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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雄风

_14 梁羽生(当代)
家乡。”
  阿盖道:“但求你能够平安脱险,你觉得什么时候离开最好,我都可以给你帮忙。”
  杨婉再道:“第二个要求,你们倘若是和金军交战,我可以随你上阵;你们若是杀戮百
姓,我可不能依从。”
  阿盖道:“卡洛丝也曾和我说过这样的话。不瞒你说,我其实是讨厌这场战争,倘若不
是顾及蒙古武士的荣誉,我早就想逃回家去与卡洛丝相聚了。你放心,我决不会杀害无辜的
老百姓,即使军令难违,要我去搜索民居的话,我也只有敷衍过去,宁劫财物,也不伤
人。”
  杨婉笑道:“你倒说得很是坦率。那么,我也有言在先,你们打的虽是金国,但金国的
大部分地方,本来是我们的,居住的老百姓也大半是汉人。我若逃了回去,说不定有一日会
和你在沙场相见,你我变作敌人。”
  阿盖叹了口气,说道:“侵占别国地方,欺侮别国百姓,这本来是我们理亏,但大汗有
命,我们也是身不由主,只有听他差遣了。我唯求报答你的恩情,将来就是死在你的手上,
我也决不怨你。”
  杨婉心里想道:“他虽然还有一些糊涂,但在蒙古人中,总算得是个比较明白事理的
了。要一个人大彻大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急也急不来的。我只能将来有机会再劝劝
他了。”
  经过了这场谈话,彼此都能谅解,杨婉听取了阿盖替她的安排。阿盖吹响号角,把他的
手下招来,此时已是将近天明的时分,阿盖要他们搭的帐篷也早已搭好。
  他们看见杨婉相貌改变,都很诧异。阿盖说道:“这位杨姑娘是卡洛丝的恩人,她独自
回乡,恐怕路不好走。因此,我想让她女扮男装,留在军中,你们可不许泄漏出去。”
  这些人和卡洛丝也都是相熟的,异口同声说道:“既然如此,咱们理应报答。”有的还
道:“杨姑娘武艺高强,倘能留在军中,教我们几招本领,正是求之不得!”蒙古民风尚
武,最佩服有本领的人。杨婉以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刚才接连打败了他们几个人,他们早
已佩服得五体投地。
  阿盖的马童年方十五,但骨格粗壮,长得比杨婉还稍微高些。阿盖叫他拿出一套衣裳送
给杨婉,笑道:“从今之后,你们应该叫她做杨大哥,可不能再叫杨姑娘。杨大哥,请你到
帐篷里更衣,看看合不合身。其他一些细节,我会和他们说的。”
  杨婉看得出这些人都是戆直汉子,而且是真心地佩服她,心里很是高兴,想道:“阿盖
说得不错,蒙古人里面也有好的。其实这些士兵也大都是穷苦的老百姓,他们并不想要打
仗,穷兵黩武的只是他们的首领。”又道:“想不到我在这里找得个安身之地,但不知南大
哥如今却是流落何方?”从阿盖的口中已经证明了杜雄那厮说的乃是假话,那么,南哥想必
是应该还活在人间!”
  杨婉哪里知道,就在此刻思念李思南之际,李思南正在那个小镇上找她。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杨婉在阿盖的营中既然暂时找到了安身之地,按下不表。且说李
思南仆仆风尘,历尽艰难险阻,好不容易躲过了敌人的搜索追踪,溜过了西夏的边界,终于
也来到了这个边境的小镇。
  来到了这个战火尚未波及的地方,李思南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听杨婉的消息。这个
小镇是从西夏逃来的难民必经之地,李思南心想,倘若杨婉那日能够侥幸逃生,说不定就可
以在这个小镇打听到她的消息。
  于是李思南在理了个发,换了一件新衣之后,便开始进行查访,他知道人情势利,是以
必须打扮得像个阔绰的富家子弟,才不至遭人白眼,便于访查。
  李思南猜得不错,这间客店正是杨婉和屠龙昨晚投宿的那间客店,李思南来到的时候,
已是第二天的上午,屠龙还未回来。店主人正在为昨晚闹飞贼之事忡忡不安,但见李思南一
派贵家公子的气派,只好打点精神,上前接待。
  李思南大模大样地说道:“我要一间上房,银子我不在乎。多贵也要。”旁边一个伙计
诉冤道:“我已经告诉这位相公,说是没有房间,他不相信,老板你和他说吧。”李思南淡
淡说道:“这么说,倒是我不该惊动你们的老板了。”
  店主人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连忙说道:“哪里的话,贵客上门,我是理该招待的。小
二,倒茶。相公,请你先坐下来,咱们慢慢商量。”
  李思南道:“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还要商量什么?”
  客店的一般规矩,过了中午就算一天。屠龙昨晚要的那间房间,虽然说明了是只住一晚
的,但他没有回来退房,依照规矩,必须过了正午,方能租给别人。
  店主人心里想道:“这两兄妹半夜三更从窗子跳出去,现在还未回来,只怕当真是一对
飞贼。”想起飞贼的可怕,不由得心里不慌。可是他又舍不得推掉上门的财神。
  店主人暗自思量:“只有一个时辰就过中午了,他们出去了这样久不见踪影,未必就有
那么巧?中午之前赶回来吧。好,这个险我倒不妨冒一冒它。”主意打定,于是说道:“小
店委实是没有房间,不过有两位客人是准备今天走的,所以、所以,我说还有商量。”
  李思南诧道:“那还有什么问题,就要他们留下的这间空房好。”
  店主人吞吞吐吐地说道:“但现在还不是‘空房’。是、是这样的,他们已经出去了,
现在尚未回来。依照规矩,须得过了中午方可出租。而且假如他们改变进意,要继续住下去
的话,我们也得先让他住。可是我又不知道他们什公时候回来。”店主人有所顾忌,只说他
们“已经”出去,不敢说出他们是半夜出去的。
  李思南道:“这个好办。他付了多少房钱,我双倍赔给你。另外,我住一晚,也是双倍
付你房钱。即使他回来还要房间,你双倍赔钱,他也该没话说了。他房中若有行李,你可以
给他暂时保管。”
  店主人道:“那男客人很凶,他若是回来责怪,我可是有点害怕担当不起。”
  李思南笑道:“想来他们也不至于留下什么贵重的东西在无人看守的房间。不过,你既
然怕担当不起,我也不妨多等一个时辰。过了中午,他们若是还不回来,你就可以名正言顺
的把他们的东西封存起来了。”李思南的主要目的是打听消息,有没有房间住倒在其次,乐
得趁这空暇与店主闲聊。
  李思南笑道:“大家都不愿意有战事发生,唯有你们开客店的倒是可以乘机发个小财。
这次逃难的人很多,你们这间客店当真是客似云来了!”
  店主人道:“托赖,托赖,生意还过得去。但逃出来的难民,也都是穷的多。像你这样
有钱的大爷,十中没有一二。而且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战祸会蔓延到这儿来,不过是做一
天生意算一天罢了。还是太平的好。”
  李思南道:“你说得是。我好在是单身男子,身体也还强壮,逃难比较容易。一路上我
看见许多老弱妇孺,流孰道左,那才真是叫凄惨呢。对啦,说到这里,我倒想问问你了,你
这间客店可常有逃难来的女子投宿么?”
  店主人误会了李思南的意思,微笑说道:“小店女客来投宿的不多,来投宿也都是有主
儿的。不过,你若是想买个人服侍,我倒可以替你设法。有好些穷人家的女儿,逃难到镇
上,没地方住,没钱买东西吃,只要你喂饱她,她就乖乖地跟你了。”
  李思南为之愕然,连忙摇手说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向你打听一个
人。”
  店主人道。“什么人?曾经住过小店的女客不多,你说说看,要是我见过的,或许还会
记得。”
  李思南道:“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单身女子。”当下详细的描绘了杨婉的容貌特征。店
主人听了,大吃一惊,沉吟不语,心里想道:“原来他是和那女飞贼熟识的,如今又恰巧是
租了那女飞贼昨晚所住的房间。告不告诉他呢?”
  李思南拿出一锭十两重的纹银,递了过去,说道:“一点点小意思,给你当茶资。”
  店主人想要又不敢要,支吾说道:“我好像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厚赐我可不敢受。”
  李思南道:“你想想看,就是你不知道,送点茶资我也还是要给你的。”
  店主人爱财如命,心里虽然有点害怕,双手却把银子接了过去,口中则故作推辞:“茶
资也用不了这许多。”
  李思南笑道:“你若是愿意和我交个朋友的话,这一杯茶就不止值十两银子了!”边说
边把茶杯旋转,说完之后,将茶杯端起来喝,只见茶几上留下一个凹陷的杯痕!
  店主人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也是个老江湖了,当然听得懂李思南的话,李思南实是在向
他暗示:“你若是够朋友的话,我可以给你更多的钱;你若是不够朋友,将消息瞒住,给我
知道!可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店主人在李思南的威胁利诱之下,暗自思道:“这人或许是飞贼一伙,或许是来捉拿飞
贼的,但看来对我却是没有恶意。”又想:“他的功夫这样好,不管他和飞贼是友是敌,即
使飞贼回来,我也可以推给他去对付,对啦,我还是识相一点的好,免得当真变成了敬酒不
吃吃罚酒。”店主人盘算好了,装作突然想起的样子,说道:“不错,是有这么一个女子曾
经到此投宿。不过她却并非单身,你刚才说她是单身女子,我一时倒想不起了。”
  李思南怔了一怔,说道:“哦,不是单身?那么,她是和谁一道来的?”
  店主人道:“和一个少年男子,她说是她的哥哥。”
  李思南更为诧异道:“那人是什么相貌,她真的是认那人作什么?”
  店主人试探道:“你大约知道她的身世吧?我却不知道她有没有哥哥,只是她这样说,
我们当然也只能相信她。”
  李思南道:“她的哥哥早已死了。”
  店主人点了点头,说道:“怪不得兄妹的相貌全不相似。”
  李思南心急如焚,连忙问道:“他们还在这里不在?”
  店主人这才说道:“你刚才租的这间房,正就是他们昨晚住的那一间房。实不相瞒,他
们是昨晚出去的,现在还未回来。”
  李思南看窗天色,日头正在当中,说道:“现在己是午时,好,你可以和找进那间房间
了。”
  屠龙、杨婉昨晚出去之后,店主人不敢私自进去,房中还是保持原状。李思南推开了房
门,一眼就看见满桌的酒菜,不觉冷笑道:“他们倒是懂得享乐呀。”
  店主人道:“那个男的一进来就叫找给他准备酒席。不过,酒却是他自己买来的。”
  店主人巡视一遍,说道:“酒杯打烂了一只。咦,我的大花描怎么睡在这儿?”原来那
只猫吃了沾有药酒的一块鱼肉,兀自昏迷未醒。
  李思南的目光落在床上的一个包袱上,他认得这是杨婉所带的包袱,在梳妆台上,铜镜
旁边,李思南又发现杨婉用剩的胭脂水粉,李思南不禁满腹疑云,心中想道:“她与我惨遭
生离死别之痛,她怎的还有心思打扮?唉,女为悦己者容,莫非她真是已经变心了?”
  店主人道:“我叫人马上给你收拾这间房间,好吗?”
  李思南正自不好气,说道:“好,你赶快叫人搬开这桌洒席吧,我可不想对着冷酒残
肴!”正是:
  只因离合寻常事,冷酒残肴便起疑。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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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瀚海雄风》——第十六回 破镜旧衣撩妒恨 残肴剩酒惹疑猜
梁羽生《瀚海雄风》 第十六回 破镜旧衣撩妒恨 残肴剩酒惹疑猜   可惜李思南没有试一试尝尝那些冷酒残肴,否则只要酒一沾唇,以他对于药物的知识,
立即就可以知道酒中是有麻药,试出酒中有药,屠龙邪恶的企图也就瞒不过他了。而现在他
却当杨婉和那男子是饮酒作乐、两情相悦。
  店小二进来,收拾了酒席,跟着把那只酣睡的猫也抱出去了。李思南正在气头上,对这
只有异常态的猫,竟然也没有留意。
  李思南对店主人说道:“房中只有这个包袱,并无别的行李。包袱我也摸过了,里面并
无银钱。我想,我想——这个包袱,你就让我替你保管吧。那女的回来,我自会交给她
的。”
  店主人恨不得完全推脱关系,连忙说道:“这样最好不过。你还有什么要我伺候吗?”
李思南道:“不用了。他们回来你再告诉我,现在我要歇一会儿。”
  店主人走后,李思南关上房门,解开包袱,包袱里有杨婉两套破旧的衣裳,衣裳上沾满
尘土,还没有洗涤的。原来杨婉因为这两套破衣,是她和李思南同在一起的时候穿着的,换
了新衣,不忘旧侣,是以好好的收藏起来,作为纪念。
  李思南睹物思人,不由得心酸泪咽,肝肠寸断,心里想道:“古人云:衣不如新,人不
如故。唉,但婉妹舍不得故衣,倒是把我忘了,难道对她来说,反而是人不如新、衣不如故
么?”
  撩起往日恩情,越想越是难受,也越想越是生气,“难道往日的恩情都是假的了?生则
同背,死则同穴,这是她曾向找发过的誓言。言犹在耳,难道也都忘了?我为她不惜躲开了
孟明霞,谁如她离开我,却立即就有了新人!”
  怒气难消了,李思南忍不住拔出剑来,在那面铜镜上左一道右一道地划开了七八道裂
痕,恨恨地说道:“破镜难圆,好,由她去罢!”
  怒气发泄了一些,李思南忽地感到有点惭愧,心中自责:“她并没有欠你什么,倒是你
欠她的太多了。她曾经衣不解带地服侍你的父亲,她的哥哥因你而死。你保护不了她,她在
这世界上孤零零的只有一个亲人,你又怎能怪她另寻鸳侣?你和她也未成为夫妇,她又不知
道你是死是生,你又怎能责备地不为你守节呢?”又想:“当初你其实也并不是想和她做夫
妻的,今又何必为她的琵琶另抱而气愤难消?就只当没有认识她这个人吧。”
  话虽如此,但李思南又怎能忘掉他们后来那一段相依为命的情谊?
  正自思潮起伏,哀伤难以自解之时,忽听微风飒然,李思南抬眼一望,只见一个人已经
从窗子跳进来了。这个从窗口跳进来的人正是屠龙。
  屠龙是跑回来找杨婉的,他不知杨婉有没有发现药酒的秘密,心里还存着万一的希望,
希望杨婉没有走,在等他回来。
  “一路上我已把她哄得服服帖帖,即使她听了石璞的话对我起疑,只要我善为说辞,也
许她还会相信我的。”屠龙心想。但因捉模不准,又害怕屠凤和石璞追来,所以不愿从正门
进来,惊动店主,以免耽搁时间。他打算一回来就走,杨婉若然还在房中等他,那固然最
好,他可以带了杨婉逃走;若然不见杨婉,他也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小镇,免得撞上屠凤。
  不料推窗一望,不见杨婉,却见到了在房中发呆的李思南。
  屠龙以前虽没见过李思南,但却见过他的图像。此时心中又惊又喜,一跳进来,立即装
模作样地喝道:“你是谁,为什么私自闯入我的房间?”
  李思南守在房中,本来就是要等待他和杨婉回来的,所以并不感觉意外。但这个和杨婉
“同房”的男子突然间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还是禁不住心乱如麻,心头卜通通地跳,一时间
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屠龙暗自思道:“这小子是镇国王子所要缉拿的犯人,我若把他除了,倒是一举两得。
不过听说地是少林名家谷平阳的得意弟子,只怕不大好惹。”见李思南好似发了呆似的,双
眼睁得又圆又大,只是冷冷地瞪看他,屠龙倒是不禁心里有点发毛,当下抓紧剑柄,迈前一
步,冷笑说道:“你是聋的吗?听不见我的说话?”
  李思南定了定神,说道:“杨婉呢,请你把她叫来,她自然会知道我是谁?”
  屠龙“哼”了一声道:“好没礼貌,你是她的什么人,凭什么我要让你见她?”
  李思南忍不住道:“我是他的丈夫!”
  屠龙心想:“原来他还没有见到杨婉,好,且待我气他。”冷笑说道:“胡说八道,找
和杨婉相识的时候,她还是个冰清玉洁的女子,哪里来的丈夫?你知道我是谁,我才是她的
丈夫!这间房间,就是我们昨晚的洞房!”
  李思南气得几乎发昏,但却不能不信屠龙的话,心想:“莫非他们做了夫妻,这厮又焉
能知道婉妹还是‘冰清玉洁’?”
  屠龙趁这机会,一抖手把暗藏的“毒龙镖”射出。李思南气得发昏,本来非中不可,幸
而客店里的一个小伙计,因为听得房中有吵闹之声,走来张望,看见昨挽住的这个“飞贼”
正在房中,凶神恶煞般地对着刚才的客人,不由惊得大叫一声,这一声叫得恰是时候,刚好
碰上屠龙把他的毒镖射出。
  这一声惊醒了李思南,抬头看时,屠龙的飞镖已是射到,李思南霍的一个“凤点头”,
飞起一脚,把一张桌子踢得飞了起来,恰好挡住了那支飞镖。
  说时迟,那时快,屠龙已是扑到,李思南怒道:“好呀,你霸占了我的妻子,还想害我
性命!”拔剑出鞘,“铛’的一声,架开了屠龙劈来的一剑。
  屠龙骂道:“还敢说是你的妻子!”趁着占了先手之利,暴风骤雨般地向李思南猛攻。
屠龙使的是家传的“追魂夺命剑法”,狠辣无比,杀得李思南只有招架之功。
  但李思南也非泛泛之辈,他之所以吃亏,不过是因为心绪不宁之故,一动了手,反而冷
静下来。屠龙攻得狠,他也守得稳,少林派的达摩剑法,本来善于以柔克刚,李思南见招解
招见式拆式的沉着化解,解开了屠龙连环三十六式的“道魂夺命”剑招之后,双方打成了平
手。李思南缓过口气,说道:“纵使你和杨婉结了夫妻,我也一定要见她一见!”
  屠龙骂道:“好小子,你还是死心不息,你想要见她是不行的了,我送你去见阎王
吧!”
  李思南冷冷说道:“你不让我见她,我只有和你拼命了!”他并没有暴跳如雷,但这冷
酷的神情,却比暴怒还更可怕。
  屠龙强攻不下,心里有点发慌,要知他是受了石璞的恐吓逃回来的,石璞吓他说他的妹
妹屠凤就要来到,他信以为真,生怕石璞和屠凤就要来找他算帐。此时暗算不成,强攻不
下,已是不敢应战。
  李思南喝道:“哪里走!”如影随形地紧紧钉住屠龙,阻止他从窗口跳拙。反守为攻,
剑剑刺向屠龙的要害。
  屠龙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冷笑说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杨婉?”
  李思南斥道:“这句话不该由你问我,你叫杨婉见我,我自会跟她说!”
  屠龙冷笑道:“我是她的丈夫,我为什么不能说!我说,你若然真的是爱杨婉,就应该
为她着想!”
  李思南怔了一怔,茫然道:“你说什么?”
  屠龙大声说道:“我说你应该为她着想!你想想,她已经心甘情愿地嫁了我,你何苦要
将她纠缠?见了她又有什么用?只是害得她痛苦而已!”
  这几句话好像毒箭似地射进李思南的心窝,李思南心头一震,暗自思量:“不错,见了
她又有什么用?她已经有了别人了!”心念未已,屠龙唰的一剑刺来,李思南心灰意冷,叹
口气道:“你去罢!”侧身一让,屠龙立即从窗口跳了出去。
  这刹那间,李思南心中转了几个念头,最初想的是:“我就这样让他走了吗?”继而又
想:“不让他走又能怎样?难道我还能将他杀掉吗?婉妹和他已然做了夫妻,杀了他就害了
婉妹一生。”想至此处,又不禁自愧自责:“李思南呀李思南,你岂能这样胸襟狭窄?你若
是真的爱她,就该为了她的幸福着想。莫说你不该伤害她的丈夫,就是见她的念头也不应再
有了。”
  想至此处,忽听得外面一声惨叫。原来是屠龙从窗口窜出去的时候,那个吓得呆了的小
伙计还未曾来得及躲入帐房,屠龙恨他刚才的那一声叫喊,惊醒了李思南,以致他的暗算不
能成功。屠龙迁怒到这个小伙计身上,顺手一剑就结果了他的性命。
  李思南闻声追出,目睹惨状,不由得心中大怒,喝道:“好呀,我放你走,你得了性
命,却还要伤害无辜!”
  屠龙昨日所买的一马一骡还系在马厩,此时屠龙已经打开马厩,跨上了坐骑,李思南方
才追出客店,屠龙向他飞出一支毒龙镖,跟着又把另一支毒龙镖插进那匹黑骡的背脊,免得
为李思南所用。
  李思南打落了毒龙镖,只听得屠龙哈哈笑道:“李思南,你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你追不
上啦!哈哈,今日你不杀我,我可不领你的情,他日我必杀你!”
  李思南怒火冲天,拔步就追。可是他的轻功虽好,却总是跑不过骏马。追出了这个小
镇,在暮色苍茫之中,屠龙的一人一骑己是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黑点了。
  晚风吹来,李思南清醒下来,叹了口气,心里想道:“这人原来是个坏蛋,我为了婉妹
的幸福饶他,但婉妹嫁了这样的人,又焉能得到幸福?早知如此,我实在是不应饶他的。”
又想:“婉妹为什么又会嫁给这样的人呢?她一向聪明,难道竟然一点也看不出这厮是个坏
人。”
  李思南正在为杨婉叹息,忽听得马群驰骋的蹄声,隐隐传来,回头一望,只见一队蒙古
骑兵已经进入这个小镇。绣着兀鹰的蒙古军旗,远远地也看得见了。
  李思南吃了一惊,心想:“蒙古鞑子怎的来得这样快?我一路躲避他们,始终还是给他
们跟在后面。”众寡不敌,李思南也不愿作无谓的搏斗,只好再逃。
  李思南哪里知道,进入这个小镇的,原来就是阿盖的那一营士兵,他们是担任侦察任务
的“刺探”部队,并非作战的大军,而且杨婉就正在这一营中。他这么一跑,可就错过了和
杨婉相见的机会。
  聚集在镇士的难民看见蒙古马队来到,纷纷逃走。阿盖下令,不许伤害百姓,叫手下劝
谕百姓不必逃跑,但已经跑了的,就由得他们自去,也不必再捉回来。
  杨婉看见一个跑在最前面的汉子,跑得非常之快,此时已是黄昏时分,暮色苍茫之中,
只能隐约看见他的背影。杨婉心头一动,依稀觉得这个背影似曾相识,一念未已,这人的背
影已然消失。
  杨婉哑然失笑,心望想道:“不会这样巧吧,我真是想得太痴了!”她以为这是因为她
太过想念李思南的缘故,以致把一个身材稍微相似的人都当作了李思南。哪里知道这个人真
的是李思南!
  杨婉也曾到过昨晚所住的那间客店查过一遍,她当然不会知道李思南到过这间客店,用
意只是在探寻屠龙的下落。客店的老板早已躲起来了。伙计怕惹事上身,谁也不敢对一个蒙
古士兵多说。杨婉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只好算了。
  在镇上歇了一晚,第二日,大军陆续来到,阿盖这一营归回原来的编制,不再担任“刺
探”任务。杨婉住在营中,阿盖果然处处于她方便。她扮演的是马夫的角色,独自一个帐
篷,只须替阿盖看管马匹,其他差事,全都豁免,知道她是女的只有十个人,这十个人也都
能守口如瓶,没有泄漏她的秘密。杨婉一时有点不安,渐渐也就惯了。
  蒙古大军侵入金国的境界之后,一路势如破竹,阿盖这一营人根本就没有打过仗,直到
了六盘山下,蒙古的大军才开始遇到比较坚强的抵抗。金国的守将胡沙虎颇有将才,倚山为
城,凭险固守,蒙古的前锋进攻数次,均不得逞,只好在山脚驻扎下来,等待援军。
  过了几天,杨婉听说主帅镇国王子和副帅“李希浩”都已到了。杨婉遂开始准备行刺这
个冒牌副帅余一中的计划。
  余一中颇通兵法,又会巴结,镇国王子对他言听计从,因此他虽然只是副元帅,实际如
等于是由他主持军事。余一中带兵主张稳重,他估计山上的存粮绝不能长久支持,于是采取
围困的策略,并切断山上的水源。
  余一中采取了围困守军的战略,倒是有利于杨婉的行刺计划。俗语说:“天下无难事,
只怕有心人。”她留心打听,终于知道了余一中的营帐所在,营中守卫的情况也大致摸了个
底。
  这一天晚上,阴雨霏霏,无月无星,正是一个下手的好机会。杨婉待至三更时分,营中
士兵都熟睡了,她悄悄溜出帐篷,便去行刺余一中。余一中帐幕前面的四个守卫在雨夜中当
值,不免精神松懈,根本就没有发现杨婉的踪影。
  余一中所住的锦帐当然是比兵士的帐幕宽敞舒适,所占的地方有普通农家十几间房子之
大,约有三丈多高,篷顶四边翘起,中间微凹,但大致是平坦的,和一般人家的屋顶也差不
多。
  杨婉展开超卓的轻功,黑夜里趁着守卫的士兵正在抱怨的时候,捷如飞鸟般的掠上篷
顶,立即俯伏下来。守卫的只是留心前面的动静,根本就不会回头查看篷顶的情况。而且篷
顶是四面翅起的,即使他们回头,也看不见俯伏的杨婉。
  杨婉用一柄锋利的匕首,轻轻地割开了一条缝,贴着眼睛看下去。只见帐中灯火辉煌,
元帅镇国王子也在里面,余一中正陪着他看一张地图,口讲指划,似乎是在和镇国王子讲解
用兵的策略。旁边还有两个武士。
  杨婉心中默祷:“公公、哥哥,求你们在天之灵保估,让我一击成功!”银牙一咬,把
匕首对准了余一中用力掷去。
  也是余一中命不该绝,刚好他低下头来看那张军用地图,只听得“咋嚓”一声,飞刀剖
开了他头上所戴的皮帽,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削过,但却只是削去了他的一撮头发。
  余一中吓得“咕咚”一声跌倒,镇国王子大叫道:“有刺客!”说时迟,那时快,帐中
的两名武士已经追出,其中一个跳上了篷顶,嗖嗖嗖连环三镖就向杨婉射去。
  杨婉暗自叹了一声“可惜!”事已败露,杨婉只好逃走了。
  这两个武士的本领很是不弱,三镖落空,跟踪急追,帐外的卫士也在大叫“有刺客,有
刺客!”一面喊,一面追。
  余一中这座帐幕和镇国王子的“帅帐”相距不远,帅帐的卫士闻声赶出,参加追捕。有
些卫士且已兜截在杨婉的前面。
  幸而是个阴雨霏霏的夜晚,无月无星,五步之外,就看不清,杨婉灵机一动,也大叫:
“捉刺客,捉刺客呀!”身形一个盘旋,从一棵树后跃出,混在一群卫土之中。
  镇国王子骑马追出,他得了余一中之教,叫道:“你们别忙着追,先着看你身边的人,
倘若是你不认识的陌生人,就先把他抓住!”最先追出的那两个武士是见过杨婉的背影的,
也在叫道:“刺客是个瘦小的家伙,你们多留神吧。”
  夜色虽浓,身边的人还是可以辨认的,和杨婉一起跑的那个卫士霍然一省,立即向杨婉
的琵琶骨抓下,喝道:“你是哪一营的!”
  这人是个摔角的好手,杨婉沉肩缩肘,反手一剑,肩膀给他一扳,竟然没刺着他。这人
用了个“肩车式”腰一弓,腿一抬,手一扳,把杨婉的身子抬了起来,从他的肩上翻过去,
大叫道:“刺客在这里了。”
  这卫士一个“肩车式”,把杨婉摔翻,忽觉腰胁一麻,杨婉没有跌倒,反而是他跌倒。
原来杨婉虽然不会摔角,却会点穴,就在这人把她从肩头翻过去的时候,杨婉一指点了他胁
下的愈气穴。
  杨婉在半空中一个筋斗翻了下来,脚尖刚刚着地,镇国王子随身护主的一名武士已经扑
到。这人练有“大力鹰爪功”,杨婉立足未稳,给他一抓抓了起来,只听得“嗤”的一声,
杨婉的“号衫”给他撕裂了一幅,可是也还没有给他抓住。
  杨婉一招“云手”荡开了他接连而来的一抓,青光一闪,刀已出鞘,唰唰唰连环三刀逼
得这武士手忙脚乱。杨令公当年仗着一柄金刀建功立业,号称“金刀无敌”。杨婉的刀法出
自家传,实不在她哥哥代授的峨眉剑法之下。
  这武士心头一凛:“想不到这小子倒是个扎手的强敌!”连忙大叫:“你们还不快
上!”话犹未了,杨婉喝声:“着!”刀锋斜掠,已是把他的一条左臂劈了下来。这还是杨
婉手下留情,才没有斩破他的天灵盖。
  杨婉展开了超卓的轻功,拔足飞奔,黑夜之中,又兼刚刚下了一场雨,地面泥泞,那些
蒙古武士穿着马靴,哪里追得上她?但此时号角长鸣,各营的兵士已经纷纷出来搜捕刺客。
杨婉不敢混入人堆,只好往无人的山路上跑。耳边隐隐听得镇国王子叫道:“封锁各处出
口,各营盘查,谅这刺客也跑不掉。”
  数万大军屯在山下,连营十余里,山上又是敌军,杨婉不禁暗暗叫声:“苦也!”心里
想道:“看来是跑不出去了,我给捉着不打紧,但却连累了阿盖。只好找个地方暂躲一躲
吧。”
  杨婉跑上山坡,钻进一个林子,突然发现树林中也有许多帐幕,杨婉吃了一惊,心道:
“想不到这里也有军营,但何以没人出来呢?”
  哪知心念未已,树林里已是有七八个人向她扑来,齐声喝道:“什么人,给我站着!”
个个声音清脆,原来都是女子。杨婉本来就要动手的,突然发觉来的都是女兵,不觉愕然。
  前面的一个亮了火折,朝着杨婉一照,大怒道:“岂有此理,原来还是一个臭小子!你
来这里做什么?说!”
  杨婉道:“下面发现有刺客,我是追刺客来的。”
  那女兵道:“追刺客也不能闯到我们的女营来,你是哪一营的,难道不知道这里是禁地
么?”另一个女兵道:“这小子定然不怀好意,把他缚起来再说。”
  此时下面已是有人跑上山来,远远地便在大声叫喊:“刺客逃上山了!女营的姐妹留
神,别让刺客惊吓了公主!”
  为首的女兵道:“这个小子莫非就是刺客?”另一个女兵道:“叫一个帅帐的武士来认
认吧。”为首的女兵道:“对。咱们也懒得理这闲事,交给他们审问就是。”当下拿出绳
索,就要捆缚杨婉。
  杨婉正自暗暗叫苦,忽听得有个熟悉的声音说道:“你们在闹些什么?”杨婉抬头一
看,来的正是明慧公主。
  为首的女兵道:“这臭小子闯到咱们这儿。”山丁又正在闹刺客,我们想把他交给元帅
审问。”杨婉叫道:“公主开恩,我只是误犯禁地,并非刺客。”
  明慧公主亲自提了一盏灯笼,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杨婉,心里想道:“这人的口音好熟,
好像是个女子,我在哪里听过的呢?”
  杨婉的号衫刚才给那武土撕破了一幅,里面穿的一件粉红色的衬衣露了一角。明慧公主
越发起疑,心想:“若是我们的兵士,决不会穿这种汉人的女装衬衣。”蓦地想了起来:
“莫非她就是和李思南同在一起的那个女子?可是她怎的变成了这个模样?”要知明慧公主
那日夜荒谷发现李思南和杨婉之时,她是把杨婉当作情敌看待的,因此对她的印象特别深
刻。杨婉的面貌虽然改了,她还记得杨婉说话的声音。
  明慧公主又惊又喜,连忙说道:“我要亲自审问这小子,不许你们说出去。”明慧公主
手下的女兵暗暗猜疑:“莫非咱们的公主看上了这小子?”她们都知道明慧公主是讨厌镇国
王子的,当下齐声说道:“是。公主放心,谁问我们,我们都说不知道!”
  余一中帐中那两个武士已经来到,他们知道这是禁地,不敢入内,只能在林子外面高声
禀报:“有一个刺客好像是向你们这儿跑来,你们见着了没有?”
  明慧公主斥道:“三更半夜你们瞎胡闹什么?我没有给刺客惊动,倒是给你们吵醒了。
你们都给我滚!”
  那两个武士想不到明慧公主亲自出来斥责他们,大惊之下,慌不迭地说道:“是,是。
惊动了公主,还望公主恕罪。”如同丧家之犬,赶忙夹起尾巴就跑。
  明碧公主将杨婉带迸她的帐幕,摒退左右,低声说道:“真人面前莫说假话,你究竟是
谁?”
  杨婉道:“请让我先抹一把脸。”军营中用水甚为珍贵,但在公主的帐幕里,那盛水的
白玉盘却是任何时候都盛满甘泉的。杨婉洗过了脸,露出了庐山真相。正是: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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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瀚海雄风》——第十七回 虎怅有心留侠女 羁图未遂殒天骄
梁羽生《瀚海雄风》 第十七回 虎怅有心留侠女 羁图未遂殒天骄   明慧公主又惊又喜,紧握着杨婉的手说道:“果然是你!你怎么会到这儿来的?”
  杨婉说道:“实不相瞒,刺客就是我,如今我落在公主手中,但凭公主处置。”
  明慧公主笑道:“你还记得吗?我曾经邀请你来和林与我作伴的,那时你不肯应允。想
不到今晚你不请自来,我是欢喜还来不及呢,怎会伤害你?你放心好了!”
  杨婉还了一礼,说道:“多谢公主仁慈,我愿意为奴为婢,服侍公主。”
  明慧公主道:“好姐姐,别说这样的话。咱们总算是‘安答’了,我怎能令你受到委
屈?你留在我这儿,把我当作姐妹如何?”
  杨婉道:“公主金枝玉叶,我高攀不起。”
  明慧公主苦笑道:“我是诚意和你结交的,你不肯应承,那就是看我不起了。”
  杨婉这次迫于无奈,在明慧公主面前露出原来身份,心中其实还是有点惴惴不安的。如
今看见明慧公主的确似是具有诚意,心上的一块石头才落地,心里想道:“阿盖虽然处处照
顾我,但我一个单身女子,混在男人堆里,总是不便。”当下说道:“多谢公主厚意,在我
无路可投之际,让我托庇帐下。但姐妹相称,我却是不敢当的。而且别人听见了,也会引起
闲话。”
  明慧公主想了一想,说道:“那就名义上委屈你作我的侍女,私底下咱们还是姐妹相
称,你不必再客气了。”说罢,和杨婉并肩一站,笑道:“咱们的身材倒差不多,你换上我
的衣裳试试。我还有话要和你说呢。”
  杨婉换了衣裳,揭开珠帘,只见明慧公主在帐中徘徊顾影,若有所思,杨婉心里暗笑:
“想来她还是忘不了南哥。”
  果然便听得明慧公主问道:“杨姐姐,你不是和李思南在一起的吗?他却又到哪里去
了?”
  杨婉道:“我也正在找他。”当下将与李思南失散的经过,以及自己的遭遇,原原本本
地告诉明慧公主。
  明慧公主怅然说道:“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但有一点你可以放心,你听到的那个消息
绝对是个谣言,哲别我见过了,他根本没有找着李思南,射死李思南的事,当然更是子虚乌
有了。”
  本来阿盖也曾对杨婉说过李思南没有被捕,不过阿盖只是据理推测,如今从明慧公主口
中说出,却是最有力的证据。杨婉心中无限欢喜,想道:“只要南哥还在人间,我再受多此
苦,那也算不了什么。”
  明慧公主道:“你一个孤身女子,混入百万军中,行刺仇人,勇气实是令人敬佩。但这
也未免太冒险了!”
  杨婉道:“余一中这厮丧尽天良,他不但是陷害李思南爹爹的仇人,也是杀害我哥哥的
凶手。我们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晚我决意行刺他的时候,已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也就算
不得什么冒险不冒险了!”明慧公主道:“那么你还想不想报仇?”
  杨婉咬牙道:“但教三寸气在,迟早也要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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