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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莽龙蛇传

_10 梁羽生(当代)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按下义和团不表,先说姜家祖孙之事。你道姜老头子与红衣女
侠何以下落不明。原来就是在义和团日益发展之时,他们却历尽沧桑,遭遇大变。
  当日朱红灯人保定,劝师父出山。姜老头子虽然赞成义和团的事业,岂奈英雄垂暮,豪
气渐消,加以顾虑甚多,不愿心爱孙女冒奇危、历大险,竟存了明哲保身之心,愿得一佳婿
以终余年之想。拒绝了爱徒之请,留恋家园。
  谁知姜老头子虽然想安安静静渡余年,世局变化,却不容许他超然物外。朱红灯去后,
保定城里随即沸沸扬扬,传出丁剑鸣的独子丁晓拒婚出走的消息。姜老头子情知了晓一定是
朱红灯引去的。但他和丁剑鸣既非知交,素鲜来往,而且心里也一向不屑丁剑鸣为人,自然
不会去通知他。本来丁晓的出走,与姜老头“痛痒无关”,只是他却注意到自己的孙女大为
异常,谈起丁晓的出走,她似乎很是兴奋,但兴奋之中却又掩不住抑郁之情:他不知道,引
丁晓出走的,不但是朱红灯,也有自己的孙女在内。而姜凤琼对义和团是向往的,她以为丁
晓这次去一定参加义和团,心中颇为他高兴,却又为自己不能过有光有热的日子而郁郁不欢。
  姜凤琼的抑郁,已引起姜翼贤的烦恼。谁知还有令他烦恼的,是丁剑鸣竟我上门来,间
他可知道丁晓的下落。原来丁剑鸣听索家武师说起当日丁晓打猎,帮姜凤琼和他们“为难”
的事,这班人所说自然加油添酱,把丁晓说成是姜凤琼的知交。丁剑呜对姜风琼的印象一向
不好,听后竟怀疑丁晓为了她这才拒婚出走。于是立刻去找姜老头子询问。
  姜翼贤一听丁剑鸣竟向自己问丁晓的下落,满怀不悦,立刻给他碰了回去!面色一沉,
悄声说道:
  “你不见了儿子,怎问起我来?我可没责任替你管教儿子!”
  丁剑鸣嗫嚅说道:“听说令孙女与他相熟,顺便来问一声,别无他意。”
  姜老头子面色涨红,怒道:
  “满口胡言!你把我孙女儿看成什么人?莫不成她会把你的儿子藏起?丁剑鸣,你别看
我年老,我还不能随便由人侮辱!你别到这里来乱说混帐话!”姜老头子说到这里,倏的起
立,把手一挥道:
  “请!请!你目去找你的宝贝儿子去,我这里不敢留你这个贵客。”姜老头子是明着下
逐客之令了。
  丁剑鸣给姜老头一番抢白,说得翻天覆地,甚是尴尬。他只是闻说姜凤琼和他儿子“有
交情”而已,而这“闻说”,究其实也不过在打猎时见过面。他一时情急来问,如今给别人
反问起来,这可没法子解说。弄得不好,还会担上“伤人闺阁”的罪名。丁剑鸣虽然一向心
高气傲,可也不能不咽下这口气,交代了几句:
  “我这不过是来问这么一声,也是见老前辈交游广阔,希望老前辈得到什么风声时,能
通知一下,实无他意。你老不谅,就此抹过,我告辞了。”说罢微微一揖,倏然转身,洒大
步走出屋来。背后听得姜老头嘻嘻地冷笑。
  姜老头子给丁剑鸣这一问,直气了几天,可是料不到还有比丁剑鸣找儿子更麻烦的事在
后头。过了约摸干天,地方上的团练竟然请他去问,问朱红灯是他的什么人?是不是到过他
家住?姜老头子一听,心内暗惊,强自镇定答道:早年时是曾收过一个姓朱的徒弟,但却不
是叫做朱红灯。这个徒弟出师后十多年,渺无音息,从未来找过他。姜老头子这番话,自然
是想摆脱关系的。不过有一点真的是:朱红灯在师门时的名字是朱聚贤,“红灯”这个名
字,是他创义和团时才改的。姜老头子奇怪:江湖上也很少人知道朱红灯就是他的徒弟、何
以这条街上的小官儿反会知道。
  那团练不放松地又盯着问道:
  “那么前两个月有个中年汉子在你家住,是你什么呢?”当时还没有“报户口”啦,客
来要登记这么一套,姜老头子情知他一定是听别人说的,没有和朱红灯“亮过盘子”(见过
面)。就装得从从容容地回答道:
  “那个人吗?他是我一个远房的亲戚。我儿子的亲家的表婶的堂侄的表弟。我在保定住
二十多年了,以前开武馆授徒时也没闹过事,何况闭门息影之后,难道还会收容什么坏人?”
  那团练没说什么,可是却要他找两家殷实商户担保。那团练倒有点不好意思道:
  “你老是武林前辈,又是老街坊,德高望重。我们哪里不闪个面子(彼此照顾之意)、
只是这是上头要追查的,不这样办,可设法交待。你老原谅些个!”
  你道那团练如何会向姜老头子查间起朱红灯来?原来那时正是朱红灯率众在赫石岗前救
丁晓,杀命官把安平府马步官军数百俘虏之后。安平在河北、河南支界之地,义和团劳力以
前只是在山东活跃,而今开始在这两省“暴动”起来,直隶(即河北)河南总督都吃了惊,
对义和团更加防范,对朱红灯也着意搜捕,行文各处,到了保定。有一些老捕头知道姜者头
子大徒弟姓朱,说了出来,保定府就要这条街的团练去查问一下。虽是例行公事,但却不很
寻常,幸好那团练见姜者头于是老街坊,查间不出,也不迫人过甚,只要他找两间殷实商户
担保。
  可是这却苦了姜老头也!他平生往来朋友,多是武林中人,在商户中哪有知交?普通认
识的一听说事涉义和团的总头目,要担保姜老头子收留过的汉子不是朱红灯,谁敢担负这么
大的干系?前清时代,“造反”罪名非同小可,与“反贼”有来往,也可以弄至满门抄斩,
殷实商户怎肯担保。
  姜老头子奔跑两天,仍是找不到铺保。三天日斯,还剩一日。这晚心中烦躁,绕室彷
徨,午夜无眠,思潮起伏;忽听得卧室窗外,微微一响,姜老头子是武林名宿,耳目聪敏,
立刻听出是一个人来,他倏地起立一朝窗外喝道:
  “是哪路朋友,怎不进来叙叙?”
  话声方停,窗夕一个低沉的声调答道:“遵命!”人随声进,刷的跳入屋来。姜老头子
定睛一看,吃了一惊,抗声说道:
  “你深夜到此何为?有什么见教,请划出道乘!”
  这人正是丁剑鸣。姜老头子以为他不服气前两日之事,深夜前来挑衅,不觉掖了掖衣
襟,抱拳当胸,准备袭击。
  丁剑鸣低笑一声,大马金刀,自行坐下。从容说道:
  “姜老头子,我的确不满意你前两日的态度,可是我此来却无坏意,你曾下逐客令,不
许我再来贵宅,今日我却不请自来。为的是我不愿见同辈中人,遽遭横逆!”
  姜翼贤一听,话里有因,也坐下来说道:
  “好,有话请说,我姜某这两日是碰到些小麻烦,可还不愿请老兄帮忙!”
  丁剑鸣皱皱眉头,悄声说道:
  “话不要说得太满。我是无力帮忙,可是我却要通知你一件事。清廷已查知朱红灯是你
弟子,即将派高手来逮捕你。我希望你作个准备!”
  “我和你私人不和,我也不满意你的态度,这都是事实,然而这是另一件事。我既忝列
武林,就不能看武林中人被清廷捕去。至于你我之间的私人嫌隙,侍你过了这事后,若要赐
教,我也一样奉陪!”
  姜翼贤微微一震,目闪精光,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丁剑鸣冷笑起立:“信不信由你,何必问我根源。姜者头子,你不要把人太瞧扁了(把
人当坏人之意),我言尽于此,随你抉择!”
  星河暗淡,月色微明,人影已渺。姜老头子目送丁剑鸣去后,呆立中庭,不觉蕴英雄之
泪,感世变之奇。自己本想超然物外,然而终卷入漩涡之中。自己以为了剑鸣已投靠官府,
谁知他竟有江湖道义。姜老头子虽然一向鄙薄丁剑鸣为人,然而对他的话,却不能不信。丁
剑呜这次是无所求而来,他以丁派太极掌门身份,料不至欺骗自己。只是他却深感奇怪:丁
剑鸣既然是个热血男子,为何与索家等豪绅纳交,与武林同道疏远。想至此处,又不禁深深
为丁剑鸣惋惜。
  你道丁剑鸣怎会知道此事,深夜来报。原来丁剑鸣虽被索家设下圈套、市恩纳交、利用
他骄狂自大的缺点,离间他与武林同道之谊(详见拙著《龙虎斗京华》),但丁剑鸣到底只
是糊涂,并非变节。那日索家密宴丁剑鸣,席间试探,问他可知道姜翼贤与朱红灯的关系。
丁剑鸣虽然知道,却推作不知。索家的儿子是在直隶总督处做一份挂名差事的,说出“上
面”已知底细,即将派高乎前来,问丁剑鸣可愿助一臂之力。索家父子情知他与姜老头子有
嫌隙,因此才敢问他。谁知丁剑鸣面色倏变,坚决推辞。索家父子不敢再请,密宴也不欢而
散。但在丁剑鸣还认为,索家儿子既是官府中人,他奉“上令”要捕姜老头子,自有他的
“苦衷”。自己尽管不赞成,尽管去通知了姜翼贤,然而却仍谅解索家父子的行为。何况他
一向给索家的伪善所迷惑,吏不会因此与他们绝交。这也是丁剑鸣不能划清敌友界线,以至
后来终于命丧荒山。而索家父子也因尚有利用丁剑鸣之处,虽看出他已愠怒离开,对捕姜老
头子之事,恐非但无助,反将有阻。但也不愿和他决裂,只是暗自去布置不提。
  当晚丁剑鸣再三思量,终于捐弃私人之素嫌,顾武林之道义,前去通知姜老头子。只是
因为姜老头子对他还有歧视之意。所以言语之间,还是针锋相对,挟恩自骄。
  按下丁剑鸣不表。且说姜老头子,呆立中庭,深思良久,终于相信了丁剑鸣的活。(何
况就是不相信,明天也到了交保之期,他又全无办法)。立即把姜凤琼叫醒,叫她收拾兵器
行囊,连夜出走。
  红衣女侠诧然问道:“爷爷,这样晚了,去哪里呢?”姜老头子把情况告诉她知,慨然
叹道:“孩子,我想叫你能过安静日子,却终不能不连累你也奔波了。到哪里去?我也不知
道,走着瞧吧。”
  红衣女侠兴奋插言:“爷爷,何不到朱师叔那里去。那里人多,可热闹呢!”
  姜老头子先是点了点头,忽又摇摇头道:“还是走了再说吧。”面色阴沉,似是心事甚
重。
  红衣女侠,不敢再言,当下草草收拾行囊,随她祖父,开后门,循屋后小河的沙滩上走
去。这沙滩也正是昔日朱红灯在此戏弄过丁晓的地方。
  冷月窥人,江涛拍岸,姜翼贤这老头子带孙女姜凤琼,仓皇夜走。回顾旧居,心酸泪
咽。他叹了口气,对孙女儿道:“这祖居将来你还有机会回来,我却是没希望了。哎,咱们
还是快走吧,不要再看它了。”其实姜凤琼倒并不怎样冒恋这间古老的大屋,倒是他自己说
了之后,却忍不住再回顾一次。
  红衣侠女姜凤琼想起的却是朱红灯当日在这沙滩上戏弄丁晓的情形。朱师叔的豪迈,丁
晓的憨样儿,都历历如在目前,她边走,边看着沙滩上的乱石。姜老头子见她神思不属,问
她道:“凤琼,你看什么?难道乱石堆中,可有什么人埋伏?”
  话犹未了,前面的乱石堆中,果然有两条人影窜将出来,贼惑惑地笑道:“姜老先生,
这样晚了,还和姜姑娘到哪里去?”
  姜老头子定晴一看,只见两条大汉,持刀仗剑,拦住去路。为首一个好生面熟。姜老头
子正待上前,蓦地听得姜凤琼一声清叱:“好贼,原来是你!”碧莹莹剑光疾吐,身如飞
鸟,剑似灵蛇,一跃数丈,突扑上去。
  姜老头子这时也看清了为首那人正是索家的大护院金刀郝七,连忙喝道:“凤琼,不要
理他,咱们赶自己的路!”
  但他喝得迟了。红衣女侠姜凤琼当日秋郊行猎,打虎被围,曾受过这厮的鸟气。如今陌
路相逢,见他又敢来拦截,心头火起,一过去便下狠招,龙纹剑疾如电闪,一出手便截斩金
刀郝七的左腕。郝七料不到她毫不打活,一下便来,吃了一惊,金刀一转,往外荡去。哪知
红衣女侠,身法轻灵,不闪不退不救招,剑诀一指,穿刀直进。上刺咽喉,“白虹贯日”,
既狠且疾。金刀郝七,当场了结。这时郝七的同伴才扑上来,见郝七已血洒黄沙,亡魂失
魄,急转身就走,佳连长啸,似是打什么暗号。红衣女侠一不做二不休,一掠而上,扬手喝
声:“照打了!”铮铮数声,三粒铁莲子破空飞去,只见前面那人,一个跄踉,也登时栽倒
沙滩。
  金刀郝七与他随同伴,是奉索家之命前来侦察的。原来索家父子当日见丁剑鸣不允相
助,面色有异。怕他反助姜老头子,所以才叫郝七和另一个护院来侦察,与郝七他们同来
的,本还有两个刚从京师赶来的好手。因为他们怕人看见,只远远地跟在郝七的后头(他们
准备万一丁剑鸣和姜老头子合流的话,郝七和了剑鸣熟识,不便动手,可以由他们出面,暗
伤丁剑鸣。所以他们要离开郝六远一点,表示不是同伙)。
  谁知这一来却害得郝七丧命,同伴重伤。姜老头子见姜凤琼出手太快,喝不住她,叹口
气道:“莽姑娘,何必这样急法?这些人不理他们也罢,没来由在临走之前,还做下血案。”
  红衣女侠撇撇嘴道:“爷爷;你总是这样慈悲,只怕你饶了别人,别人未必饶你!”话
犹未了,一声长哨,已自远而近,月影微茫下,在乱石江边,芦狄深处,影影绰绰的,有人
影闪动。由隐而现,霎时到了姜家祖孙面前。来人正是由京城赶来,搜捕姜翼贤的两个好手。
  姜老头子打量来人,只见一人手使泼风刀,腰悬镖囊,目内灼灼放光,似是内家弟子;
一人浓眉大眼。手使青铜锏,一看就知蛮力不小。
  那两个一到,就厉声喝道:
  “朋友,这场官司你打了吧!”
  姜老头子漫不经意地将万一立,说道:“朋友,你得闪条路给俺这老头子行!这场官司
俺不是不想打,无奈手中这口刀不肯答应,你若真是要打,请看你的同伴。”说罢将刀一指
抄摊上金刀郝七的尸体。
  那两人一看郝七等已血洒沙滩,怒喝一声:“反贼胆敢拒捕,看招!”使泼风刀的奔向
姜翼贤,使青铜锏的奔向姜凤琼。
  姜老头子长须飘飘,持刀凝立,纹丝下动。直待敌人刀锋堪堪研到之际,这才刷的一侧
身躯,硬削上去。两把刀招接个正着,只听得呛啷一声啸响,火花飞溅。使泼风刀的虎口险
被震开,急霍地住外一窜。只觉寒凤飒然,姜老头子已横刀掠肩而过。
  姜老头子还是不肯下杀手、伤敌人。他把敌人震退之后,急呼:“琼儿,还不快走!”
可是背后一阵金铁交鸣之声,正是打得火热。
  姜老头子急回头救应,那使泼风刀的喝声“看镖”,刷的三枝飞镖,同时发出,分左、
右、中三面,平列飞来。姜老头子横刀一转,喝声“着!”只听得铮铮连响,三枝飞镖,全
给雁翎刀磕飞回去!
  可是就在这刀镖交响,厉声摇曳里,使泼风刀的一翻一扑,刀支左手,上护面门,右手
三镖又连环疾发,这次是分上、中、下三路打到,相距更近,打得更险!
  姜老头子一声长笑,掠空一跃,先闪过奔下盘的飞镖,手中刀不待双足落地,就迎着尺
镖来路,向外一荡一转,两枝飞镖直被反击震上高空,远远地抛落江心,铮琮有声,浪花飞
溅!
  敌人结姜老头子的迅速手法震得呆了,再想自镖囊取镖时,姜老头子已一掠而至,舌绽
春雷,喝声“呔!你也接刀!”雁翎刀“泰山压顶”,竟自用足了十成力!敌人刀还未交右
手,慌忙中往上一迎,给磕个正着。只听得又是呛啷一声啸响,手中的泼风刀竟给劈成两
半。姜者头子力猛招疾,余势未衰,雁翎刀顺肩而下,只听得一声惨叫,贼子右半身连肩带
胳膊,竟给雁翎刀“卸”了下来!
  姜老头子本不愿杀毙敌人,但一则见自己的孙女已经开了杀戒,一件秽,两件亦秽,还
有什么避忌。二则恨这些人苦苦相迫,忍不住要痛予反击!
  姜老头子击毙敌人后,拔刀而起,急看红衣女侠那边的斗场。
  姜老头子打发了敌人之后,摘刀斜顾,见自己的孙女儿与那个使青铜锏的敌人,有得很
急,姜老头子虽然极其关心,但自己是梅花拳的老拳门,纵许在急于逃亡之际,也得保持身
份,不愿以二敌一。他一手横刀,一手持须,双目蹬着那使青铜锏的家伙,见他舞动双锏,
霍霍有声,力大招熟。但若论招数变化的轻灵迅速,却不及自己的孙女儿。姜凤琼大约也是
怕敌手势猛,不敢叫龙纹剑给青铜铜碰着,所以一味闪展腾挪,避虚击实。因此竟僵持起来
了。
  姜老头子看得清楚,急扬声喝道:“琼儿,和他游斗作甚?用空手入白刃之法,冒兵刃
进拳剑,不就了结了?”
  旁观者清,姜老头子一眼看破双方优劣,拿话点醒了姜凤琼。姜凤琼心领神会,以空手
入白刃的打法化到刀剑上来,右手剑花盘空一绕,穿锏进剑,左手立掌,也竟从双锏缝中,
欺身抢进,拨放腕,击面门。不过几招,就迫得敌人手忙脚乱。那使青铜锏的还恃着几斤蛮
力,注视着剑锋一进,右手铜锏就横砸上去,左手恫钢也搂头盖顶打将下来。姜凤琼冷笑一
声,右剑疾撤,未叫敌人砸着,换手一剑,就贴着敌人左锏进招,刷的疾如星火,猛来截斩
敌人左腕。敌人“呵呀”一声。急转身抡阑,往外荡去。哪料姜凤琼身法迅疾,趁势也已欺
身斜里扑进,左掌一技,击中敌人右腕。敌人右锏呛啷一声,跌落地上,吓得亡魂失魄,火
速后窜。姜凤琼得理不饶人,凭空一跃,竟从敌人头顶飞掠而过,落下沙滩,恰好拦在他的
面前。敌人听背后呼的风响,只道是姜凤琼赶来,不敢回顾,昏头昏脑地在前直冲。给姜凤
琼等个正着,大喝一声:“看剑”,敌人抬起头时,正给利剑刺着咽喉,登时了结!
  红衣女侠插剑归鞘,搓了搓手,娇笑道:“痛快!痛快!爷爷教的好路数!”
  姜翼贤捋须含笑,方待指点他的孙女儿。忽地面色倏变,愕然侧目,冷然发话说:“这
又是哪路高人?”
  红衣女侠随着爷爷眼光看去,只见江面芦苇刷啦一分,立刻涌现一人,笑道:“痛快是
痛快了,可废了四条性命!”
  姜老头子定睛一看,见这人竟是丁剑鸣,吁了口气,面色一松。但仍横刀注视,上前问
道:“丁大哥又有什么见教?”
  丁剑鸣见姜老头子仍然紧张,扑哧笑道:
  “姜老前辈,我不是来找你晦气的。你把刀放下。我有事拜托。”
  原来丁剑鸣刚才从姜宅出来时。在路上见有人影朝姜家奔来。放心不下,暗暗反缀出
来。丁剑鸣的轻功远在他们之上,他们竟没发现。而姜家祖孙也专心打斗,不知道江边芦苇
中,还伏有人。
  丁剑鸣将自己暗缀索家武师之事告知,笑道:“他们的本领太稀松了,我跟在他们背后
这么久,他们都不知道。真是白来送死。只是你们下手也太毒辣了!
  姜老头子见丁剑鸣这么一说,平素时他的敌意,不由得云散烟消。心想:一个人的行为
真是复杂。就如眼前这位丁剑鸣,结交豪绅,轻视侨辈,武林中人一向不值他的所为,谁知
他也是性情中人。其实丁剑鸣也并非特别有所爱于姜家,只是他既以英雄自命,认为既伸手
管了这事,就得保姜家祖孙,逃出保定。
  当下姜老头子一再谢过。问道;“丁兄有什么事需要老朽效劳?”
  了剑鸣微露愧色,讷讷说道:
  “就是我的孩子的事清。咳,我年纪也不小了,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他走了,我,我
寂寞得根,不伯你老见笑,这些天来,纵是山珍海味,入口也如泥土!
  “前次我冒昧登门,渎犯你老,还望你不要见怪。求你此次在江湖上行走,代为留意,
若万一得知晓儿消息,此恩此德,没齿不忘!”
  老年人特别爱儿女的心情,姜老头子深有同感。他不禁眼圈微红,上前握着丁剑鸣的手
道:
  “丁兄,我一定代你留意!我也感谢你这次相救之恩!”两个老年人在江滨握手道别,
唏嘘叹息,都有着一种沉重的感情。
  旁边的姜凤琼姑娘却不了解这种老年人的感情。丁剑鸣去后,她问爷爷道:“爷爷,你
真的要代他寻觅丁晓?我看就是寻到,也不该叫丁晓回到他父亲那里。他父亲好不近情理,
迫着他要他和一个富家女子结婚呢!”姜凤琼完全是另一个想法,她不知怎的,很不愿意丁
晓被迫结婚。同时她更认为,丁晓能像鸟儿一样,飞出狭窄的笼,参加到义和团中,是一种
莫大的幸
  姜老头子深沉地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
  “我的好姑娘,到你有了儿女时,你就明白父母是怎样舍不得儿女了。”
  姜凤琼姑娘红了脸皮,只听得她的爷爷又笑着道:
  “我的好姑娘,你放心,我不会像丁晓的父亲那样:迫着你和不相识的人结婚。我选孙
女婿,我看中了也得你看中才行。”
  姜凤琼姑娘更满脸绊红,娇啐道:
  “爷爷,好没来由,拿我来取笑。”
  祖孙二人谈笑之间,已出了保定城外。姜凤琼姑娘提议去找朱师叔。姜老头子思量再
三,叹道:
  “我本不愿去找朱红灯,我是不愿你一生在波涛险恶中过活。你是女孩几家,我不放心
你参加他们的事业。只是你既然想去,我又答应了丁剑鸣代他寻找丁晓,看来了晓多半已在
义和团中。朋友一诺,重于千金,没说的,我只有到山东朱红灯处一探了。”
  一路上他们提心吊胆,防备追捕。姜翼贤把孙女儿易钗而弃,打扮成一个英俊的男孩
子,拣僻路,晓行夜宿,一路提心吊胆,谁知一到山东,却又发生了件事,叫姜老头子临时
改变了主意。
  那日祖孙俩到了一个小镇歇脚,天已垂暮,遂胡乱投了一家客店。这家客店根小,只有
几个客房,姜老头子发现对面客房的住客,是一个英姿飘飒的少年,当自己走入房时,他突
然起身注目。姜老头子的眼光方与他接触,他似有所警觉,喃喃自语道:“天黑了。得掌灯
了!”于是添油燃灯,放了好多条灯蕊,把火弄得很亮。弄好之后,斜躺在炕上,布帘子却
没有放下。
  姜老头子心中一动。他老于江湖,深知单身旅客,投店之后,吃过晚饭,多是急于安
歇,好早起赶路。但这少年却没来由地把灯火弄得很亮,既非看书,又非做活,而且打开门
帘,其中显然别有用心。
  姜老头子不作声响,叫店小二弄茶备饭,也故意不放下门帘,把灯火弄得很亮,他和姜
凤琼姑娘在房中吃饭,自己嘀咕道:“这间店房发闷,打开帘子通通风吧。”
  姜老头子暗暗留意这少年,见他眼角原自飘向自己这边。一听了自己这话后,忽的起
立,打了个呵欠,自言自语道:“得睡觉了。”于是轻轻把布帘放下,乘机又瞅了姜凤琼一
眼。
  姜老头子瞧在眼内。越发犯疑,猜想到他放下布帘子,必然是因听了自己的话,恐怕别
人怀疑他,所以才故意掩饰:而他一再注视自己的孙女,必非正经旅客,姜老头子再详细地
审视自己的孙女儿,看不出有什么破绽,姜凤琼生得壮健,举止原就像男子,这一打扮,除
非和她相处一起,才辨得出。这个少年,只是和她对过“盘子”(面子),又在黄昏日落之
后多时。怎的会瞧出什么绽破?姜老头子越想越犯疑。
  姜老头子老于江湖,可是这番却猜错了。这人并非不良少年,而是武林名家子弟,这人
便是太极陈之侄陈保明,他是奉朱红灯之命到河南去的。陈保明为人素来仔细,而且他奉义
和团总头目之命,进行秘密活动,自然对什么人都有戒心。他见姜老头子长须飘飘,却无一
点龙钟之态,已自留心,忽地在姜凤琼经过自己门前时,给他发现姜凤琼的耳珠,有一个小
小的耳环痕(练武之人,眼力较常人为好。陈保明更因自小就学太极正宗功夫,更是几可昏
夜见物,)他也心里起了怀疑。猜不透姜老头子他们的路数,探伯是官府中人,乔装侦伺他
的。
  “两方都已犯疑,各自提防。当晚姜老头子看孙女儿熟睡后,暗暗起身,正想侦察对面
少年,忽听得对房也有微微声响,他心中偷笑,疾地卷帘飞身上屋,直似飞絮沾尘,毫无声
息(穿帘飞掠上屋,趁那少年客人未出来之际,又轻轻一点屋面,径自飞越屋脊,伏在少年
客人的房上。这时那少年方轻轻升了房门,探头往外偷望,他见没人,也飞燕似的窜上了姜
老头子的房上,用“珍珠倒卷帘”之式,双足钩着瓦檐,径自向姜老头子后窗张望进去,这
时少年背向着姜老头子,他竟未发现自己房上也伏得有人。
  姜老头子见那少年看得出神,暗暗冷笑。他一闪身便入了少年房中(那少年出来时,匆
忙间可没关上门)。只见房中挂着一口剑,一个暗器囊子,可没有什么行李。姜老头子好生
奇怪。这个倒像没有恶意,否则为什么不带兵刃?姜老头子急窜出来,伏在后边瓦面上,下
身倒悬,只露出个头。这时见那少年方回首过来,好像微微咦了一声,张首四顾。姜老头子
急把头一缩。疾地将一粒石子,射进少年房中。少年一听声息,大吃一惊。急忙闪回房中。
姜老头子也趁这个时机,一长身予,飞越过两间屋脊,回到自己的房内。这是姜老头子转移
那少年注意的江湖老手之法,要不然真会给那少年发现:
  姜老头子回到房中见姜凤琼睡得正浓,闻一闻也没闷香气味,放下了心。他是打算那少
年若有什么异动,就把他结果的。这也是陈保明幸运,没带兵刃,没带暗器,只是想侦察一
下,没什么坏心。要不然他就是不死,也受重伤。
  姜老头子回到房中,故意咳嗽两声,装着半夜摸起来找茶水的模样,弄得房中唏嘘作
响。陈保明吃了一惊,心想:今晚真个见鬼!刚才张望时,正因不见了那老头子而奇怪,怎
的这一转眼之间,他又在房中咳嗽起来了。害得陈保明一晚没好睡。
  第二日一早,姜老头子就把姜风琼唤醒,高声对她说:“琼儿,今日我和你去猎兔
子!”姜凤琼诧然问道:“爷爷,你怎的有这个闲情?好端端要去打什么兔子?”姜老头子
竖起指头,嘘了一声道:“别多问!你只管跟着我好了。”
  陈保明听得分明,心中大怒。这老头子口中说的“兔子”。分明是指自己。暗道:你不
来找碴(找麻烦之意),我也要找你呢,看是谁猎谁吧?当下结了店帐,自走赶路。回头一
望,姜老头子祖孙竟紧跟着缀下来了。
  晓色初开,晨风扑面。陈保明行进山道,爬上土岗,忽觉庸头给人一碰,跄跄踉踉,斜
退几步,几乎跌倒。陈保明止步回头,见姜老头子拈须冷笑,不禁大怒喝道:“你这是诚心
挑衅?”
  姜老头子笑道:“你这个少年,走路怎如此慢法?害得我收不住脚,几乎给你绊倒、你
还说呢!
  “你说我诚心挑衅,你昨夜贼惑惑地偷张别人窗户,又该怎么说法?”
  陈保明被姜老头子拿话逼着,答不出来。满面通红,一捋衣袖,索性扑上前去,一照面
便是“豹虎推山”,弓步阳掌,修地推出。姜老头子微微一笑,含胸吸腹,身子往下一沉,
右掌上穿,搭在陈保明左臂底下,右掌也平击耳门。陈保明一出手,招数就被别人破了,急
连用两个‘倒辇猴”,退步阴掌,退守之中,暗藏变化。姜老头子看他出手,已知是太极名
门弟子,难得他如此年轻,败而不乱,所以不愿出辣招,下煞手,这是暗中让他的意思。
  陈保明下不了台,情知不敌,仍要上前,当下一者一少,又再交锋。姜老头子立心看他
的家数功夫,一味和他游斗,打得好像两人对拆拳术,竟不像真个厮拼。
  姜老头子拿陈保明戏耍,把姜凤琼姑娘在旁边看纳罕。她心中嘀咕:不知爷爷今日为什
么这样“胡闹”,无端端的找这个小伙子的麻烦。
  姜凤琼正看得纳罕,见陈保咀倏地退出圈子,扬声喝道:“老前辈,我不是你的对手,
甘拜下风。敢问有什么地方得罪你老?”他和姜老头子拆了二三十招,处处受制。进攻退
守,两俱为难。而且好几次看着姜老头子掌锋,已自堪堪扫到,却又倏地收回。情知是人家
让着自己。心想:这老头子看来不是清廷鹰犬,否则不会如此相让。既然打他不过,只好扬
声相问。
  姜老头子哈哈一笑,止步收拳。却又倏地正容问道:“少年人,你既知谦让,我也了难
为你。只是你却得据实答我两个问题。第一,你昨夜为什么偷偷在我房外张望?第二,你是
太极门哪一位名师的弟子?”
  陈保明面红耳赤,讷讷不能出口。他正考虑该不该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一个陌生的老者。
这时姜老头子又迫上前,双目炯炯,盯着他问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陈保明给姜老头子迫得很窘,正不知如何应付。姜凤琼忽上前插问道:“我看你的拳术
根像我一位姓丁的朋友,你跟丁剑鸣学过拳吗?”
  姜老头子急睨视姜凤凉,示意叫她不要多言。陈保明纺这一问,顾忌少了许多,急答道:
  “你说的可是丁晓?我没跟他父亲学过拳,但他却是我的师弟。”
  姜老头子诧然问道:“那你定是太极陈的子侄辈了。丁晓几时到陈家沟的?”当时太极
门只分两派,非丁即陈,所以姜老头子有此一问。
  陈保明羞惭答道:“晚辈有辱家门,太极陈是我的叔叔。丁晓到陈家沟约摸有半年了。”
  姜老头子哈哈笑道:“你不必羞惭,打输给我,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的父亲着论班
辈,大约还要比老朽略小半辈。”
  陈保明大吃一惊,方待请问。姜凤琼却又忍不住口,抢着问道:“那么丁晓现在是在你
的家中,不是在义和团吗?”
  此语一出,姜老头子和陈保明两人面色都变。姜老头子面挟寒霸,对着陈保明呵斥姜凤
琼道:“这个孩子总是爱乱说话。陈兄,你别见笑,她以为江湖上有点来头的人都是义和团
的,真是孩子之见!”说着,又盯姜凤琼一眼,再次示意。叫地不要多话。
  陈保明却不理会姜老头子唠叨分辩,喜滋滋地说道:
  “你们原来知道丁晓的底细,他没有参加义和团。不过义和团中的人,我倒认识一二,
你们若想去,我可以给你们指引。”
  姜老头子沉着面说道:“谢谢你小哥热心,我们不愿去,也不要你指引。”陈保明给泼
了一盆冷水,甚不痛快。姜凤琼刚才给爷爷呵斥,也噘着嘴直生气。
  原来姜老头子世故极深,听了陈保明的活,已另有打算。他现在正是清廷搜捕,不能露
面的黑名单人物,她虽知道陈保明是太极陈之侄,也不愿向他说出自己的身份。而且他怕陈
保明少年口疏,会给他带来麻烦。
  除保明也是个城府极深的少年,当下话不投机,便想告退,但他仍然执礼问道:
  “一直还没有请教你老的大名?可以……”
  姜老头子不待他说完,已截着道:
  “萍水相逢,何必留名。小哥,你自赶路,我们还要回去。”
  陈保明点头道到,转身便走。姜老头子忽然又把他唤住道:
  “你且慢,我还有两件事情。第一件是拜托你通知丁晓,说他父亲很想念他,要他回
家。”
  陈保明眨眨眼睛,“哦”了一声道:“第二件呢?”
  姜老头子笑道:
  “你忘记刚才交手之后,我问的两个间题了吗?第一你昨夜为什么偷偷在我的房外张
望?第二你是哪位名师弟子,你答复了后一问题,却还没答复前一问题呢!”
  陈保明又羞又气,这简直是有点像“追问口供”,刚才打败给他,给他追问,还可强
忍,现在他已知道自己是太极陈家的子侄;仍是倚老卖老,咄咄迫人,未免太不给面子。陈
保明当下悄声说道:
  “老前辈既然要问,我只好冒昧说了。我见这位‘兄台’——说着,用手指了指姜凤
琼——留有耳环痕迹,年少无知,生出好奇之心。所以偷偷张望,你老要怎么处罚,我没话
说!”
  姜老头子怔了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
  “陈兄犯疑了?我这个孙子自幼柔弱,是我怕他长不大,所以自幼将他当女孩了扮。琼
儿,你上来和陈兄相见。”
  陈保明一听完姜老头子的活,蓦的回头,绝尘而去,口中嚷道:
  “多谢你老不加处罚,我不麻烦你们了。”他是负气而会了。
  陈保明负气而去,竟将姜老头子请他通知丁晓的事置之脑后。原来陈保明胸襟比较狭
隘,想法也与姜老头子有很大的不同。他知道丁晓是为拒婚出走的,伺时他在江湖上这么多
年,也时时听得武林前辈谈起丁剑鸣为人,多数说他结交官府,轻视同道,陈保明听得多
了,自然对丁剑鸣没有好感。如今听得姜老头子要他转告丁晓,要丁晓回家,他从心底就产
生反感。所以在姜老头子郑重交托时,他只是“哦”了一声,不置可否。事情过后,他更是
心中冷笑,暗暗骂道:“这老家伙,还想我给他把丁晓拉回去呢。哼,一定不是好路道。”
他又忆起当他提起义和团,想给他们“指引”时,姜老头子那副神情,他更是越想越不高
兴,以为姜老头子纵非官府鹰犬,也定是敌视义和团的人。他不知道义和团的总头目却正是
这“老家伙”的徒弟。
  不但此也,陈保明因为少年气盛,这次给人打败戏弄,觉得是一大耻辱的丢脸之事。因
此他非但不通知丁晓,对什么人也没有提起。也正因此,所以朱红灯找他的师父,一连几年
都找不到。
  按下陈保明不表,再说姜老头子目送陈保明去后,长叹一声,折回原路。姜凤琼紧跟着
问道:“爷爷,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我们不向在平进发找朱师叔去,折回来作甚?”
  姜老头子茫然远望,良久,良久,始凄然说道:
  “孩子,我不想去找你的朱师叔了!起初我以为丁晓在义和团中,如今既知道他不在
了,我何必急急前去。太极陈是当代武林名宿,丁晓在那里,不消几年,就会结铸成一个人
物。在那里也不会出什么岔子。我已经通知了太极陈的侄子,也就能不负丁剑鸣的嘱托了。
  “再说,你师叔的行事,连我也不明白,我认河北到山东,暗中探听,人人都说义和团
变了。以前是‘反清复明’,现在却是‘扶清灭洋’了。孩子,你不见沿路有一些拳厂,不
是堂而皇之的挂出字号,分明是得到官府的允许吗?咳,红灯此人心雄胆大,做事每出人意
料之外,我就怕他走错了路时,我这个做师父的也难下台。”
  姜老头子的心情就是这么矛盾,以前他怕跟朱红灯“造反”,会连累自己的孙女儿成天
过波涛起伏的生涯;现在又伯朱红灯变节投降,使自己也捱人责骂。他的确没有深知自己的
徒弟,也想不到策略上的运用。朱红灯的“改变”有其错误,但却绝非“投降”。
  姜者头子不了解这些,姜凤琼姑娘也想不透其中道理。她很单纯地觉得“灭洋”值得拥
护。因为她也曾见过当时“吃教的”人怎样借外国教堂的势力欺压平民;但“扶清”却是不
该。因此她听爷爷一说,也没了主意了。她是爷爷亲自抚养成人的,感情上也离不开爷爷。
她甩了甩头,慨然说道:
  “爷爷,我随你的意思。你说,咱们该往哪里去?”
  姜翼贤凝视着他的孙女儿,叹道:
  “孩子,只是连累你随我奔波了。我们绕道河南,出潼关到陕西去吧。”
  姜老头子的朋友是万胜门的老掌门管羽帧,以前也省到过保定。廿年前回陕西原籍,许
久不通音讯了,在保定时姜老头子和他最为相得。
  这番跋涉长途,姜老头子更存经验了。时当秋冬之交,他给姜凤琼买了一顶大风帽,恰
可把耳环痕遮着。他笑道:
  “琼儿,你以后行动,可得更小心了,不然再遇着第二个‘陈保明’,有得你麻烦的
呢!”
  姜老头子携着姜凤琼自山东入河南、至陕西,赵过嵩山,越过秦岭,时节已是初冬,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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