐怕也是很难的了。”金碧漪心想。
  这一战当真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材,看得金碧漪和阳继孟都是不禁惊心动魄。孟华以无名剑为主,以家传的快刀之法为辅,不时还夹杂有几招崆峒派和天山派的剑法。他的一柄长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打得兴起,甚至临机自创新招。转瞬之间,斗了一百多招,各家剑法,纷然杂陈,竟无一招雷同。阳继孟固然看得眼花撩乱,海兰察也是摸不清他的底细。
  但海兰察的拳脚功夫也是怪异之极,尽管他出手迅若雷霆,疾如风雨,身法步法,却是按着“八斗”“五步”,丝毫不乱。
  在武学中“八斗”是指八个方向,根据“八卦”的坎离兑震巽乾坤艮八个方位而来。即四个“正方向”和四个“斜方向”;“五步”是指五个立足的位置,即前进、后退、左顾、右盼和中定。这“八斗”“五步”的进退变化,讲究的本是以柔克刚,海兰察的拳掌刚健之极,脚底施展的却是绵密阴柔的身法步法,刚柔合用,更得相辅相成之妙。若非功夫已臻化境,万万不能。孟华和他斗了一百多招,丝毫也没占到便宜。
  殊不知孟华固然暗暗吃惊,海兰察竟是惊奇不已,心里想道:“我平生自负无敌,如今连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打不过,给洞冥子见到,岂不笑话?”
  辛七娘见孟华碰上敌手,金碧漪也还躺在地上,并无意外,心头大喜,走过来道:“小阳,你这位朋友武功很不错啊,他是谁?”
  阳继孟也不知是不愿泄漏海兰察的身份,还是看得紧张,无暇回答。辛七娘看了一会,说道:“拳法是关外的长白山派,功力还在我三十年前所曾见过的长白山派掌门之上,看样子他是满洲人吧?哈,小阳,不用你告诉我,我也知道了。他是关外的第一高手,也是现今御林军的统领海兰察!小阳,你有这样遮拦的大靠山,怪不得胆敢不怕金逐流和丹丘生找你的麻烦,明知他们是要来的,你也来了。”她武功算不得第一流,见识倒是很广。
  阳继孟悄悄说道:“你知道无所谓,可别说出去。”
  辛七娘有点不大高兴,说道:“这样紧张干吗?嗯,你的海大人虽然厉害,恐怕也未必胜得这小子呢?”提高声音说道:“海大人,要不要我们帮忙?”
  海兰察自视甚高,焉肯要一个和他交情不深的辛七娘帮忙,他一时无暇回答,连接化解了孟华七招攻势之后,方始冷冷说道:“用不着!”
  其实辛七娘不过是要占点面子,说说而已。当真出手的话,恐怕她非但帮不了海兰察的什么忙,反而会帮了他的倒忙。要知辛七娘最拿手的功夫是使用喂毒暗器,论功力她远远不如海兰察,论招数的奇、快、精妙,她又远远不及孟华。海兰察和孟华相斗,拳风虎虎,剑气如虹,她哪里插得进手去?用喂毒暗器的话,在双方斗抢攻势、方位迅速变换之中,很有可能她打不着孟华,反而会打着海兰察的。
  辛七娘讨了一个没趣,淡淡道:“好,海大人你既然用不着我帮忙,那我先上清虚观去了。”说罢走过去把金碧漪抓了起来,冷笑说道:“小丫头,你想不到还是跑不出老娘的掌心吧?”
  金碧漪心中悲痛之极,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说道:“我以为不是梦了,哪知还是一个恶梦!”话未说完,已给辛七娘点了穴道。
  孟华又惊又急,几乎给海兰察一掌劈个正着,掌锋斜削而过,肩头火辣辣作痛。海兰察喝道:“好小子,看你还敢……”“逞强”二字还未曾说出口来,孟华唰的一剑刺出,斜划两个圈圈,剑势变幻之奇之快,大出海兰察意料之外,只听得声如裂帛,海兰察左手的衣袖又给削去一幅。
  孟华定下心神,暗自想道:“漪妹已给他们捉去,我可不能再失事了。”剧斗中忽闻断魂崖上传来三下掌声,阳继孟道:“啊,洞冥子来了!”海兰察全神应战,自是不能击掌回答。阳继孟说道:“海大人,你当然可以赢得这个小子,不过洞冥子就要来到,请你让我稍尽绵力,快点打发这小子,好和洞冥子说话。如何?”阳继孟功力之深厚还在孟华之上,他的修罗阴煞功是不怕误伤海兰察的。
  海兰察也怕给洞冥子见到他连一个“乳臭未于”的小子都斗不过,心里笑话,于是淡淡说道:“也好。”
  孟华多了一个强敌,登时险象环生。断魂崖上,隐隐传来辛七娘和洞冥子说话的声音。
  “啊,七娘,原来是你!这是谁家的女娃子,你把她捉回来了?”
  “这女娃子可比江上云还更值价呢,她是金逐流的女儿,不胜于金逐流的徒弟么?”
 
  洞冥子无暇问她经过,说道:“七娘,你看见阳继孟和他的一位朋友没有?”
  辛七娘道:“你的那位朋友是御林军统领海兰察对吗?”
  洞冥子怔了一怔,说道:“啊,你已经知道了。”
  辛七娘道:“恭喜你找到这样一位大靠山,不过,你想要他帮你的忙,你现在可得先帮他的忙了。”
  洞冥子吃了一惊,说道:“什么?海大人、他、他……”
  辛七娘道:“你的海大人正在和阳继孟双战一个姓孟的小子,看情形恐怕他们还未必打得过那个小子呢!”
  洞冥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想道:“姓孟的小子,莫非就是孟华?不错,这小子的剑法听说已得张丹枫的衣钵真传,是很厉害,我也曾经吃过他的亏的。不过无论如何厉害,海兰察总不致输给他吧?”
  此时阳继孟那三下掌声已自崖下传来,洞冥子再一凝神细听,果然隐隐听得下面似有厮杀之声,心中惊疑不定,连忙跑下山去。
  辛七娘一来因为不高兴海兰察的傲岸,二来因为她自己败给孟华,是以故意夸大其辞,贬低海兰察,抬高孟华。其实单打独斗,孟华和海兰察是各有所长,谁也胜不了谁。如今孟华一敌二,却已是陷入险象环生的局面了。
  不过孟华虽然险象环生,急切间海兰察也还是未能得手。高手搏斗,双方也还是都能够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孟华情知片刻之后,洞冥子便会来到,只好抑制自己焦躁的心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马上救出师妹是不可能的了,没奈何,我只好先求脱身,徐图后计吧!”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