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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羽生 女帝奇英传

_4 梁羽生(当代)
  笑声未歇,蓦地喝道:“你打我九枚钱镖,我奉还你一技桃箭!”手上桃枝,蓦似
离弦之箭,疾射而出,恶行者听风辨器,竟然不敢手接,拔出戒刀,迎着桃枝一碰,但
见那枝桃枝擦着刀背斜飞而出,震得那口戒刀嗡嗡作响,恶行者这一刀虽然把桃枝荡开,
却也并没有将它劈中。毒观音娇笑道:“好一个摘叶飞花的上乘手法!”待那桃枝飞近,
骤然伸指一弹,“卜勒”一声,桃枝中分为二,毒观音正自得意娇笑,不料桃枝虽断,
余势未衰,有一枝半截桃枝,倏的从她的鬓边飞来,毒观音吓得霍地一个“凤点头”,
避是避开了,头上的一股凤钗,却已给桃枝射落。少女笑道:“这丑头陀功力差些,不
过我反正闲着无聊,你们两人还勉强可以和我一斗。”
  恶行者几曾受过这般轻视,勃然大怒,霍地一个回身拗步,展出“反臂阴镖”的手
法,挣然一声,发出一枚碎骨钱镖,直奔少女胸前的“云台穴”!
  恶行者这一下“反臂阴镖”,实是毕生功力之所聚,他刚才用“刘海洒金钱”的手
法,发出一大把钱镖,厉害虽然厉害,可是镖多力分,容易被人击落,这一下却是集中
劲力,一镖急飞,相距又近,上官婉儿也不禁暗暗为她担心。
  恶行者方自在想,“看你还耿不敢用桃花接我的钱镖?”心念方动,但见那少女樱
唇微肩,冷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那枚钱镖本是对准她胸口的“云台穴”
飞来,她既不闪避。
  也不遮拦,冷笑声中,那枚钱镖飞到胸前几寸之处,竟然忽地一个拐弯,转了方向,
“啪嗒”一声,钱镖深嵌在一棵桃树之上,直把上官婉儿看得目瞪口呆,心道:“这位
姐姐长得天仙似的,难道真的是仙子下凡?要不是有神仙妙法,这钱镖怎的无因而落?”
  钱镖当然不会无因而落,不过上官婉儿看不出来罢了。落在恶行者与毒观音这样武
学的大行家眼里,却令他们不由得不胆战心惊!原来这枚钱镖竟是被那少女运气一吹,
因而改了方向的,内功之强,实己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比起她刚才那手“飞花摘时”
的功夫,还要厉害得多!真不知她年纪轻轻,是怎么练出来的?
  然而这两大魔头,岂是甘心忍辱之辈?毒观音娇笑道:“小妹子吹气如兰,让我也
来亲近亲近!”并不见她身形掠起,陡然间脚步一滑,无声兀息的便到了那少女跟前,
手掌一扬,只听得嗤嗤声响,飞出了一蓬银针,从四面八方袭到,银针体积虽小,但密
集如雨,一口气哪能吹得净尽,只要身上中了一根,银什便会循着穴道攻心,端的是极
其邪毒的暗器,毒观音之所以得名,一大半便是出她的“透穴神针”所致。
  银针一发,毒观音同时娇笑道:“小妹了留神你那吹弹得破的脸儿!”话语故作关
心,笑声甚为刺耳,实是有意扰乱那少女的心神,就在笑声刺耳之中,骤然间她又滑上
两步,双掌翻飞,掌力催劲,将那一蓬银针的去势,催得更是急劲无伦!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毒观音只觉眼睛一花,眼前倏的飞起了一片彩虹,但见那
少女手中已多了一条绸软带,少女柳腰俯地,红绸绕身一卷,毒观音所发的透穴神针,
一根不剩的都插在红绸之上!
  毒观音大吃惊,叫道:“师兄急退!”说时迟,那时快,少女红绸一振,插在绸带
上的银针都反射出来,毒观音飞身掠起三丈多高,银针啮嗤的从她鞋底射过。恶行者却
没有这样俊巧的轻功,只得将戒刀泼风急舞,虽然如此,却还是一根透穴神针,射中了
他臂上的“曲儒穴”!
  就在这一瞬间,毒观音已亮出长剑,凌空刺下,但见红绸翻掷。剑光似练,毒观音
忽地一声长啸,剑锋从那少女的头顶上一掠而过,上官婉儿看得心胆俱寒,但听得那少
女轻斥一声,剑光绸影之中,参观音轻飘飘的落出丈许之外。原来就在这闪电之间,两
人己交换了几招,在上官婉儿看来,是毒观音的长剑几乎削去了少女的云鬓,实则是那
少女的红绸,几乎卷着了毒观音的手腕,这儿招各遭惊险,比对起来,仍是那少女占了
上风,迫得毒观晋不得不飘身疾闪。
  恶行者看出不妙,急忙用“移宫换穴”的功夫,将“曲儒穴”所中的那根“透穴神
针”的上升之势,稍稍阻遇,“透穴神针”虽然含有剧毒,一时三刻之内,还未至于发
作,恶行者心想,且与毒观音联手杀了这少女之后,再向她讨解药不迟。当下大吼一声,
抡刀急上,那少女绸带一挥,却见青光一闪,毒观青的剑招竟是后发先至。
  那少女笑道:“好呀,观音肆毒,行者逞凶,我今日旦权充个伏魔尊者。”红绸翻
卷,解开了毒观音的剑招,恶行者看出有便宜可捡,欺身痰进,一刀便斫过来。
  陡然间忽觉寒气森森,冷光闪闪,恶行者吃了一惊,急忙缩手之时,但听得“当”
的一声,火花飞溅,虎口酸麻,那少女手上己多了一柄三尺青锋,拔剑之快无以形容,
未待毒观音挥剑夹攻,她已刷的一剑,将恶行者的戒刀削了一个缺口。
  幸而有毒观音挡得一挡,恶行者才堪堪的避开了那少女的迫风一击,惊魂稍定,暴
怒喝道:“且先把这妖女毙了再说!”他的外家功夫登峰造极,戒刀抡开,隐隐有风雷
之声,而毒观音则以阴柔飘忽的剑法配合进攻,登时剑影刀光,纠结一片,有如波涛起
伏,威势骇人。
  上官婉儿看得暗暗惊心,邓少女却是气定神闲,一手挥绸,一手使剑,剑光闪闪,
绸带飘飘,端的是矫若游龙,翩若惊鸿,把恶行者与毒观旨,都迫得离身数尺之外!更
难得的是她两手分使两般截然不同的兵器,一柔一刚,却配合得妙到毫巅,饶是江湖上
两个久负盛名的大魔头,也被她奇奥变幻的招数弄得头晕目眩!
  战到分际,那少女盈盈一笑,剑招倏变,绸带翻飞,但见寒光四射,剑气如虹,绸
带飘飘,漫天红影。恶行者气喘吁吁,那根透穴神针的毒渐渐发作,戒刀之势稍缓,那
少女红绸一卷。
  行者的戒刀脱手而飞,毒观青疾攻数剑,忽地回身一掌,在恶行者背心一拍,恶行
者登时如箭离弦,飞出数丈,上官婉儿正自莫名其妙,只见毒观音跟着也转身疾跑,转
身之际,又发出了一蓬“透穴神针”,上官婉儿这才明白、毒观音乃是用巧力先把恶行
者送走,这一蓬银针也是俺护他们逃走的。
  那少女红绸一卷,将毒观青所发的“透穴神针”尽都收了,插剑归鞘,翘酋长天,
纵声大笑,意态豪绝。
  上宫婉儿满心欢喜,从桃树后面跳出来,正要向那少女道谢,那少女抚着她的头发
说道:“小妹子你受惊啦!”上官婉儿道:“姐姐,你的武功真是好得出奇,为何不将
那两个魔头杀了?”那少女笑道:“恶行者与毒观音不过癣疥之患,算得了什么?我还
没有闲功夫去杀他们。”上官婉儿如有所感,抬头说道:
  “是呀,当今之世,还有比他们厉害万倍的魔头,应当先把那毒害天下的魔头杀了!”
  抬头一看,忽见那少女面色微微一变,说道:“小妹子,你是想请我去作刺客吗?”
笑得有如花枝乱颤,半晌说道:“此话以后再说,元通你过来,”马元通过来说道:
“废太子李贤昨夜给人杀了!”那少女娇躯一震,道:“有这样的事?你详细对我说说。”
  那少女撇下了上官婉儿,与马元通并肩而行,上官婉儿只好跟在他们后面。那少女
似乎是在专心的听马元通说话,把上官婉儿冷落一旁,上官婉儿见她毫不理睬自己,好
几次本想插口也作罢了。仍听得马元通从昨门遇见她和午逸说起,直说到废太子被杀以
及他怎样将自己带到此问为止,说得极为详细,那少女只是凝神静听,半句话也没有说,
不知不觉之间,已走出了那片桃林。
  上宫婉儿心头七卜八落,猜不透这少女是何等佯人。为何她刚才听了自己那番说活,
神色竟是这么奇异。想着,想着,忽地翟然一惊,心道:“长孙伯伯屡次吩咐于我,说
是江湖险恶,叫我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我却怎么和她第一次见面,就想
请她去杀武则天!岂不是太过天真了么?”但转念一想,这少女既然肯救自己,料想不
是坏人。
  桃林外有一幢房子,红墙绿瓦,四周都种有花草树木,甚是幽雅,直到此时,那少
女才回过头来,对上宫婉儿一笑说道:
  “你既然来了,就进去坐坐吧。”
  少女轻叩门扉,一个小丫头开门笑道;“小姐今天没有摘花回来吗?”少女笑道:
“别提啦,给那两个什么恶行者毒观音大煞风景,把一树桃花都糟塌了。嗯,如意还没
有回来么?”那丫头道:“只怕就回米了。”少女皱眉说道:“一点点小事情,去了一
夜还没有办好,真是!”说话之间,已穿过花廊,上入客厅,上官婉儿一看,屋子里几
张檀木桌椅,屋角四盆墨兰,壁上挂有一幅画,画的乃是“飞天”,画中仙女绸带飘飘,
似欲凌风飞去,意境深远,上官婉儿心中赞道:“这屋子的主人大是不俗!”
  坐定之后,那少女忽地对马元通微微一笑,说道,“你将这位小妹子带来,你可知
道她是谁吗?”
  马元通与上官婉儿面面相觑,心中郁在想道:“她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见这
少女又是微微一笑,说道,“她的爷爷和师父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爷爷是国初的大诗
人上官仪,师父是曾做过太宗皇帝殿前检点的长孙均量!”上官婉儿吃了一惊。心道:
“我从未见过她,她怎的知道得这么清楚?”心念方动,只听得马元通已是“呵”的一
声叫了出来,说道,“我、我不知道!”声音竟是微微颤抖!
  那少女望了上官婉儿一眼,笑道,“我们这位小妹子现在虽然没有什么名气,将来
必定胜过师父。其实据我看来,她现在已是本朝的第一才女。你这次的事情,做得再好
不过!”上官婉儿最喜欢别人赞她文学,心中甜丝丝的,对这少女大有知己之感,马元
通也放下了心。
  那少女又道:“婉儿,你家学渊源,聪明绝顶,琴棋诗画自然是件件皆能的了!”
上官婉儿道:“略解皮毛,勉强可以应付。”那少女道:“好,那么请你给我画一幅画。”
上官婉儿甚是奇怪,心道:“她刚才还说没有闲功夫,怎的现在却有这等闲情逸致,一
见面就叫人作画?”问道:“姐姐,你想要我画些什么?”那少女道:“把昨晚行刺废
太子的那两个军官画出来!”上官婉儿本以为是要她画山水、花鸟或者仕女的美画,想
不到只是要她画两个人像,微感不快,但还是画了。那少女递给马元通看,马元通道:
“我不懂画,但这两个坏家伙却是画得真像!”
  门外忽有脚步声响,那丫头一听便笑道:“是如意姐姐回来了,她带了六个人来。”
长孙均量曾传授过上官婉儿“伏地听声”的本领,但似这等在谈笑之间只一听便知道来
人的数目,她却是万万不能。心中暗暗惭愧,想个到人家的一个小丫头也比自己高明百
倍。
  那少女道:“叫如意一个人先进来。”过了片刻,一个十六七岁的丫环走进屋子,
背着一个包袱,一柄单刀,紫色的罗裙上有点点血迹。少女眉头一皱,道:“你杀了人
么?”那小丫环道:“没有。我只是闯了三处山寨,斫伤了四十八个人,都是个致命的。
那三处山寨的六个正副首领则是给我用点穴法制服的,现在他们都己乖乖的来了。”那
少女淡淡说道,“办这么一点事情,却用了这许多时候!”那小丫环道:“我还进城了
一趟,你所要查问的那一对男女都不见了。男的一点东西部没有留下,女的包袱我则顺
手带回,暗,就是这个!”
  上官婉儿这一惊非同小呵,她这才认出,原来这小丫环背上的包袱,竟然就是她的。
那少女将包袱接过递给上官婉儿道:
  “小妹子,你检点一下,看有失了什么东西没有,嗯,你的衣裳也该换一换啦!”
  上官婉儿心眼玲珑,知道那几个盗魁就要进来,想道:“莫非是她嫌我在此,说话
不便。这些江湖上的禁忌,长孙伯伯也曾说过。”
  那少女一指侧面的房间,道:“你就进我的卧房去换衣裳吧,里面梳妆的用品,一
应俱全。”上官婉儿昨晚在雨中奔跑,衣裳确是沾了泥泞,便也不再客气,接了包袱,
道声:“多谢!”进入房间,随手关上了房门,但听得那少女似是和她的丫头说了几句
什么活,接着便传来了吃吃的笑声。
  上官婉儿思潮起伏不定,心中想道:“这位姑娘的行径好怪,忽儿对我冷淡之极,
一忽儿又对我亲热非常,真真是令人猜想不透!”打开包袱,选了一件紫罗衣裳,正待
换上,忽听得外面有人说道:“不知我等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女侠?请女侠明示,好让我
们赔罪。”
  这说话的声音好熟,上官婉儿睁大了眼睛贴着门缝一瞧,这瞧吃惊非小,只见堂前
的石阶上,前后两列,跪倒了六个人,上是她在巴州道上,前后所碰到的那三批强盗。
  那少女冷笑说道:“得罪状么,那倒是没有。只是找却要请教,你们扯的是什么旗
号?”其中一人尴尬笑道:“那无非是绿林中一句套语。”上官婉儿认得他便是在路上
打过自己一鞭的那个盗魁刘四。
  少女厉声说道:“什么套语?你说!”刘四吓了一跳,面如上色,讷讷说道:“替
天行道!”那少女纵声人笑,忽地笑声一收,冷冷说道:“劫富济贫,行侠仗义,那才
配得上这几个字。
  你们劫掠客商,为害百姓,奉承大户,欧压良民,这算是替什么天?行什么道?”
  那六个盗魁面面相觑,好像十二月天时浸在冷水里一般,全身发抖,牙关打战。那
少顿了一领,回头向她的丫环道:“如意,你替我将他们废了。”
  那六个盗魁中还是刘四较为胆大,挣扎着叫道:“女侠,我有话说。”那少女道:
“如意且慢,听他怎说。”刘四道:“女侠责备得不错,可是我门也有苦衷。”少女道:
“什么苦衷?”刘四道:“实不相瞒,我们都是想效忠前朝的义民,身在绿林,心存社
稷,为了要恢复李唐的江山,不能不筹措军饷。至于我们所联络的那批大户,也都是想
效忠前朝的人。”说罢偷窥那少女的颜色,要知当时的侠义道中,也分为两派,其中一
派,便是要推翻武则灭的,刘四等如赌博一般,但愿那少女也是这一派的。
  那少女却是不动声色,淡淡说道:“你们说是效忠前朝,有何凭证?”
  刘四道:“凭征么倒是没有。但前几天有一位王孙经过,我们曾去迎接他,承他允
诺,将来举兵之日,都封我们做龙骑都尉。女侠若是不信此事,下个月月圆之夜,可以
自己到峨嵋金顶去看。”少女道:“看些什么?”刘四道:“看这位王孙亲自主盟英雄
大会,便知我言非假。”少女道:“邓位王孙是不是名叫李逸?”刘四喜道:“对呀!
原米你也知道此事!他正是太宗皇帝的侄孙!”
  上官婉儿听到李逸的名字,特别留心,想道:“这个刘四说我的李逸哥哥封他做什
么官,那自是胡说八道。不过他也的确向我说过想联络各地英雄之事,看来峨嵋金顶之
会,可能不假。”
  想到此处,忽听得那少女笑道:“听说李逸乃是王子王孙之中,最出类拔萃的人物,
却想不到也与你们这班宝贝一般见识!
  竟把天下当作一家一姓的东西!”
  上官婉儿这一惊非同小可,那刘四更是震骇之极,失声叫道:“你,你,难道你竟
是佣戴那为害天下的女魔王?”那少女纵声大笑,说道:“男人们做了几千年皇帝,从
来没人闲话,一到有个女皇帝出来,就遭受到许多人的切齿痛恨,真不知是什么道理?”
这话是对她的丫头如意说的。如意笑道:“他门男人们急以为样样比我们女人高明,其
实嘛也个尽然,像这些宝贝。
  我就不将他们瞧在眼内!”
  那个叫做李七的盗魁一见刘四碰了钉子,急忙说道:“是呀,江湖道上,常言说得
好,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谁有本领。
  谁便可做,男人女人,都是一样。我可绝不敢反对天后!”那少女冷笑道:“凭你
们这些没出息的东西,也敢说要反对天后,当真是要叫天下英雄笑甩牙齿!”接着又道:
“他们总爱说天后为害天下,却怎的不去听听老百姓的话?在老百姓眼中,想为害天下
的人确是还有,但却不是当今天后!”那几个盗魁一齐叩首道:“小的不敢!”少女道:
“你们还未有资格为害天下,可是嘛,为害老百姓的地方,却也不少!”凤眼一睁,不
怒而威,吓得这几个盗魁,心胆俱裂,都颤声叫道:“求女侠饶命。”那少女道:“命
可以饶,却不能让你们再去作恶。如意,把他们的武功都给我废了!”便听得哀叫之声
此起彼落,想是如意已开始用重手法废掉他们的武功。上官婉儿叫知道这几个盗魁作恶
多端,但听他们呼号之惨,也禁不住心惊肉跳,又禁不住暗暗叫苦:“我刚才竟然还叫
她去行刺武则天!”她进房之后,一直留心听外间的话,无暇溜览房中景物,这时偶一
抬头,只见墙壁商挂着一幅画,画的正是武则天的像!
  上官婉儿小时候在宫中也曾见过武则天一两面,当时并不觉得武则天有什么特异之
处,只是听说武则天的年纪比她的母亲大得多,看起来却似比她的母亲还要年轻,因此
小时候的印象只是武则灭长得“好看”而已,而今骤然见了她的画像,但觉神采奕奕,
英气迫人,令人不敢仰视,确是君临天下之象!不由得暗暗叹气:“罢了,罢了!我这
血海深仇,只怕是难以报了!”
  转过头未,只见对面的墙壁上也挂有一幅画,画的却是一个少女在花间舞剑,画上
还题有一首诗,诗道:“月色溶溶夜,寒光霍霍时。手持三尺剑,为护好花伎。但得人
同乐,何辞我独疲。此中有真意,国土属娥眉。”诗后还有一行题记:“玄霜侄女最喜
花间舞剑,因命南田为之作画,并以此诗赠之。武箜。”
  “武箜”的“箜”字读如“照”,这是武则天自取的名字,也是她自创的新字,取
日月当空之义,自负之大,可以想见。上官婉儿读了,大吃一惊,这才知道那个少女名
叫武玄霜,原来就是武则天的侄女!看这题记,南田大约是宫中的画师,而这一首诗则
是武则天自己作的。落在上官婉儿这样的诗家眼坐,虽然嫌她用字粗浅,对仗也不工整,
却也不得不佩服她诗境之新,“仗剑扩花”,这“花”并不是实指一般的化,而是代表
了所有美好的东两,前人之诗,“护花者”必是男子,而武则天的诗,护花者却是娥眉,
要“仗剑护花”,那自然是要提防徐敬业之流的作乱了。这一首诗不但是女皇帝的口气,
而且是胸襟宽广、眼光远大的女政治家的口气,上官婉儿虽然痛恨武则天,却也暗暗为
之心折!
  上官婉儿出神了好一会子,骤然想起了自已处境之险,这武玄霜的武功,胜过自己
何止百倍!而她又知道自己的来历,而此刻自己正在她的卧房,呀,这当真是自投罗网!
上官婉儿想着想着,但觉不寒而栗!
  忽听得外面的那个小丫头斥道:“滚吧!”上官婉儿在门缝里张望出去,只见那人
个盗魁已走出大门,呻吟之声还是断断续续的传来。武玄霜笑道:“如意,你跟我这几
年,以今天的事情办得最为令人痛快!”
  上官婉儿心道:“她办元了这件事情,想必就要来对付我了。”正自心中惴惴不安,
忽见又是一个客人到来,这人却是一个军官,一见武玄霜就跪下去请安道:“天后叫我
来探望小姐。”
  武玄霜道:“你是丘神勋的部下么?”那军官道:“正是。”武玄霜道:“你们的
丘大将军为什么杀了废太子李贤?站起来说!”
  那军官吓得面青唇自,讷讷说道:“丘大将军今早进城,立即封闭城门。我们都不
知道城里闹的是什么事情!”武玄霜道:
  “除了封闭城门,他还做些什么?”那军官道:“召集所有的将校点名,我因为是
奉天后之命来探望姑娘,特许出外。”武玄霜道:
  “可有哪几个将校没到么?”那军官道:“只有左军都尉程务甲和先行官韩荣不见。
嗯,这是天后给你的信。”
  武玄霜接过了信,却不开拆,立即说道:“你和我这两个侍女立即回城,去见丘将
军。”那军官道:“丘将军也想请姑娘进城一见。”武玄霜道:“我捉到了那两个人之
后再会见他。”那军官道:“我今日只怕就要回京覆命,你不写封回信给天后么?天后
说她很挂念你。”武玄霜道:“我没功夫啦,就烦你回禀天后,只说一句,我不想到长
安去!好,你们赶快走吧。”
  那军官与两个小丫环先走出门,武玄霜走了几步,忽地停下,轻轻的在房门上敲了
两下,上官婉儿心头大震,手抚剑柄,躲在门后,只待她推门而入,便准备豁了性命,
给她当胸一剑!忽听得武玄箱笑道:“小妹子,你换好了衣服没有,我有事出去一趟,
你若欢喜就在这里歇歇,等我回来。”上官婉儿牙关打战,应了一声,却答不出话,只
听得武玄霜说道:“马元通你也随我走吧。”上官婉儿瞧着两人走出大门,直到不见了
他们的背影,这才插剑归鞘,吁了口气。
  上二官婉儿再看了一下那幅花间舞剑图和武则天的画像,好像经历了一场恶梦,心
头兀自跳个个体。这事情太出她意料之外,武玄霜明明知道她想刺杀武则天,却肯留下
她一个人在此!
  上官婉儿心中想道:“要是她想杀我,在桃林之中,当我说那番话的时候,她一举
手就可以要了我的性命。她,她为什么不这样做呢?”上官婉儿思潮起伏,猜不透武玄
霜对她究竟是好意不是恶意?
  但不管是好意也罢,恶意也罢,上官婉儿一想起她处置那几个盗魁的手段,怎也不
敢再在她家停留,匆匆换好衣裳,使走山这令人心悸的屋子。
  这时候朝阳初上,数十百树桃花,在阳光下灿若云霞,有如一片花海,上官婉儿从
桃花林中走过,再一次的想起武则天的诗句,心头怅怅惘惘,忽然一阵风吹来,飘下了
片片桃花,上官婉儿痴痴想道:“我该往哪里友呢?是该去刺杀武则天?还是回到剑阁
隐居,从此不理人世之事,免得许多烦恼?”只觉自己就像那些被风刮下枝头的桃花一
样,飘泊无依,何去何从,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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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天植字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女帝奇英传》——第五回 峨嵋金顶英雄会
梁羽生《女帝奇英传》 第五回 峨嵋金顶英雄会   一个月后,月圆之夜,峨嵋山上,有一个少女的倩影,出没于幽林翠谷之间,这少
女正是上官婉儿。她经过了万遍思量,终于决定了:既不要去长安,也个重回剑阁;而
是来到峨嵋山找寻她的李逸哥哥。她在武玄霜的家中,曾听到盗魁刘四的叶露,说是李
逸要在这个月圆之夜,在峨嵋金顶,主盟一个什么“英雄大会”。
  “峨嵋天下秀”!这句脍炙人口的名句,说明了峨嵋山的山容秀丽,为天下名山之
冠。在月夜下的峨嵋;美得更是难以形容,群峰挺秀,或如静女丽妹,或如神僧异丐,
岩蛐联属,尽态极妍。云海苍茫,冰轮正满。峨嵋诸峰,在月光云气之下,都好像蒙上
了一层薄雾冰纳,神秘、幽邈、宁静!
  然而上官婉儿的心境可并不宁静,自从在巴州和李逸分散之后,她无时不在惦念着
他,他今晚真的会来么?在这样幽美宁静的峨嵋山上,他真的要掀起一场滔天的巨浪吗?
她忽地感到迷茫,是的,她与李逸一样,甚至比李逸更痛恨武则天,然而李逸这样的做
法:为了恢复他李唐的正统,就要杀人盈城,流血遍野,这做法是对还是不对,她心底
尚有怀疑。
  她是昨天来到的,在这两天中,她已游了一遍峨嵋上,熟识了山中的道路,这时她
正朝首峨嵋的顶峰——金顶走去。
  月亮渐渐升至天心,群峰酣睡,偶山传米了几声虎啸猿啼,但却没有空谷足音,也
没有发现荒山人影。上官婉儿心道:“怎的还没有来呢?难道那刘四所言不实?”这时
她心情矛盾之极,既盼望和李逸见上一面,又但愿这“英雄大会”不开也罢。
  过了一会,她走过了“猴子坡”,“金顶”遥遥在望,忽见两条黑影,从侧面的山
坡疾奔而来,上官婉儿吁了口气,心道:
  “终于来了。”但看这两个夜行人的身法,却并不是李逸。论轻身的功夫,好像还
不及她。上官婉儿兜了一个圈子,在那两个人之前,先到达了金顶。窥探了他们聚会的
地方,正是在金顶峰头的天女坪上。
  峨嵋山有大峨、二峨、三峨、四峨等山,大峨二峨两山相对如眉,一说峨嵋山的名
称就是由此而来。在“四峨”中,大峨山最高,它的上面有三预:金顶、千佛顶、万佛
顶,而以金顶最著名。金顶地势较平,略带倾斜,遍地长着美丽的冷杉和矮小的竹林,
展眼望去,绿草如茵,平铺若锦,端的是最好作聚会场所的草坪。上官婉儿觅得了一个
灭然的石笋,石笋中有裂缝,恰恰可以容她藏在里面。只见这两个人在草坪坐定之后,
便轻轻的拍了几下手掌。
  过了片刻,只听得东南西北四面都有声相和,这两个人相视笑道:“川康陕北两路
的道上同源果然都先来了。”不多一会,便有七八个人陆续而来,在草坪上坐定。
  只见一个满面虬须的汉子,向最先来到草坪的那人问道:
  “魏三哥,今年的英雄会是定午夜齐集,不知三哥约我们早半个时辰到来,有何见
教?”那被唤做“魏三哥”的汉子缓缓说道:
  “听说今年之会要推一位新的盟主,各位大概都是知道的了?”一个阴声怪气的汉
子说道:“以往的定例,盟主十年一任,前任谷神翁的任朗今年刚好期满,照例是要推
一位新的盟主,魏三哥可是要我们商议推举新盟主的事么?嘿嘿,我看这个不用商量也
罢。”魏三道:“怎么?”那阴声怪气的汉子说道:“当今的江湖道上,论武功,论声
望,还有难能胜过谷神翁的?当然是由他连任。”
  魏三微微一笑,说道:“谷神翁连任,没人敢说不服。可是这两年新出了一位少年
英雄,诸位想必也有所闻。”有人问道:
  “是谁?”魏三道:“李逸!”登时议论之声四起,“李逸是谁?”“没听过这个
名字!”“我倒是听说过的,听说他曾单骑匹马,调停了玉龙山和飞虎寨的纠纷。”
“那是怎么一回事?杨寨主你说来听听。”
  座中一个老者起立说道:“玉龙山和飞虎寨的两家寨主,去年五月争劫一项镖银,
相持不下,看看两个大寨主就要火拼。李逸赤手空拳,打败了玉龙山周寨主的九耳大环
刀,又打败了飞虎寨樊寨主万字银花夺,两家寨主都对他心服口服,这项镖银便在李逸
的主持下平均分了。”这番话一说,群豪喷喷称异,看米那两家寨上在绿林中必定是大
大有名。但还是有人说道:“只凭这一桩事情,未必就能把谷神翁压下去了?”此言一
出,座上群豪,十有七八,轰然称是。
  魏三一笑说道:“压是压不下去的,只是尚有一事,诸位恐未知道:“这李逸是谷
神翁亲自看中的,谷神翁本人就愿意追随他,”立即有几个人冷笑道:“这话是谷神翁
亲自对你说的吗?”谷神翁身为盟主,岂肯对魏三这祥二三流的人物倾吐心事?而且是
说佩服一个初出道的少年?无怪乎在座诸人十九不信。
  魏三压低声音说道:“谷神翁自然不会亲口对兄弟说话,但这话却是池最亲信的弟
子龙三先生说的!龙三先生就要到来,诸位不估,可以问他!”众人都知道这位魏寨主
是龙三先生的手下,正在半信半疑,魏三忽又低声说道:“这里有一个极大的秘密!”
  听到此处,话语细不可闻,但见魏三与众人交头接耳,片刻之后,群豪欢呼叫啸,
魏三轻轻拍了一下手掌,说道:“诸位意下如何?”杨泰主首先说道:“这还有什么说
的。等下咱们一致推戴,给李公子大壮声威便是。”那阴声怪气的汉子说道:
  “三哥,多谢你的指点。这位李公子生得命好,合该他做盟主。
  咱们也适逢其会,合该,……哈,哈!该飞黄腾达的了!魏三道:“这个自然,咱
们有了这位新盟主,个个前途似锦!”此话一出,个个开眉,人人欢笑。
  上官婉儿聪明绝顶,知道魏三所说的“秘密”,定是将李逸的王孙身份揭露无疑。
心中想道:“若是李逸哥哥知道众人为了他的身份才推戴他,他未必肯领这个情。”
  过了一回,又有一帮人来到,为首的是个中年懦士,身穿长衫,手摇折扇,气态闲
适,众人一见,纷纷起立相迎,高叫“龙三光生!”魏三急忙上去和他说话,这中年儒
士频频点首道好。忽地游目四顾,问道:“邹三、李七他们几位呢,怎的还没有来?”
魏三陪笑说道:“我早已通知他们了,也许路上出了什么事情。不过,咱们的人数已经
够多,就缺他们几位也不打紧。”
  接着陆续有人来到,后来的入与先头来这两批,似乎不是一伙,他们对“龙三先生”
只是点头为礼,并不特别恭敬。到了午夜时分,草坪上已坐满了人,但谷神翁还不见来,
众人都在交头接耳的议论。
  再过一会,月亮正挂天心,忽听得一声长啸,众人俱都起立,那啸声初起之时,好
像还在数里之外,啸眷一歇,草坪上已现出了两个人,一老一少,老的是谷神翁,少的
正是李逸。众人高呼“盟主万岁!”闪开了一条路,让谷神翁和李逸走到场心。
  上官婉儿心头卜卜乱跳,但见谷伸翁拱手环揖,朗声说道:
  “劳各位久等了,我先给各位引见一位少年英雄!”李逸也抱拳对群豪施礼,谷神
翁接着说道,“这位是八臂哪咤尉迟炯的得意门人,名叫李逸,出道虽然不满一年,武
功人品已足以震慑江湖,老大虚度了数十寒暑,还未曾见过如此英雄人物!”话声未歇,
登时有许多人欢呼拍掌,上有婉儿留心暗看,都是那“龙三先生”预先约定的人。
  掌声雷动之中,却也有不少人窃窃私语,原来今晚参加英雄人会之人,三教九流,
无所不有。大略可分作几批,一批是绿林豪杰,一批是武林名宿,一批是名门正派的侠
义道,一批是退休的前朝武官,还有一些则是想来争夺盟主之位的江湖怪杰。除了少数
知道内情的之外,其他人等,无不诧异万分!
  有些人知道谷神翁与尉迟炯乃是八拜之交,心中想道:“原来他是想为盟侄扬名立
万,但以他的身份,岂不是揄扬过当么?”
  谷神翁手挽李逸,环顾个场,侍到掌声停息,缓缓说道:
  “我在十年之前,承蒙诸位不弃,推为盟主,十年以来,愧无建树。如今期满,老
夫亦垂垂老矣,理该让贤。想当今天下,正是多事之秋,盟主之任,若得一少年英雄担
当,最为适当。这位李逸兄弟,去年五月曾调停了玉龙山与飞虎寨的纠纷,今年正月,
又曾打败了大内的两个高手,将赤石岗的穆寨主救出来,这两件事情,在座朋友,想必
有所知闻。何况我们这位李贤弟熟读兵书,胸怀壮忐,正好率领江湖豪杰,做一番动地
惊天的争业。古语云巳:有德不在年高,无谋枉活百岁。李贤弟文武兼资,德才俱街,
老夫之意,便是想推举他出任盟主。”
  谷神翁这番话说完,登时人声如沸,龙三先生那一伙人自是欢呼鼓掌,力竭声嘶,
竭诚推戴:其他的人都在纷纷议论,虽然碍于谷神翁的面子,不敢大声反对,但却显然
是不服这个初出道的少年。
  谷神翁道:“各位有话请说。”河南卫城的孟庄主孟秋元站出来说道:“盟主之任,
非同小可,慢慢商议不迟。这位李兄弟既然来参加英雄大会,有许多人还未认识他,老
夫亦是其中之一。敢请这位李兄弟抖露一手绝技,让大家开开眼界。”初来参加英雄大
会之人,除非是早已成名,众皆钦服的英雄,否则都要经与会之人,出题相试,及格方
可参加。孟秋元请李逸自献技艺,已是对谷神翁卖了面子,龙三这一伙人虽然暗暗嘀咕,
却也无话可说。
  谷神翁道:“老弟,你就随便露两手吧。”李逸微微一笑,说道:“小可德薄才鲜,
谬承谷老前辈推许,惭愧之极!盟主之位,那是绝不敢当。但既是长者有命,小可也正
好趁此讥会,向各位请教。只怕这粗浅的功夫,难入方家法眼。”说罢一弯腰在地上拔
起了一丛茅草,双指剪头剪尾,剪成了五寸来长的一束草伎。从人心道:“这算什么?”
双指剪草,指劲虽然不弱,但在群豪眼中,却确实算不了什么。
  但见李逸微微一笑,昂首向天,众人随着一望,有人笑道:
  “这位小兄弟未见过佛灯么?”“就是这一手绝枝了么?还是等赏过佛灯之后再行
献技?”原来“佛灯”乃是峨嵋山上特有的胜景。
  峨嵋山富于磷磺,幻成“鬼火”,美其名而曰“佛灯”,佛灯出现在晚间,初起时
恍若一小点流星,流入满布云雾的山谷,忽明忽灭,闪烁不定。霎时间接二连三出来,
由数十数百以至于明灯万盏,山谷中变成满天星斗,端的是别处罕见的奇观。
  这时正有着百数十盏“佛灯”向草坪飘来,要知磷火有毒,给它沾上,虽无大害,
亦是麻烦,故此在峨嵋山,习俗相传,碰到“佛灯”出现,须得远远避汗,只呵远观,
不能近赏,说是“敬佛”,实是自防。但群雄正在聚会,若是避乃,哪里再找这样一片
天然的草坪,而且亦大煞风景!
  李逸昂首向天,微微一笑,说道:“奇景虽然难遇,还以送走为妙!”把手一扬。
将那一束茅草射出,草枝如箭,竟然带着飒飒的风声,霎眼之间,那百数十盏“佛灯”
化成了无数一缕缕磷火,细若游丝,随风飘散。
  登时喝来之声四起,不但是龙三先生那一伙人,那几个觊觎盟主之位的亦都暗暗心
服。要知“佛灯”闪烁不定,难于取准,用暗器射中“佛灯”已不容易,用轻柔的草枝
射出十数丈外更是艰难,同时射中这么多“佛灯”,那就更是匪夷所思了。
  谷神翁赞道:“好一手摘叶飞花的功夫!待老大也来助你。
  臂之力。”大袖一扬,呼呼风起,登时把满空流散的缕缕磷火,吹得干干净净。谷
神翁以通臂拳、金刚掌、蹑云剑三般绝技,威震江湖,这一手飞袖扬风的功夫,实即暗
含金刚掌力,上官婉儿看了,亦自心惊,想道:“怪不得他做了十年的盟主!”
  谷神翁哈哈大笑,对群豪说道:“凭李贤弟这手功夫,我推举他做继任的盟主,想
来不致于给诸位说我询私了吧?”孟秋元首先叫道,“谷盟主法眼无差,对这位少年英
雄,老大亦是心服口服!”登时欢声雷动,这回己不止是龙三早约定的那一伙人,十之
八九,都表示了愿推戴李逸作为盟主。
  料不到掌声未息,却有一个壮汉跳了起来,声若洪钟,震动全场,他说的是:“李
兄弟这手暗器功夫,果然称得上是震世骇俗的绝技,但请恕小弟冒昧,我还想领教一下
他拳脚的功夫。”说话的是山东饮马川的黎主雄巨鼎,当真是名如其人,铁塔般的身躯,
在草坪中一站,威风凛凛,确似巨无霸一般。有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人丛中笑道:“对
呀,要做盟主,总不能唱独脚戏呀,有人凑凑热闹也好。”听这话的口气,他对雄巨鼎
固然轻视,对李逸亦不心服,甚至对谷神翁的安排亦有微辞。谷伸翁睁眼一瞧,却找不
到发话之人。怔了一怔勉强笑道:“这位朋友说得对,英雄会上,原应彼此切磋。李贤
侄,你就和雄寨主印证一下武功,雄寨主绰号赛元霸,外家功大登峰造极,你们好好比
划。”谷神翁对雄巨鼎可不敢轻视,故意用说话点醒李逸,叫他小心在意。说话之间,
只见雄巨鼎纵身一跃,跳到了一块大石头上。
  上官婉儿方自奇怪:“这大个子既说要比拳脚功夫,在大草坪上不正好比试么?”
只听得雄巨鼎高声说道:“请你上这石台。”李逸微笑道:“谨依尊命。”并不见他纵
跃作势,只是脚步一抬,身子便轻飘飘的上了石台。这正是“凌空步”的上乘轻功,上
官婉儿也自愧不如。群豪中不乏识货之人,更是大声喝采。
  雄巨鼎却足丝毫不以为意,李逸身材也不算矮细,但在石上一站,却足足比他矮了
一个头,雄巨鼎俯头说道:“咱们就在这块石上比拳,难若被打下石台,便是输了,你
依得么?”群豪暗暗好笑。李逸心道:“想不到笨人也有笨主意,嘿,嘿,我正好趁此
将他收服。”要知道这块石台不过数尺见方,若照雄巨鼎所说的打法,任是多好轻功,
也难施展,拳拳到肉,岂非力气大的占尽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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