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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雄风

_6 梁羽生(当代)
  杨滔神色黯然,似乎是给李思南的话勾起了沉痛的回忆,说道:“我到了江南,最初何
尝不是和你一样想法,以为总可以为国效劳了。谁知不消多久,我这颗火热的心,就不由得
不渐渐冷却了。”
  李思南惊道:“这却有为何?”
  杨滔叹口气道:“你听过这首诗吗,这是在江南传诵一时的诗:‘山外青山楼外楼,西
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忭州。’南宋君臣,耽于逸乐,早已忘记了沦
陷在金虏铁骑下的大好河山,忘记了渴望一见故国族旗的中原父老了。他们把杭州改成了
‘临安’,你只从这‘临安’二字,就不难想见一斑,所谓‘临安’,其实也就是只图‘苟
安’而已!”
  李思南道:“难道江南就再也没有了像岳飞、韩世忠那样的抗敌将领么?”
  杨滔道:“有是有的,但可惜的是他们也逃不掉岳飞、韩世忠那样的命运。不是遭奸臣
陷害,就是被皇上解除兵柄,置散投闲!老弟。我给你说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也正就是我
们父子的遭遇。”
  杨滔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我们父子到了临安,其时秦桧已死多年,但当朝的宰相,
却仍是秦桧晚年所提拔的觉羽魏良臣。这个魏良臣名为‘良臣’,实是奸臣。他碍着我们杨
家的勋望,不能不安置我的爹爹。但我爹爹不肯献媚他,于是得了一个五品‘签事’之职,
拨在淮石一个小县给淮阳节度使练兵,像这样的练兵官在一个节度使之下有十几个之多,练
成的兵每年都要交出去的,亦即是说,负责练兵之人并无兵权,他只是为人作嫁而已。
  “本来倘若所练的兵用于抗敌那也很好,我的爹爹并非争权夺利之人。但结果经他的手
所练成的精锐之师,尽都用于‘袭匪’,而所谓‘匪’,又只是一些无以为生,不堪暴政,
逼得‘铤而走险’的百姓!
  “这样过了几年,爹爹灰心极了。因此他不要我在军中任职,要我多学些本领,希望朝
政更新,待时而用。裴大侠和我爹爹交好,于是收了我做峨嵋派第三代弟子。
  “时光流失,我们到了江南,不知不觉已是十年有多,这一年金主完颜亮要‘立马吴山
第一峰’,亲自领兵,要讨平江南。满朝文武,都作投降的打算,敢于统兵抗战的,只有虞
允文一人。虞允文当时只是一个中级将领,有兵不过万人。而完颜亮的大军号称百万!”
  李思南道:“你说的这位虞允文可是在采石矾大败金兵的虞元帅?”
  扬滔道:“不错。你们在沦陷区的也知道了?”
  李思甫道:“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我们怎能不知?金虏虽然极力掩瞒战败的消息,
但民间却是奔走相告,人人都知道完颜亮的百万大军在采石矾全军覆没。但我们却不知道虞
元帅只有这么一点兵,一刀新兵对百万久历沙场的强虏,‘以一当百’还不足以形容双方的
强弱悬殊,这个一仗不知是如何打法?”
  杨滔道:“依靠老百姓嘛!虞允文虽然只有一万新兵,但战事一起,各方民军都来助
战,江北的义军也大举响应,截断金虏运粮的道路。这样一来,完颜亮的百万大军反而陷入
百姓的包围之中,就像瓮中捉鳖一样,叫他们一个也逃不掉。
  “这次采石矾之战,我的爹爹也尽了他的一份力量。当时他刚好有三千名业已训练期满
的新兵,本来要拨给淮阳节度使拿去‘袭匪’的,他看到了虞元师号召百姓抗金的檄文,就
把这支新兵开到采石矾去了。”
  李恩南道:“这不是违抗了朝廷的命令吗?”
  杨滔道:“当时正是战事最吃紧的时候,打败金虏要紧,爹爹早已是把个人荣辱、甚至
是连生死也置之度外了!”
  李思南拍掌赞道:“好,这才是大英雄大豪杰的襟怀!”
  杨滔道:“不,我爹爹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做的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所应该
做的事情。’”
  李思南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如果是换上了我,我也会这样做的。”
  跟着又眉飞色舞地说道:“这一仗打得漂亮极了。有个笑话,也许你还不知道呢。我们
在沦陷区的百姓,大家都把完颜亮叫做‘完颜暗’。”
  杨滔笑道:“有这么一个说法?”
  李思南道:“据说完颜亮在出兵之时,曾做了一首诗,诗道:‘万里车书尽混同,江南
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他以为他的百万大军,投鞭足可断流,
一定可以吞并江南、统一天下的了,哪知身败名裂,不但全军覆灭,他自身在逃命途中也给
乱军杀了。所以百姓说他毫无自知之明,不配称‘亮’,只能叫做‘完颜暗’。
  “但是北方的百姓也很失望又很奇怪,为什么虞元帅在大败金兵之后,不乘胜收复失
地。”
  杨滔叹口气道:“这是因为临安小朝廷的皇帝也是一个昏君!”十二道金牌的悲剧在虞
元帅身上重演了!”
  “十二道金牌”说的是岳飞的故事。当年岳飞大破金兵于二朱仙镇,正拟直捣黄龙,却
被宋高宗连发十二道金牌召回,其后就给秦桧以“莫须有”的三字冤狱害死了。
  李思南听了这话,大吃一惊,说道:“虞元帅也给奸臣害死了么?”
  杨滔说道:“虞元帅的‘命运’,较为好些,这也是因为魏良臣碍于清议,不敢把他打
下冤狱的缘故。秦桧死后数十年,兀今仍是受人唾骂,魏良臣不能不有些儿顾忌。故此他只
是假借君命!把虞允文召回,明升暗降,让他做个京官,剥夺了他的兵权。”
  李思南慨叹良久,说道:“陷害忠良,古今如出一辙。但不知令尊又如何了?”
  杨滔双目蕴泪,说道:“我的爹爹名位不及虞元帅,魏良臣对付他的手段就狠辣得多。
他加给了我的爹爹两条大罪:一是擅自调兵,二是私取官粮。我爹爹那次带兵到采石肌打
仗,朝廷是没有粮草发给的,只好在经过的州县,借用公报。以为事急从权,朝廷可以追
认。哪知过后魏良臣非但不准报销,反而给我爹爹加了罪状,要他赔偿。
  本来我的爹爹虽是擅自调兵,但他打了胜仗,还是可以将功赎罪。然要他私人赔出这许
多官粮,就是要他的命也赔不了)
  “我爹爹受不过牢狱的折磨,终于在狱中自尽,临死之前,写了一封迢书,托一个狱卒
带出来给我,叫我立即回北方的老家,一来可以侍泰老母,照顾幼妹;二来在金虏统治之
下,一样可以为国尽力,如果能够组成一支义军,在敌人的后方打仗,比起在这里受奸臣的
钳制用卜还要痛快得多。另有一个原因,我爹爹没有说出来的,是他怕魏良臣抄家,连累于
我。
  “那狱卒是个好人,他把我爹爹的道书和平日对他所说的言语都告诉了我,又资助盘缠
与我,帮我偷渡长江。我问他的名字他都不肯说。”
  李思南叹道:“仗义每多屠狗辈!秦桧、魏良舔这些奸臣可杀可恨,这个无名的狱卒却
是可钦旬敬了!杨大哥,你既是回乡与家人团聚,后来又怎么到了蒙古来的?”
  杨滔说道:“我离家十载,家中的变化已经很大。母亲年老多病,妹妹尚未成人,仅余
的一些祖业也都卖光吃尽了,还幸我回家得早,得见母亲一面。
  “母亲死后,日子更是难过。这还不算什么,更糟糕的是金虏知道我从江南回来,从大
都行文到我所属的那个地方,要地方官把我逮捕送京,有公门中的朋友送信给我,逼得我只
好带了妹妹逃亡,江南去不成,金国境内又不能立足。因此最后只能逃到了蒙古来了。”
  李思南道:“蒙古鞑子没有发现你的身份?”
  杨滔道:“我们兄妹是七年前来到这里的。那时成吉思汗还没有完全统一蒙古,部落之
间,各自为政,有些荒凉的地方,根本就没人管。有些部落,也欢迎汉人给他们开荒。头三
年不用交租,我们兄妹就在阿儿格山山口,和许多各地来的流民开荒。”
  李思南道:“哦,原来山谷入口之处,那两面山坡上的梯田,就是你们开荒的成绩。但
何以现在又是野草丛生了呢?”
  杨滔道:“说来气人,我们辛辛苦苦地开荒,头三年是没有什么收成的,一到有了收
成,那些蒙古的王公就要来霸占我们的土地了,纳租之后还不够口粮。不纳租么,就不许
耕。这还不算,更要命的是,此时成吉思汗已统一蒙古。说凡在蒙古境内,不论是汉人、金
人、西域各国人,都是他的子民,要服兵役。
  “这么一来,谁还愿意给他耕田?有的再逃亡他方;有的就在草原上流浪,东躲西避的
靠做短度日;有的已过了服兵役龄的改行做工匠糊口;还有跑不掉的青年、壮汉给抓了去当
马夫。我们兄妹避入深山打猎度日。这阿儿格山绵亘数百里,山口以前还略有人家,到了深
山密林之处,那就只有与鸟鲁同群了。不过,虽然寂寞,却是比耕田自在得多。”
  李思南道:“此地与俘虏屯殖区相去不远,你有没有见过那些俘虏?”
  杨滔道:“他们耕作之时,是有蒙古鞑子在旁监视的。我们见是见过,但不能与他们交
谈,不过,他们先后几次闯营逃亡,血斗鞑子之事,我们也有耳闻。那时我们虽不知适令尊
的大名,但已知道他是俘虏营中最受爱戴的老英雄了。有一个侥幸逃得出来的俘虏,曾和我
详谈过令尊在俘虏营中的故事。因此,在我们救了令尊之后,一说起来,就知道他是谁
了。”
  李思南心道:“怪不得他们如此悉心调护我的爹爹。”
  杨滔接着说道:“令尊在松风谷养病期间,我去过几次和林探听消息。余一中冒充你的
爹爹,做了鞑子的大官,我早已知道了。可是那一晚我却不敢明白地告诉你,为的是怕你知
道之后,忍耐不住,就要报仇,那就定遭余一中的毒手了,因此,我只能故布疑阵引你到这
里来。”
  李思南道:“我懂得大哥的苦心,不过这个仇我以后总是要报的。”
  杨滔道:“这个当然,莫说你要为父报仇,就是没有私仇,这厮为虎作怅,我们也是非
杀他不可!”
  李思南听了这“为虎作怅”四字,不由得又想起了孟大侠对他的误会来。
  孟少刚那日给他的“留言”,正是“为虎作怅,必取你命”这八个大字。李思南不禁心
中苦笑,“余一中这奸贼害得我父子好惨,我爹爹蒙了不白之冤,连累我也几乎丧在孟大侠
的剑下。”
  他感到冤屈,但也感到了“苦尽甘来”的喜悦。“现在可好了,真相已经大白,我可以
和孟大侠说个清楚了。只不知什么时候才可以和他再见?”
  回忆像一杯苦酒,味道虽不好受,却也令他心头兴奋。孟明霞的影子替代了她的父亲,
忽地在他脑海之中浮现,那晚孟少刚本来要杀他的,全靠孟明霞给他说情,孟少刚才改为
“留书示警”。李思南心里想道:“我与孟姑娘只是一面之交,难得她肯信我。如今真相大
白,我也可以告慰她了。”
  想至此处,李思南蓦地一省,恍然自悟,原来他所想要再见的人,孟大侠还在其次,最
紧要的还是孟明霞!他头一次发觉自己心底的秘密,脸上不禁微微发热。
  杨滔道:“南弟,你在想些什么?”李思南道:“没什么。天快黑了,咱们快些走
吧。”
  杨滔笑道:“拐一个弯就到了,你记不得路么?”李思南面上一红,说道:“山上的路
峰回路转,确是不易记认。”李思南钻进窑洞,放下柴草,喜孜孜地说道:“爹爹睡醒了
么?爹,你瞧,杨大哥给你找来了一支又粗又大的老山参!”
  杨婉已经在洞中燃起自制的油烛,烛光摇曳之中,只见杨婉眉心深锁,脸上似有泪痕。
李希浩的脸色在日间本是苍白如纸的,此际在烛光映照下,却呈现着一片奇异的红光。李思
南突然感到空气冷得似乎凝结,笑容也在他的脸上凝固了。
  李希浩张开眼睛,咳了一声,苦笑道:“贤侄,你不必为我费神去找人参啦,我用不着
了。南儿,你过来。”
  李思南道:“爹,你不要胡思乱想。你的气色比刚才好多了。”
  李希浩道:“我知道我这是回光反照,趁我现在还有精神,我得赶快和你说一件紧要的
事情,以了我的心愿!”
  李思南道:“爹,你不会死的!你、你不要这么想!”
  李希浩微微一笑,神情十分安详地说道:“南儿,你不要难过。死有什么可怕?我能够
见着了你才死,比我给余一中活埋而死,那已经是好得多了。我现在心里很高兴,很高兴,
真的,我一点也没有遗憾了。不过,就只有一个心愿,你、你不要流泪,赶快定下神来,听
我说!”
  李思南道:“是!爹爹,你说吧。你有什么心愿,孩儿一定替你办到。”
  李希浩摸了摸儿子的面孔,说道:“我离家的时候,你才只有三岁。晃眼过了二十年,
你今年已是二十三岁了。你妈给你定了亲没有?”
  李思南心头鹿撞,涨红了脸,说道:“没有。”
  李希浩面露笑容,说道:“好!那我就趁着双眼未闭之时,给你办了这件事吧。你的婉
妹服侍了我大半年,我是没法报答她的,你必须替我好好的报答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思南道:“爹爹放心,婉妹的大恩我永世不忘,我一定把她当作亲妹子看待。”
  李希浩道:“唉,你这傻孩子,你还不懂爹爹的意思吗?我是要她做你的媳妇儿,不是
要她做你的妹子!异姓兄妹虽也是亲,怎及得上夫妇之亲?我是要把你们的关系更进一层,
这才能够报答你婉妹的情义。”
  李思南低下了头,说道:“这个,这个——兄妹恐怕,恐怕——”
  李希浩愠道:“什么这个那个,我已经说得十分清楚了,异姓兄妹有什么不可成亲?这
是我唯一未了的心愿,我要你们在我的面前订了亲,我才能够瞑目!”
  李思南道:“孩儿立誓替爹爹报仇,我是准备豁了性命去刺杀仇人的,是否能够活着回
来还说不定。岂能拖累婉妹?”
  杨滔道:“你这就说得不对了!你即使不是我的妹夫,我们兄妹也要帮你报这个仇
的!”
  李希浩道:“滔侄,这是你的义侠心肠,我很感激。但在我来说,我受了你们兄妹的恩
惠已经太多,如果他们不是结为夫妇,你妹妹为我舍命报仇,这恩义我就受不起了。”
  杨滔道:“我看南弟似有为难之色,只怕南弟是嫌我的妹妹配他不起!”
  话说到这个地步,李思南还怎能够推辞?当下只好惶然说道:“杨大哥,你这话颠倒过
来说才对,是我怕配不起婉妹。”
  李希浩这才笑道:“思南,你这样说就对了。说真的,我也曾有此顾虑呢!你婉妹的人
品武功,我所深知。要找一个这样的巾帼须眉,只怕你打了灯笼都难再找一个了。好在我刚
才问过你的婉妹,她没有嫌弃你,我才放下了心上的石头。”
  杨婉满面通红,说道:“爹,你……”
  李希浩哈哈笑道:“你们都不要害羞了,如今既然是你们彼此都情愿了,趁我还有口
气,你们就在我的面前交拜成亲吧!”
  正是:
  患难之交情义厚,相逢萍水缔良缘。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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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瀚海雄风》——第七回 叠鼓清笳空引剑 落花飞絮总无心
梁羽生《瀚海雄风》 第七回 叠鼓清笳空引剑 落花飞絮总无心   李思南吃了一惊,说道:“爹,待你老人家病好了,那、那时也还不迟,何必这样匆
促?”
  李希浩道:“我这病哪还好得了?我要亲眼见到你们在我面前结为夫妇,我才去得安
然。当然婚姻大事,不宜草率,你们可以待我去世之后,择日完婚。不过,也不必拖延太
久。我的意思是无须严格遵守古礼,最好是你们回家之日,禀明你的母亲,便即完婚。”古
礼是要守三年之丧的,李希浩话中之意,即是要他们不必等待三年。
  李思南这才弄懂了父亲的意思。原来他父亲所说的“交拜成亲”,其实只是举行一种确
定夫妇名分的“订婚仪式”而已。
  李思南心头稍松,想道:“爹爹执意如此,我只好答应下来再说了。但愿博得他心中高
兴,说不定还可以挽救他的沉疴。”
  于是这对刚刚相识的“新人”,便在李希浩病塌之旁,相互拜了三拜,算是完成了订婚
的仪式,杨婉固然无限娇羞,李思南也是面红过耳。
  最高兴的是李希浩,在他儿子与杨婉交拜之后又给他磕头之时,乐得哈哈大笑,不料笑
声渐来渐弱,待到李思南大吃一惊,起来探视之时,李希浩笑声已绝,呼吸亦已断了。原来
受刑太重,身体虚弱不堪,换了别人,早已应该死了。他之所以能够活到今日,全凭着一点
希望,希望他的儿子能赶得来与他相会。这点希望鼓舞了他求生的意志,这才能够勉强支撑
的。如今心愿已了,精神的力量一松懈下来,便在笑声中逝世了。
  李思南经过了万苦千辛,才找得到父亲,为了想使父亲高兴,又不惜违背自己的心意与
杨婉定亲,不料仍是挽救不了父亲的性命,哀痛自是可想而知。
  杨滔劝慰他道:“李老伯含笑而逝,他老人家是去得安乐的。你也无须太过悲伤了。咱
们现在还是在虎口之中,还是快快给他老人家办了后事要紧。”
  李思南霍然一省,说道:“不错。哲别已经知道我是来松风谷找我爹爹的了,他回去之
后,一定还会再来。咱们是该早些给爹爹下葬。出山之后,再设法替爹爹报仇。”
  杨滔上山伐木,做了一副棺材,按照汉人的丧礼,给李希浩筑坟下葬。在杨滔外出之
时,李思南和杨婉留在窑洞,守着李希浩的遗体,可是他们两人也找不着什么话说,只是各
自哀哀痛哭。
  第一日坟已筑好,杨婉兄妹收拾了必须携带的简单行李,便即离开了这个他们住了几年
的窑洞。
  下山之前,三人先到李希浩的坟前上香告辞。没有现成的香烛,只能撮土为香。杨滔见
李思南哀痛已经稍减,有心让他和妹妹单独相处片时。
  杨滔说道:“就差一块墓婢了,待我去找块合用的石头,用剑刻字,权当墓碑吧。”
  李思南撮土为香,在父亲墓前跪倒,磕了三个响头,说道:“爹爹在天之灵保佑,保佑
孩儿手刃仇人。”杨婉跪在他的身后,也磕了个响头,说道:“求爹爹保佑,保佑我们平安
到家。”她说的不是“我”而是“我们”,显然她所说的这个“家”,也是指李思南的家
了。
  李思南不禁有几分惭愧,心中想道:“我和她已经有了夫妻名分,夫妻同属一体,她祷
告之时没有忘记我,我却忘记了她了!
  两人站了起来,目光相接,李思南有点内疚于心,说道:“婉妹,此次回家,迢迢万
里,前途艰险定多。成吉思汗已经下令伐金,我的家乡又正是兵家必争之地,你跟我回去,
我累你受苦,甚至还可能累你陪我送命,我、我实在过意不去。”
  杨婉怔了一怔,说道:“既已结为夫妇,理该甘苦同尝,生死与共。你、你为何还说这
样的话?”
  李思南满脸通红,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杨婉忽地叹了口气,说道:“你是不忍爹
爹难过,才委屈自己,顺从他老人家的意思吧?这次婚事,本来来得突然,你若是后悔,现
在还来得及。不过,咱们可得商量好了一番说话,怎么样和我哥哥来说。我们杨家历代无再
婚之女,我的哥哥性情是很固执的。”
  弦外之音,杨婉其实是不想解除这个婚约。这也怪不得她,要知古代的社会风气,对礼
法最为重视,尤其是官宦人家,无不以家有再婚之女为耻。杨婉兄妹是金刀杨令公的后人,
虽然他们这一家族早已分散各方,家道亦早已中落,但名门大族的门风还是不容后人“玷
污”的。
  杨婉见李思南许久不发一言,心里更为难过,忍着泪又再说道:“南哥,想必你是另有
心上之人,你不必顾全我的面子,也用不着向我哥哥交代了。趁他未曾回来,你先走吧。我
会和他说的。”
  李思南好生为难,他对礼法倒是没有杨家兄妹那样重视,但他又怎忍伤了一个少女的自
尊,而且这个少女还是他父亲的恩人?不错,他是另有心上之人,但他与孟明霞也不过只是
一面之交,连半句情话都没有谈过的,他的心上有她,却不知孟明霞心中有没有他?
  李思南有几分为了感恩,有儿分为了内疚,还有几分是为了不忍伤害杨婉的自尊,终于
惶然说道:“婉妹,你误会了,我只是自惭形秽,高攀不起,又怕连累你了,所以、所以才
说出了心腹之言。说错了话,你别介意。”
  杨婉缓缓抬起头来,漆黑的双眸平添了几分光彩,低声说道:“你我都是在战乱中受过
苦难的孤儿。像你一样,我也是三岁那年父女生离的。我们的父亲都是受奸人陷害。说起
来,你比我还‘幸运’一些,你总算见得着爹爹一面,我却连爹爹的坟墓都不知道。但想不
到的是,咱们两个命运相同的孩子,地北天南,如今竟会聚在一起,共结丝萝。只要你不嫌
弃我,咱们就是以后遭受更多的苦难,那又算得了什么!”
  每一个字都好像是从杨婉的肺腑中掏出,拨动了对方的心弦。李思南不由得大为感动,
不知不觉地就把杨婉揽入怀中,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泪珠,说道:“婉妹,你说得不错,咱们
正是同命鸳鸯。”
  孟明霞的影子好像是给杨婉的泪珠熔化了。在李思南吐出“同命鸳鸯”四字之时,眼前
唯见模糊的泪影。他感到杨婉心房的跳动,他感到自己有责任要保护这个与他命运相同的少
女。泪光摇曳之中,孟明霞的影子淡了、隐没了。
  可是孟明霞的影子当真就在他的心中消逝了么?李思南没有想过也不敢想。如果有人那
样问他,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正如他不知道他对杨婉的这份感情,究竟是爱惜?是怜悯?
还是同情?
  像是甘露滋润了枯草,杨婉满是泪痕的脸上泛出了一片红晕,她轻轻地推开了李思南,
说道:“哥哥就要回来了,给他瞧见了可不好意思。”李思南讷讷地说道:“是呀,大哥不
过是去找一块石头,怎的去了这许久还不见回来?”
  李思南正想去找杨滔,忽听得“呜”的一声,划破了空山的静寂,一听就知是响箭的声
音。杨婉怔了一怔,说道:“我哥哥用的不是响箭。”
  话犹未了,杨滔的声音已是远远传来,只听得他纵声笑道:“哈哈,你们以为李公子还
会在这荒山野岭之中等候你们来捉吗?他早已走了,你到江南去追捕他吧!这里就只是我一
个人,你们都冲着我来好了!”显然杨滔是碰上了敌人,有意这么说,好让李思南和他的妹
妹听见,赶快逃走的。
  李思南大吃一惊,跳起来道:“不好,大哥碰上了强敌了。这支响箭一定是哲别射的!
咱们快去,快去!”
  李思南是知道哲别的本领的,那日杨滔虽然是胜了他,却也是胜得十分侥幸。估量这次
哲别重来,当然绝不止他一个人,李思南焉得不大为着急?尽管杨滔扬声示警,他又岂能独
自逃生?李思南如飞跑去,杨婉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跑到山腰,只见杨滔和哲别已经打起
来了。
  和哲别一同来的还有三个人,两个喇嘛,一个武土。李思南认得那个武士就是在戈壁上
和他交过手的那个赤老温,那个黄衣喇嘛是给孟少刚那日吓跑的呼黎奢,还有一个黑衣喇嘛
则是个陌生面孔。
  哲别左手拿着一把铁胎弓,右手拿着一柄月牙弯刀,和杨滔打得十分激烈。杨滔那日胜
他,用的是“扫叶剑法”,专攻哲别的下盘。哲别身材高大,下盘不稳,是个弱点。
  此次哲别重来,大约是已经吸取了那日失败的教训,以月牙弯刀照顾三路,另外用一把
铁胎弓使出蒙古武士特长的“金弓十八打”招数,攻击杨滔的上三路。攻守兼施,杨滔可就
占不到半点便宜了。
  哲别一面打一面叫道:“不要相信他的鬼话,你们快去松风谷搜索。李思南这小子一定
还在那儿。”
  哲别话声未了,李思南已是现出身形,喝道:“我就在这儿,用不着你们费神搜索
了!”
  杨滔大惊道:“南弟,你肩上的担子重,和婉妹快逃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李思南道:“不,咱们要死也死在一起,未必要逃跑的就定是咱们。”
  呼黎奢笑道:“好,你这小子倒很有义气,只是却未免太自不量力了。好吧,你要求死
那还不容易,佛爷我就成全你吧!”呼黎奢那日在戈壁上和李思南交手,若不是孟少刚及时
赶到,他就可以把李思南活擒的。故此呼黎奢一点也不把李思南放在心上,脱下袈裟,就像
一只摩云大鸟似的向李思南扑来。
  赤老温怪声笑道:“哈哈,还有一个雌儿,这雌儿长得很不错,留给我吧!”杨婉大
怒,咬紧银牙,话不说,迎上了赤老温,“唰”的就是一剑。
  呼黎奢的袈裟当头罩下,李思南一招“举火撩天”,剑尖一挑,“嗤”的一声,袈裟穿
了一个洞,呼黎奢吃了一惊,心道:“这小子的功夫怎的突然好起来了?”忙把袈裟一拧,
默运玄功,聚成一束,当棍来使,这才解开了李思南连环急袭的三招。
  呼黎奢不知,并非李思南的武功突飞猛进,而是前后的情况不同。那日李思南在沙漠中
受困,又饥又渴,而且还是和赤老温先打了一场的,待到与呼黎奢交手之时,早已累得有气
没力了,如今他则是精力充沛,誓报前仇,一上来就强攻猛扑,锐不可当。故而照面一招,
呼黎奢就险些吃了他的亏。
  赤老温见杨婉不过是个妙龄女子,哪里将她放在心上?他心中盘算的只是如何手到拿
来,最好是不让杨婉受伤,保全她的花容月貌,好拿去献给成吉思汗邀功。
  哪知杨婉气力虽然不足,身法却是快如闪电,赤老温笑声未了,陡然间只觉冷气森森,
寒光耀眼,杨婉已是“铛”的一剑,剑锋直指到了他的咽喉!
  赤老温这一惊非同小可,还幸他戴有头盔,百忙中一个藏头缩颈,只听得“铛”的一
声,头盔替他档了一剑,赤老温这才得以幸免穿喉剖脑之灾。但脑袋受了震荡,头痛欲裂,
亦已是令他十分难受的了。
  不过,赤老温究竟是成吉思汗手下有数的“金帐武士”之一,吃了个亏之后,轻敌之心
一去,杨婉想要再胜一招,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赤老温的气力比杨婉大得多,杨婉不敢和
他硬碰,只能仗着轻灵的剑法扰敌,稍微占得一点上风。
  此时哲别这边还有一个黑衣喇嘛尚未加入战团,他在一边观战,注意的重心放在李思南
身上,看了十数招,见呼黎奢战李思南不下,遂提起了禅杖,笑道:“李公子,不是我们倚
多为胜,只因大汗有命,要我们‘请’你回去,你抗命不从,没奈何我们只好得罪你了!”
  李思南怒道:“我本来就不准备活着回去,你不必假惺惺了,闲话少说,要来就来!”
黑衣喇嘛哈哈大笑,说道:“李公子真是个爽快人,好,看在你这个豪爽的份上,我倒也未
尝不可饶你一命!”
  李思南大怒道:“谁要你——”一个“饶”字未曾出口,黑衣喇嘛的禅杖已经打了到
来。李思南反手一剑,只听得“咖”的一声,火花飞溅,李思南虎口酸麻,宝剑几乎掌握不
牢。呼黎奢乘机反击,袈裟疾卷过来,李思南脚尖一点,便出“黄鹦冲霄”的超卓轻功,身
形平地拔起,袈裟从他脚下掠过。
  说时迟,那时快,那黑衣喇嘛禅杖一举,又是一招“举火撩天”,上戳李思南的小腹。
李思南人在半空,无可闪避,人急生智,半空蓦地一个鹞子翻身,剑尖轻轻在那黑衣喇嘛的
杖头上一点,借了他那禅杖的一挥之力,身似离弦之箭,纵出了三丈开外。
  这一招用得惊险绝伦,黑衣喇嘛也不由得暗暗佩服。呼黎奢恐怕他与杨滔会合,抢先拦
在他们二人之间,黑衣喇嘛如影随形,立即跟踪道到。李思南已知他的功力还在呼黎奢之
上,只能智取,不能力敌。当下改用以柔充刚的剑法,和他再斗。呼黎奢堵截成功,回过身
来,再与黑衣喇嘛联手,左右夹攻。李思南对付一个黑衣喇嘛已感吃力,呼黎奢的本领并不
输于李思南,他一上来,李思南可就应付为难了。
  杨滔兄妹看见李思南处境危急,都想过去与他会合。杨滔首先发动攻势,向哲别猛攻。
哲别笑道:“你留点力气,还可以与我多打一会。”杨滔暴风骤雨般地疾攻了二三十招,哲
别寸步不让,没有多久,杨滔已是大汗淋漓,哲别乘机反攻,反而把他逼退了几步。
  原来杨滔与哲别乃是各有千秋,哲别胜在气力沉雄,而杨滔则胜在招数精妙。杨滔本来
应该凝神静气,寻觅对方的破绽,方有可胜之机的,如今他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当然就难
免吃亏了。好在他的扫叶剑法变化繁复,攻守咸宜,哲别尚未摸得透其中的奥妙,只能抵
御,不能破解。哲别是曾经吃过他这套剑法的亏的,心中不无顾忌,是以虽然稍占上风,却
是不敢过分紧逼。
  杨滔被哲别堵住,杨婉却摆脱了赤老温的缠绕。赤老温在“金帐武士”中名列第八,远
不如哲别的本领高强。而杨婉的本领则和哥哥差不了多少,故此哲别可以与她哥哥打成平
手,赤老温却挡不住她。
  杨婉走剑轻灵,把赤老温逼得回刀招架。杨婉一个“燕子穿帘”,“呼”的一声,就从
他的头顶“飞”过去了。
  赤老温气得哇哇大叫:“晦气,晦气!”转身追赶。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杨婉在半空
中一个“鹞子翻身”,剑光如练,早已向呼黎奢当头刺下!
  呼黎奢袈裟一抖,就像一片红云,盖着了他的头顶。杨婉一剑刺着袈裟,只听得“嗤”
的一声,袈裟穿了一个洞,杨婉也被他袈裟扇起的风力,荡过一边,不过却没有给他的袈裟
卷住,杨婉轻轻巧巧地落下地来,恰好落在李思南的身边。两人便即并肩作战。
  李思南见杨婉冒险来援,心中十分感激。当下精神倍振,登时把形势扭转过来。
  可惜他们只能取得短暂的优势,赤老温一赶到,他们在众寡不敌的形势之下,又不能不
屈处下风了。赤老温的本领虽不很高,但也具有威胁的力量。黑衣喇嘛与呼黎奢却是一流高
手,李杨二人联手,对付他们,久战下去,也还是要吃亏的。如今加上一个赤老温,双方的
力量马上就起了变化。
  李思南与杨婉背靠着背,奋勇力战,转眼又斗了数十招。李思南大汗淋满,还可支持,
杨婉毕竟是个弱质女子,气力有限,接连苦斗两场,禁不住娇喘吁吁,剑招使出,已是力不
从心。
  李思南心里一酸,说道:“婉妹,我累了你了。”杨婉笑道:“你不是说过咱们是同命
鸳鸯吗?如今你又说这样的话,那不是把我当作外人了?”杨婉这一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态
度,使得李思南受到很大的鼓舞。
  赤老温冷笑道:“你们的情话留到和林再说吧。现在你们只有乖乖的束手就擒,否则就
当真只能到黄泉路上去做同命鸳鸯了。”
  李思南大怒,蓦地反手一剑,赤老温面向杨婉,想不到李思南这一招反手剑来得如此突
然,左臂给剑锋割开了一道三寸多长的伤口,痛得他大叫,连忙后退。
  可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李思南向赤老踢痛下杀手之际,黑衣武士的禅杖也
在同一时间向李思南的背心猛捣。杨婉失声惊呼,百忙中连忙抽剑替李思南招架。杨婉力
弱,剑杖相交,“铛”的一声,手中的青钢剑飞上了半空,虎口亦已迸裂流血。李思南回身
一招“横云断峰”,长剑荡开了黑衣喇嘛的禅杖,随即把他的剑交给杨婉,说道:“婉妹,
你用我这把剑!”在这激战当中,不容杨婉有丝毫的迟疑,只能把李思南的剑接了过去。
  李思南改用少林派嫡传的“般若掌”法,猛打呼黎奢与那黑衣武士。般若掌能伤奇经八
脉,黑衣武士是个识货的人,见李思南拼死猛打,倒是不能不有些顾忌,心里想道:“大汗
的命令虽然是说迫不得已可以杀他,但究竟还是把他生擒的。何况这小子还有一个靠山,我
杀了他,大汗纵然不加怪责,三公主却是一定要恨我的了。”
  原来在这黑衣武士临行之际,明慧公主曾经郑重地向他请托,希望他手下留情,不可伤
了李思南的性命的。
  一来是由于李思南的拼死猛搏;二来是碍着明慧公主的情面,黑衣武士心想:“我何必
与他拼命,待他气力耗尽,手到擒来,岂不更妙?”黑衣武士这么一想,反而转攻为守,李
思南形势稍微好转,但已是陷于苦斗之中。
  赤老温裹好了伤,怒不可遏,提刀复上,喝道:“你这小子,死到临头,还敢逞凶,我
非毙了你这小子不可!”
  原来赤老温与哲别是“金帐武土”的身份,明慧公主不便到她父亲的“金帐”,当着一
众武士的面为李思南说情,故而只有与她比较接近的黑衣喇嘛受了她的请托。
  黑衣喇嘛向赤老温连打眼色,赤老温兀是不悟,黑衣喇嘛逼得说道:“活捉这个小子功
劳更大,你若气恨不过,砍他一刀,也就是了。”
  赤老温道:“哦,原来你是不许我杀他!好吧,我听你的话,只砍他两刀,一刀算作利
息。”杨婉心头火起,斥道:“你要砍他两刀,你先领我一剑!”此时黑衣武士与呼黎奢都
是正在对付李思南,杨婉一咬银牙,使足了气力向着赤老温唰地便是一剑!
  赤老温左臂受伤,动作不灵,他又料不到杨婉突然和他拼命,杨婉这一剑又狠又快,
“噗”的一声响,剑尖已是刺入了他的胸膛。赤老温一声掺呼,倒退几步,低头一看,只见
胸口开了个洞,血流如注。赤老温叫道:“我要死啦!”脚一软就倒下地了。
  杨婉由于气力不足,这一剑其实尚未刺着他的心房,只是刺穿了他胸口的一团肥肉而
已。哲别是个有经验的战士,听了赤老温的叫喊,皱起眉头说道:“挂点彩算得了什么,大
呼小叫地作出这等脓包相来,不害羞么?你死不了的,快快敷上金创药吧。你若是害怕,你
先回去。”
  赤老温这时也发觉了并非致命之伤,但看着鲜血汩汩流出,心里也的确有几分害怕。当
下连忙敷上了金创药,仍是觉得疼痛不止。
  赤老温伤上加伤,不敢再战,气愤不过,嘶声叫道:“这雌儿不识抬举,我倒有怜香惜
玉之心,她竟然要取我的性命。你们给我把这雌儿杀了吧!”
  黑衣喇嘛心里想道:“这个雌儿似乎是这小子的情人,三公主一定不会欢喜见到她
的。”于是说道:“好,我替你报这一剑之仇便是,你回去吧。”
  黑衣喇嘛陡然改变战术,向杨婉急攻。杨婉刺伤了赤老温之后,气力差不多已经耗尽,
李思南舍了性命为她防护,仍是遮拦不住,不消片刻,两人都是频频遭遇险招,险象环生。
  杨滔又惊又怒,猛地一声大喝:“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不顾一切,运剑如风,向哲
别直冲过去。哲别气力虽然比他大,但见了他这样凶狠的打法,也是不由得吃了一惊,连忙
闪避。说时迟,哲别反手一刀,没有劈着杨滔,杨滔已经冲过去了。
  黑衣喇嘛正在用到一招“泰山压顶”,禅杖高举,向着杨婉的天灵盖打下。杨滔怒吼:
“秃驴休得伤害我妹!”禅杖相交,“哗”的一声,火星蓬飞,黑衣喇嘛虎口迸裂,杨滔剑
锋一划,割破了他的袈裟,正要使劲插入他的小腹,忽觉背后金刃劈风之声,杨滔招数已经
使老,难以回剑避拦,虽然闪躲得快,背脊亦已着了哲别的一刀。不过也幸亏他闪躲得快,
脊骨虽给刀锋割裂,还不是致命之伤。
  可是那黑衣喇嘛的武功不在杨滔之下,他逃过了杨滔的那一剑穿心刺腹之灾,立即乘机
反击;这一杖打来,可就道成了杨滔的致命之伤了。杨滔的胸膛给他的禅杖重重一击,
“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倒纵出二丈开外,
  黑衣喇嘛哈哈大笑,迈上两步,“呼”的又是一杖向前挑去。他这根禅杖有八尺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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