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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剑风云录

_25 梁羽生(当代)
怎知道人间有那么多苦难的事情?”世外桃源,合籍双修,本来是许多人所梦想不到的幸
福,但凌云凤却另有抱负,她还不想享受这样的清福。可惜霍天都和她做了将近十年的夫
妻,尚未曾真正懂得她一
  天山高插云霄,若是其他的人,纵使受得住寒冷,最少也得十天八天才能攀上高峰。幸
而凌、龙二女往来惯了,熟悉山路,知道什么地方有险阻,又懂得雪地滑行的技术,登山之
后的第三天,黄昏时分,便攀上了峰顶。
  山顶豁然开朗,一眼望去,可以望见一个小湖,猢光云影,景色清绝。凌云凤和霍天都
在湖边建有几间石屋,这时也隐约可见了。凌云凤心中一动,这一年来,虽然她不止一次的
下过“决心”:宁可和霍天都分手也不愿受他拘束,但其实她还是常常想念霍天都的。可
是,现在一步一步的离家近了,她心中却是忐忑不安,“和天都见面的时候,第一句话说什
么呢?”“若是他不先求和解,我又该怎么样呢?”正自胡思乱想,忽所得屋后有兵器碰击
的声音。
  凌云凤大为奇怪,从兵器碰击的声音,听得出交战的一方是霍天都,天山绝顶,岂是常
人可至?”这个与霍天都交手的人,也当然是高手无疑了。凌云凤心想:“天都与世无争,
除了昔年曾打败阳宗海之外,并未结有任何仇家,这个人是向他寻仇的呢?还是来找他试招
的呢?”她听出只是两人交手,先放下了心。要知霍天都在天山苦练十年,剑术已将练到通
玄之境,天下能够将他打败的也不过是有限几人,凌云凤自不必急于助战。当下绕过石屋,
想先看个明白。
  这一看颇出凌云凤意外,但见与霍大部交手是一个身材瘦长的老和尚,另有一个年约五
十左右的胖子在旁观战,这两个人凌云凤都不认识。那老和尚使一柄戒刀,使到疾处,只见
一片刀光,在场中交手的虽然只有两人,但却似几十个高手在那里恶斗,看得凌云凤眼花缭
乱。
  激战中只见天都长剑一挑,幻起千重剑影,这正是他新创的一招“流星赶月”,可以在
一招之内,连刺十八处不同的方位,端的厉害非常,凌云凤见他使出这招,心想那老和尚最
少也要带三几处伤,哪知就在这刹那之间,只见那老和尚的戒刀挥起一圈银虹,刀法也快到
了极点,但听得一片金铁交鸣之声,震得耳内嗡嗡嗡作响,凌云凤尚未曾看清楚,两条人影
已倏地分开。那老和尚哈哈笑道:“乔老怪果然没有夸张,当今之世,你的剑法的确算得是
数一数二的了,不枉我到天山一遍。”
  霍天都按剑说道:“老前辈可是昆仑星宿海的摘星上人么?”那老和尚笑道:“你的眼
力也很不错,从我的刀法上认出我来了。嘿,你可知道我的来意么?”霍天都道:“倒要请
教。”摘星上人道:“听说你搜罗了十几种罕见的剑谱,又新创了天山剑法,乔老怪盛道你
的了得,我不相信,所以特来试试,如今已试过了,确是不凡!你的剑谱值得我借来一阅
了!”听这口气,似乎根本就不考虑霍天都肯不肯借,似乎他向人家借东西,还是给了人家
的面子!
  凌云凤心想。”原来他就是摘星上人,闻说他昔年在皇宫里败于张丹枫剑下,从此消声
匿迹,想不到如今却到我的门前闹事。天都珍贵剑谱,如同性命,断不肯轻易借给他。”
  果然霍天都微露愠色,朗声说道:“老前辈说笑了,以老前辈的身份武功,怎会觊觎晚
辈的剑谱?”摘星上人道:“我不是要你的,且借一借,到期奉还。”霍天都道:“我的天
山剑法尚未练成,再说,敝帚尚且自珍,何况我家两代的心血?请恕晚辈不能从命!”
  摘星上人双目一张,怪声说道:“我肯向你借剑谱,那就是赏识你了。你这小子居然不
识抬举。嘿,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刚才只是试招,现在我可不和你客气啦。”霍天都气往上
冲,怒声说道:“我看在你一把年纪,尊你一声前辈,自己不顾惜身份,那也就休怪我无礼
了!”长剑一挺,一招“雷电交轰”,立即将摘星二上人的戒刀荡开,这一招乃是天山剑法
中最刚猛的一招,剑光闪烁,隐隐挟有风雷之声,当真就似雷轰电闪一般!
  摘星上人哈哈笑道:“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你也不知我的厉害,你以为恃着这手剑
法,我就没法奈何你么?”只见他戒刀一起,左掌突然在刀下突出,掌势飘忽,声东击西,
在刀光一闪之下,啪的一声,手掌先按到了霍天都的胸膛,这一掌若然给他按实,霍天都不
死也得重伤!幸而霍天都的内功也已到了一流境界,一见不妙,立即吞胸吸腹,摘星上人的
掌缘沾上了他的衣裳,掌力未吐,便给他消解了。可是摘星上人已抢到了先手,施展刀中夹
掌的绝技,继续进招,把霍天都逼得步步后退!
  原来摘星上人自败给张丹枫之后,无时不想复仇,他和乔北漠同住昆仑山,一在前山,
一在后山,距离三百多里,间中也有往还。他听乔北漠说起霍天都的剑法精妙无比,便想来
强取他的剑谱,心想以自己的功力并不输于张丹枫,最忌的是张丹枫双剑合壁的剑术,若然
自己也练成了上乘的剑术,当可与张丹枫再决雌雄。乔北漠自己要闭门苦练修罗阴煞功,乐
得怂恿摘垦上人去与霍天都为难。
  摘星上人邀了他的好友胖金钢曲野樵同上天山,二话不说,便迫霍天都动手,试出他的
剑术果然名不虚传!这才开口向他借阅剑谱。摘星上人的辈份极高,一向傲慢,在他心目之
中,的确认为是自己向霍天都借剑谱乃是抬举他的。
  摘星上人以独创的“摘星手”驰名武林,刚才为了要试霍天都的剑法,所以只用戒刀,
如今双方变面,他的看家本领便拿出来了。“摘星手”以快、狠、多变号称三绝,施展开
来,非同小可,左手的肉掌比右手的戒刀厉害得多,不过十余二十招,就杀得霍天都只有招
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摘星上人哈哈笑道:“知道厉害了么?你不借也得借了!曲老弟,你进屋子去把他的剑
谱都搜出来,我费掉他的武功,免得他日后罗唆。”曲野樵笑道:“早就该如此了,偏你要
和他多说好话,咄,那边站着的女子是谁?”原来正在这个时候,凌云凤也在大石后跳出
来,身形一露,便即冷笑道:“好不要脸,想来偷东西么?还有我看着你这小贼呢!”
  声到人到,剑光起处,有如银虹疾吐,倏地射来,那胖金钢曲野樵也是一流高手,他的
外家功夫已练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寻常刀剑,还未必伤得了他。但他见凌云凤捷如飞鸟,剑
法凌厉,却也不敢轻敌,凌云凤长剑刺到,他也已取出了他的独门兵器——八角紫金锤。这
一对宝锤,名例其实,乃是用十足的赤金打成的,沉重非常,重达七十二斤,可算得是最阔
气的兵器,足值一万多两银子。他本来是个独脚大盗,当年初出山时,挟这对金锤,走南闯
北,不知有多少同道中人,觊觎他这对金锤,要来劲夺他的,岂知他正要如此扬名立万,想
来劫夺他金锤的人,都伤在他的锤下,反而给他来一个黑吃黑,如是者十多年,他既劫客
商,也吃同道,积下了百万家财,这才金盆洗手,在甘肃祁连山下,安家立业。不料在三个
月前,忽然有一对少年男女来到他家,他和男的交手!不分上下,女的则把他的家人弟子杀
得大败溃逃,将他家所积聚的金银都搬了去,他空身逃走,只保留了这对八角紫金锤。后来
他才知道这对男女是北方剑客乌蒙夫的弟子,技成出师,初闯江湖,便拿他来开刀;劫了他
的金银,准备拿去献给金刀寨主周山民的,他一想乌蒙夫和周山民这两个人他都惹不起,他
和摘星上人是至交好友,便上昆仑山求摘星上人帮忙,摘星上人答应了他,但摘星上人说乌
蒙夫的剑法厉害,他要先取得霍天都的剑谱,才有把握赢乌蒙夫,因此反而邀他先上天山帮
夺剑谱。
  曲野樵一出手就碰到了凌云凤,凌云凤长剑刺去,正好碰着他的金锤,只听得“铛”的
一声,凌云凤虎口酸麻,长剑弹开,曲野樵大喜,心想。”娘儿们到底容易对付。”正想乘
胜再来一锤,磕飞她的长剑,哪知凌云凤的剑术出神入化,借着他的反弹之力,剑锋一转,
嗤的一声,已在他的大腿划了一下。
  曲野樵虽然练有金钟罩的功夫,这一下正在他的筋脉划过,痛得他叫出声来,恶狠狠的
双锤猛磕,凌云凤抽剑一看,剑尖上并无血痕,原来她的剑尖也被金锤碰得弯曲了。凌云凤
试过一招,知他力大,不敢硬接,一闪闪开,扯直了剑尖,立即用轻灵的剑法,刹那之间,
连进三招,杀得曲野樵手忙脚乱,不敢强攻,只好把金锤护身,舞得个风雨不透。
  这时,霍天都正在战到吃紧的分际,忽见凌云凤出现,又惊又喜,刚叫得一声,“云
凤,你回来了吗?”高手比拼,哪容得稍稍分心?话犹未了,摘星本人早已一掌按到他的胸
前,饶是他闪避得快一衣裳已给撕裂——要是慢了半步,只怕胸骨也得给他抓碎!
  大石后一声叱咤,龙剑虹现出身形,挥剑杀上,凌云凤道:“好,这个贼人就交给你
了,他的金锤沉重,你要小心。”龙剑虹道:“知道啦,我会料理他的!”长剑一展,填上
了凌云凤的位置,立即与曲野樵交手。
  凌云凤心想:“这贼人的功力虽然远胜剑虹,但要把她打败,最少也得百招以上。”便
放心让龙剑虹替她,抽出身来,助霍天都夹击强敌。
  摘星上人正在施展杀手,忽觉脑后风生,头也不回,反手便是一刀撩去,他刚才一见凌
云凤露面,便即留意她的武功,看了她和曲野樵交手这几招,知他剑法虽然不错,功力却还
不如霍天都,当然更比不上他了。他用了全力,料想这一刀斫去,凌云凤定然抵挡不住。
  哪知凌云凤的这一剑奇诡绝伦,摘星上人听风辨器,明明听出她是刺向肋下的魂门穴,
反手一刀挡去,却挡了个空。摘星上人暗叫不妙,急忙回身斜跃,说时迟,那时快,但觉剑
气森森,刺人肌骨,凌云凤的剑锋倏的在他头顶削过,险些削掉他的头皮!
  霍天都又惊又喜,心想:“数月不见,云凤的剑法怎的精进如斯!”精神一振,立即反
攻,长剑挥了半个圆弧,不待摘星上人站稳,便行削他双足。
  摘星上人大怒,身形一个盘旋,刀斫霍天都,掌劈凌云凤,刀掌两种截然不同的招数,
他在同一时间使出,快似飘风,又狠又准,当真是武林罕见的绝技!但霍、凌二人双剑一
合,更是妙到毫巅,但见两道银虹交叉穿插,倏的合成一个圆圈,摘星上人奋力一冲,只觉
对方的压力沉重如山,哪里冲得出去?反而给逼得步步后退!
  双剑合壁的威力如此强大,不但大出摘星上人意外,即霍天都亦是始料不及!他最初的
估计,摘星上人的本领逊于乔北漠一筹,他们夫妇联手,可以勉强与乔北漠抵敌,大约可以
赢得摘星上人,但最少也怕得在五十招之外,方见胜负,哪知仅仅两招,便完全占了上风!
  两夫妇并肩出剑,矫若游龙,杀得摘星上人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曲野樵见状
大惊,急忙把龙剑虹迫开,双锤疾舞,赶了过来。
  凌云凤叫声:“来得好!”陡发一剑,这一剑指东打西,若虚若实,曲野樵侧身一让,
摘星上人看凌云凤的剑势指向曲野樵,他的摘星手以快、狠、多变号称三绝,立即抓着机
会,横刀封着霍天都的剑路,一个“移形换位”,掌击凌云凤的后心。这变化确是又快又
狠,哪知凌云凤正是要诱他上当,他快,凌云凤更快,摘星上人一掌击出,忽见凌云凤的长
剑突然转了个弯,明晃晃的剑尖正对着自己的虎口!
  摘星上人始知中计,大吃一惊,急忙缩手挥手,霍天都趁势疾攻,一招“春云乍展”,
跟踪急刺,摘星上人那一刀虽然把凌云凤的长剑荡开,但霍天都这一剑他却是无法抵御,正
巧曲野樵侧身闪避,双锤又正朝着摘星上人这个方向打来,三面夹击之下,即算摘星上人武
功再强一倍,也万难躲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俄顷之际,摘星上人突然使出了“死里逃生”的冒险解数,忽地
将戒刀一掷,双手突然执着了曲野樵的手腕,将他的双锤移了过来,挡着两柄长剑,但听得
“铛”的一声,接着一声怪叫,摘星上人那瘦长的身躯,箭一般地射上空中,曲野樵那两柄
金锤则已跌落地下。
  原来霍天都要闪避他的飞刀,剑势稍为缓了一缓,摘星上人才得以利用曲野樵的双锤挡
了一挡,但如此一来,他的性命是保全了,曲野樵却受了伤。凌云凤的剑尖戳中了他的手
腕,霍天都的剑锋也削去他的一边膝盖,曲野樵双锤把持不稳,铛啷坠地。幸得摘星上人在
飞身跃起之时,推了他一掌,这一掌的掌力使得恰到好处,将他推出三四丈远,虽然受了点
伤,却兔去了被利剑穿心剖腹之灾。
  摘星上人在半空中一个筋斗,眨眼间已落下山坡,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掷刀、移锤、挡
剑、发掌救人、飞身纵起,一气呵成,端的最快到难以形容,连凌云凤也看得目瞪口呆!待
到龙剑虹也赶上来时,连曲野樵亦已滚下山坡去了。只听得山风送来曲野樵哀叫的声音:
“我的金锤、我的金锤!”摘星上人骂道:“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凌云凤不觉笑出
声来。”这胖贼人今番是大大亏本了。”龙剑虹拾起了这对金锤,笑道:“咱们乐得发了一
笔横财,这对金锤,足够山寨里的弟兄吃半个月!”
  霍天都眉头一皱,心道:“她们的身子回到家中,心却还留在山寨!”但妻子刚刚回
来,霍天都正自喜出望外,这一点点不愉快之感,迅即便烟消云散。
  两夫妻执手相看,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过了半晌,霍天都低声说道:“云凤,谢
谢你!要不是你恰好回来,我的剑谱一定要给这两个魔头抢去了。”凌云凤笑道:“咦,仅
仅几个月不见,你就这么客气起来了。夫妻之间,谢什么呢?难道我有了什么灾难,你也能
坐视不救么?”龙剑虹见他们夫妻款款深谈,言归于好,心中大慰,笑道:“我到屋子里先
给你们弄晚饭吧。你仍多谈一会。”龙剑虹替他们欢喜,凌云凤却看见了她的丈夫眉头大
结,似有满怀心事!凌云凤呆了一呆,勉强笑道:“天都,你想什么?”
  霍天都道:“云凤,你刚才用的剑法甚为奇妙,是自己想出来的,还是跟人家学的?”
凌云凤笑道:“张大侠指点了我一些诀窍,又将玄功要诀借给我看,在那上面,我也领悟了
一些上乘武学的道理,至于招数,则是我胡乱想出来的,不知能不能用?”霍天都道:
“嗯,你的福份真是不小,居然读了这本武学奇书!我父子化了两代心血,才创出一套不完
全的天山剑法,你仅仅两三个月的工夫,也创出一套来了!”凌云凤道:“我这套剑法也未
完成呢。你别太夸奖我了。我得有今日的成就,也还是你的功劳。”这几句话,霍天都听来
甚是舒服,微微笑道:“我有什么功劳,那是你自己的福份和聪明。”凌云凤道:“我说的
不是客气话,我的这套剑法,就是从你的天山剑法变化出来的,想你也定然瞧出来了。”霍
天都点点头道:“对了,我正有一个疑问想问你,你这套剑法,好像每一招都跟我的剑法相
反,是不是这样?”凌云凤道:“一点不错,这也是张大侠启发我的,他叫我不必墨守成
规,大胆自创新意,奇正相辅,殊途同归。据张大侠说,我这套剑法若是完成之后,和你原
来的天山剑法一奇一正,正好相辅相成,谁都破不了谁,但联合起来对付敌人,那却是威力
奇大,任何一派的剑术都不能和我们相抗的。连他的双剑合壁之术也得甘拜下风。我这是转
述张大侠的话,也许他为了鼓励后辈才这样说的。”霍天都道:“张丹枫不会胡乱说话的。
咦,难道当真会这样?”他一向认为自己的剑术乃是集中了各派的精华,是最奥妙最纯正的
剑术,虽则他也认为凌云凤的剑术颇有精妙之处,但总不能和自己并驾齐驱,但这既然是张
丹枫说的,又不由他不信。凌云凤似是猜到了他的心意,微笑说道:“咱们试过几招如何?
看到底是不是如张大侠所说,谁都破不了谁?”
  霍天都沉吟半晌,说道:“你远道归来,连日奔波,又经过了一场恶斗,且回家歇歇,
再比试吧。”
  两夫妻一同回家,霍天都指着庭院中几树梅花说道:“云凤,你不在家,这几树梅花也
无人修理了。”他很担心妻子不能久安家室,所以在说话的时候,总是转弯抹角的来刺揉妻
子的心意。凌云凤只是一笑说道:“这梅花不是开得很好么?”对他说话里暗藏的意思,佯
作不解。
  吃过晚饭,歇息一会,新月升上梅梢,凌云凤道:“好,咱们可以开始试招啦!”霍天
都嗜好剑术如狂,这时他正在冥思破解凌云风的那套剑术之法,胸中已有成竹,听凌云凤一
说,便和她到庭院中站定,笑道:“你先出招!”凌云凤抱剑一揖,笑道:“接招!”突然
间便是一招“玄鸟划砂”,剜锋打了几个小圆圈,向霍天都的手腕划去。
  霍天都道了一个“好”字,侧身发剑,反点凌云凤的脉门,他看出妻子的剑术招数与自
己相反,即是等如预先知道了妻子攻击的方向,所以侧身一闪,便即避开,接着以最迅捷的
手法抢攻,想在三两招之内,便要妻子扔剑认输。他想得不错,但交手之后,情形却完全两
样,凌云凤攻击的方向是给他看准了,但其中变化精微的地方,却是他始料之所不及。按说
他这一剑刺去,凌云凤若不扔剑,就非给他点中手腕不可,不料凌云凤却仍然强攻过去,随
手抖起一个剑花,霍天都一剑刺来,恰恰投入圈中,双剑一交“鸣”的一声,各自分开,彼
此都没有丝毫伤损。
  霍天都暗暗称奇,一个转身,绕到凌云凤背后,迅即又是一剑,这一招名为“大漠孤
烟”,是他这次回山之后,最近才创出来的一招新招,凌云凤根本尚未知道,霍天都正在心
想:“看你如何招架?”哪知凌云凤也好似预先知道他这一剑从背后刺来似的,突然翻身一
剑,这一招奇泥绝伦,从霍大部绝对意想不别的方位刺来,霍天都大吃一惊,急忙闪剑防
守,但听得又是“铛”的一声,双剑相交,自转了两圈,又分开了。
  霍天都心道:“果然真有点奇怪!”抖擞精神,使出天山剑法中的“追风剑式”,一剑
快似一剑,片刻之间,只见剑光,不见人影!心想,如此一来,最少也可将妻子逼得步步后
退。哪知凌云凤随意挥洒,每一招都是恰到好处,跟着他的长剑盘旋飞舞,就好像夫唱妇随
一般,不论霍天都攻得如何快疾,双剑却永不硬碰,凌云凤的那把剑竟似附着他的剑一般。
霍天都没法,突然心生一计,以最快捷的手法攻出一剑,剑到途中忽地煞住,这样收发随
心,不但要剑术精妙,而且本身的功力也非达到极精纯的境界不可,凌云凤尚未曾达到霍天
都的造诣,登时给他的长剑粘住,霍天都暗运内力,把凌云凤的剑压得微微弯曲。
  霍天都哈哈一笑,把剑收回,笑道:“不必比了,张丹枫的话,果然不错!”要知表面
看来,虽然是霍天都赢了,但其实却并不是在剑法上赢的,而是在功力上赢的,夫妻两人都
明白这一点,相对大笑起来,凌云凤心道:“天都真是好胜得可以!”霍天都心道:“果然
她的剑法足以与我并驾齐驱,而且我的不足之处,正好可以由她补足。从今之后,我再与她
切磋几年,天山剑法当可完成,我们夫妻二人,也可以天下无敌了!”
  凌云凤笑道:“以你看来,我们二人联剑,可以打败乔北漠吗?”霍天都道:“最少也
可以打个平手了。再过几年,我有把握把他打败。”凌云凤道:“既然如此,我要请你帮一
个忙了!”霍天都道:“什么?”凌云凤道:“请你与我同上昆仑,向乔北漠讨一个人。”
霍天都笑容顿敛,失声叫道:“你又要去惹这个老魔头么?”
  凌云凤笑道:“你怕惹不起他么?你刚才不是说咱们二人联手,现在也至少可以和他打
个平手。”霍大都皱着眉头说道:“不是怕他,但好端端的招惹他作甚?他又没有来犯我
们。”凌云凤道:“我有一位朋友落在他们的手中,正受着他们的折磨,我非将她救出来不
可,岂是无端的招惹他?”霍天都道:“云凤,你何苦多管闲事。天下的闲事多着呢,那管
得了?我若答应了你这一次,只怕不消多久,你又有第二样事情麻烦我了,咱们还有安静的
日子过吗?”
  凌云凤抑下怒气,淡淡说道:“最好是我死了,那就永远不会麻烦你了!”霍天都道:
“我只是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而已,这也是为了你好呀!你却怎么与我说这些气话?”凌云凤
道:“一点也不是气话,若是没有这位朋友,我早已死了。天都,我们做了十多年的夫妻,
我要问你一句话:我若是有了性命的危险,你会不会救我?”霍天都道:“那我舍了性命也
要救你!”凌云凤道,“你既然愿意舍了性命救我,现在就有一个曾经救过我性命的人,她
正陷在极大的危险中,你就为了我的缘故,救救她吧!”当下将七阴母女的事情说了一遍,
龙剑虹在旁边听她说到了伤心之处,想起阴秀兰的苦楚,不自禁的又一下流下泪来。
  霍天都也听得呆了,凌云凤道:“要不是有阴秀兰将解药给我,我早已不能活着回来见
你了,还谈得到练什么剑术呢?天都,我现在不必你舍了性命来救我了,只要你和我同上昆
仑一趟,把阴姑娘从虎口里救出来。”
  霍天都静默了一阵,叹口气道:“这么说来,你确是非救这个女子不可了。为了你的缘
故,我也只好再下山一趟了!但愿以后不再有这样的事情。”
  霍天都终于答应了,龙剑虹收了眼泪,泛出笑容,她这十多天来,无时无刻不为阴秀兰
焦虑,现在听得霍天都愿意救她,所以,她虽然笑得很勉强,毕竟还是笑出来了!
  凌云凤却一点也笑不出来!非但笑不出来,心头上越发觉得沉重了。因为她对丈大总是
抱着期望,然而这次回来,霍天都又一次的给她绝望,她发现霍天都并没有分毫改变。
  霍无都还未知道他的妻子复杂的心情,好像他刚做了一件慷慨的事情似的,微笑说道:
“云凤,我已经答应你了,你还不高兴么。哦,我知道了,你嫌我答应得不够爽快是不是?
我起初不知道她曾对你有过救命之恩呀。说实在的,若不是为了这样,我固然不愿去,我也
不愿你再去跋涉江湖了。唉,云凤,我一再的劝你不要在江湖厮混,你若听我的话,就不至
于有那次性命的危险,也不至于欠下人家的大恩了。”凌云凤冷冷说道:“我的脾气和你一
样,彼此都改不了。唉,我也但愿这次是最后麻烦你了!”正是:
  夫妻本是同林鸟,何事分襟各自飞。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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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联剑风云录》——第三十回 弱女何辜 魔宫遭霉手 奸人得志 静室练玄功
梁羽生《联剑风云录》 第三十回 弱女何辜 魔宫遭霉手 奸人得志 静室练玄功   霍天都瞧着她的神气不对,心头一凛,赔笑说道:“咱们别后重逢,欢喜还来不及呢,
怎么尽说这些伤心话儿!嗯,都是我不好,老是惹你生气。不过,我却是衷心希望我们永远
厮守一起,同心钻研剑术,在我们这一代,开创出天山剑派来!我劝你少管闲事,也不过是
这个意思罢。”
  霍天都这番话说得很委婉,这些年来,他从没有用过这样的口气和凌云凤谈过,在以
前,他总是把凌云凤当作他的学生,或是当作需要他保护的妹妹,而现在,在他的口气中则
似是对妻子平等相待了,这一方面是因为他逐渐认识了凌云凤坚强的性格,经受了一次险些
分手的教训;另一方面,更主要的是他看到了凌云凤的剑术突扫猛进,他感到比起从前更需
要妻子的帮助。要知霍天都毕生的愿望就是要创立一派超迈前人的剑术,一切都从这个愿望
出发,因此,他不愿凌云凤扰乱他的平静,也因此他需要凌云凤留在他的身边。
  凌云凤认识她的丈夫比丈夫对她的认识要深得多,她当然猜得到霍天都的心意,她虽然
还有许多不满意的地方,但听得丈夫第一次用这样温柔委婉的口气对她说话,她也不想再发
作了,当下淡淡一笑,说道:“天都,你要在剑术上独创一家,我也盼你早日完成这个愿
望。但你想得太好了,你以为你避世隐居,独善其身,不惹别人,就可以安心学剑了吗?你
看,你这次不惹别人,别人却来惹你了。今天还仅是来了一个摘星上人,焉知他日不再来几
个比摘星人更厉害的人?”霍天都想起全靠他的妻子帮他打退摘星上人,不觉面上一红,虽
仍未以妻子的话为然,但却不再和她抬杠了。
  凌云凤本想第二天就动身的,霍天都则请她多留三天,练习夫妻联剑的攻守之法,凌云
凤依认了他。霍天都的剑学造诣比妻子深得多,经过了三天的用心研,他修正了并补充了凌
云凤剑法的一些疏漏之处,又合创了一些新招,这样一来,两夫妻都得益不少。龙剑虹在旁
边看到他们两夫妻日益和好,也自替他们欢喜,心想:“霍天都虽然有好些缺点,但他学剑
术的专心,却远非别人所及!他和凌姐姐未有儿女,但愿天山剑术便是他们的儿女,可以维
系他们的感情,令他们白头偕老!”龙剑虹为霍天都的夫妻重好而高兴,但却因此而联想起
自己和张玉虎来,本来他们可以做一对更好的夫妻的,现在都不必提了。想到自己的遭遇,
她又不禁暗暗伤心了。
  第四天早上,霍天都将他的剑谱封存石窟之中,三人一同下山。霍天都对妻子笑道:
“这是我第三次离开天山,三次都是为了你。第一次是找寻你的下落,嗯,那是十多年前的
事了,我还记得当时会面的惊喜情形,那时咱们都未料到对方还活着呢!”
  凌云凤忆起旧情,恍如一梦,笑道:“那时我正做着女寨主呢,这大约也是你料不到的
吧。”霍天都道:“那些往事还想做什么?”凌云凤道:“那次下山,你得到张大侠指点你
的剑诀窍,又打败了阳宗海,替代了他的地位,成为了天下四大剑客之一,可见下山也并不
是没有好处。”霍天都道:“这些浮名算得什么?那次下山令我最满意的是获得了你。谁知
第二次下山,却是为了要追你回家,你帮他们去抢夺什么贡物,真令我担心不小,好在你现
在终于回来了。”顿了一顿,再微笑说道:“现在是和你一道第三次下山了。但愿没有第四
次了。”凌云凤笑道:“这个我可不敢担保?你不下山,也许我还要下山呢。”霍天都好生
失望,勉强笑道:“将来的事,那只有将来再说了。”
  一路上两夫妻虽然也有说有笑,但总觉貌合神离,霍天都想打消凌云凤重走江湖的念
头,凌云凤也想打消霍天都独善其身的观念。两人的思想,终是有一段距离。
  草原上人烟稀少,白天他们也可以展开轻功,走了不过二十五天,便来到了昆仑山下。
霍天都心情有点紧张,虽说他们夫妻联剑,料想不至于败给乔北漠,但取胜也毫无把握。霍
天都知道乔北漠正在苦练修罗阴煞功,心想:“我们夫妻联剑的威力固然是比以前大得多,
但敌人的功力也比以前强了。若然厉抗天也在山中,那就更难对付。虎口救人,谈何容易?
唉,若是救不回来,云凤定是不肯罢休,这件事不知何时了结?”凌云凤却想到阴秀兰在山
上的受苦受难,更担心她受不起折磨死了,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暂时按下霍天都夫妻不表。且说乔少少那晚带了阴秀兰从古庙中逃出,驱车急走,他左
臂脱臼之处,受了凌云凤一剑,伤上加伤,甚为疼痛,一腔怒气,都发作到阴秀兰身上。跑
了一程,天色微明,一看背后没人追来,乔少少又把阴秀兰弄醒,重重的鞭打她。阴秀兰昨
晚见到了龙剑虹的面,却不能和她说一句话,伤心到了极点,如今又受乔少少之辱,忍不住
放声大哭,乔少少哈哈笑道:“我以为你是铜皮铁骨,不怕打的,原来你也会哭吗?”他哪
知阴秀兰的伤心痛哭,另有所因,只知是她抵受不了自己的鞭打,听她哭得大声,他就越发
打得起劲!
  这时朝阳初起,草原上忽见两骑健马疾驰而来,片刻之间,就来到了乔少少的马车前
面,怒声喝道:“你这厮为何鞭打女子?她是你的什么人?”
  乔少少一看,只见向他斥骂的乃是一男一女,都不过是二十左右的年纪,男的腰悬长
剑,女的背着两柄双钩,似是初出道的雏儿,乔少少冷笑道:“她是我的妻子,你管得着
么?快给我滚开!不然我就叫你们也吃一顿皮鞭!”
  那少女大怒斥道:“是妻子也不该这样毒打,我不怕你凶,这桩事情我偏要管!”阴秀
兰大叫道:“他胡说八道,他是强盗,劫我来的!”那少女一声冷笑,取下双钩,叫道:
“果然是个狗强盗,慕容师兄,我杀贼,你救人!”那男的笑道:“不,应该是我杀贼,你
救人!”那女的怔了一怔!随即想到师兄的用意。要知阴秀兰是个女子,当然是由她救人较
为适当。但这女的气乔少少不过,双钩一挺,仍然朝乔少少奔来。
  乔少少哪里把她放在心上,见她生得美貌,存心戏侮,长鞭一挥,打了一个圈圈,便想
把她卷了过来。哪知这少女的双钩十分厉害,但见金光一闪,双钩一个盘旋,竟把乔少少的
长鞭锁住,乔少少用力一拉,长鞭被她的双钩剪断,那少女给他拉得冲了上来。乔少少笑
道:“你的武功不错,不如也跟了我吧!”
  那女的气得柳眉倒竖,双钩一立,一招“指天划地”,交叉剪去,喝道:“狗强盗,拿
过命来!”乔少少冷笑道:“你要我的性命,怕不容易吧!”扔开皮鞭,取出折扇,一招
“覆雨翻云”,将那少女左手的金钩一粘,“铛”的一声,恰巧和她右手的金钩相碰,将那
少女逼得倒退三步。乔少少哈哈大笑,可是他这一招未能将少女的金钩夺出手去,也自有点
惊奇。
  那男的只当乔少少是个寻常强盗,起初毫不在意,忽见师妹给他打败,这才大吃一惊,
急忙拔出长剑,上前助阵。
  乔少少听得背后金刃劈风之声,反手一扇,将那男的长剑格开,女的双钩又到,乔少少
侧身一闷,腾的飞起一脚,踢她膝盖,那女的凌空跃起,乔少少受伤未愈,跳跃不便,只好
转过身来,对付那个男的。
  那女的正要上来救人,忽听得“卜”的一声,只见她的师兄已着了乔少少一下,乔少少
的衣襟也被她师兄的长剑刺穿。原来那个男的恐怕师妹吃亏,急于伤敌,使出了一招杀手。
乔少少的手法奇诡绝伦,那男的使出杀手,本身的防御便露出空门,被乔少少一下打中了肩
头,虽然也刺穿了乔少少的衣襟,比较起来,终是吃亏较大。
  那女的见乔少少如此凶恶,顾不得救人,只好先与师兄联手对敌,乔少少被那男的剁穿
衣襟,也自吃惊不小,心想:“哪里来的这对男女?看来竟是出自高人所授!”一时间想不
起武林中有哪个高人是钩剑双绝的。几次意欲动问,这对男女攻得有如暴风骤雨,钩似金
蛇,剑如飞凤,招招都向乔少少的要害招呼,乔少少被激得怒火上冲,心想:“不管他是什
么人的弟子,杀了再说!”手按扇柄机括,“啪”的一声,将一支扇骨射出!
  乔少少这把折扇乃是他特制的独门兵器,不但可以用来点穴,而且还可以将扇骨当作暗
器使用,这时双方距离甚近,扇骨藕着弹簧之力射出,劲力之大,不亚强弓猛弩,眼看那男
的就要被这支“利箭”穿过喉咙!
  哪料就在这刹那之间,忽听得“嚓”的一声,只见那男的双指一弹,将那支扇骨,弹飞
回来,乔少少左臂的断骨未接,右手的折扇又正在招架那少女的剑招,无法抵挡,只得用
“啮镞法”,张口咬着那支射回来的扇骨,对方反弹回来的劲道更大,乔少少咬是咬住了,
但却脱了两只门牙,满口是血!
  乔少少又惊又怒,想不到对方竟练有武林绝学的一指禅功,乔少少射出了一支扇骨,折
扇本身的威力就减了一分,既然伤不了别人,他也就不敢再射。幸在乔少少的功力深湛,铁
扇点穴的手法更是出神入化,虽然处在了下风,却还可以勉强撑持。
  那对男女越攻越紧,双钩一剑,招数精妙非常,乔少少蓦地想起一人,问道:“你们是
乌蒙夫的弟子么?”那男的喝道:“我师父的名字岂是你胡乱叫的?”乔少少笑道:“兄台
不必动怒,我是昆仑山的乔少少,尊师和家父也是认识的,说起来咱们都不是外人!”那女
的“呸”了一口,骂道:“原来你是乔老怪的儿子,你父子作恶多端,我师父早已知道得清
清楚楚,他老人家未有工夫上昆仑山诛戮你们,你们就厚着脸皮拉交情了么?”乔少少被她
痛骂,又羞又怒,冷笑说道:“给你们面子你们不要,哼,你们的师父尚且不敢在昆仑山逞
强,你们这两个小贼却居然敢在我的面前胡闹?”那对男女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出手更为
凌厉,逼得乔少少喘不过气来,双方都已无暇斗口。
  原来这男的名叫慕容华,是北方剑客乌蒙夫的弟子,女的名叫长孙玉,是乌蒙夫妻子金
钩仙子林仙韵的弟子,两人各自得了师门的钩剑真传。乌蒙夫夫妇隐居在唐古拉山,与昆仑
山星宿海的距离大约有千里之遥,乔北漠与他们夫妇彼此顾忌,大家都没有取胜的把握,因
此反而相安无事。乔北漠五十岁生日的时候,曾有请帖送给乌蒙夫,那时乔北漠正在苦练修
罗阴煞功,恶迹尚未昭彰,乌蒙夫当然不肯赴他的宴会,但为了礼貌的关系,也曾写了一张
谢帖给他。乔少少知道有这件事,所以刚才便想起与乌蒙夫的弟子拉拉交情,他以为纵或他
们不卖交情,最少也会对昆仑山有所顾忌,哪知这对青年男女,却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听说
是乔北漠的儿子,打得更起劲了。
  乔少少若是未受伤的话,以一敌二,或者还可以勉强打成平手,现在他左臂受伤,生怕
触着伤口,这样一来,便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了。
  激战中唰啦一响,乔少少的左臂被金钩撕去了一片皮肉,正在断骨的附近,伤上加伤,
痛得非常厉害,乔少少吸了一口气,嘶声叫道:“我与你拼了!”蓦地扇交左手,发出一
掌,长孙玉忽觉一般寒飘袭到,不由得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战,慕容华吃了一惊,急忙拦在
他师妹的面前,乔少少已是一掌拍到,慕容华翘起中指一弹,但觉一股阴寒之气从对方的掌
心传了过来,慕容华倒退三步,但听得乔少少大叫一声,跃出一丈开外,敢请是比他伤得更
重。
  原来乔少少的修罗阴煞功只练到第二重,功力尚浅,而慕容华的一指禅功则已有了三四
成火候,恰恰可以应付。但乔少少的修罗阴煞功最为耗损真气,加以他一再受伤之后,功力
减了许多,被慕容华的一指禅功弹中他的脉门,登时真气涣散。
  长孙玉冷笑道:“好呀,我看你这贼子还敢不敢逞凶?”长钩一挥,便待上去刺他,慕
容华忽道:“师妹,且慢!”长孙玉道:“你去救人呀。这个贼子交给我好了!”原来他不
知道乔少少用的是什么邪门功夫,生怕师妹受了暗算。其实乔少少此时真气涣散,修罗阴煞
功已是不能再用了。若是他们二人立即上前攻击,乔少少的性命已是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长孙玉奔向马车,乔少少一按扇柄,嗖嗖嗖射出三支利箭,长孙玉挥剑一格,被阻了一
阻,就在这时,忽听得有人高声喝道:“青天白日,浩荡乾坤,什么人敢在这里谋财害
命!”慕容华正在运用内功发散寒气,闻得此言,怔了一怔,抬头一望,只见两骑疾驰而
来,一个鹰鼻老头,一个粗豪汉子,霎时之间,到了面前。慕容华己道:“那厮才是强盗,
他抢了一个女子,我们是路见不平,来救人的!”
  那老者“哼”了一声道:“胡说八道,你打伤了人,还要诬赖别人是强盗!”跳下马
来,双臂箕张,不由分说,倏的就向慕容华扑去,竟是一招厉害的分筋错骨手法。暴容华吃
了一惊,伸指一弹,但听得嗤的一声,他的衣服业已被那老者撕去一幅,掌剑的手腕也震得
火辣辣作痛!要不是那老者有点顾忌他的一指禅功,这一招已把他的宝剑夺了。
  原来这两个人正是娄桐荪和东方赫,他们一路跟着乔少少的马车轮印,追到此地来的。
就在娄桐荪与慕容华动手的同时,东方赫也截住了长孙玉。
  幕容华还想辩白,但娄桐荪的攻势有如暴风骤雨,木过数招,慕容华的额角又给他的手
指拂了一下,登时现出一道血痕。乔少少哈哈笑道:“老娄,这个男的可以杀掉,那个女
的,你给我将她留下来!”幕容华和长孙玉这才知道他们乃是一党。
  长孙玉这时也正在和东方赫斗得非常激烈,东方赫用的是一把很沉重的铁剑,剑势雄
浑,有如排山倒海的压来。长孙玉的双钩本来是可以克制刀剑的,但对方攻来的力道太强,
长孙玉不敢用锁拿的手法去夺对方的兵刃,钧法的精妙之处就不能尽量发挥,但长孙玉却胜
在身法轻灵,双钩的招数也甚为新奇,虽然气力上吃亏,也还能够和东方赫打个平手。她眼
光一瞥,见师兄正被娄桐荪逼得步步后退,险象环生,急忙虚晃一钩,飞身一掠,袭到娄桐
荪背后,东方赫的轻功不及她,随着追来。
  娄桐荪正在施展杀手,蓦觉脑后风生,反手一抓,长孙玉的双钩剪下,眼见可以把对方
刺伤,蓦然间对方的身形已经滑开,方觉不妙,只听得“嗤”的一声,长孙玉的衣袖也被撕
去了一幅。这还是因为长孙玉应变得宜,一觉不妙,立即也用盘龙滑步的身法闪开,双钩这
才不至于给对方夺去。
  慕容华叫道:“那位小娘子,恕我们不能救你了,你的亲人是谁?”他和师妹的心意相
通,此言一出,长孙玉双钩一立,护着身躯,慕容华使出“一指禅功”,挡了娄桐荪的一
招,两兄妹立即并肩冲出,只听得马车上传出一声失望的叫声,“我叫阴秀……”,兰还未
曾出口,声音便突然中断,原来这时乔少少已回到马车,一听阴秀兰出声,便点了她的哑穴。
  慕容华和长孙玉跨上马背,但却似是驼了重物似的,不一会就给东方赫追上,慕容花大
怒,骤然勒马,回身一剑。慕容华在师门习技之时,经常在山下的草原练习骑射,骑术精
妙,远远超出东方赫之上,这一下突然勒马,回身发剑,大出东万赫意外,招架不及,百忙
中只得一个筋斗翻下马来,他那匹马受了惊吓,也跑回去了。
  东方赫叫道:“娄大哥,来捉这两个小贼啊!”娄桐荪扬声说道:“回来吧,咱们赶路
要紧。”东方赫回头一看,只见娄桐荪正在替乔少少扎伤,心道:“原来他在巴结乔少少,
我只顾追赶敌人,倒输了一着了。”
  娄桐荪是分筋错骨手的大名家,当然也精于驳筋接骨之术,乔少少得他一治,断骨接
上,又敷了他特制的金疮药,痛楚大减,连连道谢。东方赫赶了回来,尴尬说道:“乔公子
受了点伤么?请恕我们来迟了。”乔少少最爱面子,听他这么一问,大不舒服,冷冷说道:
“我这伤是以前所受的,这两个小贼焉能伤得了我?”东方赫自恨口拙,不懂说话,连忙奉
承他道:“乔公子的铁扇点穴之技,出神入化,我们真是佩服得很。小弟昨晚不知,多有冒
犯,还望恕罪。”乔少少哈哈笑道:“不知不罪,现在咱们都是好朋友了,小小的误会,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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