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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雄风

_49 梁羽生(当代)
步。褚云峰、谷涵虚同时赶到!齐声说道:“陆帮主,这厮是本门叛徒,不敢有劳外人动
手,请让我清理门户!”
  陆昆仑功力较逊一筹,给天雷功一震,胸口隐隐作痛,只好退过一边,心里想道:“清
理师门,外人本来是不便插手的。但这阳老贼的武功实在太过厉害,倘若褚云峰和谷涵虚打
不过他,我还是非上不可!”当下退过一边,凝神注视,并在暗中运气,化解所受的一震余
波,以求尽快恢复精神。
  木华黎乃是大将之材,虽然娴熟弓马,武功则甚平常。他见敌方都是高手,心里想道:
“我留在这里,亦是无济于事,不如回去搬取救兵。”三支连珠箭刚给李思南的神箭碰落,
立即拨转马头!
  李思南霍然一省:“不能让他回去!”拉得弓如满月,嗖、嗖、嗖又是三支连珠箭射
出。可是木华黎的弓马功夫与他乃是在伯仲之间,李思南那边三箭飞来,他这边也是三箭连
发,李思南的铁胎弓劲道较强,两支箭给他打落,还有一支箭射了到来,但木华黎一个镫里
藏身,也避开了。
  木华黎的坐骑乃是日行干里的骏马,李思南发出的第四支箭,已是追它不上。
  龙象法王这次改用禅杖来对付孟少刚的宝剑,在兵器上先不吃亏。比起上次,用袈裟与
孟少刚相斗,更见功力!
  禅杖是精钢打道的重兵器,而且龙象法王的功力还略胜一筹,孟少刚的宝剑自是削之不
动。
  孟少刚使出上乘剑法中似虚似实的招数,腾挪闪展,声东击西,接连攻了十数招,扰乱
龙象法王的眼神,觑个真切,剑光疾闪,陡然由虚化实,一招“白虹贯日”,径向龙象法王
当胸猛袭。这一招本是孟少刚的杀手绝招,但可惜用来对付龙象法王,却是稍嫌功力不足
了!
  龙象法王身躯陡然一缩,就在剑尖眼看便要沾衣之际,碗口大的禅杖已是旋风般地转了
一圈,“铛”的一声,又把孟少刚的宝剑拔开。孟少刚虎口隐隐作痛,吃了一惊,心里想
道:“可惜我这一剑还是慢了点儿,要再找这样一个破绽,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龙象法王也是颇为忌惮孟少刚神妙无方的剑法,不敢让他抢攻,说时迟,那时快,猛的
一声大吼,杖影如云,已是当头压下。
  孟少刚一个“黄鹊冲霄”,身形平地拔起,剑尖在杖头轻轻一点,借他这一杖的猛力,
整个身子反弹起来,倒翻出数丈开外,龙象法王喝道:“哪里走?”孟少刚哈哈笑道:“你
以为你已经赢了我么?”一个飞身,斜绕掠过,迎上了龙象法王发招,杖影如山,剑光似
练,登时又是杀得个难解难分。
  李思南看得手里捏了一把汗,回头一看,褚云峰与谷涵虚联手和阳天雷的这一场恶斗,
更是令他触目惊心!只见三条人影,倏合倏分,进如猿猴窜枝,退若龙蛇疾走,起如鹰隼飞
天,落若猛虎扑地,方圆数丈之内,沙飞石走,掌风激荡,呼呼轰轰,声如郁雷!饶是李思
南武功超卓,定力坚强,也是不禁看得胆战心惊,眼花缭乱!
  原来阳天雷与褚、谷二人在“国师府”一战之后,褚、谷二人固然是朝夕用功,多方讨
教,苦心磨练,阳天雷也是用尽心思,钻研如何可以克敌制胜之道、
  本来以他们三人的武功,若是照原来的打法,阳天雷也还是稍胜一筹的,但虽是稍胜一
筹,本身真力耗损太甚,结果仍将是不免落个两败俱伤。
  阳天雷不愧是个武学大师,潜心琢磨,居然给他琢磨出了一个可以速胜之法。这个办法
就是各个击破,不让他们联手同时发出那一招“雷电交轰”的杀手绝招。
  三人用的是同一派的功夫,阳天雷是师伯,比他们自是精熟得多,褚、谷二人发招,他
已料到他们要发的是哪一招了。就在褚云峰肩头微耸,右掌将要划出弧形之际,阳天雷猛的
就是一声喝道:“雷电交轰”,全力向他击去,拼着受谷涵虚的一掌,也要取他性命。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谷涵虚当然不能攻敌,只能救友,他们“雷电交轰”这一招就不能
同时发出了。两人的掌力合在一起,只能勉强抵挡阳天雷已用到八九分力道的天雷功。
  阳天雷占了上风,大为得意,心里想道:“看来我只须消耗三成真力,大概也可以击毙
他们了。龙象法王即使胜不了孟少刚,亦是决计不会落败。只要他和孟少刚打成平手,剩下
的李思南和杨婉二人,我足可以对付有余。”正自满肚密圈,图谋速胜之际,忽觉褚云峰的
掌力似实却虚,他刚猛之极的掌力击去,突然给褚云峰卸去了几分力道。说时迟,那时快,
褚、谷二人乘他一怔之际,已是双剑出鞘,剑中夹掌,重取攻势。
  原来褚云峰在这大半个月来,得孟少刚的悉心指点,已是领悟了不少上乘内功心法的诀
窍,开始懂得以柔克刚的门道了。虽然他的内功还是比不上阳天雷,但突然间使出新的打
法,却令得阳天雷不禁吃了一惊,多少有点顾忌了。
  褚、谷二人的剑法得自华天虹所传,华天虹本门的剑法远远在阳天雷之上,而且剑法之
中不少是他自创的新招,阳天雷见也没有见过的。这样一来,得到华天虹剑法真传的褚、谷
二人,以剑中夹掌的打法,渐渐又可以和阳天雷打成平手了。
  李思南一直手心捏着把汗,看到此时,方始稍稍定下心神。正是:
  清理师门龙虎斗,劈天崖上剑光寒。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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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瀚海雄风》——第六十回 欲得仙槎通瀚海 且看豪杰振雄风
梁羽生《瀚海雄风》 第六十回 欲得仙槎通瀚海 且看豪杰振雄风   双方在这一个月来,武艺都有进境,结果变成了褚、谷二人固然是不能同时发出“雷再
交轰”的杀手绝招,但阳天雷希图速战速决各个击破的战略,亦是不能达到目的。
  不过,究竟还是阳天雷稍微占了一点功力深厚、经验丰富的便宜,双方的形势,竟是和
上次在“国师府”中的交手完全一样,阳天雷在百招之后,可以击毙他们,但自己也必将因
为真力耗损,过后定要大病一场。
  褚、谷二人自知“清理师门”之愿,已是难以达到,唯有拼死力战,阳天雷亦是心中暗
暗叫苦,担忧两败俱伤。
  李思南看到褚、谷二人再度落在下风,心情自是不禁又再紧张起来,心里想道:“若是
他们二人支持不住,说不得我也只好不顾江湖规矩了。”
  就在此际,忽听得杨婉叫道:“孟姐姐,屠姐姐,严姐姐,你们来得正好!南哥,你过
来呀!”
  原来孟明霞、屠凤、严烷三人,此时已从山顶上跑下来了。李思南全神贯注的观战,对
她们的来到,竟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直到杨婉在他身边大声叫他,李思南方始如梦初觉,回过头来,说道:“啊,你们都来
了!可是褚大哥和谷大哥他们要亲手清理师门——”
  孟明霞道:“和这老贼讲什么江湖规矩?”屠凤更是气恼,叫道:“阳天雷与我有杀父
之仇,岂能不报!”唰唰两声,两人同时拔剑出鞘。
  阳天雷嘿嘿冷笑,说道:“好,那你们就都来吧,阳某本来就不打算活着下山,正好找
几个陪葬!”
  褚云峰心头一凛,朗声说道:“屠姑娘,请稍待些时,待我们分出胜负,你再和这老贼
算帐不迟。明霞,这是我本门的事情,请你不要插手!”
  褚云峰不许她们插手,一来固然是因为要遵守师门戒律,不愿借助外人剪除叛徒;二来
也是怕她们伤在阳天雷的天雷功之下,那时纵然杀了他,自己亦要遗憾终生了。是以他宁愿
与阳天雷拼个两败俱伤,那时屠凤出手,才是时机。
  李思南暗自寻思:“褚、谷二人有言在先,我苦插手,可坏他们好汉子的声名!可是若
不插手,只怕他们二人终是难逃一败。何况木华黎又已逃了回去,阳天雷的救兵随时会到,
再不出手,恐怕就要坐失时机了。”
  正在踌躇之际,忽听得两个人的声音同时说道:“阳天雷!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们是
谁?我们总有资格清理门户。”
  话声传出,这两人立即同时现出身形。褚、谷二人又惊又喜,原来这两个人正是他们的
师父华天虹和耿天风。
  阳天雷这一惊非同小可,华天虹出现尚不足为骇,如今他意想不到的是耿天风还活在世
上。
  华、耿二人同时叫道:“云峰退下!”“涵虚退下!”
  阳天雷暗自想道:“华天虹的本领远不及我,耿天风那年给我打得重伤,如今虽然过了
二十年,他得以侥幸不死,也未必就能恢复得了原来的功力。他们二人联手,只怕还未必比
得上我和他们的徒弟呢。我只须再支持半个时辰,救兵大概也可以来到了。”如此一想,心
中怯意减了几分,狞笑说道:“好呀,你们要清理师门,我也正要惩处你这两个胆敢不遵掌
门之命的师弟!有胆的不要外人插手,咱们就来分个强弱存亡!”
  耿天风见了平生最痛恨的大仇人,眼中就像要喷出火来,迈步向前,喝道:“二十年
前,你害死我的妻子,逼死我的母亲,打得我几乎变成残废,你还记得么!”
  阳天雷冷笑道:“你得以不死,已属侥幸,废话少说,你要如何?”
  耿天风喝道:“我要啖你的肉,寝你的皮,为母亲、妻子报仇!华师兄,请你让我先
上。”说到一个“上”字,鹰翔隼刺一般就跳扑过去!
  阳天雷见他只是一个人冲扑过来,更不放在心上,喝声:“来得好!”双掌开出,划了
一道圆弧,登时就使出了天雷功的杀手!
  阳大雷满以为这一招“雷电交轰”一击之下,就可以要了耿天风的性命,哪知四掌相
交,只见耿天风晃了一晃,立即斜身掠出,居然面不红,气不喘,神色如常!
  原来耿天风苦练二十年,最近方始大功告成,练成了卸力化劲的上乘内功,恰好可以补
本身内力的不足。
  阳天雷猛的一掌劈去,只觉对方柔若无力,但却伤不着对方,心中亦自一凛,当下双掌
交错,左掌斜拍,右掌一带,把耿天风那股粘劲化开,冷冷说道:“恭喜你练成了一门新的
绝技,可惜要胜我只怕还得再练十年吧!”
  阳天雷的话虽是有点夸大,倒也不算太过狂妄,武学之中虽有以柔克刚之说,但那是必
须双方都练到了极高境界之时方始如此。如今阳天雷毕竟还是功力稍胜一筹,耿天风化解得
了地的天雷功,要想反击,仍是未能。
  双方这一交手,只见衣袂飘飘,东挪西闪,一个双臂延怅,强攻猛扑上。耿天风就像怒
海中的小舟一样,随着波浪起伏!可是依然能够操纵自如,闪过了一浪又是一浪!
  褚、谷二人看得一颗心都好像要从口腔里跳出来,看了一会,这才稍稍定得下心神。褚
云峰心里想道:“原来上乘内功的原理,都是相通的,耿师叔所用的以柔克刚之法和孟大侠
教我的竟有许多可以暗合之处。”
  华天虹喝道:“阳天雷,你逼得我二十年来藏匿深山,还要陷我于不义,这笔帐今日我
也是非算不可!”一声“看剑”唰的便向阳天雷刺去。
  华大虹在同门之中最精于剑法,经过了二十年的潜心苦练,精益求精,不但尽窥本门剑
法的秘奥,而且自创了许多新招。一剑刺出,轻灵翔动,似虚似实,宜守宜攻。阳天雷使出
浑身本领,奋力解了数十招,不觉已是汗如雨下。
  李思南见华、耿二人己是智珠在握,胜券稳操,这才放下了心,走过去和屠凤等人招
呼。
  屠凤说道:“幸亏华老前辈识得明霞姐姐,我们中途碰上,这才不至于误投罗网。”
  李思南笑道:“原来你们是碰上了这两位老前辈,怪不得我们猜来猜去,都没有猜
着。”
  原来耿天风练成了上乘内功之后,到北芒山找着了师兄,两人便即偷入大都,准备行刺
阳天雷。不巧他们来到之时,正是在孟少刚、韩大维,陆昆仑等人大闹“国师府”之后的第
二天,京城戒备森严,“国师府”那是更不用说了。
  好在华天虹在大都有几个可托腹心的老朋友,给他们掩护,并且打听到了阳天雷将要
“报聘”和林的消息。华、耿二人见在金京难有作为,这才定下了在劈天崖伏击的计划,他
们是出了大都之后,碰上了屠凤、孟明霞她们的。
  孟明霞笑道:“不出百招,你们的师父一定杀得了阳天雷这个老贼,你们还害怕什
么?”褚云峰和谷涵虚回过头来,笑道:“我们不是担忧,但这样精采的恶斗,不看岂非失
了眼福?”
  杨婉笑道:“谷大哥,严姐姐是特地来看你的,你不看她,却只顾着看华老前辈的剑
法,说得过去吗?”
  严烷脸泛桃花,说道:“你别听她瞎嚼舌头。”杨婉笑道:“你知道他们大闹国师府的
消息之后,那副担忧的神态,要不要我对他们仔细刻划了。”
  谷涵虚笑道:“烷妹,我真想不到你也会来的。我有许多事情要告诉你呢,慢慢说给你
听吧。”他们是经过了无数折磨的爱侣,此时在这险地重逢,眼前的剑影刀光,也化成了柔
情蜜意了。
  阳天雷隐隐听得山下有军马驰骤的声音,心头一喜,想道:“只须我支持得到救兵来
到,就可反败为胜!”猛的一咬舌尖,喷出一口鲜血,将残余的精力凝聚起来,接连劈出了
连环七掌!天雷功的威力竟然更胜从前!
  龙象法王与孟少刚斗得更是骇人心魄。只见龙象法王抡起碗口般粗大的禅杖,横挑直
格,左挡右架,上下翻飞,宛如一条毒龙,张牙舞爪,呼呼轰轰,四面八方,都是杖影,真
有排山倒海之势,风雷夹击之威!
  孟少刚的一柄长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飒飒连声,竟似闪起千百道精芒冷电,看得
人眼花撩乱!双方都是采取攻势,剑光杖影,倏合倏分,谁人稍有不慎,便有血溅尘埃之
险!
  此时那一营蒙古骑兵的先头部队,已有数十骑冲上山来,孟明霞道:“盟主,形势紧
迫,不赶快歼灭强敌,咱们就有被陷重围之险!云峰,你先上去助师父一臂之力吧!”
  褚云峰见阳天雷口喷血之后,天雷功的威力突然又再加强,也是吃惊不小,说道:“谷
师弟,咱们上去给他三招雷电交轰!”
  褚、谷二人刚要上前,忽听得华天虹喝声“着!”耿天风叫道:“用不着你们!”就在
两人叫喝声中,只见白光一闪,华天虹唰的一剑,已是刺着了阳天雷膝盖的“环跳穴”,阳
天雷跳起一丈多高,双掌猛地击下,耿天风一掌“雁落平沙”,喝声“去!”掌势苑如雁翅
斜掠,与阳天雷的左掌碰个正看,一摒一推,阳天雷庞大的身躯飞出了数丈开外!
  原来阳天雷早已斗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他咬破舌头喷出鲜血,只是把残余的精力凝聚
起来,作最后的搏斗而已。等于是病人的“回光返照”,只可以苟延残喘,决不能持久的
了。
  阳天雷“环跳穴”中剑,真气涣散,给耿天风用以柔克刚的上乘内功,一掌将他推出数
丈开外,落下地时,恰好在屠凤的身旁。
  屠凤喝道:“老贼往哪里跑!”阳天雷大吼一声,狞笑喝道:“臭丫头也敢来欺负
我!”当真就似一只受伤的野兽一般,双臂箕张,向屠凤当头扑下!
  杨婉叫道:“不好!”与李思南双剑齐上,声犹未了,人未赶到,只听得撕心裂肺的惨
呼,只见阳天雷一个倒头筋斗,在空中翻了两翻,恰好落在恳崖之上,脚尖刚刚沾地,突然
一个踉跄,就跌下去了!过了片刻,谷底传来一声尖叫,跟着便听得众兵士的哗然惊呼:
“阳国师!阳国师!”“啊,阳国师死了!”惊呼之声,波浪般地传出去,碰着四边山壁,
回声久久不绝!
  华、耿二人杀了背叛师门的师兄,见了如此惨厉的景象,也是不禁为之怅然,心里都在
想道:“本来以他的聪明造诣,本可以光大门户,可惜他走上歧途,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了!”
  屠凤大仇得报,亦已吓出一身冷汗。
  原来屠凤早就在掌心里扣着一支毒龙镖,阳天雷大败之下,想要抓她作为人质,一时忘
了她是屠百城的女儿。屠家的毒龙镖乃是见血封喉的暗器,扑将过去,冷不及防就着了道
儿。也幸而屠凤镖发得快,否则只怕还有一场困兽之斗。
  那几十名冲上山来的骑兵,都是拖雷手下的精悍武士,但陡然看见阳天雷从百丈悬崖上
跌下来,饶是如何胆大,也都不禁人人大吃一惊,心寒气馁!
  就在此时,忽听得轰轰隆隆之声,震撼山谷,无数磨盘大的石头,从山上滚下来。这队
骑兵首当其冲,登时有七八骑给急滚而下的大石打翻,连人带马,滚下山坡,惨号之声,此
起彼落。余下之人,只恨马儿没长八条腿,慌忙拔转马头,如飞逃跑!
  山顶上现出一个和尚和一个道士,和一个年约五旬的黑衣汉子。
  李思南呆了一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蓦地尖声叫道:“师父,师父!你老人家
来了!”原来那个和尚就是他的师父谷平阳。谷平阳本来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不知为什么
做了和尚。
  严烷更是如同身在梦中,呆了一呆,这才猛地叫道:“爹爹,爹爹!我不是做梦吧?
啊,爹爹,真的是你来了!”原来那个黑衣汉子正是她的父亲——川西大侠严声涛。
  谷涵虚睁大了眼睛,心中却是惊疑不定,道:“张元吉的师父为什么和严烷的父亲同
来,难道他们还是要来阻挠我们的婚事?”原来那个道士正是武当派的掌门玉虚道人。
  龙象法王和孟少刚恶斗,一个功力深厚,一个剑法精奇,本来是各擅胜场,难分轩轻
的。但此时阳天雷毙命,山顶上又同时出现了三个高手,飞石下山,阻击蒙古骑兵,显然是
孟少刚这边的人,龙象法王饶是如何本领高超,亦是不禁心神乱了。
  杖风剑影,只听得“嗤”的一声响,孟少刚剑光闪处,划破了他的袈裟;龙象法王大吼
一声,横杖格开孟少刚的长剑,跳出圈子,冷莫说道:“今日不是你我决战的时机!孟少
刚,你号称江南第一剑客,剑术确是不凡,但你自问胜不胜得了我。嘿嘿,你若是个好汉,
就请到和林,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决胜负!你若怕输给我,那你就仗着今日人多助阵,再
斗下去!我纵然拼了一死,也决不佩服你中原的武功!”高手环伺,龙象法王虽是大言炎
炎,却已露出了怯意了。
  孟少刚倒有点惺惺相惜之意,笑道:“不错,我是胜不了你,但你也胜不了我,咱们再
打十场,只怕也还是如此,何须再战?要知道你不过怕我不肯放你回去罢了,好,你放心走
吧,姓孟的决不阻拦。但和林之约,请恕我不奉陪了!”
  龙象法王喜出望外,倒拖禅仗,迈步便走,忽听得一声喝道:“且慢!”说时迟,那时
快,谷平阳已是截住他的去路!
  龙象法王心想:“不信中原还有一个强似孟少刚的人,只要这姓孟的不插手,谁能拦得
了我?”当下凝身止步,盯着谷平阳冷冷地说道:“阁下也想与我斗一斗么?”
  谷平阳道:“我只要你接我一招,你胜得了我,我固然放你过去,你败给了我,我也放
你过去!这样,你总不能说我是乘人之危了吧?”原来谷平阳的用意,只是要给他一点教
训,叫他以后不敢目中无人。
  龙象法王怒道:“好,莫说一招,十招又有何妨?”他见谷平阳双手空空,不想自贬身
份,当下杖交左手,大吼一声,单掌劈出!虽是单掌劈出,但已用到了第九重的“龙象
功”。
  谷平阳道:“来得好!”轻轻地一掌拍出,若不经意,使的却是少林派的绝顶神功——
达摩祖师真传的金刚掌!这金刚掌乃是天下最猛的掌力,轻轻一掌拍出,蕴藏了三重内力。
  双方用的都是最刚猛的掌力,听得声如郁雷,龙象法王接连退了三步,方始站稳脚步,
但刚刚站稳脚步,却忽地感到又有一股内力推来,但谷平阳却是站在原地,并未动手。这股
内力竟是无声无息地来到的!
  龙象法王不禁又是连退三步,未曾站稳,突然又感到一股内力推来,如是者连退三次,
一共退出了九步,这才稳得住身形,不再感到对方内力的袭击,原来这是谷平阳金刚掌所蕴
藏的三重内力的妙用。
  龙象法王面红过耳,心里想道:“我即使未曾与孟少刚斗了一场,龙象功也未必比得过
他的金刚掌力。”
  谷平阳心道:“这厮接了我的大力金刚掌,居然没有摔倒,也总算难为他了。”当下冷
笑说道:“中原武学如何?你现在还敢说要接我十招吗?不过,我有言在先,你虽是败在我
的掌下,也尽管走吧!”
  龙象法王垂头丧气,说道:“不错,你的掌力是稍胜于我,但日后若有机缘,我还想领
教你的兵刃功夫!”
  武当掌门玉虚道人走了上来,笑道:“谷大侠平生不用兵器,不过你想领教中原武学的
兵刃功夫,那也不难!”
  玉虚道人面黄肌瘦,身上并没佩戴兵刃,只有颈后插着一支拂尘,龙象法王不知他是武
当掌门,见他貌不惊人,哪里放在心上,心里想道:“我平生从未遇过敌手,不信在一日之
间,竟有三个人能够胜得过我。”当下提起禅杖,说道:“道长既然定要伸量小僧,那就请
亮出兵刃来吧。”他接连给孟少刚与谷平阳挫折,虽然看不起玉虚道人,气焰已是不敢像刚
才那样嚣张。
  玉虚道人微微一笑,取下拂尘,说道:“这就是贫道的兵器,大和尚请进招吧!”
  龙象法王乃是内外兼修的高手,见对方竟敢用一支拂尘抵挡他的重兵器,倒也不敢轻
敌,当下暗运龙象功,力贯杖尖,喝道:“好,那就请道长接招吧!”一招苍龙出海,横扫
玉虚道人双足,杖尖一翘,又点向他胸膛的“玉府穴”,“玉府穴”乃是人身二十四个死穴
之一。
  玉虚道人喝声:“来得好!”不慌不忙,挥动拂尘,轻轻一拂,就把他的禅杖拨过一
边!
  武学中有“四两拨千斤”的妙诀,但真正能够达到这样的造诣,当世也没有几人。龙象
法王这才大吃一惊,心道:“想不到这个道士的内功,竟然运用得如此神妙!”
  龙象法王也真不愧是一等一的高手,禅杖方自荡开,陡然一个翻身,立即又是一招“五
丁开山”,禅杖自左而右的划了一直圆弧,又向玉虚道人击下!这一招的力道更胜于前。
  玉虚道人见他在连番恶斗之后,居然还有如此功力,也是有点佩服,当下再展拂尘,拔
开他的禅杖,这次不再等他变招,立即采取攻势,欺身进逼,拂向他的面门,龙象法王吞胸
吸腹,身形陡地挪后半寸,禅杖反圈回来,阻击玉虚道人。
  玉虚道人焉能给他击中,喝一声:“着!”说时迟,那时快,拂尘反绕,已是把他的禅
杖缠住。饶是龙象法王有擒龙伏虎之能,霸王打鼎之力,竟是不能移动半分。
  玉虚道人微微一笑,说道:“大和尚还要再比么?”拂尘一收,龙象法王跄跄踉踉地向
前冲出数步。
  龙象法王满面通红,暗自思忖:“我即使未经恶斗,最多也不过能敌他五十招。”当下
就像只斗败公鸡一样长叹一声,说道:“如今我方始知道,中原的武学,果然是深不可测。
从前的我,只是只井底之蛙!”倒拖禅杖,垂头丧气地走了。
  李思南、谷涵虚、严烷等人跑过来与师父、父亲相会。川西大侠左手拉他女儿,右手拉
着谷涵虚,又是欢喜,又是有点尴尬,说道:“都是为父做事不当,累你们受了许多苦!”
  严烷喜极而泣,泪珠滚滚而下,但却是笑开了嘴说道:“爹爹,你肯原谅我们了?”严
声涛轻抚女儿秀发,说道:“是我应当求你们原谅才对。我不该固执己见,硬要分开你们
的。”
  玉虚道人也和谷涵虚说道:“小徒不识大体,公报私仇,这都是我管教不严之故。我已
经责骂过他们了,请谷少侠看在我的老面,别记他们的恨。”
  原来严声涛失了女儿,心中亦是后悔。耿天风是谷涵虚的师父,知道此事经过,于是约
了一个和玉虚道人和严声涛都相熟的朋友出面,为徒儿说情。
  玉虚道人是个“有道之士”,明理之人,知道婚姻不可勉强,一说便通,玉虚道人既然
肯以张元吉师父的身份答应退婚,严声涛当然更是盼望父女团圆了。
  谷涵虚谢过了玉虚道人,认了岳父,孟少侠哈哈笑道:“有情人都成眷属,这正是再好
也不过的了。过去的事,休要再提!”
  陆昆仑道:“又有一支鞑子的骑兵来了,咱们还是赶快翻山走吧!”
  只见山下尘头大起,峡谷间杀出一彪军马,看来竟似有数千人之多!若然给他们冲上山
来,孟少刚、谷平阳等人纵然武功卓绝,也决难抵御得了他们的乱箭攒射!
  李思南忽道:“咦,他们竟然互相残余起来,这是什么道理?”众人定眼看去,只见后
来的这支骑兵,果然像潮水般的向拖雷那一营卫士猛扑,响箭划过长空,杀声如雷震耳。
  原来这支骑兵是镇国王子预先埋伏在劈天崖下幽深的峡谷之中的。要知道镇国王子虽然
是个莽夫,但也并非毫无心计,而他的部下也还是有谋士的。成吉思汗死后,拖雷忌他分了
兵权,这个他也知道的。因此他在赴会之前,连夜安排了一支伏兵,吩咐统兵的心腹将领,
若是第二大还不见他回来,就杀出去向拖雷讨人。高山峻岭,大军行进,不易瞒人耳目,故
此这支伏兵有三千,是在夜间用厚布包着马蹄,悄悄地开进幽深的山谷。虽然只有三千,但
己是比拖雷的那一营卫士多了三倍了。
  不过镇国王子和他的谋士却料错了一件最关紧要的事情,拖雷手段的狠辣超乎他们的估
计。他以为拖雷即使是用妹妹骗他,最多也不过将他扣留,逼他交出兵权,不料拖雷竟然把
他杀了。
  这支骑兵是镇国王子的族人组成,到了期限,不见主帅回来,果然就杀出去把拖雷包围
起来了。
  两军混战,对方发现了明慧公主,立即有一小队人马跑来要捉拿她。
  统率这队人马的百夫长叫道:“公主是咱们的王妃,王子不回来,王妃也要接回去。”
副队长接着叫道:“对,不管王子是死是活,王妃都是咱们这一族的人。”明慧公主虽然身
有武功,但听得喊声如雷,数十骑向她冲来,亦是吓得慌了。拖雷身陷重围,已是无暇顾
她。
  李思南和杨婉在山上看见这个情形,亦是吓得慌了。杨婉说道:“怎么办,南哥,她是
我们的恩人,我们岂能坐视不救?”
  李思南急出了满头大汗,说道:“待咱们跑到山下,早已迟了。”屠凤说道:“咱们只
有这几个人,跑下去只怕也是自投罗网,只好,只好——”
  话犹未了,忽见前面的几个骑兵突然从马背上跌下来,一匹毛色火红的健马飞奔而至,
马背上一个铁搭般的大汉挥舞长绳,就像捉小鸡一样把绳子抛出,套在对方的颈上,转眼间
弄得七八个人人仰马翻,那百夫长也在其内。
  李思南大喜说道:“有救了,这是阿盖!”
  阿盖是蒙古有名的勇士,百夫长给他用绳圈套得气绝而亡,后面的人不由得心惊胆战,
十之七八拨转了马头。
  阿盖说道:“公主,请跟我来,我知道有条小路,卡洛丝在前面等着我们。不过,从今
之后,公主,你恐怕是不能回和林了,你愿意么?”
  明慧公主道:“和你们夫妻在草原上牧羊,无拘无束,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镇国王子的手下志在拖雷,明慧公主逃跑,他们更是全力向拖雷进逼。统兵的将领喝
道:“拖雷,你不把我们的王子放回来,可休怪我们对你不利!”
  他正张开喉咙,“不利”二字刚刚出口,突然一支利箭射来,穿喉而过,拖雷射死对方
的首领,立即叫木华黎将镇国王子的头颅挂在长矛上,高高举起,喝道:“你们听着,镇国
王子图谋作乱,已经给我杀了。你们顺从我,我恕你们无罪。否则你们的妻子儿女都要遭受
斩尽杀绝之祸!”
  士兵们都有家人留在国内,心中一想,纵然杀了拖雷,家人也难逃脱,何况镇国王子又
已死了,当下就有一大半人放下兵器,愿意顺从,其他一小半人也都散了。
  李思南等人翻过山头,只见明慧公主和阿盖夫妻三骑马正在沙漠上前进,渐行渐远,变
成三个小小的黑点,最后连影子也看不见了。
  杨婉叹道:“这样也好,但愿她平安过这一生。只可惜她没有看见咱们。”她却不知,
明慧公主是已经看见她和李思南了,此际她的心中正在默念几句经义:“一切世间法,如梦
如幻,如雾如电,如镜中花,如水中月。既无执著,夫复何求?”正是:
  中原北望情何限,万里西风瀚海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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