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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剑风云录

_9 梁羽生(当代)
子便不能取胜,心中想道:“幸亏他怕我毒掌,用布裹着拳头,指力不能尽量发挥,要不然
只怕我更禁受不起。怪不得阳宗海说他是张丹枫徒弟,叫我定要小心。”
  刹那之间,两人已各自以上乘武功交换了几招,招招险绝,彼此都不敢让对方触及身
体,端的是未接便收,稍沾即退,迅逾飘风,胜负之际,往往只差毫发,看得毕擎天都不禁
暗暗惊心。战到分际,七阴教主一声怪啸,双掌滚滚而上,使出七阴绩掌的杀手功夫,忽掌
忽指,似点似戳,一抓一撕,真似鬼魁一般,令人防不胜防。张玉虎扛起精神,施展出浑身
本领,脚踏“穿花绕树”的步法,左手用玄机掌法,右手使五行神拳,猛若洪涛,柔如柳
絮,这才堪抵敌得住。但时间一长,七阴教主每一弹指便发出的一股腥风,却令到张玉虎头
昏目眩,作闷欲呕,渐渐觉得力不从心,张玉虎急忙暗中运气抵御。他学的是正宗内功,抵
御外邪侵袭,最具神效,但如此一来等如分心二用,他所使的五行神拳威力大减,玄机掌法
的变化也不似初时那样缥缈空灵,越发被七阴教主占尽上风!
  昨晚被张玉虎打断了一条手臂的那个女贼叫道:“师父,请你把他两条手臂卸下,给我
讨还利息!”这女贼貌似男人,说话也是粗鲁无比,七阴教主道:“好,我自然会替你报
仇!”身形一起,长臂暴伸,一抓照张玉虎顶心抓下。她料定张玉虎若要免肝脑涂地之灾,
定必要双掌硬接,那时她一抓便可以将张玉虎的琵琶骨抓碎,张玉虎的两条手臂便保不住了。
  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尖叫道:“妈,不要弄他残废,生擒他好啦,咱们
还要将他换好东西哩。”七阴教主略一踌躇,张玉虎何等机灵,急使瑜伽术中的缩骨功夫,
肩头一塌,七阴教主的指爪在他肩上一掠而过,张玉虎已脱出身来,反手一穿,用“小擒拿
手”近身缠斗的猿爪功夫,以攻为守化解了七阴教主的毒招。七阴教主见他不如自己所料,
并不用双掌硬接,而居然能化解了自己的杀手,心中也不禁暗暗赞了一个“好”字。
  张玉虎也在心中叫了一声“好险”,若不是她刚才略一踌躇,自己的琵琶骨纵然不至被
她抓裂,身上却总要被她抓伤无疑。张玉虎斜眼一瞥,只见刚才说话的正是那个诱骗他们的
少女,他听毕擎天说过,这个少女名叫阴秀兰,乃是七阴教主的独生爱女。
  阴秀兰见张玉虎眼光射来,格格笑道:“贵友病体如何?不胜挂念。昨晚多承你们二人
相救,今日我也叫妈妈饶了你们的性命便是。”张玉虎想起阴秀兰的巧设陷阱,诡计相害,
弄得周志侠几乎命丧她的手中,不禁勃然大怒,怒斥一声:“好狠毒的妖女!”立即施展
“穿花绕树”身法,从人丛中径钻过去,喝声未了,人已到了面前,一招“弯弓射据”,手
指已搭上了阴秀兰的肩头。
  张玉虎正要使劲捏碎她的琵琶软骨,七阴教主何等武功,焉能让她女儿受辱?喝声:
“住手!”亦是声到人到,长爪起处,腥风疾射,张玉虎霍的将她女儿推转过来,喝道:
“抓吧!”七阴教主竞不收手,果然一抓抓来。张玉虎搭着阴秀兰的肩头,好像拿着一面盾
牌一般,有恃无恐,哪知七阴教主的手法巧极,手指一弹,竟从女儿的肩头穿过,长长的指
甲有如利箭一般,刺张玉虎的虎口。张玉虎逼得松开了手,冷不及防,被七阴教主飞起一
脚,踢中膝盖,蹬,蹬,蹬!连退数步。七阴教主正要赶上去再起一个连环飞脚,阴秀兰忽
地“哎哟”一声,倒在她母亲怀中,七阴教主惊道:“你受了伤么?”阴秀兰道:“哎哟,
吓死我了,我的琵琶骨给捏碎了吧?”她这乃是故意撒娇,琵琶骨若然捏碎,哪里还会如此
出声?七阴教主吓了一跳,随即会心微笑,说道:“你放心,我只把他生擒便是。”
  这时,七阴教的徒众已占尽上风,丐帮弟子的降龙棒法虽然厉害,但受伤的人太多,而
且四个七袋弟子又已伤在七阴教主爪下,实力大减,被七阴妖众围攻,已是只有招架之功,
并无还手之力,但丐帮弟子仍然是按着“八门”,“五步”的阵势,丝毫未乱。
  张玉虎闯进阵中呼呼两掌,打翻了两个七阴教的男徒弟,插入了丐帮弟子的中间,占住
了“震门”的位置,弯身在地上执起了一条杆棒,阵形一转,登时将外围的十几个七阴徒众
冲散。张玉虎的降龙棒法虽不纯熟,但他的功力比之丐帮弟子自是不可同日而语,有他加入
了丐帮的圆阵,等如平添了一支生力军,立即把阵脚稳住。
  七阴教主猛扑过来,被十几条杆棒拦腰截住,张玉虎的那条杆棒犹具威力,七阴教主还
想把他生擒,哪里能够?混战片刻,又有几个七阴徒众受了重伤,七阴教主大怒,揉身迫
近,将张玉虎身边的两个丐帮弟子抓伤,她虽然也挨了一棒,仗着内功深湛,不以为意。这
一来丐帮阵势被她从中间切断,威力削弱,七阴教这边又占了上风!
  张玉虎正在陷于苦战,忽听得毕擎天哈哈笑道:“你们动手,我却只有动口了。”但见
他捧起酒缸,喝了满肚皮的酒,忽然大口一张,一股酒浪登时似瀑布般的冲下来!
  首当其冲的几个七阴教女弟子忽觉酒气喷来,令人欲呕,刚自失声惊呼,便给毕擎天的
“酒浪”溅得满头满面,眼睛辣痛,张不开来。丐帮弟子手起棒落,便如明眼人与瞎子打架
一样,轻轻易易的便将她们打翻了。毕擎天捧着肚皮,站在阶上,匹练般的“酒浪”不断的
从口中喷出,射得七阴教的徒众东窜西散,娇嘶怪叫,有些更丢下了兵器,以手蒙面,生怕
被辣酒伤了她们娇媚的眼睛。七阴教主大怒,双抽连挥,将“酒浪”荡得满空飞洒,但如此
一来,她自己虽然不至于被酒珠沾上,但她的徒众们却更受其累。毕擎天己是酒越喷越多,
酒花雨点般的洒在她们身上,虽然不很疼痛,但也像给蜜蜂叮着皮肉一般,有几个穿着薄绸
衣裳的更给酒珠射穿了无数小孔,露出晶莹的肉体,羞不可抑,不待七阴教主下令,便即奔
逃。而且酒气弥漫,两方人等都觉眼前白茫茫一片,哪还有心思交战。
  原来毕擎天因为在八年之前,被大内总管娄桐荪捏碎了琵琶骨,自知便是请得高手驳
续,也无法惭复原来的武功,初时正日以酒消愁,越喝酒量越大,渐渐便从喝酒而练出了一
门绝技,另辟蹊径,专练内功,练到可以把酒当成暗器,喷出来有如铅弹。不过他一定要喝
得有了七八分醉意,才能运用这门功夫,就等如练劈空掌的人,在施用之前,必先运气一样。
  这一阵“酒浪”将七阴教的徒众打得七零八落,张玉虎喜得纵声大笑,连叫“妙哉!”
七阴教主本来胜券在握,忽然间却一败涂地,气得她七窍生烟,本待冲上去和毕擎天拼命,
但却被张玉虎挡住。她独力难支,眼见再打下去只有吃亏更大!无可奈何,只好率领徒众败
走,一路骂声不绝。
  毕擎天吩咐丐帮弟子关上铁门,清理“战场”。这一役丐帮弟子伤了十八个人,但七阴
教的却被生擒了十四个,其中占了八个是女子,比对起来,丐帮弟子虽然多被伤了四人,但
好在是在自己的巢穴之内,受了伤立即可以医治,而那十四个七阴教徒,却都成了丐帮俘虏
了。
  待办好善后,已是日上三竿,服侍周志侠的那两个丐帮弟子出来报道,周志侠的内毒尽
已拔除,现在业已敷了草药,安置静室之内。张玉虎大喜,便与毕擎天进去探视,但见周志
侠躺在床上,虽然身体虚弱,面目也有点浮肿,但已是神清气爽,不类病人了。张玉虎将打
败七阴教的事情说与他听,周志侠听到阴秀兰险些被张玉虎所擒,连呼可惜,张玉虎道:
“虽然没有捉到阴秀兰,却也俘获了十四个教徒呢。”周志侠忽道:“我有一个主意,请大
哥裁夺,可不可行?”张玉虎道:“兄弟请说。”周志侠道:“我意想把这十四个俘虏,将
湖北省的贡物换回来。”
  张玉虎道:“那是丐帮的俘虏,毕大哥你意下如何?”毕擎天哈哈笑道:“咱们做叫化
子的平日只知张嘴吃人家的,如今留下这班俘虏,反而要给他们张嘴来吃我们,若能将他们
换回贡物,蚀本的生意就变了赚钱的生意啦,那当然是最妙不过!”张玉虎道:“那么这件
事就拜托毕大哥了。”毕攀天点头答应,当下就写了一封书信,叫一个伶俐的弟子送去给七
阴教主。
  张玉虎想起了那个独劫贡船的虬须汉子,这时才有机会问道:“有这样的一个人,毕大
哥可知道他的来历么?”将那虬须汉子的形貌和武功描绘了一番,毕擎天道:“不用说了,
这人定是大力神厉抗天无疑,阳宗海的神通可真不小,居然将他也煽动了。”张玉虎道:
“厉抗天是怎么样的人?怎的以前未听人说道:“毕擎天道:“他的来历是一个谜,我曾派
遣过十二个弟子,分头向武林名宿去查访他的来历,没有一个人能说得清楚。只知道他在西
北一带出没,曾有人见他抢劫过客商,也有人见他掳掠过少女,三年前青城派的女侠石竹君
和她的两位师兄曾在甘肃的麦积石山碰过他,几乎给他抢去。石竹君很爱面子,不敢张扬此
事,私下里邀请了与师门有交情的长辈去追查他,一个二个都给他打败;费了偌大功夫,只
查出他的名字叫做厉抗天。因为他力大无穷,甘凉黑道上的人物在未知道他的名字之前,都
叫他做大力神。此人对黑白两道全不买帐,也很少出现。不过每次出现,都定然有人遭殃。
上个月,你们截劫山东省的贡物,刚刚到手,就被他转劫了,这件事我过了才知道。”张玉
虎道:“不止山东,江苏省的贡船也是这样的被他中途杀出,从我们的手上抢去。好在他劫
浙江省的贡船时,却碰到了我们一个钉子,未曾令他得手,算做是稍稍挫折了他一下威
风。”毕擎天道:“这种独来独往的怪人最难防范,若然是像七阴教那样,虽然厉害,人一
多了,消息就总难免走漏出来。”张玉虎道:“七阴教也是够邪气的了,只不知她们平时的
行径如何?”毕擎天道:“七阴教是今年才浮出来的。虽然邪里邪气,却倒没有听说做过什
么大好大恶的事。正是为此,所以我们丐帮也愿意与她和解呢。照常理推测,她们将湖北省
的贡物赎回十四个人,也应该愿意了的。”张玉虎亦以为然,他连日困顿,吃过午饭之后,
便安心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刚吃过晚饭,那个前往下书的丐帮弟子回来禀报,说是已见
过六阴教主。七阴教主对交换之事亦表赞同,不过她却指名要张玉虎去和她商谈,因为照江
湖规矩,丐帮只能算是给张玉虎助拳的人,她与张玉虎的纠纷,必须与他当面解决。毕擎天
听了,颇为不悦,半晌不语。
  张玉虎道:“这七阴教主甚是无礼,毕大哥,你看该当如何?”毕擎天道:“我倒不是
怪她小觑丐帮,只是怕她耍什么花招。”张玉虎道:“你是怕她扣留我么?”毕擎天道:
“你单身闯入虎穴,确是可虑。”张玉虎道:“咱们留有他们的十四个人作为抵押,怕些什
么?”卒擎天道:“你的身价可要比那十四个人高得多。”张玉虎道:“大哥你太抬举小弟
子。为了取回贡物,我倒不惜一冒此险。何况她也未必敢加害我呢。”毕擎天见他执意要
去,说道:“七阴教主善于使毒,你到了她们的巢穴,必须步步小心。”张玉虎见他再三叮
嘱,甚为感激,心中想道:“师父当年救他,我甚不以为然,如今看来,师父却是做得对
了。处处与人为善,除非是不可救药的大奸大恶,否则总会给感化的。”
  毕擎天仍然叫那个下书的弟子带领张玉虎前往。七阴教主住在沂水南面的一座山上,那
是她一个有钱弟子的避暑山庄。张玉虎到了那儿,已是将近三更时分,有两个女教徒已经在
门前等候,一见他们到来,便即接人,却叫那个丐帮弟子留在外间,只许张玉虎一人随她们
进去。
  张玉虎见庭院里张灯结彩,地方打扫得干干净净,好像是迎接贵客的样子,但那两个女
子却带他从偏门进入,绕过几处回廊曲棚,还未见七阴教主出来迎接,又不似是款待贵客的
礼节,心中不禁大疑,但他本来就是准备冒险的,虽有所疑,却也并不惧怕。
  过了一会,那两个女教徒将他带进一间静室里面,恭恭敬敬地献上了一杯清茶,说道:
“请张舵主稍待,我们的教主现在正在会客,待送走了那位客人便来见你。”张玉虎自是不
悦,这才知道七阴教主所接待的贵客并非自己而是另有其人。心中想道:“她特别约了我
来,却对我这般无礼。看来是没有什么诚意的了。”同时又有点奇怪:是什么贵客,值得行
径怪僻的七阴教主张灯结彩,以上宾之礼相迎。
  那两个女教徒献茶之后,便即退出。张玉虎将那杯茶闻了一闻,但觉有一股清香,不似
下有毒药,但为了小心,仍然将它泼了。再看室中的布置,倒还相当雅致,这间静室开有两
扇门,一扇门朝着园子,那两个女教徒刚才便是带他从这扇门进来。另一扇门紧紧关闭,里
面还加了一个铁锁。可是门上却嵌有一块很厚的玻璃,其时中国海禁初开,这种玻璃乃是从
西洋运来的,张玉虎在沐国公的府中也曾见过,知道这种玻璃,在门外的人看不入来,在房
间内的人却可以看得出去。张玉虎凑近玻璃一看,外面是一间富丽堂皇的大厅。张玉虎在静
室里等了好久,正在不耐烦,忽听得有一个粗豪的笑声震得他耳鼓嗡嗡作响。
  张玉虎从门上那块玻璃望出去,只见七阴教主陪着一个客人走进客厅。张玉虎这一看之
下,吃惊非小,你道这个客人是谁?竟是那个独劫贡船的虬须汉子也就是毕擎天所说的,那
个横行西北,神秘莫测的厉抗天!
  张玉虎心道:“这七阴教主果然不怀好意,她诱我前来谈判,原来又是一个陷阱!”要
知以张玉虎的武功,虽然还稍稍不及上七阴教主,但以一对一,七阴教主却也未必伤得了
他。张玉虎胆大心细,他之所以敢独闯虎穴,早已准备了若与七阴教主决裂,自己也有把握
逃得出来。但现在却加上一个武功远比张玉虎高强的厉抗天,若然他们二人合力夹攻,张玉
虎那是绝对逃跑不了。
  只听得七阴教主问道,“厉先生何事大笑?”厉抗天道:“教主大喜临门,厉某给你道
喜来了。”七阴教主道:“喜从何来?”厉抗天道:“听说教主打败丐帮,从张玉虎的手上
得到了一条价值连城的玉带,七阴教宝刀初试,便毕露锋芒,这岂不是第一件喜事?”其实
七阴教与丐帮之战,得不偿失,不过她们抢到了那条玉带,却确是十分光彩的事情,所以七
阴教主虽然有点尴尬,仍然含笑说道:“这都是仰仗厉先生的声威,何足称道?”接着双方
讲了几句客套的说话。
  张玉虎听他们的对答,厉抗天似乎尚未知道七阴教主与他的约会,心中疑惑不定,想
迢:“若是七阴教主有意与厉抗无合力谋我,她早已应该通知了厉抗天。捉到了我,对他们
来说,那岂不是更大的喜事?”又想道:“七阴教主何以将我安置在这个房间,好像是有意
教我偷听他们的说话似的?真是奇怪!”
  只听得厉抗天客套了几句,又哈哈笑道:“还有一件更大的喜事,教主想必乐闻。”七
阴教主道:“还有什么喜事?”厉抗天道:“我奉了老主人之命,来给少主人提亲,这岂不
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七阴教主道:“贵主人看了上谁家的女子?”厉抗天笑道:“教主故
意装糊涂了!我来给你道喜,当然是想喝令媛的喜酒啊!”
  厉抗天来给七阴教主的女儿做媒,这已经大出张玉虎意料之外,但更令他惊诧到了极点
的,却是厉抗天竟然还有主人!以厉抗天的武功,江湖上已是极之少见,难适他还只不过是
奴才身份,上面居然还有什么老主人少主人?他的主人又将是什么样的神奇莫测的人物?
  但见七阴教主端着茶杯久久不语,厉抗天道:“教主何以还有踌躇?”七阴教主道:
“你们的少爷不是早有了妻室么?”厉抗天笑道:“不是正室,我们的少主人先讨了两房姬
妾,那是有的。男开三妻四妾,事极平常。难道教主会以为意了好,教主仍然还不放心,我
再来给你一个担保!”
  七阴教主道:“什么担保?”厉抗天道:“大婚之日,由我的少主人亲自前来迎亲,而
且带齐他那两房姬妾来给你母女叩头,当着一众武林豪杰的面,正正式式写下婚书,确定你
女儿是大房地位,这样你还有什么担心?”在张玉虎听来,但觉这个担保,实是岂有此理,
须知不论哪家人家娶亲,新郎前来迎亲乃是必然的礼节之一,这算得什么担保?至于带了姬
妾前去女家叩见岳母和大妇,那却又是婚礼中从来所无之事,近乎荒唐。这是张玉虎的想
法,七阴教主听来却似颇为满意,咧嘴一笑,说道:“这么说来,乔家倒似颇有诚意啦!”
厉抗天道:“若是乔家没有诚意,我岂敢替少主人前来说余?我厉抗天三个字在武林中还叫
得响么?教主,我劝你不必再犹疑了,你对了这门亲家,其利无穷,不但七阴教有了靠山,
而且你们劫得的贡物也不必再交出来了。”
  张玉虎越听越觉奇怪,心中想道:“这乔家到底是什么人家?气派竟然如此之大!这样
子来提亲,分明是委屈了女家,七阴教主非但没有动怒,居然还肯低首下心,这厉抗天的身
份也真古怪,难道他真是乔家的仆人?仆人又怎可以替主人来做大媒?而且听他的口气,似
乎还可以替乔家拿几分主意。”张玉虎年纪虽轻,阅历甚丰,但对今晚所见所闻,却觉得处
处透着疑团,百思不得其解。
  张玉虎听七阴教主的语气,以为她可能答允这亲事了,谁知还是没有料着,只见七阴教
主沉吟半晌,忽地说道:“多谢厉大爷的好意,多谢你的主人看得起我,可是这门亲事么,
却不便答应了。”厉抗天大感意外,问道:“这却为何?”七阴教主道:“小女儿已许了人
了。”这说话分明是推搪之辞,连张玉虎也不相信,试想若她的女儿真是许配了人,她适才
何必还要问人家的姬妾?何必还要作考虑之态?厉抗天果然冷笑道:“教主何不坦直地说嫌
弃乔家?”七阴教主面色一沉,道:“厉大爷言重了!”厉抗天道。”我事先也曾打听清
楚,令媛几时许过人家?”七阴教主道:“这门亲事是最近才说成的。”厉抗天问道:“许
的是哪一家?”七阴教主道:“男家的名字恕我不便说出。”厉抗天“哼”了一声道:“教
主,那你是诚心要与我为难了!好吧,我将你今晚的说话,一句不瞒,告诉老主人便是。”
七阴教主道:“亲事成与不成,咱们的交情还在,厉大爷你不会存有芥蒂吧?”口气一转,
显明又软了许多。厉抗天道:“我只是替少主人提亲,有没有芥蒂,那就要看少主人是怎么
想了。教主,请恕我直言,即算你女儿许配了人,也以退亲为是。除非你不想七阴教在江湖
上拾起头来!”七阴教主神色变幻不定,过了半晌,好像方拿定了主意,斩钉截铁地说道:
“退亲或再定亲,这事情总得问过我的女儿才是!”
  厉抗天笑道:“父母之命还作不得主么?”七阴教主道:“我只有这一个女儿,不免溺
爱了些,将她许配什么人家,也该向她说个清楚才好。”厉抗天听她的口气,料想婚事可
成,心中想道:“可不要将她逼得太紧了,让她借此转园也好。”便道:“既然如此,请教
主即与令媛商量,我在此候命便是。”
  七阴教主走入后堂,厉抗天独自在大厅上走来走去,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得意的怪笑。张
玉虎正在屏息以待,忽见刚才带他进来的那个女教徒,从朝着花园的那扇门走进来,向他轻
轻招手,示意叫他不可出声,快跟她走。
  张玉虎好奇之心越来越浓,便放轻脚步,随她前往,转过了几处回廊,到了另一间密
室,那女子道:“你进去吧。”张玉虎推门入去,但见七阴教主正坐在房中。
  张玉虎怔了一怔,心道:“她不去与女儿商谈婚事,却在这儿候我。”七阴教主指一指
旁边的座位,叫他坐下,问道:“你的师父是张丹枫吗?”张玉虎恭敬答道:“正是。”七
阴教主自言自语道:“听说他曾在苍山打败了赤霞道人,唉,也算给我出了口气。”张玉虎
大为奇怪,想不到七阴教主竟会在他的面前,泄露出对旧日师父的心头之愤。
  谁知还有令他更惊愕的说话在后头,只见七阴教主的一双眼在他身上溜来溜去,张玉虎
正自心中好笑:“我又不是那乔家的少主人,你尽打量着我干吗?”七阴教主盯了他一会
子,脸上露出丝丝笑意,忽地问道:“小伙子,你娶了亲没有?”
  张玉虎不觉愕然,急忙说道:“我来和你商谈交换贡物之事,你问这个干吗。”七阴教
主说道:“刚才那厉抗天的说话你可听到了?”张玉虎道:“这与我何关?”七阴教主道:
“我女儿不答应这门亲事,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张玉虎心头一跳,七阴教主不理会他,径
自往下说道:“料不到你这小子有此福气,我女儿看上你了!”那股神气,好像张玉虎应该
感激涕零才是。张玉虎怫然说道:“喂,你谈不谈正事。那条玉带呢?你交玉带给我,我回
去便立刻释放你们的十四个人。”
  七阴教主霍地起立,睁眼说道:“咦,你居然还不满意我的女儿么?”张玉虎道:“奇
怪,乔家迫你女儿成亲,你们不愿意,你们却又要来迫我么?”七阴教主怒道:“好呀,那
条玉带你休想拿回去了!”张玉虎道:“你不要忘记,你们还有十四个人留在丐帮呢!”七
阴教主冷冷说道:“我一答应乔家婚事,不必乔家的老怪物出头,只我和厉抗天联手杀进
去,谁人能够抵挡,还怕不能将人救回。哼,连你这小子也休想生还!”张玉虎拂袖而起,
立刻想夺门出走,就在这时,忽听得有人尖声叫道:“追呀,快追这女贼呀。”正是:
  怪客提亲已难测,佳人作贼更离奇。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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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联剑风云录》——第十一回 剑影刀光 双英入虎穴 龙腾虎跃 合力败魔头
梁羽生《联剑风云录》 第十一回 剑影刀光 双英入虎穴 龙腾虎跃 合力败魔头   在六阴教主的重地之内,居然闹贼,可算得一大奇闻,张玉虎和七阴教主都不自觉的收
了唇枪舌剑,霍然起立,从窗口望出去。只见一个妙龄女子,正自衣袂飘飘,逾垣而过,体
态轻盈,美妙之极。教主的女儿阴秀兰紧接着气急败坏地追来,尖声叫道:“妈,你快出
手,这女贼把咱们的那条玉带劫走啦!”
  张玉虎今晚接连遇见意外的事情,却以这一件事情最令他心弦颤动,一见了那个“女
贼”,立即有如触电一般。你道这“女贼”是谁?原来就是张玉虎念念不忘的那个龙小姐!
  说时迟,那时快,张玉虎方自一呆,但听得“嗖”的一声,七阴教主扬手先发出一枚毒
指环,身形似箭,随即便跟着暗器穿窗飞出!
  张玉虎叫道:“这是毒指环!”话未说完,七阴教主已扑到了龙小姐的面前,拦住了她
的去路,龙小姐盈盈一笑,道:“我知道啦!”长袖一卷,将七阴教主那枚毒指环卷得无影
无踪。就在这时,但听得声如裂帛,龙小姐的长袖未及收回,已被七阴教主一抓撕裂!
  那两下子快如电光石火,双方只换了一招,便都知道了对方了得。七阴教主的暗器虽被
收去,但她撕裂了龙小姐的一条衣袖,比将起来,仍是稍占上风。但她接着攻出了三招狠毒
的招数,却被龙小姐那飘飘闪闪,捉摸不定的身法,全都避开了。
  张玉虎叫道:“教主住手!”阴秀兰这时亦已赶到,方自一刀砍来,被张玉虎当中一
隔,阴秀兰花容失色,斜跃三步,按着刀柄叫道:“你和女贼竟然是一路的么!”
  七阴教主骂道:“好一个不识抬举的小子,今日你想逃出老娘手掌,除非作梦!”张玉
虎道:“教主且休动怒,我有话说!”阴秀兰道:“妈,且听他说些什么?”
  张玉虎道:“教主,我本来是和你商谈交换贡物的,这位小姐的确是我的朋友,她拿了
这条玉带也就等于是我拿的一般,你们被丐帮掳去的人,包在我的身上,放回便是。这样仍
是以物换人,你们并不吃亏!”
  阴秀兰双眉一坚,道:“她是你的什么人?”张玉虎不答这话,即与龙小姐并肩一站,
面向着七阴教主道:“要战要和,凭你一言而决!”七阴教主道:“你叫那女贼先把玉带交
出来,我可以放她回去!”龙小姐笑道:“我这位朋友如此慷慨大方,他安心让我赢他一
注,你说我怎好意思撇下了他?”龙小姐说的是她与张玉虎之间的赌赛,阴秀兰怎听得懂?
但听她说的口气那样亲热,不觉醋气上冲,怒从心起,猛的一跺脚道:“不管他了,妈,动
手吧!”龙小姐格格笑道:“咦,这位姐姐倒真有意思,原来在动手之前,还要管这个管那
个的?”
  阴秀兰大怒,扑上去便是一刀,龙小姐使出铁袖功夫,扬袖一拍,但听得“铛”的一
声,她的柳叶尖刀已给拍飞,跌落地上。就在这时,阴秀兰突觉背后心给人抓住,原来是她
的母亲恐怕女儿受伤,未暇攻敌,先把女儿拉了回来。
  龙小姐笑道:“小虎子,你还舍不得走吗?”张玉虎第一次听得龙小姐叫他的小名,心
头一荡,正想与龙小姐跳过墙头,猛听得“轰隆”一声,围墙穿了一个大洞,砖头泥块飞上
半天,碎落如雨,厉抗天大笑,从坍裂的洞口跨过来,原来这围墙是给他用独脚铜人撞破的。
  龙小姐见他这般猛烈的威势,也不禁呆住了。厉抗天提起独脚铜人,堵着张、龙二人的
去路,却向七阴教主笑道:“你们两母女想必谈妥了吧,乔家的婚事允是不允?”阴秀兰满
脸通红,又恨又气,看一看张玉虎,又看看厉抗天,忽地“嘤咛”的一声,泪珠儿滴了下来。
  厉抗天奇道:“阴小姐,是谁欺负你了?”七阴教主眼珠一转,道:“咱们家里正在闹
贼,这女贼将那条玉带从她的手上抢去了,我还未得时间和她谈及婚事呢!”厉抗天哈哈笑
道:“这点小事也值得哭吗。好,我给你拿回来便是!”一个“泰山压顶”铜人向龙小姐当
头砸下,龙小姐飘身一闪,厉抗天道了一个“好”字,铜人一送,倏地变招,龙小姐的身法
已是迅若飘风,但脚踉未定,厉抗天的独脚铜人,竟然又已拦腰打到张玉虎拔出缅刀,急忙
迈步抢进,反手一劈,这一招攻敌之所必救,厉抗天将铜人的独脚一撑,登时发出了震耳欲
聋的金铁交鸣之声,但见火星蓬飞,张玉虎跄跄跟踉地不断后退。
  阴秀兰惊得止了泪珠,尖声叫道:“玉带是那女贼抢的,你只把那女贼拿下便行。”厉
抗天笑道:“我明白啦!”飞身扑起,却趁着张玉虎脚跟未定,独脚铜人又以千钧之势直压
下来。
  忽见剑光一闪,龙小姐长剑出鞘,亦自凌空跃起,剑招疾如电掣,一招“后惮射月”,
就在半空中展出杀手,剑锋从铜人旁边穿过,径刺厉抗天的咽喉。厉抗天身子悬空,神力发
挥不出,迫得将铜人缩回,护着身躯,龙小姐的剑尖一点即收,两人在半空中换了一招,便
即落地。就在这一瞬间,张玉虎喘息已定,刀走偏锋,一招“白鹤梳翎”,斜切厉抗天的手
腕。
  龙小姐那一招使得险极,厉抗天心中大为奇怪,想道:“这女娃子的武功好得出奇,看
来竟不在张玉虎之下。今天给这两个小辈联手,只怕有点难斗。”他一面招架张玉虎的缅
刀,一面定晴提防龙小姐的偷袭。果然龙小姐趁此时机立即出其不意的攻来。
  厉抗天本来早有防备,哪知龙小姐的剑势古怪之极,她使的是武当派连环夺命剑法中的
一招“金针度线”剑尖应该向上斜挑,刺对方的咽喉,而且接下的一招必然是“玉女投梭”
再变为“白猿窜枝”这几招一气呵成,连绵不断,乃是武当剑法的特长,所以才称为“连环
夺命剑法”。哪知龙小姐的第一招“金针度线”,临近身前,方位却突然变换,剑锋一偏,
竟然切到了厉抗天的琵琶骨上。厉抗天武功真个高强,虽然龙小姐这一招完全出他意料之
外,仍然被他的铜人挡开。可是龙小姐接着的那招,竟然又不是“玉女投梭”,却变成了少
林派达摩剑法中的“金刚伏魔”,“玉女投梭”阴柔,“金刚伏魔”威猛,本来两样截然不
同的剑法,极难转换。厉抗天万万想不到龙小姐的剑法竟是这般古怪,铜人一挡,挡了个
空,只听得唰的一声,肩上的垫肩已给龙小姐一剑穿过!
  龙小姐正自暗喜,哪料厉抗天也就在此际显出了他的非凡武功,龙小姐那一剑穿过他的
垫肩,正要乘势切下,厉抗天的肩头一沉,龙小姐的劲力竟然被他卸开,长剑也似给他的肩
头粘着一般,剑脊贴在他的肩上,剑锋翻不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厉抗天铜人的独脚一
撑,竟然借铜人的独脚作为判官笔用,径点龙小姐胸口的“软麻穴”。张玉虎奋力一刀劈
去,硬接了一招,龙小姐趁势扬起衣袖,朝他的面上一拂,引开他的眼神。张玉虎立刻施展
“铁指掸功”,骈指如耽往他的眉尖点去。厉抗天识得厉害,迫得飘身闪开,龙小姐的长剑
也便趁势收回了。
  这几招双方各与最上乘的武功相搏,险到极点,也妙到毫巅,连七阴教主都看得呼吸紧
张,惊心动魄!正在思量,要不要出手助厉抗天一臂之力,忽见她的女儿一派茫然的神色,
眼光只随着张玉虎转来转去,七阴教主心里叹了口气,想了好一会,终于没有出手。
  张玉虎又惊又喜,惊者是那厉抗天的武功比他所料的还要厉害,喜者是他与龙小姐第一
次联手对敌,竟似素经练过一般。配合得十分纯熟,看来龙小姐竟是精通各家各派的剑法,
所以才能够运用得那样自如,随便自己用什么招数,她都能够配合得恰到好处。
  厉抗天亦像张玉虎一样,也是又惊又喜,惊老是怕打不赢两个小辈,以至为七阴教主所
笑,喜者是遇到了龙小姐这样的女子,不论武功面貌,都要比阴秀兰高出百倍!厉抗天想
道:“若给少主人知道有这样的女子,管教他那些庸脂俗粉,都不放在眼内!”他知道乔家
父子之所以想把七阴教主的女儿弄进乔家,目的只是在求七阴教主的“百毒秘方”,以他们
的绝世武功,再得这条秘方,便可无敌于天下,并非真心求取阴秀兰做他们乔家的媳妇的。
  阴秀兰哪识得厉抗天的心意,她指望厉抗天将龙小姐拿下,若是不能生擒,打死也罢,
哪知厉抗天的攻势十成中倒有七成是拿来对付张玉虎,恨得阴秀兰不住的在心里咒骂厉抗天。
  龙小姐可不领厉抗天这个人情,但见她一剑紧似一剑,剑势如虹,奇幻无比,招招都是
指向厉抗天的穴道要害。张玉虎也使出“百变玄机刀法”,一团白光,罩着身躯,厉抗天屡
攻不逞,好几次险些被龙小姐刺中。
  厉抗天渐渐被逼得转处下风,又见七阴教主母女仍然只是袖手旁观,心中更是生气。激
战中厉抗天突使险招,铜人荡开张玉虎的缅刀,不顾中路露出的空门,便以“空手入白刃”
的功夫来抢龙小姐的长剑,龙小姐身形一缩,游鱼般的滑了开去。张玉虎一见有机可乘,立
即使了一招“上刺青冥”,抢进中路,刀尖挑他胸膛,哪知他早已料有此着,手按机括,铜
人的口突然张开,咬住了张玉虎的刀尖,蓦地大喝一声一趁着张玉虎的刀未及收回,铜人一
横,以千钧之力,向张玉虎猛撞。张玉虎除非立即扔刀斜跃,否则必有性命之忧!
  阴秀兰吓得一声尖叫,脱手便是五枚毒指环向厉抗天飞去。就在这一瞬间,忽听得厉抗
天一声怪叫,龙小姐腾身飞起,剑光一绕,厉抗天的头发被她削去了一绺,张玉虎也跄跄跟
跟的倒退几步。接着是叮叮铛铛的一片繁音密响,那五枚毒指环打在铜人身上,都被反激回
来。
  七阴教主急忙抱起女儿,倒纵出一丈开外,斥道:“你这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厉大
爷对付这两个小辈,哪用得着你来帮忙?”七阴教主这一番话说是替女儿掩饰,把阴秀兰所
发的那五枚毒指环,当成是帮厉抗天的忙,厉抗天心知肚明,可是他存有顾忌,不便当面戳
破,而且张玉虎与龙小姐一退即上,攻得极紧,他也分不出心神来与七阴教主斗口。
  厉抗天刚才那一招本应得手,却被龙小姐冒险替张玉虎解开,厉抗天想道:“我不伤
她,只怕今日就要败在这两个小辈手下。罢,罢,我再给少主人另找一个美人便是。”招数
一变,把钢人舞得团团疾转,力道加强,龙小姐的剑法虽然奇诡绝伦,再也攻不进去。
  可是厉抗天也仍然未占得上风,只堪堪打个平手。再斗了一百余招,龙小姐固然香汗淋
漓,厉抗天亦自觉得气喘心头。厉抗天见状不妙,久战下去,只怕三败俱伤。这时他哪还有
怜香惜玉之心,他知龙小姐的剑法虽好,功力却要比张玉虎较浅,战到分际,便突然向张玉
虎腹晃一招,将铜人一转,却向龙小姐突施杀手!
  厉抗天所使的铜人重一百二十多斤,横扫过来,有如泰山压顶,张玉虎大吃一惊,抢救
不及,把手一扬,将缅刀化成了一道电光,向厉抗天掷去。就在这一瞬间,忽听得龙小姐一
声长笑,长剑在铜人上一按,借厉抗天撞来的猛力,身子弹上半空。厉抗天料不到她的轻功
如此神妙,方自一怔,张玉虎那柄缅刀早已飞到,厉抗天的铜人在迫切之间收不回来,只听
得“锋”的一声,飞刀正中他的肩头,陡然间又飞了回来。原来厉抗天的外家功夫已练到登
峰造极,浑身有加铁铸,缅刀虽利,竟然插不进去。张玉虎听得那飞刀碰击之声,斫中的竟
然不似是血肉之躯,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正想拼死肉搏,说时迟,那时快,龙小姐在半空
中打了一个筋斗,连人带剑,也化成了一道银虹,向厉抗天疾冲刺下。
  厉抗天肩上的筋骨其实已给缅刀割断两条,不过尚无大碍,一见龙小姐这凌空击下之
势,剑尖正对准他的咽喉、下阴、脐服这三处地万,乃是命门要害,外家功夫多好,也练不
到这三处地方。龙小姐的剑来得快极,厉抗天逼得扭开颈项,再硬接一剑,这一剑正中他的
左肩,波的一声,深入三寸,比右肩的刀伤更重。厉抗天怒吼一声,提起独脚铜人,撞崩了
半幅土墙,立即飞逃,他虽然尚未服气,却也不敢再恋战了。
  龙小姐飞身一掠,跟着也超过了墙头,走的方向却与厉抗天不同。张玉虎在地上拾起缅
刀,对七阴教主拱手说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这条玉带我们已经取去,你们的人明日
定放回来!”阴秀兰双眼圆睁,七阴教主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傻孩子,人家要走,咱们
拦得住么?”语意双关,一来是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留不住张玉虎这个人;二来即以武
功而论,厉抗天都败在他们手下,她们两母女又怎能拦阻得住。
  张玉虎追到外面,厉抗天的背影早已不见,龙小姐却在前面,张玉虎心道:“龙小姐的
轻功似比厉抗天还要高出一筹,看来她是有意等我了。”可是龙小姐却叫他捉摸不透,听到
他的脚步声,她的脚步也加快起来,追到山下,两人之间的距离仍有半里之遥,张玉虎心中
一急,不由得叫道:“龙姑娘,你等等我啊!”龙小姐噗嗤一笑,脚步一缓,张玉虎一口气
追到她的后面,龙小姐回过头来,笑容未敛,说道:“我以为你还舍不得走呢?”张玉虎面
上一红,道:“别开玩笑。”龙小姐道:“谁开玩笑?她们两母女说得正经得很呢,你当成
是开玩笑,可辜负了别人的心了!”张玉虎大着眼子说道:“她们的心意你倒知道呀?可惜
我的心意却没人知道:“此言一出,月光之下,只见龙小姐的杏脸泛起淡淡的红晕。
  张玉虎说出了这两句话,心头也自“卜卜”地跳荡不已。只见龙小姐粉颈低垂,忽地又
仰起脸儿噗嗤笑道:“你的心意,我当然知道:“这一刹那,张玉虎那颗心几乎要从口腔里
跳出来。但听得龙小姐一笑之后,迅即接下去道:“你苦苦追我,为的岂不是那条玉带么?
哼,哼,你这个人呀,好小气!”
  张玉虎啼笑皆非,他的江湖经验虽然老到,对儿女的情事却是面嫩得很,他好不容易大
着胆子才说得出那两句话来,刚刚透露了半点情怀,却被龙小姐轻轻一笑,便将他的万语千
言,无限情意,都封住了。
  龙小姐瞧他的窘态,心中暗暗发笑,又迫紧一句道:“你的心事,我猜对了吧?”张玉
虎只得说道:“按说这条玉带是你从七阴教主的女儿那里抢回来的……”龙小姐接着说道:
“不过,你也有功劳,是不是?可惜这条玉带若割为两段,那就不值钱了。这条玉带上面缀
有三十六颗夜明珠,每颗夜明珠最少也值十万两银子。好吧,咱们做事爽爽快快,你说吧,
你想分我几颗珠子?”张玉虎道:“我不是想与你分赃,嗯,我,我!”龙小姐道:“我,
我什么,你这个人怎的又忸忸怩怩了?有话请说!”张玉虎面上一红,道:“我,我真不明
白,你为什么要去劫那么多贡物?而且冒那么大的险,你瞧今天晚上,若是七阴教主出手,
咱们两人只怕都逃不脱性命。”龙小姐笑道:“好啦,说来说去,我都是沾你的光,多分你
几颗珠子便是。”张玉虎道:“我们劫贡物是有所作为,值得冒险,你却又是何苦来呢?”
关怀之情,见于辞色,龙小姐心中感激!却故意板起脸孔说道:“我不问你劫贡物的因由,
你又何必问我?在你做的什么舵主,这点江湖上的规矩也不知道么?”忽地又笑道:“这条
玉带,你不想我分赃,那我又赢你一注啦,这场赌赛,你可得当真小心,输了给我,我可不
会与你客气,你所劫得的那些贡物,通通都要给我了。”
  张玉虎苦笑道:“咱们谈些劫贡物之外的事情,好么?”龙小姐笑道:“不错,你与我
联手退敌,总算是有了点交情了。可是你别忘记,咱们也正是赌赛的双方呢,你该问的便
问,不该问的,你问了我也不会说。”张玉虎道:“好,那我就问你的名字,这总可以了
吧?”龙小姐想子一想,一笑说道:“这一个月来,咱们已见了好几次面,我的名字也应该
对你说了,我叫龙剑虹,你以后叫我剑虹便成,免得小姐前小姐后叫得人牙根发酸。”张玉
虎道:“龙小姐,嗯,龙剑虹,那么我再向你打听一个人,天山的霍天都,你可是认识他
的?”龙剑虹笑道:“我认识些什么人,你也想查问吗?你何不干脆问我父母是谁,师长哪
位?”
  龙剑虹说时,笑得有如花枝乱颤,张玉虎焉有不知她是调侃之理,然而他却故意装不
懂,正正经经地说道:“正是想问,不敢冒昧。”龙剑虹道:“可惜我没有家谱,要不然借
给你看,倒可以省得你查根问底。”古时讲究门第的人家通婚查对方问家世,甚至有查到十
几代以上,确乎要翻阅家谱的。龙剑虹说者无心,张玉虎听来有意,登对面红过耳,尴尬之
极,讷讷说道:“你愿意说便说,不愿意说便算,何苦取笑我呢?”龙小姐道:“我相识的
人多得很,你若一个个的问,天亮也说不完,嗯,你瞧当真就要天亮了,喂,你还有什么要
问的?”
  张玉虎见她这样坦白,哪里还问得来?龙剑虹一笑说道:“你不问我,我倒有一件事情
要告诉你。”张玉虎道:“什么事情?”龙剑虹道:“西北各省的贡物,联保入京,浩浩荡
荡,车辆就有几十辆之多,照路程来算,约在半月之后,可到雁门关外,听说有一班人准备
去劫,你若不赶往,可要落空!”张玉虎道:“真的?”龙剑虹道:“我这个人最是公平不
过,赢你也要赢得你心服。你若不信,只有你自己吃亏。我可要赶去啦!”说罢立刻施展轻
功,飞奔直去。张玉虎不好意思再去追她,呆了一会,心中想道:“雁门关外,总可以再见
到她,嗯,我到底知道她的名字了。”
  但张玉虎对她所说的事情却是半信半疑,西北几省的贡物,到京城的路途最远,随时随
地都可以下手截劫,张玉虎前几个月南下之时,已闻知凌云凤接了英雄帖,准备出山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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