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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戟沉沙录 [牧野流星]

_27 梁羽生(当代)
  孟华说道:“好教爹爹欢喜,孩儿侥幸不辱所命,事情都已经办妥了。”
  这次轮到孟元超又惊又喜了,说道:“我还以为你是碰到了困难,无从入手,先回来的呢。”接着笑道:“好在你今天回来,我正在想明天亲自到拉萨去呢。”
  孟华说道:“孩儿这次运气很是不错,去得恰是时候。”孟元超瞿然一省,说道:“对了,前天佛祖节,布达拉宫开放的日子,我倒忘了。不过你能够这样容易见到弄赞法师,却也还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孟华笑道:“哪有这样容易?虽然那天终于见着,其间却是经过不少风波。”当下把此行经过,原原本本禀告父亲。只是把碰上江、金二人之事,略过不提。
  孟元超听得又是欢喜,又是吃惊,说道:“你的运气固然不错,胆气也不小。经过这番磨练,我可以放心让你闯荡江湖了。这次你办得比我意想的还好。”
  孟华道:“多谢爹爹夸奖。其实这次能够如此顺利,还是多亏了张大叔。张大叔本来要探望爹爹的!”
  孟元超笑道:“我知道他的脾气,他一定又是马上赶往回疆了。”
  孟华说道:“正是,但咱们恐怕还要在这里多待两天,等候吉里父子回来的。”
  孟元超道:“这是应该的。华儿,不过有件事情,我倒是有点觉得奇怪。”
  孟华怔了一怔,说道:“什么事情?”孟元超笑道:“你回来这么久,为什么不向我问及金姑娘?”
  孟华面上一红,说道:“我以为她在房间里,待我把正事禀明了爹爹之后,再去找她不迟。”话是这样说,心中可是有点忐忑不安,“为什么还不见她出来呢?”
  孟元超笑道:“在爹爹面前,不用害羞。我知道你是挂念她的,你赶快找她回来吧。”
  孟华吃了一惊,连忙问道:“碧漪,她、她到哪里去了?”孟元超笑道:“别慌,她没有走掉,她是到后山打猎去了。”
  孟华松了一口气,说道:“哦,原来她是打猎去了,怪不得没看见她。”
  孟元超说道:“吉里这座别墅,米面倒是积贮不少,只是菜肴却吃完了。她见我业已痊愈,是以今天才第一次去打猎,想找些野味回来。”看看天色,接着说道:“她是吃过中饭就出去的,这时也应该回来了。你快去接她吧。”
  听父亲这么一说,孟华不禁又有点担心了,于是连忙出去找寻碧漪。孟元超安慰他道:“不会有什么事的,或许她是贪图多得一些猎物吧。”
  太阳正在落山,晚霞染红了疏林衰草,孟华跑上后山,游目四顾,却没有发现金碧漪。
  转过一个山坳,忽见前面茅草丛中,无风自动,孟华心里想道:“哦,原来她和我捉迷藏。”只道金碧漪已经看见了他,特地与他开个玩笑。
  孟华也不声张,拾起一颗小石子便打过去,用一个巧妙的手法,故意打歪几寸,让它在波动着的茅草飞过,暗自笑道:“待我也吓她一跳。”
  只听得“卜”的一声,茅草中果然有一个女子窜了出来,不待这枚石子飞近,就发出一枚钱镖将它打落了。
  孟华笑道:“漪妹,没吓着你吧。你这暗器手法想必是新练成的吗?很不错呀!”
  那女子缓缓回过头来,冷冷说道:“你又认错人了!”
  孟华吃了一惊,失声叫道:“啊呀,邓姑娘,原来是你!”这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和金碧漪有点相似的那个邓明珠。
  邓明珠道:“不错,我是邓明珠,不是你的漪妹。但我也想不到在这里又碰上了你。”
  孟华道:“邓姑娘,你到过天山了吗?几时回来的?”
  邓明珠淡淡说道:“多谢你的关心。不过,你不是要找你的漪妹的吗?你恐怕也没空听我细说吧?”
  孟华怔了一怔,说道:“可是你曾见着了碧漪?她、她在哪里?”
  邓明珠道:“她刚才还在这里和我说话。我本来不认识她,但奇怪的是她却知道我是何人。”
  孟华无暇理会她们怎样结识,急不及待的便即问道:“她现在哪里?”邓明珠道:“跑了!”
  孟华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为什么跑了?”
  邓明珠道:“有个人追她!”
  “什么人追她?”孟华这一惊更是非同了!
  “是个白衣汉子。看来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眉清目秀,倒像一个书生。是什么人,我可不知道了。”
  邓明珠继续说道:“金碧漪和我在山坳这边说话,那白衣汉子一在山坡出现,可能还未看见她,金碧漪马上就逃跑了。她叫我帮她的忙,别说她在这里,可是……”
  “可是什么?”
  邓明珠顿了一顿,接着道:“可是那汉子本领高明得很,我说我没有见着他要找的人,他冷笑一声,也不说话,只是好像竖起耳朵来听一听,就知道金碧漪逃跑的方向,径自追下去了。”
  “她跑的是哪个方向?”邓明珠用手一指,孟华无暇再问,立即施八步赶蝉的轻功,向那个方向疾追下去。
  跑了一会,转过两个山坳,果然看见一个白衣汉子踽踽独行。但却没有看见金碧漪。
  这白衣汉子背负双手,意态悠闲,好似正在浏览山景,听得孟华的脚步声,这才回过头来。
  此时虽然是早春时节,但北地苦寒,一般人还是穿着皮袍的。这中年汉子却是一件薄绸长衫,衣袂飘飘,似乎丝毫也没寒冷的感觉。
  “小伙子,你跑得这样匆忙,什么事呀?”孟华还没开口,他倒先问孟华来了。
  “我找一位年轻的姑娘,不知你……”
  “那位姑娘姓甚名谁?你说出来,或许我会知道。”
  孟华说出了金碧漪的名字,白衣汉子的神情甚为古怪,冷冷地瞅着他,过了半晌,方始说道:“你是谁?你找她做什么?”
  孟华通名之后,说道:“我是金姑娘的朋友,请问她在哪里,要是你知道的话!”
  那白衣汉子说道:“我当然知道,不过我不告诉你!”
  孟华大为着急,亢声说道:“你非告诉我不可!”
  那白衣汉子冷冷问道:“为什么?”
  孟华倒是想不到他会有此一问,急切间倒不知怎样回答才好。白衣汉子又再冷冷说道:“你用不着去找她了!”孟华又惊又怒,喝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你把她怎样了?”只道金碧漪已遭此人毒手。
  白衣汉子意态悠闲的淡淡说道:“她被我关起来了,怎么样?”
  孟华唰的拔剑出鞘,喝道:“快快把她放还与我!”
  白衣汉子哈哈一笑,说道:“你凭什么敢命令我,就凭这剑么?那我倒要看看你的剑法了!”
  孟华喝道:“你当真不放!”
  白衣汉子道:“你是聋的吗?还是你蠢得听不懂我的话?大呼小叫有什么用,有胆的向我刺来!”
  孟华忍无可忍,喝道:“好,那咱们就较量较量!”抖起一朵剑花,唰的便刺过去。
  白衣汉子不避不架,剑尖指到他的面门,他的眼睛也是眨也不眨。
  孟华虽然气怒,可也不能这样就杀了他,剑尖指着他的咽喉,喝道:“你要和我较量,为何不亮兵刃?”
  白衣汉子哈哈一笑,道:“谁说我要和你较量,是你要和我较量,不过这两个字你用错了?”
  孟华喝道:“怎么错了?”白衣汉子道:“我看你最少还得再练三年,才得和我说这较量二字!”
  孟华出道以来,几曾受过别人如此轻蔑,不由得更加火起,喝道:“配也好不配也好,你不放人,我就不和你客气!”这一次是真的刺过去了,不过却是一招刺穴的剑法,并非想要那人性命。
  白衣汉子身形一晃,轻飘飘的随着剑风闪过一边,孟华唰唰唰的连环三剑,竟然连他的衣角也没沾上。白衣汉子侧目斜睨,冷笑说道:“怎么,你就只有这点本领吗?”
  孟华已经知道此人武功奇高,自己全力以赴只怕也未必是他对手,如何还敢手下留情?于是唰唰唰的又再连环三剑,这三招剑法是从孟家的快刀刀法化出来的,当真是有若奔雷骇电,远非刚才那三招的轻描淡写了。
  白衣汉子身形步换,挥袖一拂,双指便点了过来,孟华剑尖歪过一边,对方便即乘虚而入。这一招白衣汉子以深厚的内功配合上乘的点穴手法,后发先至,当真是深得武学“慢中快、巧中轻”的诀窍。
  孟华剑尖歪过一边,倘若给他点中了虎口,宝剑非得脱手不可。孟华识得厉害,剑峰一转,倏的变为“玄鸟划砂”,守中寓攻,变化之巧,令得那白衣汉子也不禁微噫一声。原来孟华用的乃是张丹枫所传无名剑法,饶是这白衣汉子精通各家各派的剑法,却也未曾见过。
  白衣汉子微噫一声,斜跃三步。淡淡说道:“你这几招剑法很是不错,可惜你第三招孟家刀法化为快剑,气力用得太尽,以至变成强弩之末。否则你第四招的玄鸟划砂,就可以削掉了我的手指了。要是孟元超使这一招,一定会比你老练得多。”
  孟华的剑法给他一口说破来历,吃惊非小,说道:“多谢指教。但你的空手入白刃攻夫也未必能胜我,我不要你让,亮兵刃吧!”
  白衣汉子哈哈一笑,说道:“好个傲气的少年,你说得不错,我空手是胜不了你的。不过,我对后辈决不用剑,待我想想,怎么办呢?好,有了!”一个转身,回过头来,手中已是多了一根松枝。这是他从身旁的一棵老松树上折下的,不过好像筷子般粗细。“好,我就用这枝松枝和你比比剑吧。只要你能抵挡十招,就算你赢!”白衣汉子说道。
  孟华正愁打不过这白衣汉子,听他这么一说,虽然不忿对方轻视自己,有点气恼,但却正是求之不得,于是说道:“好,你说过的话可不许赖!倘若我饶幸赢了……”
  白衣汉子哈哈一笑,道:“我若输了,马上让你见到碧漪。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进招吧!”
  孟华心里想道:“待我一举就削断你的松枝,看他十招之内,如何胜我?”剑光一闪,第一招“排云驶雪”已然使出。剑尖震得嗡嗡作响,端的是势挟风雷,迅猛无伦!
  白衣汉子赞道:“刚中带柔,很是不错,惜乎稍失凝练。”脚步不移,孟华这一剑却搠了个空。白衣汉子松枝一举,只听得“唰”的一声,一根柔枝竟然抖得笔直,而且隐隐带着宝剑出鞘的啸声,只是一飘一晃,松枝就点到了孟华的面前。
  孟华一见那根松枝,居然能够这样刺将过来,吃惊端的非同小可。原来那白衣汉子用松枝使出剑法,不但是剑法精奇,内功的精纯亦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这松枝一刺,劲道不亚利剑,倘若给他刺中,只怕脸皮必戳穿。
  不过他毕竟是得了张丹枫的无名剑法的真传,善于随机应变,当下长剑一封,一招“横流击楫”以攻为守,把白衣汉子的攻势化开。白衣汉子赞了一个“好”字,松枝一拂,似左似右,虚实不定,变幻无方。孟华变换三种身法,剑尖一弹,使出一招似是嵩阳派的“叠翠浮青”,又似泰山派的“古柏森森”的剑法,从那白衣汉子意料不到的方位刺来。那白衣汉子似乎也有点顾忌,松枝轻移,孟华好不容易方能摆脱他的“剑势”笼罩。
  说时迟,那时快,白衣汉子第三招又攻了到来,孟华反手一削,守中有攻,居然把对方连接两招凌厉攻势一齐化解,而且还抽空刺了一剑,力图摆脱劣势,争回先手。这两招出手比那白衣汉子还要快些,正是家传的快刀和“无名剑法”的配合。白衣汉子微微一笑,似乎对他的剑法颇为赞赏,忽地手起枝落,松枝唰的在他剑背一击,孟华虎口一麻,长剑荡开。依然无法从对方手中抢回攻势。
  白衣汉子笑道:“还有五招。跟着我要发连环三招。第一招分花拂柳,刺你双肩的肩井穴,第二招冯夷击鼓,戳你丹田;第三招白虹贯日,刺你咽喉!”
  高手过招,哪有先给对方知道之理?这白衣汉子待孟华的态度,简直就似老师教学生一样。孟华本来打算与他性命相搏的,至此却是禁不住心中一动,暗自思量:“奇怪,看来此人对我倒似并无恶意?但他为什么要掳走漪妹呢?”心念未已,白衣汉子陡地喝道:“小心接招,第六招来了!”松枝一挺,似是向左,又是向右,果然是一招“分花拂柳”的剑法。
  孟华幸亏得他指点,当下竭尽平生所学,第一招用“虚式分金”的阴柔剑术卸开对方攻势;第二招化为刀法的“铁门闩”横剑当胸、拦住松枝;第三招却是难以化解,只好使出一招“雷电交轰”,长剑抡圆,当作大刀来使,疾劈两剑!
  只听得当的一声,白衣汉子喝道:“这是第九招!”松枝搭上剑柄,一搭一牵,孟华的长剑竟然脱手飞出。结果,果然是抵挡不了他的第十招!
 
 
 
第二十八回
  欲上天山寻幼弟
  却来牧野见奇花
 
 
 
  忽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尖叫道:“爹爹,你不公道!”孟华眼睛一亮,只见一个少女出现在他的面前,可不正是他所要找寻的金碧漪?这霎那间,孟华端的是又惊又喜,同时又吓得几乎呆了!
  金碧漪叫这白衣汉子做“爹爹”,孟华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和天下第一剑客、金碧漪的父亲金逐流交手。“怪不得我抵挡不了他的十招。”孟华是输得心服口服了。
  “我怎样不公道?”金逐流微笑问女儿。
  金碧漪噘着小嘴儿道:“你最后一招用的乃是内功!不是剑法!”
  金逐流笑道:“我几时说他输了?我还未下断语,你就争着帮他,真是女生外向!”
  孟华连忙上前说道:“请恕小侄适才莽撞,冒犯了世伯。”金逐流笑道:“怪不得漪儿夸你,你的剑法果然是比我高明。”
  孟华惶然说道:“小侄在世伯的一根松枝之下,连十招都不能招架,世伯如此夸奖,叫小侄如何担当得起?”
  金逐流正容说道:“我从不胡乱夸赞别人的。单以剑法而论,你只是稍欠临敌的经验而已。但说到变化精妙,当今之世,只怕已是无人能及得上你了。即以刚才咱们的拆招而论,最多我也只能说是打成平手,我打落你的长剑,你也削断了我的兵刃,不信,你瞧——”说罢举起松枝,只见那根松枝已是只剩下短短一截。原来金逐流以内力震飞孟华的长剑之时,他的这恨松枝亦已给孟华削断。
  金碧漪笑道:“你们别谈论剑法了。孟大哥,你见过你爹没有?”
  孟华说道:“正是爹爹叫我出来找寻你的。”
  金碧漪道:“爹爹,咱们应该去见孟伯伯了吧?”
  金逐流道:“孟世兄,我正是来探令尊的病的,想不到先碰上你。漪儿,你不躲避我了吧?”说罢,似笑非笑地望着女儿。
  金碧漪面上一红,说道:“你不要我回家,我当然不会避开你了。”
  金逐流笑道:“我还是要你跟我回家的。不过,你害怕的恐怕还不是要回家吧?”
  金碧漪双颊晕红,说道:“爹爹,你老是喜欢拿女儿来开玩笑。”金逐流哈哈一笑,说道:“只要你不再和我玩捉迷藏的游戏,那就行啦。天色已晚,孟伯伯等你只怕也等得心焦了,咱们快点走吧。”
  孟华虽不知道他们父女刚才谈些什么,但也约略猜到儿分。他本来有点惴惴不安的,此时见金逐流和蔼可亲,丝毫也没不高兴的模样,还和女儿如此说笑,心上的一块大石头不觉也就放下来了,暗自想道:“漪妹跟我的事情,不知告诉了她的爹爹没有,但像金大侠这样的好父亲,想来也一定不会强逼女儿嫁给她所不愿嫁的人的。”
  金碧漪和孟华前行带路,金逐流故意落后少许,让他们并肩而谈。金碧漪道:“你在拉萨的事情办妥了吗?”
  孟华说道:“都办妥了。这次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顺利,回去再慢慢告诉你。”
  金碧漪笑道:“我也知道你一定是办妥了方肯回来,所以我并不急于知道。我想知道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孟华道:“什么事情?”
  金碧漪道:“你想必已经见着邓明珠了?”
  孟华说道:“正是她告诉我,叫我向这个方向找寻你的。听说你和她打了一架。”
  金碧漪:“不错,我们是不打不成相识,要待回去再慢慢告诉你吧。你先告诉我她和你说了一些什么?”
  孟华说道:“没说什么。她知道我急于要找寻你,便即指点方向,我也就赶忙来了。”
  金碧漪道:“奇怪,怎的却不见她。她到哪里去了?”
  孟华说道:“我不知道。恐怕是已经走了吧?她本是路过此地,赶着回家的。”
  金碧漪道:“唉,你怎么不请她留下?”
  孟华有点尴尬,说道:“那时我恐怕你是碰上敌人,只顾着找你,一时没有想到要请她留下了。”
  金碧漪忽地回头说道:“爹爹,你知道这位邓姑娘是什么人吗?”
  金逐流说道:“我知道她是帮你瞒骗我的朋友。”
  金碧漪笑道:“她还是你一个老朋友的女儿呢。”
  金逐流瞿然一省,说道:“你说的可是震远镖局神州分局的总镖头邓翔。”
  金碧漪道:“不错,邓明珠就是邓翔的女儿。”
  金逐流道:“我和邓老镖头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算不得是老朋友。不过他为人正直,却也是我一向钦佩的。”
  金碧漪道:“说起这位邓姑娘,有一件事情,不知爹爹知不知道?”
  金逐流道:“什么事情?”金碧漪道:“邓老镖头曾经有意将女儿许配给江师兄。”
  金逐流道:“你的叶师伯已经告诉我了。听说邓老镖头是因少林寺叛徒吉鸿劫镖,上云曾经助他一臂之力,是以他有这个念头的。不过他托你的叶师伯做媒,却给你的叶师伯婉拒了。”
  金碧漪道:“这位邓姑娘才貌双全,刚才你也见过。不知叶师伯何以不肯成人之美?”
  金逐流当然懂得女儿的用意,心中暗笑:“你这是明知故问。”当下笑道:“上云虽然是我的弟子,他的婚姻大事,我也不能替他作主。我的想法和老一辈的不同,即使是我的儿女,我也不会勉强他们。”金碧漪听了父亲这番说话,不啻吞下了一颗定心丸,登时眉开眼笑。
  孟华正想把在拉萨碰见江上云和金碧峰的事情告诉金逐流父女,不知不觉己回到那座别墅了。
  金逐流忽地“咦”了一声,说道:“孟贤侄,屋子里除了令尊之外,还有别人吗?”孟华说道:“没有。”金逐流道:“令尊似乎是在和一个高手比武!”此时孟华亦已隐隐听得有金铁交鸣之声了。
  孟华吃了一惊,恐防父亲久病初愈,不是那人对手,连忙加快脚步。金逐流笑道:“你不用着慌,令尊是使快刀的,我听得出来,他现在还是稍占上风。那个高手对他似乎并无恶意,你听,一二三四五六七,他已经使了七招了,并无一招杀着。”金逐流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他的判断孟华自是相信得过,稍稍放下了心。
  孟华踏入后园,只见父亲果然是在和一个陌生人比武。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有个少女在旁观战,这个少女正是邓明珠。金碧漪又惊又喜,说道:“邓姐姐,你没有走!”
  那人是用剑的,刀来剑往,虽然并非性命相搏,斗得也是甚为剧烈。两个人都是聚精会神,拆解对方的招数,金家父女和孟华走了进来,他们竟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金逐流嘘了一声,示意女儿不要说话。孟华看他神情,好像和那个人也是相识的。
  孟元超快刀进击,刀光闪闪,已是把那人的身形笼罩在刀光之下。那人忽地使出连环三招。第一招分花拂柳,第二招冯夷击鼓,第三招白虹贯日。正是金逐流对孟华使过的招数,孟华得了他的指点,方能化解的。
  孟元超一口气劈出了七刀,和孟华的化解方法一样,但却多攻了两刀。不但阻遏了对方攻势,而且把先手反夺回来。金逐流赞道:“妙啊!”孟华看得心旷神怡,想道:“武学之道,果然是无穷无尽,原来这几招刀法还可以这样变化的。”又想:“奇怪!这人的剑法怎的和金大侠的剑法颇为相似。这三招尤其是一般无异。”
  那人已是被迫稍处下风,突然剑法一变,变得越来越慢。剑尖上就好像挽着重物似的,东一指西一划迂缓非常,似乎甚为吃力。但说也奇怪,孟元超的快刀竟然攻不进他的防御圈子。金逐流对孟华低声说道:“这是天山剑法中大须弥剑式,用于防御,无懈可击。即使对方比自己强得多,也可以能保不败。这剑法的要诣是拙中巧,慢中快。你要留心瞧了。”
  孟华恍然大悟,心里想道:“原来这人用的是天山剑法,怪不得与金大侠的剑法大同小异。”原来金世遗的剑法博采各家之长,但剑法的基础却是源出天山剑法。当年天山派的老掌门唐晓澜曾经与他数度切磋,帮他开创一派,自成一家的。金世遗的剑法传与徒弟江海天和金逐流,他们兄弟切磋,又增添了许多变化。
  孟华聚精会神地看父亲与那人刀剑争雄,但见那人的剑法越来越慢,父亲的刀法则是越展越快,但仍然不能攻破那人的防御,那人也似没法反击。像这样顶尖儿的高手搏斗,实是难得一见。孟华只看得如醉如痴,得益自是不少。不知不觉,孟元超和那人已经过了三百招了。
  孟华瞿然一省,暗自想道:“爹爹久病初愈,再战下去,只怕太耗精神,于身体可是不利。”
  心念方动,忽见刀剑相交,似乎黏着了一般,大家都不能把兵刃抽回。孟华吃了一惊,心道:“不好,这不是变成了斗内力么?”
  就在此际,只见金逐流突然走上前去,中指轻轻一弹,“铮”的一声,刀剑分开,各退三步。孟元超纳刀入鞘,那人也收了长剑。
  那人说道:“好功夫,阁下想必是金大侠了!”孟华听得此言倒是不觉一怔,他本以为金逐流是认识此人的。
  金碧漪和邓明珠站在一起观战,想必是金碧漪正在向邓明珠打听此人,孟华刚才聚精会神地看比武,此时方始听得邓明珠的回答:“他是我的师叔。”
  孟华想了起来,邓明珠是曾和他说过要到天山请她的师叔的,她的这位师叔比她父亲年轻得多,在原来的师父去世之后,就到天山学艺投师的。孟华睹自好笑:“我真糊涂,这人用的是天山剑法,我早该想到他是谁的。”
  只听得金逐流说道:“不敢当。阁下想必是天山四大弟子中的丁大侠吧?”
  那人说道:“大侠两字,我更担当不起。不错,我是天山派的弟子丁兆鸣。金大侠,你是我的长辈,请许我代家师向你问好。”
  原来丁兆鸣乃是天山派名宿钟展的弟子。钟展是天山派掌门唐经天的师兄。金逐流的父亲金世遗是和丁兆鸣的师祖天山派老掌门唐晓澜平辈论交的。故此他们的年纪虽然差不多,但在丁兆鸣来说,却要尊他为长辈了。
  唐经天有两个最得意的弟子,一个名叫白健城,一个名叫甘维武,钟展也有两个最得意的弟子,一个名叫石天行,另一个就是丁兆鸣了。这四人合称天山四大弟子,丁兆鸣位居天山四大弟子之未。其他三人金逐流都曾见过,是以一见丁兆鸣能使出天山剑法中最深奥的大须弥剑式,就猜中他是谁了。
  金逐流道:“武林中是各自论交,丁兄请莫这样客气。丁兄,你是特地来探访孟大哥的吧?”
  丁兆鸣道:“正是。我见孟大侠正在练武,一时技痒,未曾说明来历,便向他讨教。当真是无礼之极,请孟大侠莫要见怪。”
  孟元超哈哈笑道:“文人以文会友,咱们武夫,不以武会友拿什么会友?丁兄的天山剑法令我大开眼界,得益不少,我还应该多谢丁兄呢。”
  丁兆鸣道:“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孟大侠的快刀天下第一,当真名不虚传,我才是得益不少呢。孟大侠,要不是你病体初愈,只怕我的大须弥剑式也未必抵挡得住你的快刀。”金逐流笑道:“大家不必客气,让我代主人邀请,大家都进去谈吧。”
  孟元超道:“丁兄何以知道小弟的住址,又知道我是新近得了一场大病呢?”
  丁兆鸣道:“三天前,我碰着你的一位朋友。”
  孟元超蓦地想起二人,说道:“你碰上的这位朋友可是快活张么?”丁兆鸣说道:“不错,正是这位天下第一神偷。二十年前,他曾经和他的师父到过天山,那时我刚刚投入天山门下。他的记性真好,还认得我。”
  孟华好奇心起,问道:“快活张的师父是谁?”
  孟元超道:“你叫金伯伯说给你听,他对上一辈武林人物的故事,最为熟悉。”
  金逐流道:“三四十年之前有个横行天下的大魔头,名叫孟神通,你知道吗?”
  孟华说道:“知道。我和师父以前居住的石林,就是孟神通的徒孙阳继孟曾住过的。”
  孟元超道:“这孩子有三个师父,前两位师父是点苍派的卜天雕和段仇世,卜天雕不幸已去世了。最后一位师父是崆峒派的丹丘生。”
  金逐流道:“听说丹丘生有点麻烦的事情?”
  孟元超道:“不错,他不知何故得罪了本派长老,早在十年之前,就被崆峒派掌门逐出门墙。后来崆峒派的长老洞玄子洞冥子和阳继孟联手对付他,双方仇怨越结越深。这件事只怕要请你出头才能化解。”
  金逐流道:“我倒有意做这个鲁仲连,就不知崆峒派的掌门卖不卖我这个账。待有了机会,往后再说吧。”当下回到原来的话题,继续说道:“孟神通有个徒弟名叫姬晓风,姬晓风是带艺投师的,早在拜孟神通为师之前,已经是天下第一神偷了。”
 
  孟华恍然大悟,说道:“敢情姬晓风就是快活张的师父?”金逐流笑道:“正是,你可意想不到吧?”孟华甚为诧异,说道:“当真意想不到。”
  金逐流道:“姬晓风虽然是孟神通的徒弟,行事却和师父不同。在孟神通未死之前,他已是改邪归正了。”
  丁兆鸣接下去说道:“姬晓风和我们天山派可说是不打不相识,到了晚年,他已经是变成了我的师伯和师父的好朋友了。是以他的徒弟快活张也曾数度到过天山。
  “三天前我在路上碰上快活张,快活张说起孟大侠,他知道我会路过此地,是以叫我替他来探望孟大侠。我在天山的时候,有位朋友也曾和我提起孟大侠的。”
  孟元超道:“你说的这位朋友敢情是缪长风?”
  丁兆鸣道:“不错。十年前他来到天山,就在天山住下来了。”
  孟元超若有所思,半晌说道:“瞧我多糊涂,客人来了也不懂得款待,华儿,你……”
  话未说完,金碧漪己是噗嗤一笑,说道:“伯伯,这不是你的糊涂,是我的糊涂。现在是应该吃晚饭了,我去替你弄饭招待客人吧。”
  孟元超笑道:“你的爹爹来了,你服待了我这许多天,今天应该把你也算是客人了。让华儿去弄饭吧。”
  金碧漪笑道:“他会弄饭?你们吃了不皱眉头我也会皱眉头。他帮我去烧火还差不多。伯伯我还没有告诉你呢,我猎得一只山鸡两只野兔,今晚的晚餐,包管不错。”
  孟华道:“好,你做大厨师,我帮你烧火。”
  孟元超摇了摇头,说道:“这孩子真是一点也不懂得客气。”金逐流笑道:“让他们小两口子去吧。”
  “小两口子”四个字出自金逐流的口中,孟华和金碧漪听了,心里不觉都是甜丝丝的,乐得几乎要从心底笑出来。
  邓明珠本来想去帮忙他们的,见他们这副神情,心中暗自好笑:“我也真是糊涂了,人家小两口子别后重逢,要你插在中间自讨没趣?”
  孟华好不容易才等到与金碧漪单独相处的机会,进了厨房便即问道:“漪妹,你的爹爹和你说了一些什么?”
  金碧漪道:“不告诉你。”
  孟华道:“你不说我也猜得着。”
  金碧漪道:“好,你有这样聪明,那你就猜猜看。”
  孟华笑道:“我虽然笨,但这也没有什么难猜。你爹爹这样好,还有不答应你的么?”
  金碧漪道:“答应什么?”
  孟华笑道:“你这是明知故问,当然是咱们的事情啊!想必一切都如你我所愿了。”
  金碧漪道:“你别想得太美,爹爹要我和你分手呢。”
  孟华吃了一惊,说道:“我不相信,你骗我!”
  金碧漪一本正经他说道:“谁骗你,爹爹明天就要带我回去!”
  孟华道:“真的?他当真还是要迫你嫁给江上云?”
  金碧漪噗嗤一笑,道:“瞧你急成这个样子,我还没说完呢。爹爹要我回去,是真的,但谁说他迫我嫁给别人呀?”
  孟华松了口气,说道:“那为什么他要你回去?”好像仍然是有点不放心似的。
  金碧漪睨他一眼,轻轻说道:“我又未曾是你孟家的人,怎能老是跟着你?”孟华怔了一怔,笑起来道:“对,我真糊涂,可没想到这层。咱们虽说是行事光明,但人言可畏,到底也还是要避嫌疑的。”
  金碧漪道:“我倒不是害怕别人闲话,但我这次私自离家,急坏了妈,也是有点不对。妈盼着我回去呢!”接着低声道:“起初我本来不肯回去的,后来爹爹他、他答应了……我才肯回去。”
  孟华问道:“他答应了什么?”金碧漪嗔道:“你装蒜,我不理你。”孟华情知好事已谐,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也就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
  金碧漪道:“你在拉萨的事情还没有告诉我呢。”
  孟华说道,“我正要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在拉萨碰上你的哥哥和师兄。”
  金碧漪听罢他所述的遭遇,忽他说道:“可惜那位邓姑娘要赶着回去。”
  孟华说道:“你是希望她能够与你的师兄相会?”
  金碧漪道:“邓姑娘才貌双全,性情又好,不像我是个野丫头。要是江师兄和她相处久了,定会发现她的好处。”
  孟华笑道:“你和她刚相识,怎么知道她的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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