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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羽生 女帝奇英传

_27 梁羽生(当代)
怨之情,溢于言表。李逸心弦颤抖,“婉儿她果然还在苦苦的思念我!”但他起了极大
的怀疑,以三四两句的诗意来看,婉儿似乎是受着很大的委屈,似乎是要嫁给一个她所
不愿意嫁的人,这件事可就奇怪了!
  李逸深知上官婉儿的性格实是外柔内刚,只有她认为是对的,她才肯去做,所以她
当年敢孤身去行刺武则天,但一到服了武则天之后,即使是她心爱的人,也不能改变她
的主意了。以她这祥的性格,若说她甘愿将终身大事任人摆布,那是不可想像之事!
  长孙泰问道:“婉儿这首诗说的是什么?”李逸道:“没什么,仍是以前你对我说
过的那些话,她似是有一件事情要和我商量。”李逸怕长孙泰难过,因此不肯把诗中真
意向他解释,心中想道:“长孙泰痴心暗恋,可惜婉儿喜欢的不是他。唉,那个她所不
愿意嫁的人是谁呢?又是谁逼她的呢?难道是武则天?以她的性格,她所不愿意做的事,
即算是武则天逼她,她也不会依从的!何况武则天正宠爱她,要利用她的才能帮她办事,
想来也不会逼她。”想到婉儿绝顶聪明,古今少有,若然嫁了一个她所不喜欢的平庸之
辈,那岂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李逸虽然早已断了和婉儿结合之念,但想到此处,
仍是十分难过。
  长孙泰见他低头默想,以为他是在猜测婉儿的心事,便道:“好在她愿把心事向你
倾诉,这个闷葫芦过几天就可以打破了,我却闷了一年多呢!”李逸道:“泰兄,我看
你也是有什么心事?是为了婉儿吗?”长孙泰叹口气道:“我盼了这许久,盼到你来了,
怕只怕我没有机会知道婉儿的心事了。”李逸道:“她告诉我,我一定告诉你。”长孙
泰道:“但只怕我下次不能陪你进宫了,不过,我纵使不能陪你,我也会叫白元化替代
我的。”李逸吃了一惊,问道:“怎么?你不是说早已和婉儿约定了吗?”
  长孙泰苦笑道:“是约定了。不过,后来又有变化,我正要和你商量。”李逸道:
“什么变化?”长孙泰苦笑道:“我见了婉儿之后,不久李都尉又召见我,交给我一件
差事。”李逸连忙问道:“什么差事?”长孙泰道:“明天武承嗣有个宴会,宴请和他
有交情的军官,我也拨到了请帖。李都尉要我在明天的席上,将阳太华和程建男这两个
奸贼拿下。这事是张相国和他决定的,张相国说是时机已到,在席上擒好,也好叫那些
军官识破武承嗣的阴谋,纵使这不能扳倒武承嗣武三思,也总是对咱们大大有利。”李
逸道:“这主意不错!”长孙泰道:“武承嗣府中武士如云,若是他当场变脸,庇让那
两个奸贼,虽然我持有李都尉的命令,另外也有几位羽林军和禁卫军的军官听我调遣,
协同捕贼,但终是敌强我弱,武承嗣一变面,动起武来,事情就难办了!”
  李逸想了一想,毅然说道:“你帮了我的大忙,我也应该帮你一个忙,明天我和你
一道去便是!”长孙泰道:“你不是怕露出身份吗?”李逸道:“我还藏有夏侯坚的易
容丹,此事关系重大!即算冒一次险,也是要的。你拿一套武士的服饰来,让我改装易
容,试一试看!”
  李逸打扮停当,再勃上了两撮小胡子,揽镜一照,哈哈笑道:“泰兄,你可还认得
小弟么?”长孙泰一看,只见李逸额角微有皱纹,容貌质朴苍老,与他平累风流俊雅的
模样大不相同,长孙泰道:“夏侯坚的易容丹果然神妙,若是在别处相逢,我也不敢相
认。只是眼神还未能收敛,透露出一股英气,眼神是无法变易的,好在你装扮的是禁卫
军军官身份,也应该有点威仪。”李逸笑道:“我上次在突厥参加过他们的武士大会,
曾瞒过了阳太华一次,但愿这一次也瞒得过他。”
  长孙泰再仔细的看他一遍,忽地叫道:“哎呀,还有一个极大的破绽,需要设法弥
缝!”李逸道:“什么?”长孙泰道:“你这把宝剑,一看就知是大内之物!在突厥可
以瞒过,武承嗣府中的武士岂有不知?”李逸踌躇道:“若是不带这把宝剑,只怕没那
么容易制服阳太华。”长孙泰道:“换过一把剑鞘如何?”李逸原来那把剑鞘镶金刻玉,
珍贵异常,长孙泰给他挑选了一把样式古老质朴的套上,剑柄再漆上了一层,说道:
“行啦,若是你不拔出来,别人就看不出是把宝剑了。”
  李逸笑道:“泰兄,你比以前精细多了!”长孙泰道:“我在宫中执役,已有了九
个年头,多少受了一点天后的薰陶。”李逸默然无语,心想接近武则天的人,竟是毫无
例外的,每一个都受到她的影响,就只是从这些小事来看,武则天也真是一个不平凡的
女人!
  待到了宴会之期,长孙泰携了李逸依时前往,赴会的军官,有四五个都是长孙泰预
先约好的人,白元化也在其中,这一班人算准时间,同时到达,好让李逸混在中间,不
过,除了白无化知道他的底细之外,其他的人却未知道,只知道是长孙泰邀来的一个高
手,冒充是禁卫军军官,请他们帮同遮掩的。
  武承嗣的王府堂皇富丽,豪奢气象,胜似皇宫,李逸暗暗嗟叹。进了几重门户,到
了宴会的大厅,忽见阳太毕站在阶上迎宾,李逸心道:“在突厥的武士大会中是他招待
我的,现在又是他来了。”暗暗盘算应付的方法。
  长孙泰在禁卫军中已做到了三品骁骑都尉的官职,在当日赴会的军官之中,除了三
四个人之外,就以他的军阶最高了,阳太华首先和他见礼,李逸混在人丛之中,向他点
了点头,便想混过。阳太华眼光一瞥,见李逸似乎有点相识,忽然问道:“这位大人还
未见过?”长孙泰没法,只得说道:“这位是新来的禁卫军张队长。这位是东门校尉阳
大人,魏王爷跟前的红人。你们两位多多亲近亲近!”阳太华伸出手来,道:“张大人,
幸会!幸会!”
  李逸知道他是想试试自己的功夫,上次在突厥武土大会中阳太华也曾这样试过他的,
当时他运用正宗的内功抵御,几乎给他看出来历,这次李逸胸有成竹,神色不变,毫不
迟疑的就伸手与他相握。
  阳太华练的是一种邪派内功,双掌一握,只听得“嚓”的一声,李逸急忙抽出手来,
跄跄踉踉的倒退几步,双掌连搓,凑近口边呵气。阳太华也晃了两晃,他们脚下所踏的
青砖,已碎了两块。
  原来在双掌相交的时候,阳太华玄功一运,手掌登时变得似炽热的火炭一般,李逸
若以精纯的内功抵御,自可无妨,但他有过上一次的经验,不愿被阳太华识破,这一次
纯以刚猛的掌力反击,丝毫不露出自己曾练过内功,这样一来。李逸的手掌登时似被烙
过一般,起了两道红印。而阳太华吃他的掌力一震,也自拿桩不稳。
  李逸拱手说道:“阳大人好武功,佩服,佩服!”他哑着嗓子说话,装出喉咙焦渴
的模样,阳太华果然听不出来。心想:“这人原来练的是外家功夫,功夫虽然不弱,到
底是二流角色,做一个禁卫军的小队长,也算得是适当的了。”当下也拱手说道:“阁
下的金刚掌力,练到这样的地步,也很不错了。请进里面去坐!”
  堂中宾客如云,十之七八都是军官,长孙泰一看,羽林军中好几个高级的军官也都
在座,心想:“被武承嗣拉拢的人,倒还真不少呢!”长孙泰与几个高级的军官同席,
李逸与白元化另坐一席,同席的有一半是长孙泰所约来的人,其他的一半虽然都不认识
李逸,但有白元化他们替李逸掩饰,那些人果然把李逸当作新到任的禁卫军军官,没有
谁起疑心。
  坐定之后,武承嗣步出中堂,身边有一个道士,戴着灿烂的金冠,还有一个老儒生
装束的人,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有人低声说道:“金冠道人和牛先生也来啦!”李逸虽
然不知道二人的来历,见众人这样注意他们,料想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武承嗣一到,
众军官纷纷起立,武承嗣满脸堆欢,举杯说道:“难得各位光临,请不必拘束,尽情欢
饮。我先向各位敬酒三杯。”众人纷纷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武承嗣笑道:“朝
廷最近打了个大胜仗,突厥大汗已遣使求和,这第一杯酒是祝福之酒,各位岂可推辞?”
干了第一杯,武承嗣又道:“第二杯酒祝天后陛下万寿无疆!”众军官欢呼万岁,把第
二杯干了,李逸心想:“武承嗣私通突厥,阴谋篡位,难为他还敢说出这两句话来,脸
上半点不红,当真是老奸巨猾。”又想道:“看这情形,军官们对武则天确是一致效忠,
怪不得武承嗣,不敢轻举妄动。”
  武承嗣举起第三酒,道:“这一杯么……”略作沉吟,似是正在想一个劝酒的藉口,
阳太华朗声说道:“魏王辅佐天后陛下,功在国家,这一杯么,就祝魏王千秋万岁,事
事如意,都干了!”众人轰然称是,纷纷干酒,李逸暗暗骂声,“无耻!”以袖掩杯,
悄悄把酒泼了。武承嗣哈哈大笑,说道:“小王何德何能,全靠各位扶持,今后要仰仗
各位的还多呢!”魏王府的总管崔九霄接着说道:“今日之会,高人云集,尤其得到金
冠道长与牛先生前来,更是增光不少。机会难逢,我想请他们二位显露几手功夫,让我
们瞻仰瞻仰!”
  金冠道人知道武承嗣的心意,是想要他们显露绝技,慑服群雄,教这些军官将来不
敢背叛,便首先站了出来,说道:“今日恭逢盛会,理该凑凑热闹,贫道有一手不成气
候的功夫,聊博王爷和各位一笑。”
  说罢便请王府中的执役将各处窗户都关起来,只见他站在当中,忽地长啸一声,在
座诸人都觉得徽风飒然,掠面而过,随即听得窗户格格作响,周围一看,所有的窗户都
已打开了。众人大惊失色,试想在这个可以容纳千人的殿堂中,足有几十个窗户,他只
是一声长啸,便令窗户全部打开,这气功的厉害,当真是匪夷所思!
  李逸也自心头一凛,想道:“这贼道的气功,虽然未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但已在我
之上,看来今日擒奸之事,险阻定多!”
  金冠道人笑道:“牛兄,轮到你了!”牛先生轻摇折扇,走出场来,笑道:“我可
没有你这样高明的功夫,只好来一个狗尾续貂,将你弄熄灭的烛火重燃上吧。”原来在
各处窗户的旁边,都燃点有巨烛,光耀华堂,金冠道人在用气功推开窗户的同时,也同
时弄熄了烛火。李逸之所以认为金冠道人的气功还未到炉火纯青,就是为此。
  只见牛布衣长袖一挥,折扇一摇,他袖中飞出数十点流星,那是他独有的睹器流星
火焰弹,体积极小,被他折扇拨了几拨,四散飞开,每一颗火焰弹刚好落在一支巨烛上,
霎时间就把几十支巨烛都点燃了!这种暗器的功夫众人哪里见过?登时又是暴雷般的一
片彩声。
  待到喝彩声静下,武承嗣又微笑说道:“两位先生的武功真是出神入化,佩服,佩
服!阳校尉,你也是新来的人,上任还未有几天,和许多朋友都未见过,咱们今日是以
武会友,你也露一手吧!”
  阳太华知道武承嗣存心将他捧起来,心中得意之极。却故作谦虚的说道:“珠玉在
前,卑职焉敢献拙?不过王爷有命,我也不敢推辞。待我想想,用什么来向各位请教呢?”
想了一想,笑道:“喝了几杯酒有点热了!请恕我无礼,脱这件衣服吧。”忽地将脱下
的衣服揉成一团,合在掌中。
  只见他双掌急搓,片刻之间,便有火花从他的指缝中飞出,金冠道人点头微笑道:
“好功夫,好功夫!”阳太华双掌一张,但见黑烟滚滚,火光耀眼,那团衣服已变成了
一个火球,迅即烧掉,阳太华拱手说道:“献拙了,请各位不要见笑!”
  阳太华所炫露的这手功夫,虽然还及不上金冠道人和牛先生那样的神奇,却也非同
小可,须知钻木取火也得费好大一会功夫,而他以双掌摩擦所发生的热力,片刻之间便
能燃烧衣物!这种邪门的掌力也算得是相当怪异了。
  众军官知道他是武承嗣的人,兼之他这手功夫确实也还不错,便纷纷给他鼓掌喝彩。
牛布衣哈哈笑道:“阳大人,你的功夫漂亮得很,就可惜毁了这件衣裳了。”
  武承嗣微笑道:“催总管取一件锦袍来赐校尉。”阳太华披上锦袍,得意洋洋的走
过去向武承嗣道谢。
  武承嗣又道:“今日还有几位新来的朋友,请大家不要客气,将各自拿手的本事抖
出来瞧瞧。”
  阳太华的目光注视到李逸身上,王府总管崔九霄便走到李逸席前,说道:“这位是
张大人吗?以前还没有见过。”白元化代他答道:“这位张兄是最近才到禁卫军的,他
是长孙都尉多年的好友,目前虽屈居禁卫军队长之职,本领委实不错。”崔九霄道:
“是长孙都尉保荐的人,当然不会错了,便请张大人略显功夫,让我们开开眼界!”
  李逸站了起来,哑着嗓子说道:“白大人给我脸上贴金,其实我只会几手粗笨的拳
脚。”崔九霄道:“张大人不必客气了,王爷也等着瞧你的功夫呢。”李逸苦笑道:
“那么,我这个丑媳妇可要怕看见家姑了。”
  座中还有好几位禁卫军的军官,都不认识李逸,只当他当真是长孙泰最近引来的新
人,还未曾正式与同僚会面的。大家都有点好奇,纷纷将眼光注视他,看他有什么本领。
程建男投进魏王府,还末封有官职,混在执役的王府武士群中,这人心思细密,见这个
军官的神色有异,便也目不转睛的盯着李逸。
  李逸站在场心,作出一付苦口苦脸的神气,说道:“哎呀,我这几手三脚猫的功夫
怎么拿得出来呢?我当真是只会几手拳脚,像他们几位单独就可以表现的神通!我可拿
不出来!”崔九霄道:“那么,就请一个人出来和你合演一套拳脚吧?”李逸道:“我
刚才看到阳大人那手功夫,仰慕得很,但是还有点怀疑,不知在对掌之际,它能不能烧
焦别人的皮肉,我想向阳大人领教推掌的功夫,不知道阳大人肯不肯赐教?”此言一出,
众军官大为惊愕,听李逸起初的说话,很是客气,想不到他会突如其来的向阳太华指名
挑战!
  阳太华先是一怔,继而笑道:“今日之会,本来就是以武会友,彼此切磋,有何不
可?”心想:“我刚才令他吃了一点小亏,他的同僚也都看了出来,他新任军官,面子
上当然过不去了。他的金刚掌力未得施发,想必心中还不服气,要来找回面子。好,他
既然不知进退,我就正好拿他扬威立万!”阳太华在李逸入门之时,就试过他的本领,
自忖有绝对的把握胜他,当下客气话也不多说一句,便即欣然离座。
  李逸声明是要比试推掌的功夫,这正合阳太华的心意,双掌一粘,立即默运玄功,
施展他的邪门掌力,掌心发出腾腾热气,李逸似乎是禁受不了,额角沁出黄豆般的汗珠,
阳太华心道:“我非令你求饶不可!”当下更催紧掌力,掌心的热度也越来越高!
  但觉对方的掌力竟是毫无反应的朕兆,也未嗅到皮肉被烧焦的臭味,自己那样强劲
的掌力,却似打到棉花上一般,既无反抗也未震动对方分毫,阳太华心头一凛,想道:
“莫非这人身怀绝技,故意来诱我上当的么?”心念未已,忽觉对方的掌心生出一股粘
力,将他的双掌牢牢粘住,进是不能,退亦不得,阳太华大吃一惊,心想:“我只道他
练的是外家功夫,怎的内功也深厚如斯!而且竟似乎是峨嵋心法!”定睛一看,越看越
觉得这人似是在哪里见过一般,蓦然间心中省悟:“莫非他是李逸?”可是阳太华这时
看出,已经迟了,李逸的内力已从掌心吐出,绵绵密密,不但吸住了他的双掌而且反冲
过来,这等高手比拚内功,实是非同小可,哪容得他分出心神说话!阳太华真是做梦也
想不到李逸这样大胆,竟敢乔装军官,闯进武承嗣的王府,心中叫苦不已!
  李逸的内功比阳太毕精纯得多,渐渐旁边的高手看了出来。程建男更是留心注视,
他起初见李逸汗下如雨,似乎阳太华的取胜只在指顾之间,哪知还未到一盏茶的时刻,
形势便完全掉转,李逸气定神闲,阳太华却是神色大变,汗湿重衫!程建男这人武功虽
不很高,但却机灵得很,他见过一面的人,很久都不会忘记,这时也怀疑到这个军官是
李逸乔装的了,但李逸进来的时候,却是有好几个禁卫军军官陪同他的,程建男虽然越
想越疑,一时间却还未敢揭破。
  再过片刻,又见阳太华头上冒出热腾腾的白气,神情越来越狼狈了。武承嗣也发觉
有点不好了,眉头一皱,对程建男道:“你去劝他们罢手吧!”就在这时,只见阳太华
已摇摇欲坠,程建男领了命令,再无顾忌,见此情形,化解不及,倏的便飞出一颗铁菩
提,暗袭李逸的穴道,忽听得“当”的一声,在另一席上飞出一个酒杯,和那颗铁菩提
撞个正着,登时粉碎!
  飞出酒杯的这个人正是白元化,他的暗器功夫远在程建男之上,第一个酒杯碰跌了
程建男的铁菩提,第二个酒杯接着飞来,打中了程建男的曲池穴,程建男双膝一软,跪
倒地上,攀着武承嗣的这张桌子沉声说道:“这个姓张的军官是李逸冒充的!”这时屋
子里闹成一片,程建男说话的声音,只有武承嗣和他旁边的几个亲信的武士听到。
  武承嗣叫道:“反了,反了!是谁捣乱,快查出来!”话犹未了,场中李阳业已分
出胜负,王府总管崔九霄正想出去劝解,还未曾走近他们,忽见李逸已把阳太华举了起
来,旋风一舞,振臂抛出,白元化一把接着,立即把他反缚起来?
  这一来更是全场哄动,武承嗣忽地喝道:“这两个人乃是突厥奸细,快给我将他们
拿下!”他指着的是李逸和白元化二人。武承嗣这时已知道李逸的身份,他想继承姑母
的地位,除了太子是他的大敌之外,李逸也是有所颐忌的人,所以武承嗣不能再藉口李
逸是王孙而逮捕他,他料到李逸不敢表明身份,因此接纳了程建男之计,将李逸诬为奸
细,连带扯上了白元化。
  武承嗣此言一出,众军官大吃一惊,有七八个王府的武士奔出场来,长孙泰喝道:
“且慢!”掏出了李明之给他的那张“海捕文书”,(不限地点,不限时间的缉捕罪犯
的公文,各处官府,都要协助。)扬了一扬,朗声说道:“王爷你弄错了,这里确有两
个突厥奸细,但却不是他们。”武承嗣面色大变,喝道:“是谁?”长孙泰道:“一个
就是这位东门校尉阳太华,另一个是你旁边的那个程建男,他又是江湖上著名的匪帮—
—伏虎帮的少帮主!这里是李都尉颁发的,捉拿这两个奸贼的海捕文书,请王爷看,便
知端详!”说罢便将那张“海捕文书”交给他身边的一个武士,一手传一手递上去给武
承嗣,传到哪一个武士的手中,都不免瞥了一眼,旁边的军官也都伸长颈子来瞧,文书
上的大红宫印,李明之亲笔字迹,那些军官大都见过,知道这张文书绝不会是假的了,
登时哄闹的气氛又静止下来,军官们都给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住了!
  武承嗣接到文书,瞧了一眼,“哼”了一声,将它撕得稀烂,拍案骂道:“胡说八
道,这两个人都是我提拔的,我素来知道他们,怎会是奸细?你快把阳校尉放了!”长
孙泰忍着气躬腰说道:“李都尉的命令卑职不敢有违!”武承嗣喝道:“李明之的命令
你不敢违抗你就敢违抗我的吗?好,天大的事情有我担当,你们给我将阳校尉抢回来,
再把那两个奸细缚了!”
  武承嗣这次所宴请的军官,大多数是属于禁卫军和羽林军的,李明之是禁卫军统领
的玄属长官,羽林军虽然不归他管辖,但也是有关系的上司,长孙泰持有李明之的命令,
那些军官既不敢得罪武承嗣,更不敢违抗自己的上司,因此十之八九都在袖手旁观。
  长孙泰是禁卫军的高级军官,王府的武士也有点顾忌,不约而同的都奔向李逸,李
逸喝道:“放着奸细在这里,你们不去捉,来做什么?可休怪我无礼!”一个武士飞过
来一柄流星剑,被李逸使出金刚指力,一抓抓着髓头,反荡回去,哨哨两声,登时把另
外两个武士的刀剑磕飞,迅即又飞起一脚,踢中了近身的一个武士膝盖。有两三个羽林
军军官想讨好武承嗣,也出来参加围攻李逸,白元化喝道:“你们怎么打起自己人来了?
你们难道当真把我当成奸细么?”白元化是从禁卫军出身,当上了羽林军一个相当高级
的军官的,同僚们深知他的底细,绝对不会相信他是突厥的奸细,听他一喝,都停了下
来。长孙泰约来的人这时也纷纷挺身而出,一面拦阻不明事理的军官,一面帮助李逸抵
御王府的武士。
  程建男与阳太华休戚相关,见王府的武士也不敢去救人,便冲了出来,向长孙泰攻
击,长孙泰喝道:“你来得好!”拔出长剑,一招“神龙出海”,分心便刺,长孙泰的
剑术是家传绝技,即在禁卫军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手,这一招“神龙出海”刚猛无伦,
程建男双笔一架,震得胳膊酸麻,不敢再行硬接。他所长的是点穴功夫,但长孙泰的长
剑展开,周身风雨不透,气力又大,程建男根本欺不进身去,点穴的功夫也就毫无作用,
数招一过,窘态毕露。
  武承嗣大怒喝道:“我养你们干什么的?还不赶快去捉贼救人,李明之算得什么东
西,你们就怕了他么?天大的事情有我担当!有哪个敢拦阻的,管他是谁,一并拿下!”
王府的武士被他这么一喝,这才急急而出,但仍然是大多数去参加围攻李逸,只有一小
半奔去救阳太华。长孙泰喝道:“我奉命捉拿奸细,谁敢阻挠,休怪我剑下无情!”刷
刷两剑,将最先奔到的两个武士刺伤,白元化的飞刀也伤了几人,众武士到底对长孙泰
有点顾忌,只是团团的将他们围着,还不敢真个动手。说时迟,那时快,长孙泰已是一
脚把程建男踢翻,白元化将他按着,迅即点了他的穴道!掌中扣着三柄飞刀,一脚踏着
阳太华,一脚踏着程建男,火眼金睛的盯着王府武士!
  武承嗣怒道,“崔总管,你出去督战!”就在此时,李逸又用大擒拿手法摔倒了两
人,与两个禁卫军军官并肩冲出,忽听得呼的一声,突然现出了一团金光,原来是金冠
道人将他的金冠飞出!
  金冠道人本来是个独行大盗,二十年前,纵横陕甘道上,所向无敌,武则天执政之
后,严刑峻法,诛灭强梁,金冠道人为了逃避缉捕,隐性埋名,投入凉州白马观中做个
道士,前任观主死后,他霸占白马观自为观主,武承嗣访知他的来历,以卑辞厚礼,请
他入亲。他躲避了二十年,料想缉盗的衙司不会再注意他了,兼以有武承嗣的庇护,遂
放胆出山,准备扶助了武承嗣登基之后,他便要还俗再享荣华。
  金冠道人在这二十年中练成了道家的天一罡气,又练了一种极厉害的暗器,能以金
冠杀敌,所以自称金冠道人,这时他见王府的武士处在下风,即将溃败,有意在武承嗣
面前,卖弄神通,一出手便飞出了他的独门暗器。
  金冠飞出,声势甚是惊人,但见一团金光,隐隐挟着风雷之声,在众人头顶呼呼旋
转,王府的武士知道厉害,四散避开,帮李逸抵御武士的一个禁卫军军官抬头一看,恰
恰碰着那金冠斜飞袭来,但听得惨叫一声,这军官的一只手臂已被金冠削去。原来这金
冠不但帽沿锋利,内里还藏有十二柄匕首,有如锯齿,可以绞人首级。这军官仅被削去
一条手臂,已算是不幸中之大幸。金冠削断了那军官的手臂之后,仍然盘旋飞行,倏的
就飞到李逸面前,李逸大怒,拔出宝剑,喝道:“大胆妖道,助纣为虐,吃我一剑!”
李逸的宝剑可以断金切玉,宛如洒下满天刀雨!王府的武士和军官们都有几人受了伤。
金冠道人损了金冠,又惊又怒,大吼一声,立即跳出场来,扑向李逸。
  赴宴的军官中也有许多人大吃一惊,他们认得这把宝剑乃是以前太宗皇帝的佩剑,
后来赐给李逸的,李逸十四岁离开宫廷,这时正是三十出头的中年,那些老年的军官依
稀还记得他当年的容貌,这时仔细一看,李逸的面貌虽然大大改变,但仍有一两点特征,
他们还可以认出来。这些军官虽然不敢当场认他,但却不再相信他是突厥的奸细了。
  金冠道人奔出场心,冲着李逸一声长啸,李逸但觉心灵一震,幸而他在天山潜修八
载,内功的根基亦已相当深厚,金冠道人的天一罡气伤不了他。李逸笑道:“你鬼叫什
么?”宝剑一挥,寒光电闪,一招“八方风雨”,登时将金冠道人的身形笼罩在剑光之
内。金冠道人大怒喝道:“好小子,你恃着有一把宝剑,就以为可以在老道面前逞能了
么?且叫你知道我的厉害。”取出一对铜钱,双钱一合,轰蹑之声,有如雷鸣,厅内数
百军官,耳鼓都给震得嗡嗡作响!李逸挥动宝剑,“哨”的一声,剑光流散,李逸但觉
一股大力压来,不由得倒退三步。金冠道人的功力在李逸之上,李逸的宝剑被他一震,
几乎脱手飞去,但虽然如此,金冠道人的一面铜钱也给他划了一道裂痕。
  金冠道人一举手便破解了李逸的剑招,哈哈大笑,双跋一合,又以泰山压顶之势攻
来,李逸试出了他的功力,不再硬接,脚尖一点,腾身飞起,宝剑在他铜钱偏旁掠过,
剑锋一转,倏然间便是一招“划破天河”,剑锋与铜跋一擦,登时又是一片断金切玉之
声,宝剑所抖起的寒光,就如黑夜繁星,千点万点,玄洒下来!这一招李逸虽然仍是给
他击退,但双方的劲力是正面接触,李逸所受的压力便大大减轻,而金冠道人也感到了
宝剑的威胁。
  李逸仗着轻灵精妙的剑法与金冠道人周旋,虽然仍处下风,但已可以勉力支持,这
两人展开恶战,周围三丈之外一片剑光,千重钱影,其他的人哪里插得进去?
  王府总管崔九霄出来督阵,率领武士,将长孙泰这一班人围得风雨不透,崔九霄便
待去抢救阳太华,白元化一脚踏着阳太华,一脚踏着程建男,右手一扬,飞出了三柄飞
刀,崔九霄是王府有数的高手,所使的铁拂尘是江湖上罕见的外门兵器,白元化飞刀掷
到,给他一拂,两柄落地,一柄飞开,旁边的一个武士闪避不及,给飞刀刺伤,崔九霄
虽然不俱飞刀,也给阻了一阻。自元化大喝道:“你要抢人,我就把两具尸体给你。”
崔九霄怕他踏死了阳太华,果然不敢硬来。只好指挥武士,向长孙泰狠狠攻击,心想把
长孙泰捉了,逼他下令,不怕白元化不依。
  长孙泰大喝道:“各位同僚,我奉了李都尉的海捕文书。请各位协同捕贼!”李明
之是禁卫军的顶头上司,这时军官们又知,李逸绝非奸细,有一部分人便出来帮长孙泰
作战,但大部分人还是怕承嗣的威势,仍然袖手旁观。这样一来,形成了王府武士与禁
卫军官的混战局面。武承嗣大怒道:“反了,反了!”立在他旁边的牛先生笑道:“王
爷不必生气,待我将这些犯上作乱的叛徒擒来便是!”他是暗器的大名家,在六七丈外,
飞出了一把梅花针,在那样混乱的场面中,梅花针竟似是认得人似的,专打禁卫军官,
片刻之间,竟有四五个武功稍弱的军官给梅花针射中了穴道,登时倒下,被王府的武士
捉了去。正在闹得不可开支,忽听得一声斥喝:“都给我住手!”竟然是个女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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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天植字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女帝奇英传》——第三十一回 历劫了无生死念
梁羽生《女帝奇英传》 第三十一回 历劫了无生死念   李逸心头一震,想不到来的竟是武玄霜!高手比拼,哪容得稍稍分神,就在这时,
金冠道人双跋一合,竟把李逸的宝剑夹在当中,劲力一发,李逸虎口流血,把恃不住,
呛嘟一声,宝剑坠地!金冠道人正要再伤李逸,忽觉背后微风飒然,金冠道人双跋一旋,
反手劈去,武玄霜斥道:“你敢违抗我的命令!”金冠道人突觉气氛有异,那闹哄哄的
场面,忽然间变得寂静如死,简直连一根针跌在地下都听得见响,不由得心中一凛,说
时迟,那时快,只觉虎口一麻,两面铜跋已给武玄霜劈手夺去!本来以金冠道人的武功,
虽然敌不过武玄霜,最少也可以抵敌四五十招,但他在恶战之后,加以心神一乱,立即
被武玄霜乘虚而入,点了他的穴道。
  武玄霜“哼”了一声,冷笑说道:“原来是你这个妖道!”一掌击出,将金冠道人
震出三丈开外,立即喝令禁卫军的军官把他缚了。
  李逸呆若木鸡,目光相接,只见武玄霜泛出一丝笑意,轻声说道:“你回来了。”
李逸点了点头,弯腰拾剑,再抬起头时,武玄霜已走过去了。
  军官们和王府武士都认识武玄霜,见她突如其来,料想必是奉了武则天皇帝的命令,
谁人还敢动手?只有牛先生不认得她,但也觉情形有异,混乱中忽听得武承嗣悄悄吩咐
他道:“你把阳程两人杀死,赶快逃走!”军官和武士们两边分开,让出一条路口来,
牛先生听了武承嗣的吩咐,悄悄退下,道人武士丛中,就在这时,武玄霜也已走到武承
嗣的面前。
  武承嗣装作不知,起立说道;“妹妹,你来得正好。这里有两个突厥奸细,我正要
捉他们。请你助我一臂之力。”武玄霜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那两个奸细不是
已经捉住了吗?”武承用道:“谁?哎呀,那两个不是奸细,这两个才是呢!”武玄霜
道:“长孙泰,你的海捕文书带来了没有?李都尉命令你缉捕的奸细是谁?”长孙泰大
声说道:“要缉捕的是阳太华和程建男,幸不辱命,已经拿下来了。但魏王不肯放走,
海捕文书也给他撕烂了。”
  武玄霜柳眉一竖,道:“哥哥,你怎么说?”武承嗣虽然是武则天的亲侄儿,但他
深知姑母宠爱这个堂妹远在自己之上,一向都对她有点惧怕,被她追问,慌忙辩道:
“李明之想必是有点误会了,这阳太华是东门校尉,怎会是奸细呢?”武玄霜道:“你
说他不是奸细,你和天后陛下说去,我奉了陛下的诏书,说他二人罪情严重,天后陛下
要提他们入宫亲自审问。你要替他们辩护,那么就一同去吧!”
  武玄霜取出诏书,武承嗣吓得面如土色,想不到事情已闹到则天皇帝的面前,李明
之的命令他可以不理会,皇帝的诏书他焉敢不遵?这刹那间他转了好几个念头,忽地拍
案骂道:“哼,你这两个奸细竟然敢混到王府来,骗得我好苦!自己是奸细,却还诬赖
别人,真真可恨!左右,将他们押上来,替我重重的打他们一顿!”
  白元化和长孙泰也想到武承嗣是为了解围,但一想武承嗣已肯低头,承认了阳程二
人乃是奸细,他到底是个王爷,多少也得给他一点面子,白元化便移开脚步,把阳程二
人抓了起来,交给了一个王府武士。
  有武玄霜在此,长孙泰料想不至于有什么变卦,哪知武承嗣的话,实在是暗示牛先
生手下的。武玄霜道:“不必在这里责打了,解进宫里再审问吧。”话犹末了,忽听得
两声惨叫,原来是牛先生混在武士丛中,暗下毒手,两枚喂有剧毒的透骨钉,射入了阳
太华和程建男的心房!
  这一下发生意外,长孙泰刚省悟是武承嗣杀人灭口,忽见金冠道人也爬了起来,往
外便跑,原来他的气功造诣非凡,运气冲关,恰恰在这个时候,自己解开了穴道。长孙
泰一掌击去,“篷”的一声,正中他的背心,金冠道人穴道方通,尚未能运功反击,但
长孙泰这一掌却也打他不倒,他顺着掌势,向前冲得更急,转眼间已出了大门。
  白元化认出暗下毒手的是牛先生,一抖手飞出两柄飞刀,金冠道人中了一刀,摇摇
欲坠,另一口飞刀触及牛先生的身体,却“哨卿”一声,跌下地来。原来牛先生练有
‘沾衣十八跌”的上乘武功,他和金冠道人不同,他未曾受伤。功力无损,飞刀虽然掷
中了他,却连他的布衣也没有刺穿。
  李逸飞身便追,只听得武承嗣大喝道:“可恼,可恼!是谁暗杀了钦犯?将他毙了!”
登时一阵乱刀,将那个武士砍死。真凶牛先生则已逃出大门。李逸脚步不停跟着追出,
背后隐隐传来了长孙泰的叫声:“李兄,回来!”
  李逸心中一动,佯作不闻,仍然紧追不舍,原来他一方面固然是为了要追牛先生,
另一方面,却也是藉此机会,避开了在这种尴尬的场面之下与武玄霜相叙。
  禁卫军也有几个高手追出来,但追了一会,便逐渐落后,只有李逸还在牛先生身后,
片刻之间,追到了僻静的所在,牛先生忽地冷笑道:“李逸,武则天也是你的仇人,你
何苦为她卖命?”反手一扬,一大片细如牛毛的梅花针化成了一篷银雨,向李逸罩下来,
李逸挥动宝剑,只听得嗤嗤之声,不绝于耳,梅花针投入剑光圈中,都给绞成粉屑!
  牛先生双指一弹,“铮”的一声,又发出一枚透骨钉,透骨钉的份量比梅花针沉重,
劲力也当然大得多,竟然穿过剑光织成的光幕,李逸挥剑将它打落,也自觉得虎口一麻,
剑尖震动得嗡嗡作响。透骨针从他鼻尖飞过,隐隐闻得一股腥风。
  李逸大怒,飞身一掠,一招“鹏搏九霄”,剑光如练,凌空刺下,牛先生早已脱下
身上的长衫,当成兵器使用,扬空一卷,李逸的剑尖在他的布衣上一滑而过,劲力竟然
使不出来,牛先生卷不着他的宝剑,亦是心中一凛。
  说时迟,那时快,李逸倏的又变招刺出,这一招用的是内家阴柔之力,牛布衣的长
衫一震,两股阴柔之力一粘,李逸的宝剑锋利非常,但听得“嗤”的一声,牛布衣的长
衫开了一道裂缝,急忙后退,李逸喝道:“哪里走?”一招“横指天南”,跟踪追击,
牛布衣喝道:“你真个要给武则天卖命?”忽地又发出一宗暗器,形似圆球,呜呜作响,
距离极近,闪避不开,李逸一剑将它劈破,突然间飞出许多黄豆般大小的跌莲子,有如
冰雹乱落,李逸挥起一圈银虹,腾身拔起,但觉肩头微微一麻,已给一颗铁莲子打中。
  牛先生哈哈大笑,喝道:“你还敢追么?”一扬手一个圆球又飞过来,李逸斜刺闪
开,牛布衣冷笑道:“你虽然学了乖,可惜仍末学全!”扬手一柄飞刀,将那圆球击破,
铁莲子又纷纷向李逸射来。
  忽听得“呼”的一声,突然间从屋顶上跳下一个人,手执一面大旗,大旗一展,将
铁莲子全都卷去,就在这时,李逸已给了牛先生宝剑一招“惊涛拍岸”,向他下三路卷
到,牛先生的长杉疾忙往下一裹,就在这一刹那,手执大旗的那个武土已如飞赶至,大
旗挥舞,反而把牛先生的长衫裹住,牛先生的脚跟中了李逸一剑,登时被那个武士的大
旗卷了起来,只听得他一声惨呼,武士将旗抖开,把牛布衣掷落地下。他被那武士的大
旗紧紧一束,肋骨断了两条,人也早已晕了。
  这个武士原来是神武营三大高手之一的秦湛,李逸以前冒名投军,曾和他同过事,
秦湛生擒了牛先生,望了李逸一眼,叫道:“咦,你是谁,咱们好似在哪里见过似的?”
李逸改了面容,他一时认不出来。李逸道:“我姓张,前才来的。你把这厮送去给李都
尉吧,我也该回去覆命了。”秦湛正想问他覆什么命?李逸已展开陆地飞腾的轻功身法,
如飞跑了。秦湛颇感奇怪,他做梦也想不到是李逸,为了怕他认出,避开他的。
  李逸回到长孙泰的府邸,长孙泰尚未回来。李逸独坐书房,心乱如麻,想起了上官
婉儿又想起了武玄霜,正自神思迷想,忽地有人揭开帘子,走入他的房中。
  挂在墙上的圆镜现出一个少女的影子,李逸心头一震,颤声叫道:“玄霜!”武玄
霜笑道了:“你想不到是我吧?我也想不到你会回来,敏儿好吗?”李逸道:“好,夏
侯前辈已答允收他为徒了,这孩子他也很挂念你。”
  武玄霜坐了下来,向李逸望了一眼。柳眉微赞,问道:“你受了点伤?”李逸道:
“不错,是中了牛先生的一粒铁莲子,不算厉害,铁莲子虽然是有毒的,但已给我运内
力将毒逼出来了。”武玄霜取出一粒碧绿色的丹丸,说道:“这是我师兄所炼的碧灵丹,
能解百毒,我怕你余毒未清,小心为上,你就再服一粒吧。”
  李逸深感她关切之情,虽然觉得凭着自己的内功,可以不必再要解药,还是依言服
了。两人目光相接,万语千言,不知从哪里说起?过了半晌,武玄霜道:“你回来已有
多天,长安是比以前好了还是坏了,你总可以瞧出一些来吧?”李逸默然不语。武玄霜
道:“其实不管是好是坏,总胜于托庇异国,老死异乡。”李逸叹了口气,说道:“也
许将来我会带敏儿回来,但长安却不是我久居之地。我想见了婉儿一面之后,我就要离
开这里了。”
  武玄霜忽然低声问道:“有一句话我不知该不该问你?”眼光中显露着异样的表情,
李逸心头一跳,道:“咱们现在还有什么话不可说的?说吧!”武玄霜道:“你不过刚
入中年,敏儿也还要人照顾,死者已矣,你可曾想过续弦么?”李逸心弦颤动,轻轻摇
了摇头,武玄霜叹口气道:“婉儿绝代才华,又是自幼和你一起长大的,你们本来可以
是一对天生佳偶。”李逸这才知道她原来是撮合婉儿,更觉心乱如麻,过了半晌说道:
“有一个人很爱慕婉儿,你知道吗?”武玄霜道:“知道,是长孙泰。但婚姻之事,岂
能勉强,婉儿尊敬他,但却不愿意嫁他。”李逸道:“前几天我得到婉儿一首诗,看诗
中的意思,她似乎要嫁给一个她所不愿意嫁的人,有这回事么?”武玄霜道:“你若是
和婉儿结合,你们两人都可以终生快乐。若是你不娶她,也许她会嫁给一个她所不欢喜
的人。”李逸道:“婉儿怎会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武玄霜道:“她不喜欢这个人,但
却是愿意嫁给他的。除非你娶她,否则她一定会嫁给这个人,而且也一定是终生郁郁不
欢,你再仔细的想想吧!”
  李逸的脑海中浮起了长孙壁的影子,心想:“壁妹尸骨未寒,我怎忍另谈婚嫁?”
武玄霜道:“也罢,你一时委决不下,让你先见了婉儿也好。不过,我希望你在见到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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